跑路的人——romasky

作者:romasky  录入:02-20

房子是西式的,房前一片绿草如茵,此时天光尚早,绿树白墙,所见之处颜色都很新。他穿着浅色西服站在这当中,格外的风流潇洒。可惜在这样美丽的风光里,来宾俱是黑道上的大佬们,和爸爸七叔公他们无有不同,个个手指上戴满戒指,脖子上还挂着沉甸甸金灿灿的一串,庄宁和这些人站在一起,突然以为叛乱从来没有发生过,他还在S市,在庄家的祖宅里,而这不过是帮里的一次例会而已。

突然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是个体格粗大的中年人,撑着一支拐杖,“嘿,这不是庄家的二少爷嘛,我以为阿星怎么兴致这样高,请大家吃饭,原来是为了你呀。”

庄宁不知道这人是谁,不过看出来对方不客气,于是只是点点头,幸会,幸会。

果然对方冷笑了一下,“幸会?幸会个屁!庄家完蛋了就跑到新义来,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以前庄爷在的时候,什么时候对我们新义这么客气过!”讲着蹬一蹬左腿,“看到没,我这条腿就是被你哥哥打瘸的。”

庄宁想起来,这个人是吴水城,以前有一段时间两边冲突不断,后来在富江上干了一场大的,庄兴打了吴水城三枪,双龙也折了不少人,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那还是新义之前的老大没死的时候,听说现在吴水城已经接手了城东一片。

他正无言以对,阮星走过来打了个圆场。结果是吴水城和阮星互戗了两句才走。

“那是水叔,新义的副堂主,”阮星冲着楼梯示意了一下,“走,跟我到书房去。”

等到了书房里,单独两个人,阮星终于是忍不住笑出来:“怎么打扮成这样?”

庄宁在沙发上坐下来,从茶几上拿起一支烟点上,“怎么,不好看?”

阮星倚窗而立,正正经经打量了他一番,末了还是笑,“好看,还行。”

庄宁也笑了,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他正要追问到底是好看还是还行,奉厚进来了,“老大,三爷到了。” 转头看到庄宁,一时也有点惊讶:“哟,二少爷?……您今天真精神。”

庄宁在面前的烟灰缸里用力按灭了烟头,要笑不笑,“当然咯,阮先生交代的,要给人留个好印象嘛!”

阮星这才知道对方一直是在生着闷气。

杜三爷走进来,庄宁站起来给他让了座。老一辈死了好几个,杜三是现在新义会里辈分最高的了,而老头一双眼盯着庄宁瞧了一遍,两遍,三遍,末了道:“阿星你几时藏了这么个宝贝?”

阮星笑笑地答:“庄宁,庄家的二少爷。”

那边杜三爷就一如奉厚那般地“哟”了一声。

庄宁皱了一下眉,阮星已经讲下去,是要杜三爷出面平息下面的议论。

他这样才知道,因为阮星不答应把自己交给李文彪,吴水城在昨夜里占了城南的一个场子。这场子的主人生了癌症,半年来都躺在医院里,是杜三爷的一位侄儿。于是杜三爷义不容辞,一定要出来说话不可。

杜三爷走的时候,忍不住似的,又接连看了庄宁好几眼,仿佛饿汉见了肉,恋恋不舍。

等杜三爷一走,庄宁就皱起眉,“这个杜三爷怎么回事,看一眼还不够,一而再再而三地看,我脸上是开了花吗?”

阮星淡淡答道:“他喜欢男的,觉得你好看。”

庄宁一时愕然,怔在那里。

就在当天晚上,他发现喜欢男人的不止杜三爷,阮星也是的。

那时候宴会已经进行到中途,庄宁让阮星领着,跟帮里几位大哥见了面,吴水城又抢白了他几句,他也没有回嘴。

自助餐的桌子撤下去,舞池的灯光亮起来,大家开始跳舞。庄宁和一个叫黄舒丽的跳了几支舞,一开始也是不知道人家名字的,一屋子女人不少,却唯独这一个泼辣大气,穿一身黑底起大花的旗袍,绿叶红莲阔阔大大,她的人也靓丽,音乐一响起,就有人起哄:“丽姐!丽姐!”她就大大方方地站起来,邀庄宁跳舞。

庄宁舞跳得好,两个人跳着还有空聊天,便得知她叫黄舒丽,女强人一个,代阮星经营“大世界”歌舞厅。讲到这里,黄舒丽跟他抱怨,“大世界”今夏扩大了一层,专门辟做赌场,人手很不够,忙得要死,“做头的时间都没有了!”

