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日便打算离开幽云山庄,为潜入青灵碧虚宫做准备。是以,有太多的事在脑中翻转,借着酒意不断地发酵膨胀。有对计划的再三思量与计较,也有对未知前路的担忧和恐惧,更多的,却是对过往一切的怀念与不舍。幽云山庄短短数月,却如过了半辈子一样漫长,似乎就是在这数月之间,已将一生最重要的什么丢在此处了一般。
阮灵溪轻叹,从怀中摸出早已写好的一封书信,定定地看着。
床头灯花轻跳,阮灵溪不禁一阵恍惚,闭上酸涩的双目。
朦朦胧胧中,忽听得有人拍门。阮灵溪猛地睁眼,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忙地翻身坐起,一起身,那信便翩然跌落。
“灵溪哥哥?可是睡下了?”
阮灵溪听得门外是小春的声音,忙地将那信捡起塞入枕下应了一声。
一开门便见着小春慌慌张张的模样。
“怎么了?”
“灵溪哥哥,少庄主在前院里头喝醉了。我一人搬不动他!”
阮灵溪看看天色,已近深夜,那人竟还未回去?不由得眉头深蹙。
“走,一起去看看。”
再到前院敞亭,看到的便是那人醉倒在桌前的模样。
“少庄主?”阮灵溪走近低低唤了一声。
趴在桌上之人全无反应。四周酒气浓重,人自然已醉得全无意识。
阮灵溪叹了口气,冲小春道,“你且过来搭把手,把人弄回房间再说。”
等得两人将人安置妥当,这才松了口气。
小春在一旁忧心忡忡,边搓了一条热毛巾覆在云过天额上边道,“还从未见到少庄主醉得这么厉害过,而且还在外头吹了这么久的冷风。”
阮灵溪瞧那脸色,透着沉醉后的青白。“这般酒醉必定伤身,我先去煮碗醒酒药来。”
小春忙地拉住阮灵溪,“这些下人活计小春来就好,劳烦灵溪哥哥好好照看少庄主。”说罢利索地起身去了。
阮灵溪便坐到床边,待那毛巾微凉,便又在热水中浸了拧干换上。
等得小春将醒酒药端来,两人手忙脚乱地,这才半是强迫地灌了半碗进去。
那醒酒药到底起效,不出一个时辰,云过天脸色已然慢慢缓和过来。
阮灵溪见小春立在一旁,头不停地一点一点,知她瞌睡,便轻声劝她前去休息。
小春见人少庄主并无大碍,点了点头,悄声退了下去。
阮灵溪坐在床边,却是半点睡意也无。他心中有些疑惑。
回想起今日酒桌上两人所言,阮灵溪几乎要怀疑,云过天是知道自己准备离开而失落酒醉。
想到此节,不由得在心中暗笑自己痴妄。自己打算明日离开之事便是连赵奇风也未曾透露,他又能从何得知呢?
阮灵溪甩甩头,试图丢开那些不切实际的虚幻臆想。
床上之人有忽地些难受地翻了翻身,阮灵溪忙地俯身探了探对方额际,“还好,没有受寒发烧之状。”
刚要起身,这才发觉两人之间隔得如此之近。对方带着酒香的呼吸几若可闻。
阮灵溪心头一怔,心头噗噗跳了起来。视线不由自主落到那近在咫尺的双唇上。想着那日疗伤,便是这双唇一寸寸落在后背肌肤之上,从肩头到肋下,那温热的触觉仿佛还在。
阮灵溪想,自己该是有些醉了,不然,他不会如此大胆。
当他将自己的唇轻轻印到对方唇上之时,心几乎都要从口中跳出来。
原来,他的唇碰起来是这样的感觉。温软轻柔,带着几分虚幻的色彩,却让人不由自主地被牵引,一如他的人一般。
第八章
双唇相接的刹那,有什么鲜明地从脑海中一跃而过,犹若闪电般将黝黑的世界照得透亮,一切皆无所遁形。原来一直以来自己竟是抱着这样的渴望,奢侈,危险,于世不容。
浓郁的悲哀几近绝望,心在瞬间被撕扯开来。够了,这便够了。
阮灵溪将唇移开,缓缓启开双眸。然而令他全无意料地,身下之人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醒了,深沉的黑眸正瞬也不瞬地望向他。
阮灵溪低声抽气,立刻撑起身,却觉着后腰一紧,被对方重重按了回去。
下一刻,对方只一个翻转,轻易便将他压至身下的被褥之间,一只手紧紧地扣住了他的颈脖。
两人便这么近距离地对望着,一个满脸的惊慌失措,一个全然的游离莫名。
手中颈脖纤细修长,肌肤细腻火热,连那跃动的脉搏都能清晰感知。云过天眨了眨眼摇摇头,似乎在极力认清眼前之人的模样。
他根本就没清醒!
