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筠清的手不再颤抖,他狠狠抱住了顾据的脖颈,在对方的唇上,重重地印上一吻。
此时此刻,他的胸腔里仿佛驻扎里巨大的洪流,不断地碰撞着,叫嚣着,肆虐而动,剩下唯一的念头只有一个。
——顾据,在我面前,你不必压抑。
——你这么痛苦,我会很心疼。
顾据的体温不怎么高,唇上温软湿润的触感带着些许凉意,可是温暖却从相触的皮肤,蔓延到四肢百骸,舒服得隐有餍足之感。
宿筠清意犹未尽地放开了顾据,任脸上绯红一片,只是关切地观察顾据的神色。
他知道顾据不喜欢他人的触碰,甚至连「抱」和「碰」都分不清。可在这种时候,语言太过苍白,除了用身体告诉他自己的存在,他实在找不出别的方法来让他安心。不管顾据对他是所有物被夺走的危机感,还是占有欲之类的,他都没办法放任顾据一个人这么痛苦。
季浅靥说这是一座围城,可面对顾据,宿筠清更觉得这是他自己所筑的一座迷宫,自己出不来别人进不去,隔着一堵墙听见外面的声音,却无法回应。所以,他也在为这样的自己而痛苦着吧?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的痛苦,就像没有遇上顾据之前的他一样。
看到顾据因为那个吻整个僵住的状态,宿筠清开始心虚,他这算不算舍身就义了啊?
五分钟过去了,看得出来现在的顾据整个人都绷得很紧,他的眼神定定地落在宿筠清的身上,从迷惑茫然,渐渐地沉淀下去,直到转为墨一般的浓黑。
被这样的一双眸子看着,会不自主地沦陷,宿筠清这样想着。
「这算什么?」
顾据的语气很平常,没有任何情绪。再看他的神态,似乎也已经恢复常态了的样子。
宿筠清轻呼了一口气,展开笑颜,「我不会离开你的,这是我的诚意嘛。」
无视脸上发烧的感觉,宿筠清努力直视顾据的眼睛,然后,顾据像是在消化他的那句话的真实性一样观察着他。判断了一会儿,他突然凑近过来,宿筠清一惊,想往后退却只是靠上了沙发的靠背,退无可退。一时间,顾据在略微上方的位置,撑在沙发的靠背上,俯视着他。
这里像是形成了一个密闭的小空间一样,宿筠清的鼻尖全是顾据的气息,就在他有些慌乱的时候,他看到,顾据笑了。
没错,很温和、很舒坦的笑。
接着,他一挑眉,这个笑容顿时变得颇有深意。
「这就是你的诚意?」
「啊……?」
宿筠清被他的这个笑容晃得目眩神迷,傻傻地望着他。
顾据敛起笑意,眯眼道,「还不够。」
「什……唔!」
没等一句话说完,宿筠清就被顾据狠狠地吻住,比起之前他的那个轻描淡写没啥实用意义的吻而言,这个吻的掠夺性和占有欲强烈到令人全身发软。窒息时充斥的全是顾据的味道,有种排尽了氧气靠着顾据的气息而活的错觉,带来了欲罢不能的快感。那种恶狠狠的、几乎要把人拆吃入腹的意味摧毁了宿筠清全部的意志,确切地说,他已经被顾据吻晕了。
但这并非只是一个吻而已,微凉的指尖不安分地探入薄薄的衬衣内,游走于腰线煽风点火,引起了阵阵无法言喻的快感,宿筠清忍不住地轻颤。两世为人都没有经过人事的他完全无法抵抗情欲来袭,更何况,这个人是顾据。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人是顾据。
「停下!」
宿筠清浑身瘫软,用尽力气也只把顾据推开了一点点,根本构不成威胁,眼里的泪光让瞪视变得有了撒娇的意蕴。
眼看着顾据浑然不在意地想要继续的样子,宿筠清连忙大叫:「顾据!这算什么?!」
被问话的顾据顿了顿手,看向明显恼羞成怒的少年,微微一笑,「你的诚意。」
「……!」宿筠清一滞,抓住顾据的手,急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是的,宿筠清想说,没在开玩笑,这种事情,怎么能开玩笑呢……
并不是保守到要守身如玉什么的,面对喜欢的人想要对方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可是,正是因为喜欢着他,爱着他,才会不想这么莫名其妙地……正是因为喜欢这个人,比谁都要认真,所以才不想被轻易地否认。
他愿意为顾据付出一切,但是他也是有着一点小小的私心的啊。
紧张地看着顾据,宿筠清很怕顾据会再度失控。
如果……如果顾据会再次那么痛苦的话,自己可能就无法拒绝他了,宿筠清很清楚这一点。
任何的私心,都无法令他对顾据的痛苦袖手旁观。
出人意料地,顾据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他平静地看着宿筠清,却说出了很让人抓狂的话。
「我会让你舒服的。」
「……重点不在这里。」
宿筠清扶额,在某些时候,貌似他和顾据的思考回路真的很不一样。
顾据眼里透出疑惑,「那怎么了?」
深吸了口气,宿筠清努力让自己也平静下来,慢慢地说道:「哥,我以为,这种事情是恋人之间才会做的……我可以为了你放弃这种观点,如果你只是想泄欲的话。但是,请你一定要告诉我,这样我才不会多想。」
这样,我才不会多想你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这样,我才不会因为再次回到原点而难过。
原本暖热的气氛渐渐冷却下来,客厅里一阵沉默。尽管告诫过自己无数遍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个正常人,他不懂爱甚至扭曲得令人发指,可是,因为太爱了,所以这一刻还是会有一点点的抽痛在胸口蔓延。
「你是这样认为的嚒?」
「哈?」
宿筠清看着顾据几乎静止的眉目,有些搞不懂他的意图。
见状,顾据皱了皱眉,似乎在考虑什么,然后他开口道:「我觉得你还没有完全属于我,我很想要你,但别人不行。」
百年难得一遇的顾据的踌躇模样,竟然有幸能让他得见,宿筠清惊讶地瞪圆了眼。
「这样,可以吗?」
这……算是告白吗?宿筠清呆滞了,有种喜从天降的眩晕感。
不是说,这家伙是情感缺失不懂爱的吗?现在这样的状况,能说明什么?
