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你来了。”裴宗见到他进来,眼前似乎一亮。随即起身迎了上去。
“大,大哥,你真的是我大哥吗?”莫言怯怯地仰望着眼前这个显得高贵冷峻的男人,难以置信,以前看他穿粗衣布衫时,脸上总是带着令人感到温暖的笑意,和蔼的像个邻家大叔。如今换了这绫罗华冠,却莫名地觉得他仿佛多了层神圣不可冒犯的霸气,少了一份平易近人的随和。
“贤弟说哪里话。是在怨愚兄吓到你了吗?这是愚兄的不是了。”裴宗见他似乎还未能接受,便温和地笑着拉起他的手,“愚兄为你略备了些薄酒,权且压压惊。”
见他一笑,莫言突然就感到了踏实,这还是他的裴宗大哥没错,自己真是太多心了。
王府里的酒宴自然比在客栈里见过的豪华丰盛的多了,而且古人总爱备齐同样的饭食各自一桌,吃起来也自在得很。因为考虑到莫言毕竟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懵懂少年,怕拘谨了他,所以裴宗便没有叫出府中家眷等人与他共进午餐。只留下几个漂亮伶俐的小丫鬟伺候。绿萼恰好也在其列。
“贤弟不必客气,且尝一尝这清都特产。”
“哦,好好……”莫言看到绿萼拿着酒壶站在一旁,哪里还吃得下?只觉得自己脸上直发烫。他一面胡乱夹了几口菜,一面漫不经心地答应着。忍不住拿眼偷偷去看绿萼,却又怕被绿萼看出来,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点小动作哪里逃得过裴宗的眼睛?他不由得觉得好笑,心道:我这兄弟也忒孩子气了,仿佛没见过女人似的,这般稚嫩纯真……有趣,且待我来逗他一逗。于是故意端起酒杯道,“贤弟,你且尝尝这百年陈酿的桃花酒。”
那绿萼一旁听了,便主动上前满满地为莫言斟了一杯,双手奉送给他,莺声啼笑道,“大人请。”
“哎?”莫言没想到绿萼会突然走过来与自己近距离接触,先是一惊,随后激动的头脑发晕,晕晕乎乎地接过来。有生以来第一次有女孩子向自己敬酒,而且是那么漂亮的女孩,当下他也顾不得自己从没喝过酒,酒量像他那一辈子都不能喝酒的老爹一样大的事实了,很是英雄地一饮而尽。喝完还打算对绿萼摆个自己认为最帅的造型,谁知这陈酒芳烈,老辣呛人,他一咽下喉咙便被呛的直咳嗽。
“贤弟?”裴宗也没料到他酒量居然这么差,慌得站起身来。
“大人?”绿萼更是吓坏了,忙放下酒壶给他垂背。
这一来弄得莫言更加不好意思,脸上更觉得发烫了。他想,完了,这张脸肯定已经红的跟个烂苹果似的了。唉!这回丢人丢到家了,自己一个男孩子连个酒都不会喝,人家绿萼姑娘该怎么看自己呦!
“我没事,只是喝急了些。”莫言躲开她为自己垂背的小手,慌忙示意她不必紧张。
“贤弟,莫非你不能饮酒?”裴宗一眼就看出端晓,放下手中酒杯道。
“谁,谁说的!我只是喝呛了,我酒量好着呢!”莫言当然不会在绿萼面前承认自己不会喝酒的事实,他要扳回所谓的男子汉的面子。于是便一把抓起绿萼放在桌上的酒壶,自己给自己倒着喝,边喝边吹:“我自幼便会饮酒,五岁就会用二锅头来解渴!我……”话还没吹完,突然只觉得天晕地转,脚下一软,眼前一黑失去了直觉。
“啊!大人晕过去了!”绿萼惊声高呼。
“贤弟!”裴宗大惊,忙弃座离席,赶到莫言身边。
“还好,只是喝醉了。”裴宗抱起他看了看,松了口气。这个笨蛋,不会喝酒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何必呢!笑着摇摇头,一把将他打横抱起,送到内室去了。
轻轻为他摘下头上的冠,裴宗炽热的目光肆无顾忌地地端详着躺在床上昏睡的莫言。这孩子睡得那么香沉,毫无防备的简直像个婴儿。
清秀单纯的小男孩,总是令人容易产生犯罪的邪念,仿佛像一张洁白的宣纸,让每个见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想要‘挥墨泼洒’的冲动。呵!这只属于天真小男孩独有的诱惑呵!岂是女子能够比得了得呢!
