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的朋友圈子我怎么可能认识？谁要跟那种小朋友玩到一起。”秦绎凉凉地道。
沈吴噎了噎。又抱着一点希望给秦非的号码重播过去，只有无止尽的接通音。
N城，曼哈顿……秦非说刚从高中出来，还看了他们的毕业照，那应该在市内暂时还没有走远。
他捡起几件衣服胡乱披在身上，跑到楼下秦非卧室找到他常用的电脑，打开，发现有登陆密码的保护无法进入。
“秦绎，你知道他的电脑开机密码吗？”
秦绎像是想不明白他做的傻事，看了他一秒，伸出手：“拿来。”
要是能登陆他的常用账户的话，说不定就能通过网络定位到手机。可是不知道密码的话什么也做不了。沈吴屏息看着秦绎的手指很快地在键盘上敲击。
错误。
错误。
错误。
沈吴的汗滴下来，吁了一口气，心脏也渐渐恢复平常的跳动。看来这个办法行不通。
正确！
开机画面闪过，屏幕的幽幽薄光映在秦绎脸上，那张完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沈吴又长出了一口气，想不到还真的管用。
光是打开电脑还不足够，登陆到手机定位的私人账户也得有密码才行。秦绎开了页面，很顺利地键入一行字母。成功。
手机丢在游客频繁的市中心，定位地址一直没有移动，也就是说确实被人丢下了。幸好那地点周遭不是路人就是警察，并非高速公路或者大桥上。沈吴总算放下点心来。虽然想象秦非会气得去做傻事也有点太夸张，但是这样的可能性小一点，总能让他安心些。
他立刻着手安排纽约的线人去手机遗落的街区附近寻找一个明星像的亚洲男子。又开始一件件往身上套衣服。
“你要干什么？”秦绎看着他。
“我也去美国。”沈吴飞速地穿好衣服。
秦绎抿了抿唇，像在看一个脑子进水的昏君。“……用得着吗？真是令人感动的一腔热情呢，为了一个睡过几夜的情人。”
沈吴无从与他辩驳。“你也许觉得即便亲人也不值得付出这种程度的关心。但是对我来说，与他的关系比普通朋友要重要很多。何况这件事因我而起，也许你丝毫 不会自责，但是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就算没有那么严重，至少要道歉。停下来什么也不做，等待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现身的人，沉溺在自 责与懊悔中，我是做不到的。”
秦绎沉默了两秒，鼻子里不屑地哼出一声。“随你。”
沈吴登上私人飞机，接到秦绎电话。“等我十分钟。”
秦绎出现得准时。他已经是另外一套得体的穿着，一丝不乱的长发，妥帖平整的西装，俊雅非凡的容貌，又恢复成温文尔雅的艺术才子，不像刚在床上做爱过，更不像会是出尔反尔，做出各种恶质事件的冷血兄长。
他带着手提电脑登上机舱，展开。“他临出国前搜索过的租车公司，google map，定的旅馆，包括电邮通信记录都在这里。”他微微扬起眉毛。“要找人，有这些不是快得多么。”
沈吴眼神一亮，不过只维持了一瞬。“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真要找到的话，也很不好收场呢……这不等于他的隐私全被看光光了……”他叹了一口气。
飞机上两人似乎都没有睡意。秦绎抱着小小的笔电，饶有兴趣的看着什么。沈吴终于觉得有点看不过，问道：“还在查什么东西吗？”
“唔……没有了。”秦绎随意应付着。
“到底在干什么呢？”
“看电邮。”
“这是不行的啊！”沈吴正义地阻止他：“即便是找人，最多也只能看看相关的行程记录，怎么可以偷窥别人隐私呢。”更何况是已经被欺负得很过分了的小秦非的隐私。
秦绎嘴角扬起来：“看下写给我的邮件，也算偷窥隐私吗？”
“咦？”轮到沈吴的好奇心不争气地滋长了。“他会给你写信？什么内容？在吹牛吧，给我也看看吧，不然我是不会相信这种借口的。”说着凑过脑袋。
秦绎一边把屏幕略侧过去，一边推着沈吴毛茸茸的脑袋：“很久前的电邮嘛，虽然很可爱，但是不会给你看的。”
又回退了几下窗口，才把电脑转过来跟沈吴分享：“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你看，他的google账户，信用卡网上账户密码都发回到这个primary的邮 箱里面了。就是多亏这个我才能把他的上一笔信用卡消费账单都调出来啊。他的电脑启动密码很简单就能试出，但是如果连信用卡都用那么简单的话……我是不会承 认有这么傻的弟弟的。好在他用了十几年的邮箱的账户密码，竟然还没变。只要在各种网站上取回密码项目中填对问答题，所有的密码资料都发回来了。看，我是在 为了找人而努力工作嘛。只不过，也顺便看了一眼古早的发件记录……真是令人怀念。不过，是不能给你看的。你也说了，那是隐私。”
