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孟魇一言不发,只是冷着眼望着阵上的凌峰。一动也不动。
凌峰自是不管这许多,他一拍马便冲上去了。孟魇见了,不紧不慢的举起自己手中那面乌黑诡异的铜镜,对着凌峰就是一照。
“哗——”只见一道乌黑的光线闪过!
凌峰顿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忘记了此时身在何处,自己正在做什么了。只觉得眼前突然变成了一座巍峨辉煌的宫殿。方才的战场和敌军都不知哪里去了。
“凌峰!圣上面前还不下跪?”突然一个威严的声音仿佛自天上传下,那凌峰听了才记起这里是清都的皇宫大门前,自己是应诏而来的。于是慌忙滚鞍下马,跪倒在尘埃里。
“凌峰听旨:你立功无数,功绩卓越,今,朕封你为当朝正一品大将军,掌握天下兵马,另赐你紫袍玉带,府宅一所。尚长公主,加从一品驸马都尉。钦此!”
“臣凌峰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凌峰听了喜出望外,慌忙叩头答理。于是他只觉晕晕乎乎的换上了一品大将军服,带着威风凛凛的侍卫来到一座巨大的豪宅门前。一位长得漂亮年轻的少女在众侍儿们的搀扶下娇羞地迎了出来,正是那皇上赐的长公主了。于是从此与她琴瑟和鸣,在外官场左右逢源,权势功名尽皆于自己掌握中,从此他打压那些平日里与自己不睦的同僚,拉结那些主动投在自己门下的人,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风。日子过的真是甜蜜又舒心。
但是好景不长,突有一日公主得了不治之症,卧床不起。朝中妒恨他权势过高急功近利者纷纷趁机落井下石,先是有人告他在任上虐待百姓,又有人告他意图谋反……突如其来的打击一个接一个。那朝中自是已容他不得,最后竟等来一道抄家灭族的圣旨。
“苍天那!我凌峰怎生会落到如此地步啊!”凌峰仰天长叹,无奈地束手就擒,任那朝廷来使捆绑住了自己。
“凌将军此梦做的可好?”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凌峰听了,仿佛如梦初醒,惊讶地抬头去看。这一看不打紧,险些没气死过去。只见哪里有什么来捆绑自己的朝廷使者!只有一个骑在马上已经用绳子捆绑住自己的敌将孟魇!自己方才想是中了他的幻术了,忘了身在战场,竟然自己下了马乖乖由他捆绑!耻辱!耻辱!绝对是奇耻大辱!
“遭了!快鸣金收兵!”城楼之上的徐烨急忙下令撤回凌峰带出城外的人马。急促的金锣被敲响,训练有素的白梦朝士兵徐徐退回城中去了。孟魇想来是个老辣的战将,并没有因一时捉获了凌峰就敢大举进攻,他望了望城楼之上那一排排张箭拔弩的士兵,默默地收兵退回自家阵营。
于是北棘军与雪城两下里打成平手,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攻城的攻不进去,守城的又打不退敌人,十几天的时间过去,双方互相对峙的局面毫无变化。
却说裴宗整顿了几天以后,率大军浩浩荡荡地赶到。
第三十三章:什么是情丝?
