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你真是这样想的,那老头我就跟你道声对不起。但是这些话你可得记好了!”老君认真地看着温阮,表情肃穆,神色端庄。
“小辈定当铭记在心,”温阮刚应下忽又咧嘴一笑,笑声极其放肆:“可若是司茗真的先喜欢上小辈,老君将以为如何?”
“你!”老君气得横眉倒立,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手里的拂尘抖得如筛糠。
“我不会的。”大殿的正门口,司茗白衣素带缓步走来。他面色沉静如水,眸中静若深潭,直视前方坐在椅子的温阮,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我不会喜欢上仙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第四章
温阮看向司茗,仍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好像刚刚被拒绝的人不是他:“你可醒了。本仙记得你昨天送药的时候摔倒了,回去后光顾着说话也忘了给你上药。”温阮自袖口掏出一个小巧的青色瓷瓶,递过去:“这是先前南海上恭的,专治跌打损伤。听说灵得很,本仙就特意给你送来。”
司茗恭敬地对温阮行礼:“多谢上仙惦念。奴才身上只是小伤,并无大碍。”然后直起身,一脸正气地目视前方,也不伸手去接。
温阮的手保持着递出去的姿势,也不收回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司茗。
老君在一边坐不住,急忙起身走到司茗面前拉着他左看右看,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会摔倒了?怎么昨晚回来没见你说呢?快让老君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司茗转向老君淡淡一笑:“奴才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老君就不必看了,真的没什么大碍。”
“他可不是简单摔了一跤,”一旁的温阮忍不住插嘴:“整个人都快飞出去了。若不是遇到小辈,老君你可就痛失爱徒了。”
老君不买他的账,气鼓鼓地回道:“就是遇到你又怎样?不还是照样给你送到了殿里?”
温阮轻声一笑:“本就是要送到凌虚殿的,哪有路上遇到了就不送的道理?何况小辈也没有让他累着。”然后转身看向司茗,墨黑的瞳中掺了几许暧昧几许柔情还有几许深意:“是不是呀小奴才?难道你没有跟老君说本仙是如何让你送过去的吗?”
司茗闻言心砰砰直跳,耳根处烫的像要着起火来。察觉到老君投过来的问询目光,更觉面上火辣辣一片,恨不得立刻寻一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要怎么说?说你欺我不熟悉路线,故意放着正确的路去绕远路?说你明知我着急送仙丹,却故意一会走快一会走慢?还是说你故意寻了一个借口让我靠近,然后你,你……
司茗不敢再想,一张头摇得像波浪鼓。落在老君眼里是心疼,落在温阮眼里却是好笑:“怎么了?你若是害羞,那本仙替你讲出来可好?”
“不,不要——”司茗连忙出声制止,抬头看向老君,手落在身侧紧紧地绞着衣袍,绞的不成样子。
不自觉地又要去咬唇,那边上仙察觉到立刻起身走过来,面上带着点急促,语气里竟然还有,嗯,不安?
“怎么又要咬唇,这是哪里学来的坏习惯?”他抬手抚上他的嘴唇,指腹轻柔地点在唇面:“以后不许再咬了。听见了没?”