沈吴小声嘟哝道：“以前一直觉得秦非的破坏性就够厉害了，现在我觉得你可能才是那个真的大魔王。”
“什么？你太冤枉好人了。这办法只要是正常人都能想到吧，更何况一个关心弟弟而心急如焚的兄长。”
“……当我什么也没说过。”沈吴无语地嘀咕道，一边盘算着见到秦非第一件事就是敦促他改掉所有重要的账号密码和保护问答，千万别留一点线索。
秦绎的手肘碰到触板，跳出另一个窗口。沈吴眼皮跳了跳：“这是什么哦？”
“……可能是他手机相册自动同步到网络端的记录。”秦绎伸手想去处理掉那张照片，拉了几张都是同一个人的脸。等到最后一张，却是他当年离退学校的申请表 照片，秦绎无力地把图片拉回来，停在前一张沈吴十六岁时傻兮兮的笑脸上，这样似乎还比较好一点。秦非这个傻瓜，跑去调查些什么？
沈吴的脸红 了。那是秦非在电话里提过的他高中档案的照片。因为长的可爱学习好，十足乖乖小孩的模样，学校本来是打算让他拍一组生活照印在大幅的招生广告和新生目录手 册上的，所以毕业照以外特意给他拍了单独照片留档。但是商讨之后监护人不许他上广告，就不了了之了。留在档案记录里的照片，当然还是很漂亮的。
沈吴很不好意思地看着当年的自己，想到刚刚还曾好好交谈的秦非已经在异国的街头消失不见，又忍不住自责兼担忧。
他当然还是看到了秦非也在电话中提过的，秦绎退学申请表的图片。当年到底为什么退学？有什么无法说出来的理由吗？这样的问题，在二人相处时他便一直想问，却也一直没有找到时机。
也许这是秦绎不愿提起的事，以他的性格，别人不愿意想起的问题，当然会体贴入微地避免。可是，如果错过这个机会的话，就更加不会有机会问个一清二楚了。
秦绎也有些恍神。这个问题，会不会是看似无懈可击的他唯一的漏洞呢？
“——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
两人之间凝绷的空气重新又流动起来。却是秦绎先开的口。
他的手指有些踯躅地在触板上滑动，像是拿不准究竟要不要看到那张签名表格。
那时他未满十八岁，所以必须有监护人的签名。签名的人是他的母亲——至少在当时，还算是。
“嗯，呃……如果你不方便说的话，那也……”沈吴突然有了一种做错事的负疚感。——是秦绎的表情令他有一瞬间的负疚感。
当然，那也许是错觉。
他看到秦绎的喉头动了动，像是要开口。却终于只是清了清嗓子。“算了。无关的话题，何必浪费太多时间。”
沈吴的手掌松了一口气似地放下来，安慰地覆在秦绎的手上。“没关系……觉得说出来也不会开心的故事，就完全不用说。不过要是什么时候觉得说了会好一点的话，我会……”
秦绎却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手，站起来。“那就先这样吧，我去后面睡一觉。你也早点休息。”
沈吴无法接受地看着瞬间恢复冷血无情的男人的背影。
……他刚才竟然有一点动摇。他差一点点就要向那个男子忏悔，就像是内心深处有一种无法再扼止的冲动。但他毕竟没有那样做。
看被他甩在身后那个男人那副随时可以倾尽所有的模样，如果他真的说出一点可怜的事，恐怕他都不惜拿这个世界来安慰他。这真是甜蜜得令人蠢蠢欲动的诱惑啊。若不快点戒除，只怕会跟毒品一样的让人无法离开。
可那是他必须对自己保留的罪孽，不可能同任何人分享。
任何人。
第29章
“BOSS，纽约市没有找到您要的那个人，不过好在他租车的那家公司A-Car我们已经搞定，正在协商能否传送实时GPS路线图。虽然实时图像在技术上可能有点隔阂……但是要确定那个人最近活动的路线是没有问题的，详细的地图传真件飞机一落地就可以拿到手。”助理之六一边汇报着最新的进展，一边看着手里的资料，谨慎地发言：“如果那台车仍然是本人在驾驶的话，已经出了纽约一路往西南方向，这是一个小时之前确认的信息。”
“对了BOSS，因为要找的人不在纽约，我们是选择西岸或是芝加哥降落？因为燃料补给差不多也是到芝加哥为止比较安全。”
代替沈吴发言指示的是秦绎。“芝加哥附近吧。”
沈吴看向他：“你晓得他会去哪里？”
“下机看GPS路线不就知道了。”秦绎不置可否地回答。
豪华私人飞机中拥有独立厨房餐厅，客室和卧室等等周全的设备，为了应付接下来可能是马拉松战般的找人，两人都很好地休息了。
但休息过后，秦绎的表情依然没有完全恢复平常的泰然。仿佛还为着什么在生沈吴的气一般——能有什么呢？不过是自己好人心态作祟，打听了一下他的隐私，而且还什么都没听到n呢。沈吴不甘心地摸了一下鼻子，唔……不过看秦绎这种很不一般的心情低落的表情，好像也有点有趣。