他心里一转,便玩笑着说可以去帮忙,黄舒丽听了竟然满口说好。他一时拿不准黄舒丽是不是逢场作戏的话,不好太过积极,于是也没有深谈下去。

舞跳过一圈,他被换下来,有了回家的意思。

结果在边门的过道里撞见阮星和人亲热。

这个过道没人走动,庄宁也是乱走过来的,就看到阮星背对着他,把人死死地摁在墙上,狠狠地挺动,衣裤都没有解。那个被干的呜呜咽咽地发出一点声音,是个男孩子,被阮星托着腰,臀部高高地翘起来,裤子落到地上,还挂在脚踝上的。

庄宁没觉出色情来,从他的方向基本上只能看到阮星的一方后背,山摇地动,他觉得他像是在干墙。

他自己从没这么激烈地干过,他在床上很少这么野蛮,大概做爱和打网球一样,有的靠力气,有的靠技巧吧。

他只好又溜回到大厅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边喝酒,一边等宴会结束,眼睛一边瞟着那边的过道。等了一阵,阮星从里面出来了,还是那个淡淡的样子,好像世间没什么事能把他激动起来,真不像刚大战过一场。

不过走近了倒是看出来鬓上有汗。

阮星也看到他,走过来搭了两句话,庄宁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一下子看他鬓角的汗,一下子看他脖子,因为他和女人上床的时候,她们很爱咬他的喉结。不过阮星好像一直是从后面干那个男孩,他的脖子上光溜溜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没有可疑之处。

结果这天夜里庄宁做了个春梦,开头很好,到了高潮之时,玉浓抬起头来,咬上他的脖子,他笑着睁开眼,眼前却不不是玉浓而是阮星,吓得他立刻就醒了。

他很怕在半夜里醒来,但是出事以来又常常如此。窗外夜色如墨,这附近房屋建得很密,一眼望去层层的屋脊,每一张屋顶下都有一户人家,只有他这栋楼是空寂寂的。玉浓跟他并不是很久,两人好了没几个月就怀孕了。但是他现在常常想起她,也许是因为她活下来了,带着他的骨肉,将来在世上会有一个他的小孩。

他本来是有孩子的,两个,大的七岁,小的五岁,一男一女,凑成一个好字,不过他现在越来越怕想起他们来。

第四章

过了几天庄宁去“大世界”找黄舒丽,黄舒丽立刻把他安排进赌场里,她体贴他的身份,交代的事情很简单,多走动走动,稳住场子就是。

赌场一层刚刚装修过,样样又新又好,他到了这里,如鱼得水,倒是毫不怯场了。

这件事,他没有找阮星商量,因为觉得阮星未必乐意他把手伸这么长。

他在“大世界”里做得不能说如意,也不能说不如意。不过毕竟手上多了进账,而他也真是心宽的人。他给柯仔置了新衣,家里的家具也多了起来,还养了狗。

清晨从赌场回来,穿过那条长长的巷子,两边的住户才刚刚起床,叮叮当当的水响。进了自己的院子,柯仔刚刚把狗抱到院子里,教它拉屎。原来不会觉得这就怎样了,现在看着,却可贵起来,心里像一只刚烘好的面包那样蓬松酥软,洗好澡,往席梦思上一倒,可以安心地睡一觉了。

一日正睡着,柯仔跑进来,讲有客人,是个女的。

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看到柯仔激动得要死,双手握成碗形在胸前一罩,“哇,胸有这么大!”紧接着又扭着腰直往地上倒,“妈呀今晚都睡不着觉!”