看宿筠清还是没反应,顾据有些不耐烦,却仍旧没动,只是眼角眉梢透出了一股暴躁。
「咳……」宿筠清咳嗽了两声,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据,「你是说,除了我,别人都不行对吧?」
这回顾据没有任何犹疑,几乎是在宿筠清问话的同时点下了头。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宿筠清忍不住笑了。
也许顾据这辈子都无法理解什么是爱,也许他这辈子都注定只能被困在那座迷宫之中,但有自己可以在墙外对他说话,两个人,也总好过一个人吧。他一开始就说过,无所谓顾据能不能回应他,只要能够看着他,帮上他一点忙,就够了。
顾据爱不爱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更何况,他说了,只有自己可以,别人都不行。
够了,真的足够了。
「可以。」
「嗯?」
顾据盯着他,似乎想搞清楚这句「可以」的含义。
看着这张朝思暮想的脸,宿筠清忍不住笑容更大,「我说,我觉得可以。」
下一秒,他就被整个打横抱起,骤然的失重感令他惊得紧紧攀住了顾据的肩膀。就这样,他被顾据带进了对方的卧室,然后放在了床上。还没回过神来,顾据就放弃了先前进攻他腰部敏感区域的动作,而是直接粗暴地攻击了他更加敏感的地方。
「啊!」宿筠清大惊,身体却诚实地软倒在床上,「你……不啊……」
完全没想到顾据会一上来就碰那个地方,不过这也一来,他就彻底失防了,虽然本来就没怎么想防……
绯红的脸颊,水光氤氲的眸子,已然失神的少年抑制不住地喘息,嘴角溢出了破碎的呻吟,好像连呼吸都失去了劲道,任人凌虐。顾据的眼神幽暗,加重了手上的动作,不出意外地看到少年颤抖的身体和瞬间脱口的低吟。
就是这样……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拥有。
依以往的经验来看,变成了自己的,跑掉的几率就会小一些……如果被抢走了,那就再抢回来好了。
不过——
还不够,还想要得更多……
「啊——!」
释放出来的那一刻,宿筠清的大脑有了片刻的空白。因为本身就是欲望偏淡的那种,再加上到这个身体上来后遇到的各种事情,他还是这辈子第一次啊!所以,这种快感愈发的剧烈。
「很舒服?」
顾据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宿筠清黑线,这家伙真的有够讨厌的,见他不回答,顾据就又亲了一下他。
「喂!」
顾据轻笑一声,「脾气真差。」
「……!」
谁来救救我……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被气到脑溢血的。
要论脾气差的话顾据你说第二就没有人敢说是第一了吧!
宿筠清的狠瞪在顾据眼里看来还是很煽情的,于是他认真地问道:「那么,我就继续了?」
你能不要这么自说自话嘛大爷?还有请你不要一边这么认真地问我一边把手乱放啊!
突然,宿筠清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迟疑道:「你……你也起来了?」
这家伙不是禁欲派的吗?而且真的很怀疑他会有这种这么「人类」的欲望?
闻言,顾据那张一贯寡淡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眼神变得晦暝莫辨。
然后,他近乎邪恶地说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一试,真是令宿筠清恨不得选择重来一遍,这样他就绝对不会再问出这么二的话。顾据的动作霸道却又暗含温柔,凭借着这样的手段,宿筠清完全无法拒绝他的索取,所以这个晚上,他就这样在没有吃晚餐的情况下,被要了一次又一次。在回来是他是看过时间的,那时候大约七点半,而等他们结束……他根本就是昏过去的,所以,结合他在昏过去之前看的时间,大概是九点多,然后,他不知道顾据又坚挺了多久……
这种程度,到底谁说他是禁欲派的啊坟蛋QAQ!?结论是,这家伙果然不是人类!