尽管具有很多的便利，跨国航程仍然冗长而使人疲累。又过了三个小时他们才抵达芝加哥的私人机场。虽然从秦家暴躁的二少爷摔了电话到现在至今都没有过去一整天，但当秦非的GPS路线图被送到手上时，沈吴还是吃了一惊。“他摔手机过后没多久就一直在走，要去哪？”路线向西南而往下，一直快到了中南部，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在移动中。
秦绎嘴巴里咬着烟，拿起地图从墨镜里向下随便看了两眼，一手把烟夹起来，吐了一口。“……他是去墨菲斯吧。没有卖掉的话，大概房子还在。可恶……”他狠狠骂了一句，又将烟咬回嘴里。
沈吴被他突然的情绪失控吓了一跳。“怎么？房子卖掉没卖掉什么的，不应该是身在美国的你比较清楚吗？”
“我？别搞笑了。家产那玩意……如果说有的话，也是他秦家二少爷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吴愣了一会。“你啊……”
“我怎么了？你看我的样子，难道是需要那一点钱，才能过的很好的吗？”秦绎没来由地暴躁。
沈吴知趣地不说话。他不晓得哪里又踩到了秦绎的爆点，但是显然这个男人已经满身皆是爆点。
很复杂的家庭状况，一点也不想让外人知晓。但尽管这样还是越来越频繁地忍不住在自己面前泄露出来。这算什么？
很糟糕吗？……好像也不是。能看到秦绎不为人知的一面，似乎也挺好的。从喜怒无常的角度上来说，他跟秦非还蛮相像——等等，这话不能当他面说。就算一定要说的话，也必须说成是秦非是他的模仿品。
他以前觉得秦绎毫无缺陷。不错，即便是坏人，也是没有漏洞的那一种坏法。即便是坏人，也能用完美无缺的邪恶把人拉下深渊。
现在却开始怀疑，这个人其实是在深渊之下，等着有人拉他一把的吧。
秦绎又把墨镜拉低一点，恨不得结结实实盖住整个脸。他从内心深处讨厌回来这个地方。不自在。只要看到了，心里就有一种麻麻的，不舒服的感觉。
沈吴看着车窗外望不尽的草场，还有起伏不断的白栏杆，和悠闲吃草的健壮马匹——十足的乡村风味，他耳边不由响起几首读书时代熟悉的老歌。
……咦，难道这就是秦非说过的“小时候在乡下”？
自己也太不上心了。他当然不会在乎秦非家是穷还是有钱，不过结合秦绎气势汹汹的几句话，就难免对那么复杂的家庭情况再次产生好奇。
被密西西比河环抱的优雅庄园，虽然离发达的都市中心有点遥远，但从门廊就显露出主人的奢华。
车子从看到庄园的指示牌，直到看到典型美国南方风格的雕花铁大门和立式门柱，也行驶了好长一段路。秦绎淡定地下车，沈吴紧随其后。秦非真的在这里？什么啊……枉他还担心他形单影只流落异国，失去通讯工具会孤单困苦遇到麻烦，如果知道他是直接跑回豪宅享受少爷生活的话，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啊。
“这是我父亲为了迎娶我母亲特地买下修缮的房子。”秦绎似乎在描述一栋普通民居。“不过住了没几年，母亲要回纽约复出，于是带着我搬了回去。”于是才能在后来遇到沈吴。
“你母亲？”
“父亲在音乐会跟她认识，她是小提琴家。非常有名，享誉无数，却在事业最巅峰退出结婚。”
“等等，你母亲不会就是……Kathy Literon吧？”沈吴惊讶地睁大眼。
数十年来以天才享誉全球而且在年轻时退出造成新闻的女演奏家就只有这一个。
“嗯，你也知道？”秦绎不太意外地道。“她虽然中文都说不太好，但确实是纯正亚裔。我父亲对她一见倾心，扫清重重障碍才赢得佳人。”
她被称为魔女一般的天才演奏家，风靡全球，那琴声如有魔性，迷恋者认为超越了同代一切演奏者。魅惑人心的优雅天才和魅惑人心的美貌并举，追逐她的人从顶级富豪到王室成员都不少。但她最终嫁给了只是经营连锁超市，在那些富豪中间只算一般的他的父亲。
原因……
但不管怎样，那段在这乡间庄园，相爱的新婚夫妻二人与爱子的生活，想必是充满温馨回忆的。其后他们回纽约，母亲继续音乐生涯，而父亲也在事业上更加努力。
秦绎粗鲁地推了推大门，门没有开。于是更加用力地锤在门上。
“明明可以按铃嘛……”沈吴小声嘀咕着。干嘛非要跟门过不去。
里面蹬蹬地跑来开门的人，厚重的大门被打开，开门的中年男人看到门口两个人的脸，愣了愣：
“是……大少爷？”
秦绎没理他，直接问：“秦非在不在？”
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愣了几秒，才道：“在，在。”
“叫他出来。”秦绎不耐烦地说。
终于听到秦非比较确凿的消息，沈吴舒了一口气。
管家说：“二少爷，他，他刚回来，饭也没吃，直接睡了，心情也不好……”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大少爷和这位客人，要进来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