裴宗率领着军队开进雪城,先安营扎寨,连夜召集自徐烨以下及雪城所有三品以上的守城将领到中军帐里开会。因为是军事会议,像这种莫言这种什么都不懂得少年自是不可参与的。加上他自己对此也没什么兴趣,便在那军营中随意地四下里溜达溜达。
走在古代的军营地里,感觉就是不一样。看着那一列列排列整齐的队伍不时来回穿梭于一个个有小板房那么大的白色军帐间,随处都能见到整齐的盔甲,明亮的兵器,虽然人很多却并不吵闹。除了整齐的步伐声仿佛再也听不到别的什么声音。
突然他看到一个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一脸狼狈地被绑在一个军营前,手脚都被扣了重重的枷锁,旁边还有两个负责看守的士兵。
“这是什么人啊?”莫言好奇地回头问跟随自己的贴身侍卫。
“回殿下,这是凌峰将军捉来的敌将陆明。”一个负责为他领路的雪城军官回答说,“此人有些门道,陛下还是远离他的好。”然后把凌峰如何捉拿陆明,陆明使用的情丝百结这些事情都详细地告诉了他。
“好厉害的道士……”莫言听完这些故事,不由得用惊讶的眼光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陆明。
只见这个陆明虽然披头散发,十分落魄,但是却丝毫没有掩饰住他俊秀清雅的相貌。此时他脸上却毫无惧意,一双明亮有神的眸子十分犀利,一言不发地冷眼看着那些士兵给莫言讲自己被捉的经历。
“你似乎对我很感兴趣?殿下?”陆明凝视着莫言,突然发话了。他的声音清冷悦耳,仿佛山泉一般使人感到凉爽舒服。
“呃……”莫言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那清俊雅丽的身躯让他想起了当初救过自己的阮庭钰。两人都是一样的清秀俊朗。只不过自那次逃出藕香居再未曾见过阮庭钰了,后来跟李贞丞相治理漠阳城时,却听说阮庭钰已经离开藕香居也不知他到哪里去了。因为想到阮庭钰,他就有些顾念,不由得走近陆明蹲下身来与他一般视线高度,询问道:“那个,请问你的情丝百结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控制别人的思想呢?”
“哪里是我控制他们的思想啊,是他们自己把自己控制了。”陆明笑了。仿佛自己只是个事外看客般云淡风轻,“情丝百结只是引发被捆绑者心中的爱欲,将其暂时性的无限夸大变得瞬间强烈,人只要有强烈的爱欲,必会迷失自己的理智,沦陷为情丝的俘虏。若非遇上那个功名心胜过爱念的凌峰,彗星剑又在他手上,哼!我断断不会沦落这步田地!唉!是陆明大意了,居然忘了家师所说的要提防有人能够慧剑斩情丝。”
“慧剑斩情丝?”莫言不由得沉思起来,好奇怪的东西,感觉好像在说人是被自己的爱欲给控制的样子……真有这么可怕吗?假的吧?也许这只是他的妖术罢了?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听爷爷念的四十二章经,里面有一句: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现在他总算有点明白了,原来爱欲强烈了就会像玩火自焚一样是会要人命的……听起来太可怕了,但愿是自己想太多了,反正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强烈的爱欲,以后应该不会像他说的那样迷失理智被什么情丝控制吧?等等,也许就是自己自以为是的想多了,哪里会有这么可怕的事呢?更何况路明的情丝不是被凌峰将军给破了吗?哪里还有什么情丝出来祸害人?
“殿下,你是在想,情丝难道真的有这么可怕,还是我在危言耸听是吗?”陆明一眼看穿莫言的心事,他似乎带着某种报复的恶意,缓缓地靠近莫言脸前,一旁的侍卫们慌忙紧张地一起围上来,将几把朴刀架上他的脖子。陆明见了不由得冷笑一声,只做没看见,对着不明所以的莫言耳边轻声说:“殿下,情丝这东西谁都有……而你长得太过妖媚妖艳却又不失纯真空灵,清雅纯真和撩人欲望都在你身上很好的结合起来了……日后,定然也会生出栓人肚肠,媚惑天下的情丝啊!”