但在被进入的那一刹那,他真切地感应到了身体和心灵上的完整,那是灵魂上的完整。所以在那个时候,他的眼角止不住地溢出滚烫的热泪,也许是生理的刺激,可更多的,他知道,那是夙愿得偿对于生命的感激。等待得太久甚至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刻,那种温热的生命的存在感,快要把人溺杀。
炽热,痛楚,猛烈,汹涌地席卷而来恨不得能在这一刻死去才好。
想要保留下这种震荡在心底的冲击,就算死掉也愿意。
12.The Truth
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宿筠清没能去学校上课,是顾据帮他请的假。
原因是,纵欲过度!
这种不是人的程度到底是谁说顾据是禁欲派的啊?!
简单说,宿筠清是直到翌日中午才醒来的,然后就惊恐地发现竟然连动手指的力道都没有了!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勉强爬起来靠上背后的靠垫,下床走路是不要想了。然后顾据就很适时地出现了,给他端茶喂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宿筠清一脸扭曲地看着这个平静的笑容,无比怨念。
然后,他萌生出了一种找茬的欲望。
「哥,我要吃青椒牛柳辣子鸡毛血旺!」
顾据仍旧淡笑,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可是你后面有点小伤还是吃清淡点比较……」
「Stop——!」
宿筠清忽略了脸上的发烧感,败下阵来,郁闷地吞咽着清粥。
顾据宠溺地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这种感觉,好像做梦一样……
吃完最后一口粥,宿筠清拉住了顾据,有些纠结道:「我们这样……」
顾据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轻轻笑了笑,平静地说:「你只需要呆在我身边就够了,别的不用多想,一切有我。」
被顾据的话弄得一愣,宿筠清怔怔地点点头,看着顾据穿着居家服端着碗走出了房间。一室寂静中,宿筠清突然捂住脸趴倒在床上打滚。
这样子的场景,这样子的顾据,是他期待了两生的夙愿……如今,真的得到了!他真的,能够留在顾据的身边了!
这个男人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说非常有异于常人,可是还是克制不了地爱他。如果不能陪在他身边的话,总感觉,这样子的顾据太可怜了,根本放心不下。现在能够帮到他,真是……开心到无以复加。
指缝之间,有什么亮晶晶的液体滑落,浸湿了洁净的床单被褥。
……
经过零距离的接触之后,两人的相处模式没发生什么变化,却有一种相识已久的熟悉感,自然而惬意,也更加亲近。顾据就像个肌肤饥渴症的患者一样,总是喜欢把宿筠清带在身边,时不时就抱一下亲一个,宿筠清对此很无语,因为这家伙做这种事的时候根本就像在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自然到让你觉得如果阻止他或是质问他才是不正常的=-=
况且,宿筠清有感觉,顾据并不是真的要做什么,简单来说,就像先前时不时地要叫他名字一样,顾据在确定他的存在。
到底发生过什么,才让一个人会这么缺乏安全感呢?
这样子的顾据,又怎么可能让人拒绝。
宿筠清在家里整整休息了三天才勉强算是恢复了正常行动力,去上学后,意料之外的,他竟然看到了季浅靥。
本来一直以为是阳光美少年,其实,果然大家都有自己的故事吧。
宿筠清在看到他的瞬间,对方也明显看到他了,在心里暗叹了一声,还是走了过去。
「你还好吗?」
没想到顾据竟然还会放季浅靥在外,还以为以他的手段,不弄死季浅靥也要整死他半条命呢。
季浅靥则丝毫不意外的样子,轻轻浅浅地笑了笑,但他的脸色很苍白,这让宿筠清不得不担忧起他的健康来,貌似先前顾据也有说过一些不太好的话。
「这是你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宿筠清卡了一下,好像是这样没错……
叹了口气,季浅靥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顾据还会让我出现在你面前对吧?」
「……」
你和顾据一定都练过读心术吧QAQ!
季浅靥看着宿筠清吃瘪的表情,嘴角上扬了几度,「因为,第一我活不长了,第二,他知道我的目标,也不会再对你产生威胁。」
顿了顿,他的眼神略一恍惚,「第三的话……大概是我们之间还算有那么一点交情吧。」
宿筠清怔了怔,这是第二次了解到季浅靥和顾据之前就认识这一点了。
「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看着宿筠清诚恳的眼神,季浅靥微笑,「嗯,本来就是打算告诉你的,估计顾据也有想要你知道的意思吧。」
见宿筠清认真地候着他的下文,季浅靥也就不再多说别的,开始讲他们以前的经历。
「顾家和葛家是老相识了,几代下来都合作愉快,顾据和葛念之都是两家这一辈上的长子,自然从小就认识了,」说到这里,季浅靥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继续讲下去,「念之,是个脾气比较自我的人,他无心于家族和商界,乐衷于开赛车,而顾据……他一直表现得很出色,曾经一度让人以为他是顾氏当之无愧的下一任继承者。」
想到顾据那一身的商界精英范儿,宿筠清真心地点点头。
「我是十二岁的时候认识念之的,在赛车场,然后才认识了顾据,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季浅靥笑了笑,但又一副很困扰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关系,就是对对方知之甚深,又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