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之清曦(四)——雁过留声

作者:雁过留声  录入:02-13

那夜也是因为他在,所以暗影撤了出去。

那一夜莫华蓉所说的话,以足以证明她与路子清失踪一事有关,然而上官云峰却将此事压了下来,谁也没有告诉。他不想伤害母亲,但也不愿路子清受难,于是每日都留下,陪着莫华蓉。

莫华蓉自是受宠若惊,毕竟这么多年,随着儿子的长大,她与云峰见面越来越少,她出身名门,本身自律矜持,知道男人以事业为重,不会叨扰云峰,但心底仍是渴望着儿子能多陪陪他,如今终是得了机会,叫她怎么能不开心呢?

云峰却是想着,一方面他留在这里,暗影会暂时撤离,至少不会怀疑到母亲身上。另一方面,若真是母亲主使,想要知晓路子清下落,还需从她身上探知。

然而一连两日,都不见异动,上官云峰也隐隐焦急。

上官云峰这边没有消息,慕容昊轩那边也是毫无信息。

本以为寻得那和尚,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路子清,可是一日一夜,所探听到的只是这和尚不曾是哪家庙宇,而是自己剃了光头,是个假和尚。不知来路,线索又断。

眼见大婚就在明日,慕容昊轩已是失了全部的耐心,决议推延婚典。众人知晓,急急赶入宫中,意欲阻止。不仅朝中重臣来了,各位王爷也到了,包括华阳王也在其中。

慕容正在草拟执意,见这群人未经通传,就闯了进来,已知他们来意。但是他已有决意,不受威胁,仍是气定神闲的叫人拟旨。

众人见了,皆是一脸的痛心疾首,但是谁也不敢上前阻拦,只得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却是华阳王当先走出,道:“皇上,此事不可啊。”未曾想到是他阻止,慕容昊轩一摆手,挥退了撰写的人,抬头问道:“有何不可?”

华阳王一脸忠诚,道:“皇上,明日就是婚典,各国使臣都已来到,全国上下都在翘首期盼,若是此刻喝停,岂不是贻笑大方,更是有伤国体。”

慕容看着他,道:“这岂不是正好是对方想要?”华阳王皱眉,不解问道:“皇上,所谓对方是谁?”慕容冷哼一声,对他好似明知故问甚为不屑。他见众多臣子也都面露不解,唯有为首那几人眉头紧皱。

华阳王道:“皇上,臣等听闻您要推延大典。”

慕容心想,你若想玩,我就奉陪到底。于是点头道:“不错。”

华阳王追问道:“这是为何?”见慕容挑眉,似讽似嘲,他一脸困惑不解道:“上官云曦可有失仪之处?”慕容闻言,脸色一沉,华阳王问道:“可是她有隐疾?”说罢,他看向上官邢,皱眉道:“若是如此,便是上官大人有欺君之嫌,凡是失仪女子,或有隐疾,岂能为后?”

不待慕容说话,上官邢忙站出来,道:“小女并无失仪,亦无隐疾。”华阳王挑眉道:“那为何要推延婚典?又是在这个时刻?”上官邢口中发涩。

慕容却在两人面上一阵逡巡,冷声问道:“你们这是何意?”

华阳王见慕容眯了双眼,现了怒容,问道:“难道皇上不是要立上官小姐为后么?”慕容皱眉。见他犹豫,众人一阵交头接耳。慕容咳了一声,扫过柳思霁,上官邢等人,问道:“是谁?”

一声喝问,无头无脑,众人皆不明白。可柳思霁等人却懂,众人只知道是上官家的人要入宫为后,自然率先想到的是上官云曦。不需别人说起,就是这等联想。若说此刻是谁散播消息,该问华阳王。

慕容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目露深意的看了眼华阳王,然而对方仍是一脸无辜。慕容深吸了口气,刚要告诉他自己要立之人是路子清,只是不等他说话,青王已经站了出来,沉声道:“自然是上官云曦。”

他一声,已是在满朝之中点明,慕容心一惊,面一沉,冷声问道:“谁说的?”

青王直面不讳,道:“上官大人的掌上明珠,难道还有别人么?”