完全无视旁边气得脸色发青的老君。
司茗愣愣地看着他,闻着他身上大海般清新湿润的气息,一腔的怨气和委屈立刻化成虚无。再对上他深情注视的眼睛,竟在眸中深处看到了真真切切的不安和担忧。
于是就像着了魔,竟然就顺从地点头答应了。直逼得一旁全程围观的老君乌青的面上又添了一分紫色。
但眼前的这人却开心地笑了,笑的没心没肺。完全不同他刚到正殿时听到的那个笑声,尖锐刺耳,锋利的刀刃一般割着他敏感脆弱的神经。
然后才说了那样的话。不喜欢,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喜欢。
说的时候是带着怒气和怨气的,说完了就瞥过脸不再看他。只是某一瞬间好像察觉到有什么在那人面上一闪而过,太快了,应该是自己气的眼花。
本想着他那么嚣张跋扈的上仙若是听到这样胆大妄为的话,定会狠狠地教训自己一顿。就算最好看在老君的面上饶了他,一顿羞辱痛骂也是少不了的。
但是他没有,没事人一般笑着问他身上的伤,给他带了药。
连他自己都忘记的伤,他却记得清楚。
连他都知道七星殿里什么药材没有,他却忘得干净。
然后现在又一本正经的,温柔的警告着不许咬唇。仅仅是下意识的行为落在他眼里却是习惯,必须要改,不得忤逆。
温阮看看司茗,将手里药瓶放到他手心里握紧,低声嘱咐着:“这药是外敷的。每晚临睡前洗干净了抹上一点,用指腹推匀直至完全吸收。可能会有点刺激,但是会好的很快。忍着点吧。”
司茗茫然低头,小瓶在自己手里,自己手在对方手里。手心手背都是一样的温度,暖暖的,奇怪的心安。
“你如何知道的?”擦肩而过时,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那人回头,微微一笑宛若云销雨霁、春回大地:“让你更衣的时候就猜到了,还有你的旧衣服落在了殿里,上面有血迹。”
他说你的衣服烂了,回去老君看到一定担心。本仙这里有的是新衣先拿去换一件吧。
他说你不用出去换,就在这里换下,外面风凉。
他说你们过去帮司茗更衣,新衣服花样繁复,他不一定知道怎么穿。
他说罢了,你自己小心点,换好了快点出来。
他说了好多,建议、命令、叮嘱什么都有。
司茗闭上眼稳稳心神,再睁开就看到老君默然地站在对面看着他,那个玩世不恭的神仙早已经离开。
想张口解释,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怎么解释。对面的老君沉沉叹了口气,摇摇头,只说了一句“这是命。”然后也离开了。
大殿里又剩下司茗一人。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药瓶,精致细腻的青瓷小瓶上面雕了一株亭亭玉立的粉荷,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好似光看着就能闻到荷花飘来的淡淡清香,悠悠飘进他的身体,轻轻落到他的心里。
这边温阮刚落到殿外,便有个蓝衣男子疾步从殿里迎出来,先是对他长身一拜而后旁若无人的拉起他的胳膊往殿里拽:“你可算回来了,我这边得了个好东西正等着让你看呢,快点进来。”
温阮极为不屑:“得了吧,就你那欣赏水平能有什么好东西?你知道什么是好东西吗?我亲爱的太子殿下?”
这蓝衣男子便是南海龙王唯一的儿子瑾瑜,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老龙王专门请了人间的教书先生给取的。出自成语“握瑾怀瑜”,寓意这新出生的太子是一块无暇美玉,纯净高贵、玉洁冰清。
名字是好名字,但这太子却从小不安本分,既不喜书本也不喜法术,每日里吊儿郎当、游手好闲。今天搂上这个婢女撩拨人家绣裙,明天抱着那个小奴宽解人家衣带,活脱脱一个吊儿郎当、色迷心窍的登徒子。
可怜的老龙王和夫人不知叹了多少气、流了多少眼泪,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也曾狠心关在水牢里饿了他三天三夜。但放出来吃饱了睡饱了之后,照样看见好的就亲上去,简直没心没肺。
不知哪个提了个建议让龙王带着太子出去见见世面,兴许见了其他王子皇孙就知道自己与人家的差距了。老龙王听后乐得直点头,第二天就带着瑾瑜去了天宫拜见了玉帝。结果好巧不巧碰上温阮也是第一天过去,两个年纪相仿、臭味相投的纨绔子弟一见面便心生好感,连摆了好几场酒席庆祝相遇相知,你吹我捧之间宛若桃园结义的兄弟,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对方看自己是何等的一片赤诚。
