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念,”索翰华安抚地轻吻着他的眉眼,“你在不安甚么?”
虽然少年的表面,在旁人看来,还是那般的冷清淡然。他却知道,这个人,一天比一天焦躁——是甚么能让这孩子,背离他无情无欲的本心,竟是如此地惶恐?
“父亲……”男人温暖的怀抱,让他瞬间恢复了平静。净念遂尝试着组织起语言,因为这将是极其冗长的叙述,“我以前,有一个父亲。”
索翰华嗯了一声,遂问:“是……吴纪?”当年查到的消息,吴纪对外宣称的便是这孩子的养父身份。
“不是……”净念想了想,“是很久以前。他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去世了。”
便是索翰华,也难得糊涂了:“十几岁?”实际上,净念现今也还算十几岁这个范畴。
净念显然理解错了男人的意思,老实地回答:“我,不记得是十几岁。”又努力地想了下,“大概十二三岁。”
索翰华闻言失笑,却没有纠正什么,只道:“后来?”
净念沉思了许久,整顿着时间痕迹已然彻底模糊的记忆,将事情大体按照前后顺序一点点地说出来:“……然后,我就自杀了。”
室内,是长久的沉寂。
净念微微仰起头,看着男人注视自己的眼睛,感觉不到对方任何的情绪起伏……隐约地,似心安了些许。他才道:“这几天,我能够感觉到异能的变化,和那时很像。”
又是漫长的无言。索翰华忽地抬手,仔细地描画起少年精致的眉眼:“往事已矣,便不必多想。
净念应了声:“嗯。”他从不会沉缅过往,如今却如……因为这种声音的力量,让他不得不再次想起前世。
“至于你说的,”男人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异能。你可还记得,该怎样去控制?”凡是能力,总有掌控的方法,何况净念前世到后来能很好地运用着那样的力量。“如今你不同……你的幼年时,所以不必过于焦躁。”
这一席话,终于让净念彻底摆脱了,这些日子来的不安。他的焦躁与惶恐,本就不是源于对那样异能的害怕,而是……
在潜意识里,已然那样地在乎着这世的父亲了。
索翰华虽然说的很自然平静。只是内心里的惊诧与隐约的烦躁,早已经掩盖了所有的想法。净念的说法,太过于惊世骇俗。他却相信,这个孩子的每一字词。
前世今生之论、怪诞灵异之说,他自小生长在皇家,又是多疑的性子,从不曾相信过这一类的说辞。尔今,这个孩子说的一切,算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净念口里的“异能”……也算闻所未闻。所以,净念的声音,总会带着一种盅惑的力量吗?
便是经历过那么多,对于净念异能复苏以至于可能会损害他的身体一事,索翰华一时根本没有任何的主意。
唯有先安抚这个孩子的不安。
和索翰华说明了自己的过往后,净念便恢复了原本平静淡然的性子。而男人对他的态度没有任何的不妥,只除了,似乎更温柔了些许。
他自然不知道,男人私底下因他的这些话,整出了多少的动作。
没有焦躁与不安的净念,开始努力地回想着前世的记忆,然后尝试操控着正在复苏的异能。
南方战事正紧,森州与沧国的冲突尚未平息。所以,他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掌控异能,不至于让这种力量先一步摧毁了自己。
面无表情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陌生人,净念眼神一冷:“让开!”
这人倒真似是胆大包天,竟迎着净念的目光,坚持道:“我家公子有要事对王说,他吩咐了不让任何人靠近。”
净念视线一转,落在门口的守卫身上。
那人显然察觉到净念的目光,心下叫苦,嘴上连忙道:“少主子……主上确实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净念沉默,遂绕开挡住自己的人,准备直接闯进院落。守卫为难,终是没敢阻拦,哪知先前那人竟一着急便扯住净念的衣袖。
遂一挥手,袖风将那人掀翻在地,净念头也没回地走进院子——这是他与索翰华起居之地,何曾需要经许别人的同意?
净念走到起居室门前,脚步忽地顿了顿。没多犹豫,他便走上前,伸手推开木门,却推不动,应是被栓住了。
木然地凝视着红色门沿上游走的暗花,他能探知到,屋内两个人的气息:一个是父亲,还有一个……
是那个在亭阁里遇到的古怪的男人。
蓦然有一种奇异的尖锐的情绪直钻入心脏。净念望着木门,他知道,屋内的男人定会发觉到自己的靠近。
只是依旧没有人来开门。他能够清晰地听到,屋内那叫做茗竹的男子的笑声嗔语。
净念向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既然想要进屋,又没有人开门,便直接地使出了几成内力,将门轰然推到。
先前那种尖锐的情绪,迫得他无法耐心等待。
“吾儿,”索翰华靠着宽大的座椅,沉沉地笑,“怎的就这样闯进来了?”
