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讨厌你啊,响……」
「我想一定是我有哪里不对劲,一定是有什么让人讨厌我的基因,所以这种事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遇见你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我想终于有个人,他会一直一直地喜欢我,不会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又忽然讨厌我,我一直这么庆幸着。」
「阿响,别说了。」
「但是这样的事情还是又发生了,我发觉自己让你觉得痛苦,但我却不知道自己哪里让你痛苦。你一天比一天更显得更痛苦,我越是想做什么去弥补,就越是反效果,但什么都不做,又怕哪一天我一觉醒来,你已经在我摸不着的地方了。
「修……你告诉我,让你痛苦的人是我吗?我想破了头,也想得好累了……如果是我让你这么痛苦,那么我……」
阿响的话声停住了,原因是修趁着红灯,忽然反过身来,双臂拥紧了助手席上的响。
红灯转成绿灯,后头的喇叭价天乱响,但修和阿响都没有动。修只是低下头,把头埋进阿响的颈窝,埋进心窝,埋进他在世上仅此一位的男人体内。
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为了另一个人而心痛、为了另一个人的感受而自责。阿响被他抱着,也像是打开什么阀般,脸靠着修的胸膛,就这样压抑着掉起泪来。先是低低地抽咽,而后越哭越大声,终于在修怀里放声大哭。
这天晚上修上了阿响,在修的记忆里,除了他们间的初夜,没有一次性爱像这次那样,既青涩又美好。
他像是第一次触碰阿响的身体,虔诚地剥去阿响的衣物,亲吻他苍白而颤抖的肌肤。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阿响的大腿,彷佛那是多珍贵的易碎物。
他慎重地抹入润滑用的凝胶,用指尖细心地涂遍阿响体内每个角落。
他在阿响的抽气声中缓缓地突入,他看着自己的阴茎被阿响吃进体内,发红肿胀,血脉贲张。久违的紧窒感逼得修忍不住呻吟,酥麻的滋味引得他全身发抖。
阿响也配合着他,双手伏在床上,像一名投降的战俘,哭泣求饶,婉转承欢。
这让修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快感从小腹窜上来,在脑门里高速打转,这种快感有别于过往阿响给他的,也和许愿的截然不同,甚至和任何他经历过的性爱都不同。
修最开始的动作带点报复,硕大的凶器在未婚夫体内进出,激烈残暴得连床都承受不住。
但等到阿响再也受不了,翻过身来用手遮住脸,满脸泪痕、神智朦胧地哀求修饶了他时,那些报复心又全转成了疼惜,疼惜又升华成爱怜,甚至像是爱。
第十四章:愿 十四
但等到阿响再也受不了,翻过身来用手遮住脸,满脸泪痕、神智朦胧地哀求修饶了他时,那些报复心又全转成了疼惜,疼惜又升华成爱怜,甚至像是爱。
夜深时阿响反过来抱了他一次,这回阿响一反常态地温柔,他亲吻着修的背,修的臀部。阴茎像是自然而然滑进修的体内一样,柔和而舒服。
也难怪,它们天生就该契合在一块,修在包裹他的舒服氛围中想着。他放浪呻吟,哑着嗓子叫着未婚夫的名字,阿响在他肠道里射精时,他整个身体都是暖的。
他们在晨曦的照抚下醒来,修的身边躺着阿响,阿响的身边也躺着修。
阿响从另一侧作势起身,却被修拖住了手臂,拖回被窝里来,修随即覆上他的身躯,用唇啃咬他的下唇,弄得阿响低沉地笑起来。
「别闹,我得去做早餐,我开店倒无所谓,你还得上班不是吗?」
他凝视着修,伸手去抓挂在床头柜上的长裤。
修望着一丝不挂的阿响,阿响的胸口有胸毛,比一般男人要浓密得多,这几年总是由阿响单方面的侵犯他,修竟有些忘了阿响身体的样子。
他于是伸出指尖,触摸着阿响一丝不挂的肉体。