老龙王的算盘打了空,自回到南海后便蛰伏多年都未再出面。听知情人说龙王夫妇正在努力创造后代,可惜王后身体不支,龙王便起了纳妾之意。结果王后得知了天天跟龙王面前哭闹,搅得龙王还未及花甲便白了一头一脸的须发。
可这其中的真真假假又有谁知道呢?反正众仙只见那蓝衣的太子经常携了各种各样的新奇玩意大方出入凌虚殿,然后欢言笑语、氵壬声浪叫彻夜不绝,让人觉得替两位害臊都是多余。
眼下瑾瑜急急将温阮拉进内殿,内殿的案桌上放着一个黄色丝绸料子的画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温阮不解地看向瑾瑜:“你何时变得这么风雅了?得了幅好画要跟本仙品评吗?真对不住,本仙不好这口。”说罢转身要走。
瑾瑜连忙拽住他的胳膊,陪着笑脸将温阮拉到桌案前,故作神秘的拿眼一点画卷悄声说道:“你好不好这口,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温阮被瑾瑜的样子逗的好笑,便伸手撤去画卷上绑着的绸带,从上倒下慢慢地摊开画卷。
画卷上是个醉卧在青石边的奴儿,小巧精致的脸上一张桃花眼媚眼如丝、脉脉含情。樱唇微微张开,露出尖尖的舌头,似喃喃低吟又似默默求取。他通体未着一件衣服,长长的头发顺着柔软的腰身垂下,服帖在臀部。胸前两粒粉嫩的乳珠若有若无地隐在发间,发尾轻扫上胯下的浓密,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撩开。
“怎么样?是不是你好的这口?”瑾瑜在一旁流里流气地问道。
温阮微微一笑,轻轻点头:“果然是绝色。”
“哈哈,本太子就知道你喜欢!”瑾瑜一把将画夺去,伸手摊在温阮面前吊儿郎当地要挟着:“这美人现下正在本太子手里,听说还是个未开苞的。本太子得这么一个美人可真是费了番功夫,你这堂堂的天宫上仙打算拿什么跟本太子换呀?”
温阮懒懒地靠在书案上,懒懒地看着满含期待的龙太子:“虽是绝色,但你怎知本仙就一定会要他?而且这天上地下还有什么不是你龙太子玩过的?连本仙这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你带来的,你若想拿尽管拿回去吧。”
瑾瑜似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收回手看着温阮笑的意味深长:“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你身体里几个色心色胆本太子可清楚的很。但凡是好的东西,哪个不是你要先尝过?我可告诉你,这美人在下界的价码可高了去了,好几个王公贵族都等着尝鲜呢。你若今天不要,以后可就再也没有喽。”
温阮也不含糊,劈手夺过瑾瑜手中的画卷漫不经心地说道:“凡你所需,只要我能给,尽管拿去。”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英雄难过美人关’!”瑾瑜乐得开怀大笑。
“快闭嘴吧,这词哪有这么用的。没读过多少书还偏爱卖弄文采,真不怕风大把你的嘴巴扇歪了!”温阮放下画卷,一扬下巴一挑眉:“快说,你到底要什么?”
瑾瑜也不恼,神神秘秘地靠过来轻声说道:“我要的也不难得,就是,呵呵,就是拜托你从老君那里求一枚仙丹给我。”
“仙丹?你要仙丹做什么?”
“呵呵,你也知我前几日在跟西水的某小子争一个婢女。本来本太子的胜算还是挺大的,没成想要得手的那天让家父给叫去训话,才晚回来一个时辰那婢女就被那混账小子掳走了。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婢女,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才想要捉弄捉弄他。你也只西水族天生感官灵敏,普通的药是瞒不了他的。所以我思来想去也只有天宫的仙丹了,于是就来拜托找你了,嘿嘿。”瑾瑜笑的一脸荡漾。
“呵,又是这种破事。”温阮白了瑾瑜一眼,没好气地臊他:“我说你好歹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南海龙太子,多少人想巴结还巴结不上,怎么你就偏爱跟别人去抢呢?上次为了那个灵妖族的奴儿你被那无极灵尊打得头破血流,人家法术高强你什么都不会吧还为了那莫须有的一往情深硬着头皮上,结果呢?嗯?你都不觉丢人啊?还想再来一次啊?”
末了又补了一句:“本仙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么一个没水准没档次的朋友!”