他就知道来的是黄舒丽。下了楼,黄舒丽坐在沙发上,反而很良家的对他一笑,一对乳房确实高高地堆在胸前。

庄宁其实渐渐地已经明白黄舒丽的意思,黄舒丽答应他来“大世界”,原来是看上了他,想和他好。如果放在以前,他当然不介意和黄舒丽好,人又靓又风趣,还不用负责任。但是今非昔比,他成了“人又靓又风趣”的那一个,黄舒丽越是向他送秋波,越是伤了他的自尊。一直是他养女人,没想到会有被女人养的一天。

和黄舒丽上床的时候,庄宁非常尴尬,面前的肉体丰腴柔美,他心里却是灰一阵凉一阵,迟迟不到高潮,只好抓着黄舒丽狠抽狠干,便想起阮星干那个男孩子,也是这么狠狠的,像跟身下的人有仇,原来是越不满意才干得越狠,不晓得阮星为什么不满意。

做完以后,黄舒丽翻过身来,头发都汗湿了,黏在脖子上,他给她拨开来,又递了一根烟过去。

黄舒丽边抽烟边叹:“你好猛,以为要死了……”

他也累,趴在床上一动不想动了,“怎么会,你又不是第一次。”

黄舒丽捏起拳头作势打他,“你怎么和阮星讲一样的话!”

庄宁吓一跳,他没想过黄舒丽会是阮星的女人,还以为阮星只玩男的,他那个性格,和黄舒丽真是不搭配。

黄舒丽哈哈一笑:“瞧你吓得!我们早就没事了,本来也是随便玩玩。”

庄宁睇她一眼,不知黄舒丽知不知道阮星男女通吃。

下午的阳光漏进来,薄薄地铺了她一身,暖黄暖黄,很好吃的样子。他觉得没那么难过了,当做是你情我愿的。

两个人这样躺了一阵便起来,黄舒丽站在屋当中穿裙子,裙子又薄又贴身,她穿得辛苦,自嘲道:“哎呀,又胖了!再不能吃夜宵了,再吃要成水桶。”

他漫漫地应道:“没关系,胖一点抱起来舒服嘛。”

裙子上又是花团锦簇,她爱这种花样。一点点把裙子从下往上拉,肉体渐渐被包裹起来,连那对丰满的胸脯也收进衣料当中,又成了一位雷厉风行的老板娘。黄舒丽拿上手提包,不肯留下来吃晚饭就要走,专为了和他上床来的。

庄宁把她送到院子门口,转过身来,柯仔也跟到院子里,嘻嘻哈哈地模仿黄舒丽呻吟。

这样赌场的工作他不肯去做了,黄舒丽也不介意,她本来就不是留他做事的。

有天黄舒丽来了,两个人正在楼上欢爱,柯仔突然跑来敲门,说阮星来了。

他一时大为窘迫,毕竟阮星以前和黄舒丽好过,不知道会不会介意,正是来兴师问罪的也说不定。又担心阮星真把他当成吃软饭的,他在阮星面前还充过少爷的样子,结果先是翡翠楼那次,再是黄舒丽,他简直是自己打自己脸。

黄舒丽背对着他匆匆戴胸罩,把头发往胸前一拢,问:“他知不知道我在这里?我要不要下去打声招呼?”

庄宁套上裤子,“我先下去看看。”

下了楼,才发现外面下大雨,房里很黑,唯有窗口一方明亮,花叶被雨打得透湿,又重又亮地凝在枝头,叫屋里的昏暗一衬,越发显得花红叶绿。阮星站在窗边,周身都暗,脸庞却很亮,真正是剑眉星目,他那面孔糅合了东方的和西方的,鼻梁高,眼眶深,一旦表情严肃,平白地就有点深情款款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耍帅,他严肃的时候特别多。

“鞋子湿了没,要不要换下来?”

“好,你给我拿双拖鞋来。”

阮星坐到沙发上,把鞋子脱下来。庄宁养的狗本来是趴在旁边的,这时候就抱着鞋子啃起来。等换了拖鞋,阮星轻轻地狗肚子上踢了一脚。那是只两个月的的土狗,极温顺,索性在地上讨好地翻了个身,把肚皮撩上来。

“什么时候又捡了条狗?”

也不是问句,庄宁也没有答。

沉默了一下,阮星说:“黄舒丽还在上面?”

他一下脸红了,不知为什么要脸红,男欢女爱本是极平常。

“要不要我去叫她下来?”