从乌黑粗糙的胸毛,和胸毛几乎同色的乳头,滑到结成几块肌肉的小腹,跨间的毛反而比胸毛稀疏,许多毛细孔冗张着,上头却一根毛也没有。
他像是用显微镜检视组织检体那样,细心地梳开阿响每一根阴毛,用姆指撩拨他的阴茎,那里暂时疲软下来,不生气的时候,修记得那里的颜色是很淡的,皱折很多,像洗过的牛皮,粗细也适中。垂下来的囊袋就悬挂在两侧,散发着阿响独有的体味。
他顺着大腿摸下来,阿响的腿毛也是他喜欢的地方,和头发的颜色一样,带点淡淡的金色,阳光照射的时候,还会微微反射着光。他留恋似地在最浓密的小腿上逡巡,再回到比较稀薄的大腿内侧,用食指轻轻按压着。
抬头见到阿响的脸胀得通红,修不禁笑了,「怎么了?」
「色鬼。」
阿响只说了这么个辞,躺在床上别过了头。
修笑不可抑,他躺下来,把头搁在阿响心跳的位置。阳光从窗口晒进来,照在交叠的人影上,一切都像回到了从前,他是八年前的修,而阿响也是当年的那个阿响。
「我妈妈和我说过一个故事。」
阿响的手指插进修的头发里,他好像也放弃起床做早餐了,只是单纯享受着。
「你妈妈?」
「嗯,我妈妈。」
阿响说。修记得,阿响说过他的双亲后来离婚了,他几乎没见过他妈。
「我妈说……人最早都是两个人连体在一块儿的,像一个大肉球。以前的人有两双眼睛、两个鼻子、两张嘴巴……也有两双手和两双脚。男人有两根阴茎,女人则有两个阴道,还有一种阴阳人,他有一根阴茎和一个阴道。」
「这样很好啊,两根阴茎。」修调笑着。
「可是有一天人得罪了神,神就拿了刀来,把每个凡人都劈成了两半。刚被劈成两半的人们很痛苦,他们流着眼泪,找寻自己原来的另一半。原先有两根阴茎的人,就成了一般的男人,找寻着拥有他另一根阴茎的男人。」
「女人也是一样,每个人都在找个他的另一半,他们哭着、叫着,不停地追寻着,找不到的人们在寂寞痛苦中死去,找到的人则欣喜若狂,变着各种方法让另一个人和自己合为一体,他们做爱、相恋甚至结婚,以期回到他们原本的模样。」
「阴阳人呢?」修插口问,阿响看了他一眼。
「阴阳人也是,都是。」
他又悠悠地说:「那是这些人无论怎么努力,发现他们终究无法像被劈开前一样,成为同一个人。他们甚至不能确定,他找到的人,是不是就是当初他所遗失的另一半。」
「人们花了前半生找寻到另一半,却用后半生的时间反覆测试、反覆确认,但不论他们如何努力,他们终究是不同的个体,不可能完全理解、接纳彼此。于是大多数的人都在痛苦中死去,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遇见了对的人……」
修没有说话,只是从背后抱住了阿响,像要和他合为一体般,用力地抱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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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阿响几乎每天下班都来接送他,甚至修有时从实验中抬头,走到窗口往外看去,就可以看见阿响的车停在楼下。而阿响就抱着双臂,坐在驾驶席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盹。修工作到三更半夜,阿响就陪他等到三更半夜。
修担心阿响的工作,但这样对他说时,阿响却露出温和又无邪的笑容。
「不要紧的,毕竟是为了你。」
有了上回的经验后,修也不敢再怠慢阿响。
阿响来接他时,他都露出欣喜的模样,见面就先弯下腰来个吻,再一脸愉快地商量晚餐要吃什么,还不忘补句我爱你。
有时候时间还早,他和阿响干脆就一起开车去超市,买了食材,再一块回到修的住处,两人联手做晚餐,再像家人一样围坐在桌边,甜甜蜜蜜地享受着。
许愿打了电话来,上次放了许愿鸽子,修心底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传了简讯慎重地道了歉,并约好下次一定不会爽约。