瑾瑜听了还是笑嘻嘻的,好似根本不知丢脸为何物:“这次这个我是真不想要了,但要这么放手也未免太窝囊。你放心我绝不会惹出事来,就是小施惩戒,教训一下就完了。”
温阮被他笑的不舒服,挥挥手不耐烦地回道:“五日后来取,过期作废。”
瑾瑜闻言大喜,对着温阮一揖到底:“今晚小弟就将美人送到贤兄殿中,还请贤兄笑纳。”
第5章第五章
美人送来的时候,温阮正在殿中的温泉里沐浴。一旁侍候的奴才小心地摆好几样必需物品,然后轻手轻脚地掩了门出去。
屋内水雾氤氲,迷迷蒙蒙。池中的活泉水不停翻涌,蒸腾的水汽袅袅升起,模糊了那个静静泡在水中,披散了一头长发的男人的脸。
“奴才给主子请安。”美人微笑着冲温阮盈盈一拜,声音娇软柔媚、撩人心怀。
温阮也回冲他一笑:“累了吧,快进来泡一会。这温泉水最适合提神解乏。”
“谢主子关心,奴才不累。”嘴上这么回着,那解开的衣衫的手却没停下。温阮看着他葱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领口上的扣子,然后一个一个不急不缓的向下解去。雪一般莹白的肌肤一点点露出,带着几许渴求、几许诱惑,若有若无地挑动着水中人的欲望。
直到衣服全部褪到地上,美人的身体终于一丝不挂的完整呈现在温阮面前。精致的脸孔、白嫩的脖子、柔和的锁骨、粉嫩的乳珠、还有平坦的小腹和小腹下面微挺的私密竟全部与画上一模一样。
没来由的想起几百年前在人间游玩,某天路过一个茶馆听见里面的说书先生正绘声绘色地讲着一段凄美的人鬼情缘。于是就收住脚步站在外面静静地听。
说故事凄美不过就是生前有恩死后来报。多情的女鬼贪恋木讷的和尚,大着胆子藏在画中每日里陪他诵经打坐,念佛参禅。他偶尔在画前多停一刻,画里的她脸色就羞红一分。
某天壮了胆子想去撩拨和尚的清净,却不幸被路过的法师察觉。紫金钵的金光无情地穿透她的身体,灰飞烟灭前又最后看了一眼和尚。清水一样的面上无欲无求,仿佛这一千多个日夜相伴轻薄的如同禅房外终年缭绕的云雾。
说书人的醒木重重落下,敲碎一地叹息与眼泪。屋内的凡人听得心酸,屋外的神仙却听得好笑。
凡人就是凡人,饱食终日、无所事事,闲下来就爱幻想一些有的没的。他往来三间上百年见过的鬼怪无数,不是呆板的像个木头就是魅惑的像个狐狸。何况鬼怪本就无心,不知道凡人怎么想的要让它们去掏真心?
真是奇怪。
想到凡人,那个小奴才白净清润的脸又在眼前浮现。明明就是动了心思却死板着一张脸硬说不喜欢,扯上现在就罢了还非得拽上未来。未来什么样他这个神仙都看不透一介凡人却说的有模有样,斩钉截铁。
不喜欢?哼,天上地下本仙想要的东西想要的人还从没轮到对方先说不喜欢!
不喜欢是吧?行啊,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小奴才,咱们慢慢来。
一念及此,温阮又笑着摇头。这是怎么了?这是在干什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场景里突然想起他?
抬眼向前看,正对上一双迷人的灿金色眼睛。不知何时已经下水来到自己身前的美人关切地问道:“主子怎么了?可是温泉泡多了身体有些不适?需要奴才扶您到那边的青石榻上躺一会吗?”
温阮微微摇头,抬手抚上美人的眉眼细细摩挲:“哪个不中用的画师,这么漂亮的一双金色眼睛怎么就没画出来?若是将它画上就更完美了。”
美人娇笑,灿金的眸中流光溢彩:“便就是担心太过完美,会让看画的人以为这是往夸张了去画,十分不真实。”说罢将柔若无骨的身子轻轻靠上温阮结实的胸膛,整个人坐在他的身上。下边用自己的私密缓缓磨蹭着两人的交接处,上面柔软的嘴唇附在他耳边轻吐呵气:“而且见面的时候再看,岂不比在画上来得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