慕容气息一滞,转眼看向上官邢,让他给个分明。

然而上官邢却是左右为难,如今天下之人皆以为是上官云曦,若他此刻说出别人,又如何叫自己女儿活在世上,面对世人。但若说是……他咬唇不语,为难却是默认。

慕容昊轩冷笑一声,拍案而起。众臣子少有领略他之怒气,皆是一愣,慕容长啸一声,已准备破釜沉舟。却在此时,柳思霁跨前一步,双膝一弯,当场跪下。

慕容昊轩一惊一愣,皱眉怒问:“你做什么?”

柳思霁道:“请皇上三思而行。”

慕容道:“便是三思之后才行。”

柳思霁道:“皇上三思之后,得到的结果与三日前有何不同?”

慕容沉默不语,他之抉择并无不同,也无需不同。一切无论在不在掌握之中,他都不要让自己受人威胁,放弃所爱。这抉择是搏命,搏的是路子清的命,亦是他的天下。

柳思霁又何尝不知,正如慕容所说,此刻有所动作,才会让对方也做出回应,唯有如此,才有机会,不然只能双方僵持,而他们永远都是处于劣势。他明白慕容所想,这一次搏赢了,路子清平安无虞,也许侥幸他还可以抓到华阳王的把柄,以此安定天下。到时一切都雨过天晴,然而若是输了呢?他再用天下做赌注。但无论如何,这都将是个契机,一个可以找回路子清的契机。

然而柳思霁却不敢设想,他不想路子清的安危,单想起那日王允所言,他便知晓,若是路子清回来,无论平安与否,他都不会原谅身为祸端的自己留在慕容身边,让他为了自己背负骂名。他知道慕容也想过,但是现在在慕容眼里,什么也比不过路子清。

但是,路子清呢?他真的愿意如此么?

柳思霁沉声道:“皇上可有想过,这可是他心中所愿?”慕容哼道:“你要重复那日王允之言么?”柳思霁道:“非也,言语重复好做,只是皇上,你可有真心站在他之角度去想呢?”慕容沉默,眼底渐渐酝酿怒气,别人都为柳思霁捏了把冷汗,他亦感受到身上压力,却咬牙道:“他一心为皇上,为国家,不计代价,他可以利用的,皆可利用。他要的不过是心中那人顶天立地,为人敬仰。他从不要虚名,他所想要的都是心中那人所要的。他多年努力,不正是为了站在他所爱之人身边,他想要凭借自己的实力与那人并肩作战,他之理想,若是今日皇上做出此举,他所有的理想都会随之功亏一篑,皇上你认为,这是他真心所愿么?”

慕容昊轩面部抽动,他知道这些,只是不愿去想。冷冷看着柳思霁,面对他身后的群臣,他说不出一个字。只是狠狠瞪着他,最终说道:“我没想到,是你对我说这番话。”

柳思霁心下苦涩,他又何尝愿意去说,他本是不会说,但是三日前王允之言,句句字字,敲打心扉。路子清对慕容昊轩是何种期盼,他自己又是这种期盼,不言而喻。若是叫他背负骂名,他尚可忍受,若是叫慕容昊轩为了他背负骂名,他又岂会安心,怎能苟活?然而在场所有人都无资格说出这些话,唯有他可以说,唯有他说出口,慕容昊轩会听。

但也唯有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是多么的痛彻心扉。只因旁人所见,他是为了国家,大义凛然,只有他自己知晓,他是为了路子清心中坦然,却又是自己将他亲手推入另一个深渊。自己就好似是个刽子手,若说他替路子清保下了心中所爱慕之人,那他也是将路子清送入地狱之人。

他目光深沉,扫向一旁的华阳王。那个人算准了一切,算准了自己的性情,也算准了慕容的脾气,更是用一个路子清将他们都伤的遍体鳞伤,心神溃败。

慕容昊轩打量着柳思霁,良久才道:“若朕说不呢?”柳思霁浑身一震。

慕容昊轩道:“若说他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朕,那么朕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同样。失了目标,如何生存?纵然他恨朕,朕也别无选择,势在必行。朕愿负天下,却独独不能负他一人,一声承诺,承诺一生。”狠狠闭上眼,是说服众人,亦在说服自己。