他越看越喜爱,某种邪恶的躁动在心里狂乱地呼之欲出,不由得伸手去解莫言那薄薄的衣领,可是马上却又停了下来,信任这东西,同样也是一张白纸,一旦揉捏就再也无法复原了……脑海中浮现着这孩子看自己时天真清澈的眼神,裴宗暗暗给了自己一耳光,今天是怎么了!险些毁了他!
他深吸了一口冷气,急忙出了门。随后命人唤来绿萼好生伺候莫言,匆匆离开了这间厢房。
不知沉睡了多久,莫言终于清醒过来了。他睁开眼,只见自己躺在一间华丽舒适的房间里。床是沉香木雕花菱的,席子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又清凉又舒适。盖着麻葛做的薄被。房中桌几椅柜等物亦都是雕花考究的家具,镶着碧纱琉璃的窗子前摆着一张古琴,两旁各有一人高的白玉花瓶,插着孔雀尾翎。墙上挂着几幅清雅的水墨风景画。很是清雅。
但是当他注意的自己居然除了一条内裤还在身上时顿时慌了:谁把我衣服脱了?
“大人,你醒了?”突然一个女孩子惊喜地问。把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绿萼,刚才她就守在自己脚头,趴在床前睡着了。光顾着看四周了,却把眼前给漏了。
“绿萼,你怎么在这里?”莫言不好意思地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这姑娘也太开放了吧?叫自己怎么好意思呢?
“殿下命奴婢守在你身边好好伺候你,大人你昏睡了一下午了。天都快黑了。”
“啥?”莫言方才记起自己中午的窘事,又看看绿萼,脸唰的又红了,期期艾艾地小心探问道:“那个……绿萼,我的衣服是你给脱的吗?”
“当然是啊。”
“什么!”莫言失声惊叫道,心中一个小人在抓狂高叫:这太叫人难以接受了!绿萼姑娘给自己脱的衣服,近距离的肢体接触啊!还是赤裸裸的接触!真是叫人太难为情了!可惜的是当时是昏迷状态呀!真是太悲剧了!我怎么就这么不会喝酒呢!为什么我不会喝酒呢!哪怕醉了还有一点意识也行啊!绿萼姑娘给脱衣服那得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大人,你怎么啦?”绿萼疑惑地看着他呆呆的不说话,小心地问。
“哦,我,我很好。”
我在想什么东西!莫言赶紧压住自己心中刚才卑鄙无耻的想法,“我想起床了,那个你能先出去吗?”
“大人,让奴婢来为你更衣吧。”绿萼大大方方地拿过衣架上的衣服,手脚熟练地拉过他的手,准备穿衣。
“不用了,我喜欢自己穿衣服。”莫言躲开她的手,只躲过衣服,“你出去,我不喜别人帮我穿。”
“可是,殿下交代过……”
“不要紧,你出去吧,你在这我宁愿不起床。”
“诺。”绿萼无奈,只得出去了。
莫言方才放下心来自己穿衣服。大哥开什么玩笑!让女孩子给我穿衣服,这不是诚心要引诱我犯罪吗?我怎么能做那样的事!