男人眼里满是笑意。净念莫名地松了口气,遂目光一转,看着古怪地盯着自己的茗竹……杀意顿起。
对他有威胁的人,他向来是直接取之性命。虽然今次,他尚且还无法明白,心底起伏着的威胁感,到底是源于甚么。
净念一眼就看得出茗竹的武功并不厉害——但那样让他警惕、那种被威胁的感觉,却是在看到这个人松垮的衣衫时,越发地明显。
索翰华噙着笑,似乎没有察觉到净念动了杀意:“净念,过来。”
而被少年冰冷的视线盯得浑身发凉的茗竹,这次缓过神来,遂静默地看着少年骤然收起气势,乖顺地走到男人身前,再被男人一把抱到了腿上。
“主上……”茗竹低柔地唤。
索翰华没有看向他,只冷漠地吩咐:“退下吧!”
茗竹竭力控制着情绪,几乎是咬着牙,不甘地挤出话:“是。”
待闲杂之人走后,索翰华笑着看了一眼毁损的木门,轻轻地抬起怀中人的下颌:“吾儿刚才,是吃味了?”
【七九】柳成烟
吃味?净念怔愣住。
索翰华没有在意这人的沉默,只刚才对方的表现,足以取悦他了。自净念那日告诉了他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后,他首次感觉到一丝忐忑。
原本以为完全掌控在手心的少年,似乎一下子变得飘渺起来。还有那种能够威胁到少年生命的异能,都不是他所知悉与能操控的力量。
故而,他尽管不曾表现出任何的焦虑,但在内心里,叫嚣着的可怕的欲望,却是一日比一日来得紧迫。
有些情感,已然开始游走在失控的边缘了……索翰华低眉凝视着安静的少年,左手手掌滑落在净念的颈部,一点点地抚摸起来。
掌心贴着微凉的皮肤,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少年血液的脉动……这样脆弱的部位,落在自己的手上,只要一个用力,这孩子就会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手掌遂缓缓地移开,落到净念耳后,索翰华温柔地替他理了理几根乱发,沉声低语:“吾儿怎么不说话?”
净念抿了抿嘴,想起适才进门前那种陌生的心情,遂心生几分暴戾:那种威胁感,如梗在心窝的暗刺,令他极其地不舒服。
见怀中人微带杀意的双眼,索翰华沉沉地笑出声,几日来积聚在胸腔里的阴暗情绪,那种想要独占、控制甚至是吞噬少年整个人的心情,终似是消解了不少。
“吾儿刚才是打算要杀掉茗竹吗?”
净念的眼神微闪了下。
“茗竹是为父的得力助手,”男人愉快地说道,“而且,他背后的势力不小。故而,暂且还动不得他。”
莫名地,净念觉得男人最后一句话,引得他想要杀掉那个人的情绪变得格外地强烈起来。这是头一次,他想要反驳男人的说法,甚至是干脆直接违背男人的意思。
索翰华注视着少年始终漠然的脸色,先是轻笑,在感觉到这人身上渐渐浓烈的杀气时,忍不住放声大笑。
“乖……”男人诱哄地亲了亲净念的额头。
温热的唇舌,在眉眼、鼻梁间流连。净念完全地靠躺在男人宽厚的胸膛前,那一丝起伏的心情遂被舒缓地抚平了。
只是那个叫做茗竹的男人,却被他默默地记于心上。
“前次为父忘记问了,”索翰华这时想起,萦绕了几日的念头,“净念可是很留恋,你前世的父亲?”
这一回,净念几乎没有思考地就应答道:“嗯。”
索翰华掩下眼中的一丝阴蛰,勾着嘴角,淡淡地再问道:“吾儿当初叫什么名字?”
净念呆了呆,好半天才迟疑地答道:“……忘了。”
“如此……”
男人挪动着身,忽地将少年用力地按在椅上,舌头直截了当地闯入对方的唇齿间。一手紧搂着这人的腰身,另一只手则猛地扯开了裘袍。
净念下意识地闭紧了眼——这几日,父亲是愈来愈频繁地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他平静的心绪,随着嘴里那物什的搅动,以及……被撸动的刺激,变得紊乱,继而是常年冰凉的身体开始发热。
“父亲……”
他偷得了一口喘息,忍不住地脱口问出:“你,生气?”他感觉得出父亲情绪在波动着,虽然,再没有像前次那样散发出极其黑暗的气息。
索翰华咬着少年的耳朵,低笑:“是啊,为父很生气。故而……”他将下身紧紧地压至少年的腿间,“吾儿可要好生地安抚本王。”
安抚?感官充斥着这种陌生而激烈的快慰,几乎无法思考了。净念鲜少有过这样的体验,即使之前男人也对他做过这些举动,但那种极其刺激的感觉,却是一次比一次来得强烈。
而此时,他只觉得,灵魂都似要冲破肉体的禁锢。
男人的唇舌,又狠狠地堵住了净念的嘴。好半晌,他才渐渐地放轻了力道,含着这人的唇,含糊地说道:“吾儿还没完全长大啊……”即使是这般地撩拨,这孩子还是隐忍着欲望的失控。
然,他却依然迫不及待了,恨不得将这人撕裂了吞入腹中。
生理上的感受,来得快也去得快。男人的动作一旦轻柔下来,净念就努力控制并平息着那种异样的激烈的骚动。
只是有了不算少的经验了。净念恢复了一丝神智后,当即就明白此刻的男人想要做什么,便毫不犹豫地抽出被压制的手,迅速地寻到男人的腿间。
索翰华微愣,随即满意地勾了勾唇,低下头狠狠地咬着少年袒露的胸前。
“吾儿,这一回本王就不为难于你。下次再惹怒为父,可就不只是如此简单!”