但一来几乎从早到晚盯着他,他根本找不到空档再去见许愿。就算修跟阿响说他要去教会,阿响也会一脸兴致勃勃地说想跟去看看。二来婚期将近,修的工作又忙,也实在抽不出时间理会其他事。
他甚至想,就这样结束了也好,反正他和许愿本来就是朋友,过了几年,等激情褪了,他们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仍然可以是好兄妹、莫逆之交。
修感觉自己的生命分成了两半,一半给了工作,另一半则全给了阿响。
有天阿响因为要送货早出门,修一个人留在家里,忽然有人来按门铃。
修承认自己心跳停止了一下,他以为可能会是许愿,开了门才发现是两个男人,自称是仲介公司要来看房子的。
「仲介公司?」修当时才刚起床,整个人傻了一下。
「是的,我们想说把贵客户的房子接洽出去前,先来了解一下屋子的现况,比较方便我们为您做推销,您就是修先生吧?这里还有些文件要请您签名……」
其中一个男人淘淘不决地说,修一头雾水。
「推销?我没有要卖房子啊。」
仲介先生愣了一下,「可是这是您先生委托我们的,他还带了房子的地契和您的身份证明文件来,说希望委托我们代为仲介。还说你们新婚之后就要搬到新房子,希望能尽快出脱,才能缴新屋的头期款。」
他看着修,表情有几分惶恐。「您先生还说,因为修先生工作忙,不便亲自前来,所以才来请我们先看屋,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修心中惶惑不安,但仲介都已经来了,修也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就任由他们看了屋,把斡旋金和期限一并谈拢。
送仲介回去后,修回到卧房里一翻文件柜,发现房子的地契果真不见了,连带他的身分证和印章也不翼而飞。
下班后阿响照常来他家,在他家里洗了澡,修自己也冲了澡,擦着头发出来时,阿响正在看电视,修就过去坐在他身边。
阿响转着摇控器,眼睛盯着电视,往旁边让了个位置。修也不好意思不坐他让出来的位置,便捱着他坐进沙发里。
「我切了水梨,你吃吃看,这时节的梨子最甜了。」
阿响回头对修笑了一下,又转了一台,停在他常看的连续剧节目。
修虚应了声,伸手拿了一片水梨,忖度着开口的时机。
「响。」
他佯装在看连续剧,用眼角瞥了看电视看得正专心的未婚夫一眼。
「有件事……今天我在家的时候,有两个人来,说是房屋仲介要来看屋。」
第十五章:愿 十五
「有件事……今天我在家的时候,有两个人来,说是房屋仲介要来看屋。」
他谨慎地问着,生怕自己不小心措辞太激烈,又刺激到阿响。上回在实验大楼前的那幕让修格外小心,现在的阿响敏感得令他如履薄冰。
他告诉自己得像个尽职的未婚伴侣,从双方共同的角度来看每件事情。
「嗯,对啊,我请他们来看的。」阿响竟不否认,讲得游裕从容。
「所以说,阿响……你想把这间房子卖了?」修又问。
「嗯,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这屋子太大了,两个人住这里还得多缴水电,不太划算。我这几年有些积蓄,加上这间房子的卖价,应该可以在市区买到不错的物件,到时候一完婚我们就搬过去,我已经物色好地方了。」
阿响微笑着说,彷佛这一切都是他们共同的计划,而他正幸福地描摹未来的远景。
「我明白,事实上我也正想着这件事……只是响,我想……毕竟这是我双亲留给我的房子,如果要卖掉,是不是……稍微让我知道一下比较好?」
修极尽保守地说着。出乎修意料的,阿响竟露出意外的表情。
「我和你说过不是吗?」
此话一出,连修也感意外。阿响便笑了起来,