“什么意思?”莫言愣愣地望着陆明,但是对方已经收回靠近他的身子,冷笑着坐在原地,幽深的目光盯着他却再不发一言。
第三十四章:深夜独自问灵台
莫言被陆明凝视的浑身不自在,见他又不肯再多说话,只得悻悻的离开了。
因为裴宗等人在中军帐里迟迟未散,莫言抬头望望已过中天的明月,便独自回自己的营帐去了。秋天的风清凉凉的温柔,军中的刁斗打更声悠长又沉寂。
躺在床上,他怎么也睡不着。因为上次错过了钦天试,所以对于这个世界的道士他一直觉得很神秘,想想刚才的陆明,还有听当地军官们告诉他的那个会用古怪镜子的孟魇,因为没有亲眼所见,所以听起来好像在听《封神演义》似的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些道士,一个个都那么神奇,还有法宝和法术什么的……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呢?莫言遗憾地叹了口气,依稀记得自己唯一一次成功的使用法术是在自己从藕香居里逃命的时候。虽然裴宗哥哥说当时只是被降魔圈所伤的缘故,一个月后自会恢复,可是天晓得为什么都好几个月了,夏天都变成秋天了,自己却再也不能使用法术了……怎么回事呢?是自己太笨了吗?
“莫言你这白痴!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你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里的法术不适合你!”突然灵台童子凭空显现,站在床前指着他鼻子道:“难道你不记得自你逃出藕香居后,你看别人的手掌时我能帮你看穿他们的命运吗?这才是属于你的法术!世上的事原本就是有得必有失的,你即拥有了这个世界人都望尘莫及的观相术,就不能同时拥有他们拿手的法术!”
“灵台啊……”莫言对他的突然现身早已见怪不怪了,无聊的又翻了个身,不去理会,“你很久都不出现了,今天怎么了?”
“因为那段时间裴闽皇子一直在缠着你,所以你一直分心照顾他,不曾念我罢了。我说过我是你的灵台,只会在你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才出现。”
“哦……对了,灵台你知道吗?”莫言听他提到裴闽,方才想起件事情,坐起身来道:“曾经有人告诉我这个世界有一个预言……”
“这个我知道,凡是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灵台笑了,“你想说那个预言里说的应该就是你对吧?”
“说实在的,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莫言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沉思似地小声说,“我问过闽儿了,他也告诉我是有这样一个预言:一个创造这个世界者的后人从天而降,喝了他的血就能够长生不老成为真正的神仙。这听起来似乎是在说我,可是,如果真的是我,为什么一开始裴宗哥哥听说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却并不曾对我下手呢?那时候裴宗哥哥与我并不是很熟,而且就算他是皇帝,也比不过做神仙的诱惑吧?而且,我只是个平凡的人,真的有那么大的神奇之处吗?”
“这个……也许你应该亲自去问他本人。”灵台似乎也想不明白,“但是有一点我得提醒你:这个预言是真的,以后你还是小心点好。毕竟,这个世界真的是你祖上和两位神人一起创造出来的。还有一点你不觉得奇怪吗?当日玄微真人王禅虽然自称是你祖上的至交,可是他只是告诉你这个预言,提醒你自己当心却并没有带走你不是吗?如果他不放心你在裴宗身边,应该会提出带你离开才对吧?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当时他对我说:普天之下最危险之处莫过于帝王身边,不过却同时也是最安全之处,皇宫里暂时应该很安全……所以只是送我一个戒指要我自己小心。我想,他之所以不提出带我离开,可能有他自己的不方便之处吧。不过就算是他要带我走我也不会走的,因为我觉得哥哥不是坏人,应该不会伤害我的。他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我也不想说走就走。”
“……”灵台看着莫言,突然很诡异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有些舍不得离开你这位裴宗哥哥?”
“嗯……”莫言不假思索地应了声,下巴依旧趴在自己的膝盖上,“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现只要一见到哥哥亲切的微笑就觉得好温暖……当初哥哥从藕香居的那群坏人手上救下素未相识的我,那时候就莫名的觉得哥哥能给我一种踏实的安全感……如果玄微真人真提出要带走我,我也许会把他当成坏人了,因为两者相比我更愿意相信救过我的裴宗哥哥。”
“你觉得绿萼与裴宗相比哪个更好些呢?”