古人的衣服看着怪好看,可真要穿起来还真是费事。他摸索了大半天急的满头大汗,总算穿上了。但是看着自己披头散发的脸就犯愁了:总不能再梳以前的双丫发髻吧?配上这一身就成傻子了,可是那个戴冠的好复杂,压根就不会梳哇!当时穿越之神给的丫鬟发髻也是裴宗大哥教会自己的,在那之前因为不会梳理自己都没打算解下来。看来还是需要绿萼帮忙啊。
“大人?大人?”门外的绿萼等了很久都不见他出来,难免担心,便敲门喊道。
“绿萼,你还是进来吧。”莫言沮丧地宣布,幸好衣服是穿上了。要不更让人难为情。
第十二章:那是因为俺长的是大众脸
裴宗听得莫言酒醒了,便前来探问。见他没事,便提议出去散散心。莫言自然乐意,他初来帝京,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些大面便向往的不得了,能出去逛逛自然求之不得。当下,那裴宗便换下亲王衣冠,穿了一身藏蓝色镶白边的粗布衣袍,戴了顶藏蓝色四角巾,拉了莫言便走。
“大哥,我不用换衣服吗?”莫言看看自己身上的华丽服饰,有点犹豫。
“你还是个小孩子,用不着穿的那么朴素。”裴宗示意不必,当下也没带一个侍卫,领着他出了王府。
来到街上已经是华灯初上时了,只见大街小巷都有柱子撑起座位路灯的灯盏,一盏盏明星般闪烁,把偌大的帝京勾勒出一片灯火辉煌的金边。那酒楼茶肆里,彩灯高挂,歌楼舞房中,琴箫笙瑟。明亮的路灯下,有点着油灯摆摊子的商贩,来来往往的路人,嬉笑打闹的孩子……
“好繁华的城市哇!”莫言惊叹着东张西望,这里一点都不输给他原来的那个现代社会,同样的繁华昌盛,而且还比现代人多了一份浓郁的典雅古朴。
“天子脚下,焉能不繁华。”裴宗指指前面一座灯火辉煌的酒楼道,“贤弟,此凌江楼中的菜色乃是清都一绝,不如我们且上去一坐,如何?”说着领了莫言,轻车熟路的带他走了过去。谁知那酒楼门口似乎在有人闹事,几个过路的闲人围在门前看热闹。
“怎么了?”莫言好奇地挤进去,却见是一个穷书生模样的黑衣男子,正和几个店伙计模样的人打架。
那群店伙计把他团团围住,却谁也不敢上前。其中一个骂道:“你这酸臭的穷儒,狗胆包天吃白食的恶棍!竟敢跑我们凌江楼来白吃!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们凌江楼的掌柜是谁!他可是当朝礼部尚书之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哼!老子都说了只是把钱袋丢了,不就是吃了你们几角酒钱吗!等改日有了钱,老子自会加倍还你!你们几个鸟人好不聒噪!”那书生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但是说起话来却满嘴的江湖豪气,一身粗麻黑布衫,头戴一顶黑色纯阳巾,白皙的国字脸上留着浓密的一字胡,长得剑眉星目,书生模样的眉宇间倒平添了几分英武锐气。而且看他那架势必定是一个练家。几个店伙计明显没讨到半点好处。
“好一个壮士!”一旁的裴宗见了不由得感叹,随即走出人群朗声道:“这位壮士且住手!”
“啊!是广宁王殿下到了!”店中伙计都是在帝都经营多年的老手了,自然认得清都每一个有头有脸的官员。所以尽管裴宗身着便服,却都一眼认出了他。忙迎上前来躬身抱手施了一礼。告状道:“千岁,您来的正好。这厮居然敢在此吃白食不给钱,并殴打我等。他如此视朝廷法度如无物,还望千岁与我等做主则个。”
“呵呵呵,无非几个饭钱而已,孤王观这位壮士不像个无礼混闹的,想是真的失了钱袋。”裴宗笑呵呵地指着那书生道:“你等可他方才的饭前都记在孤王名上。晚会孤王自让管家送来。”
“千岁殿下真乃仁义贤王也!多谢殿下!“店伙计乐得不再找着难缠的主拼命,忙千恩万谢的表示照办。
“您当真便是世人口中传说的专好救人之急,周人之困,礼贤下士的贤王,广宁王殿下?”那黑衣书生见了,激动地瞪大了眼睛,惊声问。
“放肆!千岁也是你叫得的?!”一旁的众人纷纷厉声怒斥道,“这白梦朝,除了千岁还有哪个配称为贤王?”