「还是前晚跟你说的呢,因为你每天看起来都很累,一回来就倒头大睡,我根本找不到时间跟你好好聊。前晚我跟你提起,你就说随便我去办,我才趁着工作空档去找仲介的。修,你是怎么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不先知会你?」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修整个人一懵一懵的,老实说响说的话也是事实,最近新的专案进来,整个实验室人手不足,修每天忙得像只苍蝇似的,阿响在床边和他说了什么,修都唯唯诺诺地虚应故事,终究没有认真听过。
这下倒换修不好意思起来,本来要是阿响认错,修还想劝住他,毕竟这是他和双亲从小住大的屋子,就这样卖掉修怪舍不得的。
但现在变成这样,修也不好意思承认没认真听阿响说话,何况仲介来都来了,修也不知如何开口要阿响取消,只能暂时搁下了。
阿响又转到一个连续剧,修平常很少看电视,阿响顾店,无聊的时候居多,对电视节目比较清楚。
修看见萤幕上有两个女演员,长得都挺正的,其中一个女演员义愤填譍地指着另一个演员说:「你就这样狠心!我可以接受你有外遇,可以接受你一时鬼迷了心窍。可为什么是他?我真不敢相信,我输给的竟是一个男人?!」
修怔了一下,半晌才明白这是一出三角关系的戏,而且还是家里的母亲迷恋上了外头的野男人,这种荒谬绝伦的戏码。
修不常看连续剧,只知道这国家的戏剧往往收视率一好就落落长,还会祭出各种超乎常识的剧情吸引收视率。
『对不起,阿秀,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只是我无法控制自己……』
『我不管,你不准去见他!拜托你多为香香她们想想,他们是你的孩子啊!……』
「其实那个第三者是女的,只是喜欢扮男装而已,女主角第一次见到她是男装,就一直误会她是男的,连带也误会自己不正常。」
阿响在旁边解说,修不禁失笑,女扮男装这么久,竟然不会被认出来,果然是这国家的连续剧。
见阿响看得专心,修心中一动,忍不住叫了一声:「响。」
「嗯?」阿响看得专心,额发都掉到眼前了。修替他伸手拨去,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轻松。
「你对……这样的人,有什么看法?」他问。
「这样的人?」阿响愣了一下。
「就是……那个女主角啊,不是喜欢上男人吗?你对这样的人有什么看法?」
「她只是以为自己喜欢上男人。」
「我知道,但是……世界上确实有这样的人不是吗?女人喜欢上男人,或男人喜欢上女人。这种事情现在也很常见不是吗?」
「这种人全该下地狱去。」阿响淡淡地说。
修吓了一跳,他知道阿响不是基督徒,会说这种话,纯粹是情绪性用辞。而且是极为强烈、至为痛恨的情绪。
「但是……但是有时候也没有办法不是吗?异性相恋,就和我们一样,有时候遇上了就是遇上了,原也不能控制他是男是女,只是爱上的人刚好是异性而已……」
「异性相恋?」
阿响覆诵了一次,好像这个辞有多么荒谬似地。
「什么叫异性相恋?那我们这样叫做什么?同性相恋?嗤,我就是最讨厌那些人搞这些名词,好像世界上分成两种人,一种喜欢异性,一种喜欢同性那样。」
修没想到阿响反应会这么激烈,缩着脖子没吭声,阿响的眼睛仍旧盯着萤幕。
「那些都是诡辩而已,世界上就只有一种相恋的方式而已,我们是正常人,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这才叫作相恋,而那些人是畸形的人,是不正常的,不需要特别给他们安什么名称,他们的感情也不是真的,只是任性、喜欢跟别人不一样而已。」
修沉默下来,阿响仍旧看着电视节目,两人良久没有交谈。过了一会儿,阿响好像也觉得气氛过于严肃似地,回头望着修。
「对了,修,我有件喜事还没跟你说。」
修才从沉思中惊醒,一脸茫然地望着阿响。
「我们的申请医院准了,DNA样本的健检也过了,现在只要等我们正式登记结婚后,把证书影本送过去,就可以开始挑选子宫和模组了。你觉得像你些好,还是像我些比较好?」阿响的声音洋溢着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