虽然这种情境下绝对算不上安全,毕竟那放在颈间的手随时都可能会要了自己的性命,但阮灵溪还是无来由地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发觉。
阮灵溪试探着开口,“少庄主?”
云过天神情似乎放松了些,然而那近在眼前的绯色唇轻轻开启,吸引了他的全部视线。形状姣好,润泽无边,很美,很诱人。如果他没有意识错误,刚刚贴上自己该就是这张唇。云过天凑近了些,眼中闪过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
这种姿势,被人这么盯着,阮灵溪只觉脊背发麻。酒醉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言的,阮灵溪觉得再这么对峙下去会很不妙。眼神微动,悄悄伸手覆上那放在自己颈脖间的手上。
云过天视线移到那手上,有些疑惑。
就是现在!阮灵溪手陡然发力,抓住对方手腕,另一只手迅速上扬,就朝对方肩井穴点去。
阮灵溪觉得自己已然够得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然而,他到底低估了云过天。
云过天虽有片刻愣神,身体上的反应却是一流的。右手巧妙地一递一送,便卸除了阮灵溪加诸在上头的力气,另一只手从下往上直取,便把阮灵溪的双手结结实实扣在身侧。
两具身体却因这动作紧紧贴到一起,面对着面,连稍显急促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阮灵溪心中慌乱,忙地别开脸去,不甘地曲腿挣扎。
云过天沉稳地夹紧双膝,便将那蠢动的双腿控制住。身体下沈,一把将身侧的两手扣住压过头顶。
密密实实,全无间隙,便是连稍微动弹都不能。
阮灵溪又狠狠地挣扎了片刻,仍是白费力气,不由得气急败坏地转过头来,“少庄主!”
哪知云过天陡然头一低,便重重地亲了下来。
那唇是热烫的,贴上来的力度大到撞疼了自己的嘴唇。阮灵溪闷哼的同时,对方温热湿软的舌已然坚定地扫过双唇,随即强势地挤压进口中。
从未想过事情竟朝着这样的情境发展,阮灵溪几乎有些傻了。等得他反应过来要抵抗时,主动权早已全到了对方手中。便是再怎么躲避,那唇也会如影随形,不离不弃地纠缠、挑衅,直到他屈服、接受。
满鼻满口,皆是对方的气息,浓郁迷人,带着诱惑的气息。侵入口中的动作并不多么粗鲁,甚至称得上温柔,然而那透露出来的占有欲是如此强烈,满满当当,叫人心惊、心迷。
这般的深吻,阮灵溪还是第一次经历,更何况这与自己纠缠之人还是倾慕已久之人,虽心知不能不该,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发热发软。
渴望在心头跳动,几乎要冲破樊笼。
前一刻,他还只敢小心翼翼地浅浅碰触,此时却已然唇舌交缠,做着世间情人之间所能做的最亲密的事情。压在身上的身体炽热不堪,传递着某种隐秘却露骨的信息,让阮灵溪头晕目眩,呼吸急促,差点瘫软过去。
仿佛知道身下之人快要妥协一般,灵动的舌一再勾逗,时而深深一探,仿佛要顶入到喉中一般。腾出的右手顺着耳后颈脖留恋而下,隔着薄薄的斜倚在胸前摩挲。
情色的勾引和挑逗,便是再不经世事的人也能体味其中的深层含义。阮灵溪哪里经过此等阵仗,恨这人的手段,却不由自主地沉迷,欲望高涨,恨不能呻吟出声。
那唇便如他所愿地越压越紧,连呼吸都掠夺得一干二净。阮灵溪终是承受不住,难受地摇头躲避。
双唇分开之时,唇上一记重吮,啾地一声,只听得阮灵溪脸上轰热,快要爆炸了一般。
然而,那磨人的亲吻总算是告一段落,阮灵溪也只顾得上大口呼吸着难得的空气。
当他回过神来,才发觉前襟早已被扯开了去,露出大片赤裸的肌肤。那亲吻便一下一下清晰的落在颈脖间,缓缓下移到了胸口,留下一道濡湿的痕迹。
这情境过于惊人,甚至刻意说得上淫靡了。阮灵溪大骇,猛地一挣,大声道:“云过天……你喝醉了!”