众人听了皆是一怔,许多人不明他俩人所说是谁,但是皆可听出,皇上用心之深。然而知晓内情的人,却是各个苦涩于心。他俩人情之深,情之苦,他们视之不舍,却不得不舍。喟之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莫紫霄低下了头,王允转开了脸,纵然青王一心为国,但此刻也不由面露恻隐。更不要提上官邢,一边为他们感到可惜,一边却也为云曦感到叹息,两边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然而话说到此处,众人心中都明白,慕容昊轩眼中已有动摇,却在强自硬撑。他的动摇不是因为国家,而是因为他对路子清那唯一的誓言,终将因他对路子清的了解与痛惜而不能守护。他深爱对方,却永远都不能给对方安乐之所。他的挣扎,在为自己的爱恋,同时也在为两人的将来,然而他此刻却不能不去自问,他所安排的将来,可是子清所愿?他不得不质疑,背负骂名,步步艰难,在子清眼中,自己是否仍是让他深深着迷的那个慕容昊轩?

柳思霁又何尝不明,心中又何尝不痛。谁人不想两情相悦,得到别人祝福,将自己的幸福宣召天下。然而这两人身份太过特殊,所以有些事总是奢求。他不愿路子清痛苦难过,可是现在他却在做让对方痛苦之事……

正因了解,才更加痛彻心扉。

柳思霁满嘴苦涩,声音哽咽,涩然询问道:“他之目标,他之信念,皇上真的狠心,将他毁于一旦么?”

一句轻问,如架住在千金重担上的一根鸿毛,击垮了慕容昊轩所有的坚持。他脑海中瞬间划过路子清喜悦的脸庞,他不记得是何时所见,只记得那人口中称颂自己“明君”,眼中流露出的崇拜爱恋,不曾作假。他记起自己政绩卓然,那个人永远都比自己更为开心。他不得不承认,他想着路子清的一切,而对方也是同样。但是对方心中,是心中装了天下的自己。

明知结局,他却一再试探,认为只要自己坚持,一切都不是问题。但是此刻,一句疑问,就轻易打破他构建的心理,不是不爱,而是爱的太深。他颓然一叹,身形一晃,跌坐在了椅子上,只是仍不死心,喃喃道:“若我执意……”

柳思霁咬牙道:“请皇上收回成命。”

接着青王,王允,莫紫霄几人一脸沉痛,却跪下,道:“请皇上三思,收回成命。”慕容目光沉痛,却听“哗啦”一声,重臣皆跪倒在地,齐声道:“请皇上三思,收回成命。”

慕容张了张嘴,却在瞬间失了勇气。

青王接着朗声道:“恭喜皇上,迎娶贤后。”其他人亦随之说道:“恭喜皇上,迎娶贤后。”

慕容昊轩只觉得口中发涩,不知是气是怒,抑或是不甘后悔,他只是目光几分茫然,仰望屋梁。想起路子清,他忽然眼瞳一痛,顿时流下泪水……

第156章

三月十八日,大吉,宜嫁娶。

一早起来,上官府上便是一阵忙碌,上官云曦天未亮的时候,便起身妆点。

这日是她出嫁的大日,等候十八年。今日,她终于可以嫁给她最爱的那个男人,那个傲然鼎立天地之间的王者。她心情激动,喜悦万分。

接亲的队伍很早便候在了门外,街上一片吹吹打打,格外喜庆。

吉时一到,上官云曦在喜娘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家门,迈入轿门。她脸上带着最为幸福的笑容,今日是她期盼了十八年的日子,而她相信今日之后,她将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上官邢看着女儿幸福喜悦的笑容,心底却是说不出的苦涩。他犹记得慕容昊轩为了路子清,对自己的大声呼和,他也记得慕容昊轩为了路子清,在菩提寺惹得一身血污,他更记得慕容昊轩为了路子清,悉心筹备着今日的一切。然而却在最后,一切成为了别人的嫁衣。他不知道自己女儿这样嫁过去,是幸福还是痛苦。他却知晓,慕容昊轩不爱上官云曦,他爱的从始至终就是路子清,那个自己辜负一生的孩子。然而事到如今,他却无力改变,再看到云曦天真不识疾苦的笑容,他更是无法开口,唯有泪湿了一张老脸。