“不用了,”阮星摇摇头,好像是毫不介意他们的关系,只问:“你现在在‘大世界’做事?”

庄宁连忙澄清:“哦,她说人手不够,我就去帮帮忙,这几天都没有去了啦!”

“那就好,缺钱可以问我或者奉厚要,场子里的钱不要去拿。”

一句话讲得庄宁脸上无光,忍不住顶道:“你的钱和场子里的钱有什么区别!我明明是带了钱来投奔你的,干嘛搞到跟谁都要伸手讨,这样的话,当初还不如带着钱远走高飞,管这摊鸟事!”

“你自己放不下,想报仇,请我帮忙,难道要怪我吗。要你别去场子里,不是怕你摸我的钱,是免得吴水城又说三道四。城南刚闹过一次,还是杜三爷出面才平息,我不想‘大世界’又出乱子。”

“是啦,我像个烫手山芋,你放在哪里都不是,让你为难了!”

阮星直言不讳:“你还别否认,你现在确实是烫手山芋。”

庄宁也是叫人宠惯了,最听不得批评嫌弃的话,腾地站起来,气道:“是是是,钱到了手我就成了烫手山芋,那你之前为什么要接手,难道是要等我冷下来,好把我吃了吗?”

被这样一抢白,阮星一时竟也没说话,只是眼睛蓦地睁大了一下,目光若有所思般地从庄宁脸上刮过。庄宁心里一紧,自知失言,各种意义上,阮星还真是能“吃”了他的。

“往后这个话就不要说了,我真要把你还给李文彪那边,你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阮星往后一靠,“你让黄舒丽先回去吧,我鞋子湿了,留在你这里吃晚饭。”

“……”

庄宁不好得罪这尊大佛,只有上楼恭送女菩萨。

黄舒丽听了略一皱眉,“切,大家一起吃饭不行吗,这么大的雨要我怎么走,以前一张床上睡过的,他怎么还躲起我来了。”

庄宁心想,这个女人还真是没心没肺,三个人吃饭那才更尴尬。不待他讲话,阮星的声音从下面客厅里嘹亮地传过来:“你坐我的车走。”

第五章

庄宁躲着吴水城,从不踏足姓吴的地盘。对黄舒丽,他也不太热心,事事都像夏天里的热风,叫人提不起劲,他苦夏得很。

柯仔看他整天无精打采,提议说去看电影,其实是想看艳星严芬芬。最近受了黄舒丽这颗大补丸刺激,柯仔对大波妹充满遐想。

榕树巨大的树冠盖在戏院门口,下面连挂出来几幅严芬芬的海报,绿溶溶的笑在风里。他见过她本人,那还是她刚出道的时候,爸爸六十大寿上请她过来唱歌。

庄宁对电影没有兴趣,又嫌冰激凌太凉(已经立秋好一阵了),百无聊赖地望来望去,结果远远地看到了吴水城。吴水城也买了票,正往戏院里面走,走着走着忽然回头望了一眼,两人视线交汇,他手脚一凉。

柯仔舔舔勺子,也催他进场,他答应了一声,再抬眼吴水城已经不在了。待找到座位坐下了,柯仔又闹着要吃绿豆沙:“冰激凌吃多了口好干,现在要是有碗绿豆沙簌簌口就好了。”

庄宁心中正是犹疑不定,于是答应去买绿豆沙。走到戏院门口,果然看到几个人鬼头鬼脑的在外面,有两个明明之前在阮星家的宴会上看到过,跟在吴水城身边的,这时候却装作不认识他了。

他心里有数,若无其事地买了两碗绿豆沙。回到座位上,电影已经开场,柯仔接过绿豆沙,呼噜呼噜一口吸去大半碗,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在银幕上。

庄宁也装出看电影的样子来,心不在焉,时不时把腰坐直了,回头扫一眼全场,黑乎乎的,看不出什么异动来。

约摸过了半个钟头,庄宁突然拉柯仔离场。

柯仔看看银幕上罗裙半退的严芬芬,又看看他,嘴一撇,相当不甘愿地跟着他进了厕所。

推书 20234-02-20 :重生之无家可归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