“哦,不妨事,我可不是什么贤王。只是蒙世人抬爱罢了。”裴宗依旧只是低调地笑笑。那书生却激动地走近前来一下子跪在他面前,抱着双手道:“殿下!小生乃是凌州人士,姓凌名峰。一直仰慕殿下您的英名,日夜盼望着能够投奔殿下驾前以效犬马。却苦于无门,今日有幸在此得遇殿下,愿请为殿下驾前一小卒!”
“凌公子言重了,快快请起。且随我上楼喝三杯一叙如何?”裴宗双手扶起凌峰,对方自然受宠若惊地欣然随他同往。
“哦,对了。这是我的义弟莫言。”裴宗想到一边呆着的的莫言,便介绍给凌峰道。
“凌峰见过小公子。”凌峰拱手弯腰同样对他施了一礼。
“呃,莫言也见过公子。”慌得莫言赶紧学着他的样子回礼,他笨拙的样子引得裴宗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这小子,学的还挺快。
见没热闹可看,闲人们都散开了。店伙计们忙翻作欢乐的嘴脸引着裴宗三人往楼上去了。
大哥对这个人好像很随和亲切呢……望着前面走的两人,跟在后面的莫言留意到裴宗只有在刚才那些店伙计和他的家将仆人们面前才自称孤王什么的,在自己和这凌峰面前他不是称愚兄就是称‘我’,感觉很亲切。
进了这楼中,只见生意果然红火,来来往往的很多人。不过从穿着上不难断定,第一层应该是最便宜的,所以来往酒客多是些穿普通华服,不是很有品味的商贾之流。第二层则大都是穿绫罗绸缎的达官显贵了。想是天子脚下在这种场所人们见多了各样的达官贵人,所以来往人群中谁也没有留意裴宗等人。
就这样他们毫无阻碍地直上到了第三层。却是分开了的几间房,在店小二的带领下他们走进中间最大的客房里。只见房中摆设很是精雅考究,琴棋书画,文房四宝样样俱全。中间一张大大的八仙桌,可以同时坐八九个人。雪白的墙上提着些来往文人留下的诗句。迎面是一个大大的露台,围着红木雕花菱的栏杆。从露台上望去是一条长横天际的辽阔大江。数点渔火漂浮其间,隐隐约约还听得到渔歌号子的声音。这估计就是凌江了。
“殿下,小生有一问不知当问不当问。”落了座,凌峰疑惑地望着莫言道。
“凌公子但问无妨。”裴宗含笑回答。
“小生观这位小公子生得如此俊秀,且名唤莫言,莫非正是那三言两语便驳倒了北方相学大师胡测的神童莫言?”
“噗!”莫言正端起茶杯喝水,听他如此形容自己,险些呛死。
“咳咳……咳……”莫言放下茶杯,哭笑不得的问,“公子,您认错人了,还有您这是听谁说的这些啊?”见鬼了,这才几天的事啊!怎么都传到凌州人那去了!这个世界的人也太八卦了吧?还神童呢,老子都二十一了,撑死也就一神棍!
“怎么?”凌峰不解,“莫非是我认错人了?小公子当真不是那神童?”
“绝对不是!”莫言很干脆地回答。见他如此说,一旁的裴宗先是一愣,瞄了他一眼,随后依旧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慢慢品着。
“难道是我认错了?”凌峰疑惑地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个画轴,那拳头大小的荷包想是施了法术的,居然藏的下一个一尺来长的大画轴。然后他把画轴铺在桌子上打开来。
“公子你拿的是什么啊?”这回轮到莫言疑惑了。
“请你看看这个,你就知道小生为什么认错人了。实在是你们两人长得太像了。”
只见那画上画着一个穿秋香色衣服,扎着双丫发髻的童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似笑非笑,仿佛如出水芙蓉般清雅脱俗。正是画的当初在客栈教训胡测时的莫言。
“嘿嘿,那是因为俺长的是大众脸,大众脸。”莫言尴尬地伸手卷起画轴,惹得裴宗不由得噗笑一声,放下茶杯道:“凌公子啊,我这贤弟说不是那便真的不是了。只是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