上官云曦上了花轿,随着吹打乐队,越走越远。

上官一家都随着入了宫,只是到了宫中才发现不见了上官云峰的踪影。

上官邢也顾不上寻他,急忙入了大殿听封。

上官云曦一身凤冠霞帔步入大殿,在满朝文武百官面前,跪下接受皇后册封。礼官一番念念有词,宣听完毕,慕容昊轩亲自走到上官云曦面前,将掌管六宫的凤印交到她手中,然后牵起她的手,拉她起身。

上官云曦一脸娇羞,站在慕容昊轩身旁,接受文武百官的恭送祝贺。她偷偷转过头看向心念已久,日后的丈夫,只见对方朗眉俊目,浑然天成的君王气势。这等男人该是全天下女子心中理想的夫君,她何德何能,可以和他举案齐眉,白头到老。云曦暗暗发誓,自今日后,她定要做好皇后,为她的夫君分担解忧,助他成为一代明君。

接着,慕容昊轩带着上官云曦跪拜祖先,叩首成礼。

两人站在祭坛前,慕容昊轩牵着云曦的手,缓缓弯身行礼。待礼毕,慕容转身拥住云曦,接受群臣嘱咐。云曦满心喜悦,笑意盈盈,白的肌肤似雪,霞帔似火,衬托出她更加明艳动人。慕容一身礼服,更是衬出身姿挺拔。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众人纷纷赞叹,云曦更是心中欢喜无限。

慕容但笑不语,表情淡淡的,挂着浅笑,眼中尽是无限深沉,叫人看不透彻。但是每当他转头看向云曦时,眼中却又会浮现出点点柔情蜜意。忽然他面上一凉,抬头看去,却是这初春时节,飘起了雪花。

一片片雪花落在他身上,泛着点点寒意。落在云曦身上,却给那身红上点缀了点点白色。

云曦先是一惊,抬头见雪越下越大,起初的雪点,已经变作了雪花,她担心在外受凉,便拉起了慕容的手,低声道:“皇上,下雪了,快些回大殿吧……”她说着,转头看去,却在抬头间,惊见慕容沉痛的目光,痴迷的落在自己身上。

她一时无语,任由对方看着,对方那份虽然看着自己,但那份痴迷却好似是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云曦心中划过一丝痛意,伸出手覆上了慕容蹙起的眉头,淡淡唤道:“皇上,别皱眉……”

“皇上,别皱眉……”一瞬间,相似的话划过耳边,片片雪花中,那七分相似的面容,让他心中狠狠一痛,不觉鼻翼酸涩。他拉下覆在眉间的小手,猛然将云曦拉入了怀中,紧紧抱住。云曦惊叫一声,慕容低声道:“别动,让我这样抱一会儿……”

云曦失神的任他搂着,随后大胆的伸出手,将这个浑身透露出凄凉的男人,满怀爱意的搂在了双手之间,似乎这样就可以温暖他,这样就可以为他挡去漫天的雪……

与此同时,城西一处荒郊外,一声惊呼传出,接着就见一个男子跑在野外。他一路狂奔,在他身后仍跟着七八个彪形大汉。为首的那人手里扛着一个棍子,一道深邃的疤劈开面颊,右眼一片空洞,只有一个眼窝,还少了半个鼻子。正是那日拐走路子清的人。而此刻,在前面跑着的人正是路子清。

只见他面目污浊,头发散乱,只穿了一身白色内衣,裸着双足,在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步。只是片刻,就见那面容狰狞的汉子将手里的棍子朝路子清扔了过来,借着力道,正好绊在路子清脚下。路子清小腿别在棍子间,跑动时难以停下,登时就觉得小腿腿骨一阵剧痛,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这时,那七八个汉子狞笑着走了过来,路子清顿时面露惊骇。为首那人哈哈笑道:“你跑啊,我这可是给你机会跑,你怎么不跑了?”路子清咬牙想要起身,怎料右腿一占地,就一阵钻心的疼,顿时又跪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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