伴着男人低哑的嗓音,是胸前猛然传来的刺痛,净念微眯着眼,听着父亲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心里生起了一点酸甜的滋味。喉间发出一声含糊的低唤:父亲……
“父王……”
门口突兀地传来一声唤,却丝毫没有影响座椅上缠在一起的两人,倒是让开口的人惊得呆立在那里了。
索临牧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屋内那交缠的二人,正是他尊敬与仰慕的父兄!适才路过这边,正好又看到父王的手下神色阴霾地走出庭院。遂鬼使神差地不顾守卫阻拦踏进院落,却见索翰华的门前一片凌乱,木门四零八落地散在地上,仿佛这里刚经历了打斗,他便不放心地想要近前一探。
哪知……
他的父王,失了寻常的温润优雅,衣袍凌乱地压在自己的王兄身上:而他仰慕的王兄,更是裸露了大半个身子,仰着身体任由父王为所欲为。
索临牧脑中已然是一片空白,甚至忘记挪开视线,只傻愣在原地。
“滚!”直待男人这一声阴狠的带着浓浓欲望的低斥,才彻底地惊醒了他。索临牧立时觉得心底发寒,在自己父王那开始毫不掩饰的杀气中,浑浑噩噩地离开了这里。
“三公子……”
索临牧走至庭院门口,见到不远处正朝这边走来的索临丞……这么个不大不小的院落,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来有心人的窥探。
压抑着心中的惊骇与……莫名的情绪,索临牧面上已然恢复了冷然自持,朝着自己二哥走去:“二哥,我刚好有事要与你说。”
索临丞笑道:“这样……”视线却扫向索翰华的庭院,“三弟这是刚从父王那里出来?”
“父王与王兄正在商讨着要事。”索临牧露出一丝无奈地笑,“所以就将我打发走了。二哥若有事,还是等一会再求见父王吧!”
索临丞眼神不定地望着索临牧,半晌也笑道:“如此便也罢!不知三弟有何事要对我说?”
“去二哥那边一叙。”说罢,索临牧回头对着守卫冷言道,“父王发话,要你们好生看守,任何人都不准靠近这里!”
屋内。
索翰华餍足地将少年抱在怀里:“本王的儿子倒是个个都长大了。看来这院子里的守卫,都要换掉了。”
净念不解,却也没有疑问,只安静地窝在男人的怀里。
索翰华凝视着怀中的孩子,少年的颈脖与胸前布满了狰狞的青紫印痕,与他略显得苍白的肤色相应着,尤显得淫靡。
“吾儿可是要好好与你的那几个兄弟学习学习了……”
净念茫然地抬头看着男人的浓黑笑眸:“学习?”
索翰华没有为他解惑,只搂着他,重新问起了关于前世的事情,关于净念的亲人,还有那个组织的事情,以及那全然不同于这里的世界的一切。
净念没有任何隐瞒,男人问什么,他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傍晚,净念刚从武堂出来,便见到索临牧站在庭院的回廊前,不知想着甚么,整个人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王兄,”索临牧瞄到净念的身影,立刻回了神,“我,可以与你聊聊吗?”
索翰华的几个儿子,净念唯对这个三弟有较深的印象,遂淡淡地点头。却等了半天,见对方又对着自己发起呆来。
微抿紧嘴,净念疑惑地望着他。
半晌,索临牧尴尬地转开视线,掩饰地咳了一声:“听说城南的红妆楼出了新戏,我想邀请王兄一同去观赏。”
戏……净念有所耳闻,却没有亲自看过,遂觉不解:“为何?”
索临牧不复先前的失态,淡淡地笑了笑:“当年王兄对我有救命之恩,遂一直很仰慕你,只是长年却见不到王兄一面……这一回也怕是匆匆一聚,故而我想着,和王兄联络下兄弟感情。不知……”
净念闻言,觉得无所谓:“走吧!”恰巧男人说了,让他趁着这几日空闲多休息一下。他没看过戏,或许体验一下也不错。
【八〇】思如绦
红妆楼,布置得倒是别有意趣,自有一种雅致。
索临牧似乎早做了准备,已经订了一间上等的包间。包间自然是半开放的,净念望向戏台上演绎的众人。
这里几乎没有几其他看戏之人,决然不会吵闹,让净念不至于觉得吵闹。那戏台上穿着花花绿绿的几个人,说着戏词,或是舞着花枪……净念虽然不是完全听得清他们的唱词,却也觉得有些趣味,不同于自己在看书时平板单调的文字,那几人将故事演绎得活灵活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