虽则没有挣脱,但到底起了效果。
云过天果然微微一停,似真在犹疑要不要继续,粗重的呼吸一声声打在他胸前敏感的肌肤上。
阮灵溪难耐地咬住下唇,吃力地微微抬起上半身来:“少庄主,你是醉了,我们……我们不该如此。”
那般浓丽精致的容颜,糅杂着深重的红云,明明一幅情动模样,口中却吐出叫人不快的言论,云过天不着痕迹地皱眉,视线缓缓回转,低头便在眼前的乳樱上一咬。
“啊!”阮灵溪一声短促低喊,几乎是即刻倒了回去。
云过天便揪住这弱点,全心一意地攻击。右手中指边似随意似刻意地在另一侧的乳樱上打圈。
青涩敏感的少年身躯,怎经得起这般直白的情欲厮磨。阮灵溪收紧五指,指甲刺破掌中肌肤尤不自知。他觉得自己快要陷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呼吸艰涩,那磨人的酥软感受从对方舌尖指尖,直直地传递到身体中,往下聚集,让他承受不住地想要大喊出声。
这折磨是这么难熬,又这么甜蜜,如同罂粟般,几乎耗光了他所有心神。
等得云过天放过那脆弱之处,阮灵溪只觉得全身热汗淋漓,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然而身体里,那无处着落的感觉却比起先前更难受,一种叫他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情欲之于他,实在是陌生。他只知道,他渴望云过天如刚才那般碰触他,即便难熬羞耻,但却叫他甘之如饴。虽说明明知道这是不该有的,是堕落的,罪恶的,世理难容的。但情欲一旦挑动,便如燎原之势,全无法可收拾。不止因为从未尝试过,还因为,那人是他吧。
身下的身体已经完全被控于掌中,神色迷离,面色如花,似乎自己想要怎么肆虐都绝不会有怨言。云过天微微眯了眼,手猛地往下滑去伸入衣摆之下,隔着亵裤直接按压到阮灵溪腿间。阮灵溪的身体如若遭受惊吓般地弹跳起来,喉中发出一声抽气声,随即绷得笔直。
云过天忙地半侧过身体将对方压制住。其实,这种冲击于他也是陌生的,握住的那处已然有了反应,灼热跳动,在自己的碰触下还在不断努力地彰显存在。似乎直到这时,自己才意识到身下的身体是与自己一般,全无二至。然而等那冲击过去,便再也没有什么能妨碍想要掌控,想要占有的渴望了,这渴望甚至因为这冲击而变得难以言喻地强烈起来。云过天只觉得汗流得更快,死死盯着身下之人,手上坚定而缓慢地动作起来。
阮灵溪觉得全身都难受到要烧起来,紧闭了双目,辗转反侧,泫然欲泣。疼,却快乐。但这快乐又似不够,柔韧的腰轻摆,仿佛要追逐那手带来的快感般。
云过天看着那张精美的脸庞上的情欲的色彩,喉中如同炙烤般灼热艰涩,倾身再次吻了上去。
身下之人此时只顾乖乖地张口相就,急促地与自己唇舌相交。
这亲吻便变得全无章法的混乱,却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浓腻。
云过天觉得自己也已经彻底地掉入这情欲漩涡难以自拔。其实酒意是早醒了大半的,他想过要停,却根本停不下来。到了此时,所有的犹豫冷静,都已被占有的渴望冲击得一干二净。他想看身下的人动情的模样,巅峰时刻的神情,更想在这具身体上留下专属于自己的印记,不叫他人能随意觊觎了去。这是多么的可鄙,龌龊,却也多么的正当,理所当然。他喜欢自己,便是连个瞎子也要看得一清二楚。那么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云过天眼神里满满的全是危险的气息,若是阮灵溪此刻睁开眼来看看,便能看清一切。然而,他早已迷失了神智,等得身体赤裸地落入那滚烫的掌心中时,他终于忍不住地将身心全副交托。呻吟,低喊,在那越来越快的动作中攀上顶点。