“你问的好奇怪……”莫言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看灵台童子,“这两个人根本没法比吧?你怎么能用一个女人和我大哥相比?”
“哦……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灵台童子突然笑得很诡异,“我说,既然你这么相信你的裴宗哥哥,为什么不亲自问问他明知道你就是那个预言里的人,却迟迟不肯对你出手的原因呢?”
“我不问了。”莫言摇摇头,“哥哥就是哥哥。如果我问了,就是对哥哥的不信任。哥哥若无心要我性命,我却对他产生质疑,岂不是辜负了哥哥对我的感情吗?他若想要我的性命,我也不想逃,因为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还他一命也是应该。”
“你……”灵台童子一时语塞,似乎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有时候我真觉得也许我不是你的灵台,很多事我们想的完全不一样……但是我既然是你心中感知所产生的灵能之气,就是你心灵深处的另一面,有些事我得对你负责。”
“什么意思?”莫言听得一头雾水。
“既然你这么喜欢你这位裴宗哥哥,那我就再帮你一次。”灵台童子在空中轻轻一划,只见绿光一闪,竟幻化出一支笛子。他把那笛子递给莫言道:“敌军中的孟魇其实就是梦魇,他手中的镜子可以使所有人瞬间产生自己心中的梦魇从而为他所擒。但是若要打破梦魇镜就必须要有人能唤醒被施术者。只有声音能惊醒梦……还记得小时候你爷爷教你吹的那首古曲吗?下次裴宗若要同他开战,你只管站在城墙门楼之上。孟魇若出你便吹此竹笛,他的梦魇镜就不灵了。”
“嗳?”莫言接过笛子,灵台童子却消失了。
第三十五章:战场原来很暴力
第二天赵朔果然又命孟魇出战叫阵了,明显昨日他看出白梦军中似乎无人能破孟魇之术,故此竟然有恃无恐了。
裴宗想来也很想见识见识这个孟魇到底怎么个神奇之处,于是带领三军将士出城迎敌。
“为什么哥哥不肯带我一起出城迎敌呢?站在这里看的又不是很清楚,唉!”莫言站在高高的雪城女墙上,遗憾地俯视着城外一望无际的敌我两军,捋了捋被风拂乱了得长长发髻。他惊奇地仔细打量着那黑压压的敌军,两军阵容都庞大的超出了他的想象:只见那双方庞大的三军阵营中都是整齐的盔甲和雪亮的兵器,在秋日的阳光下闪闪生辉,杀气腾腾,仿佛一片片整齐的金属树林。各色旌旗在浩大宽广的军队上空磨动飘扬,沉闷而又悠长的号角配合着浑厚有力的战鼓声,呜咽着几乎划破长空,回荡在远处的群山里。两军之间的偌大空地上,远远地只见黑压压的敌军阵中走出一位骑着黑马穿着黑色战甲的将军,远远望去显得威风凛凛,器宇轩昂,像是叫阵的样子。
他,应该就是孟魇了。
“好一员猛将!”站在大军中间六匹马所拉着的六笼车上的裴宗见了不由得感叹道,“谁可与朕生擒此人?”
“陛下,末将愿往!”他驾前一个穿绿袍的军官闻声打马出阵,手持一支方天画戟奔那孟魇而去。
孟魇见有人肯出阵与他对决,便收住马蹄,依旧高高举起手中的那面乌铜镜子,对着那绿袍将军就照了下去。
果然!只见一道黑色的光华罩住那绿袍将军后他就突然变得神志不清了,呆呆滞滞地滚下马背,动也不动地任由那孟魇赶上来将他捆了去。
“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出来与我一战?”孟魇阴沉这脸,叫阵道。
“你这妖人!看我孔震前来降你!”
一个身穿白袍的将军也拍马而出,只见他冲出来对着那孟魇就是恶狠狠地大吼一声。这一嗓子仿佛晴天霹雳般震耳欲聋,一道白光自他嘴里喷出,狠狠地砸向孟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