眼前是黑的,片刻的失明,短暂的失神,剧烈的喘息声回荡在耳边。刚刚高潮来临的一瞬,人似乎快要死去一般。
阮灵溪缓缓回神,察觉到那手掌顺着大腿内侧往里抚摸,留下湿滑一片。心中自然明白那是何物,脸上的神情几乎在即刻变得羞涩难当。睁开眼,对上的是云过天沉静幽深的黑眸,正定定地看着他。
阮灵溪有些疑惑,不知所以,他更弄不清,现在的云过天到底是醉是醒。
然而,当云过天另一只手掰住他的左肩想将他翻过身去时,阮灵溪终是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脸色一红,身体陡然间僵住,下意识地抗拒。
云过天却并未放手,反而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眼中更是势在必得的张狂,仿佛另一只手往后不断探去的动作是理所应当的一般,就着那上头的粘湿,在身后入口处不停地试探抚弄。
阮灵溪咬住下唇,脸上更红,眼中透出些忍耐屈辱的神色。然而,他只僵持了片刻,终于不声不响地背转过去,将额头抵在臂弯里。
两人都不是多通世事的年纪,与男子做这事更是头一遭。
当身体被强行侵入的时候,强烈的不适与疼痛几乎叫阮灵溪闭过气去。他只能用力吸气,让身体尽量放松。然而,当云过天真动起来的时候,阮灵溪已经恨不得自己能即刻就死过去。那种全无余地的挤压,毫不留情的穿刺,一波一波,接踵而来,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对方暖热的胸膛紧紧贴在自己汗透的脊背上,双臂紧紧地环绕着的姿势,竟让他在疼痛里朦朦胧胧生出几许温暖和爱意来。仿佛对方这般温热的怀抱,可以将身下那锥心的痛剔除几分。
混混沌沌,也不知熬了多久,身后之人的动作终是急迫起来,一次次撞击,力道大得连身体都难以稳住,阮灵溪狠狠揪紧身下被褥,忍住要出口的痛楚呻吟,呼吸急促干涩。
云过天的身体终于在最后几轮强力的冲刺下停了下来,片刻的沉寂后,身体重重的压了下来。阮灵溪的双膝早已酸麻不堪,承受不住这突来的重量,两人相叠着一同跌回被褥中。
两人皆粗重地喘息着。
片刻后,身后之人稍稍起身,舌尖在肩背上的伤口上一一舔过。
阮灵溪从喉中发出一阵低叹,心头竟有股难以言喻的满足。只此一次,唯一一次,但求片刻全无间隙的贴近。从此往后,风过无痕,雪掩平川!
身后之人终是疲倦地停下轻吻的动作,双手紧紧地揽住了阮灵溪的腰,缓缓地安然地入睡。
“思櫂……思櫂……”
如若叹息般的低唤,明明满带思恋的倾慕,却几乎将阮灵溪所有情绪刹那冻结,只因对方口中吐出的那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阮灵溪睁着眼,静静地睁着,他很奇怪,双眼明明酸涩不已,心中明明艰涩不堪,却怎么也掉不下泪来?阮灵溪噗地一声轻咳,扑地有什么跌落在手背上,阮灵溪转眼一看,竟不知何时滴下血来。
果然不能贪恋这些本就不该贪恋,看看,报应来得真是快啊。阮灵溪无声地笑了笑。那血滴得更快,他便用手背堵住嘴强行咽了回去。
是该醒了。
阮灵溪撑起身体,将身上之人缓缓推下,放置一旁将被子盖好,这才忍着疼痛坐起身来将衣服穿戴整齐。
阮灵溪呆呆坐了一阵,见云过天睡得沈熟,便起身木然地收拾起来,直到将任何一处的情事痕迹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才停了下。
他立在床边看了片刻,弯身从枕下将原先塞进去的信取出来放到桌上。回身看向窗外,天边已然透出几许黎明的白来。便连忙从柜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挎上肩头,缓步朝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