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浅想了想还是接下了话:“头痛的另一个可能就是心病。太后莫不是心病。”伊太后转过头,拉着墨浅坐下,点了点头:“哀家的身体哀家自己知道,就是心病,你可愿帮哀家。”墨浅一听这话忙道:“墨浅德微行浅,有何能力为太后解危宽心?”
太后一听这话,点点头:“这事情,还真就只有你能帮哀家了,若连你都不帮哀家,哀家就真的走投无路了。”声音稍低,似是请求。随即太后庄重而严肃:“此时事关重大,你一定要答应哀家啊!你放心,哀家会履行承诺,在四十大寿之后让你离开,决不再留你。”
面对着这样一个早早就失去丈夫苦苦独自支撑的女子,墨浅没有办法决绝,甚至可以说墨浅还没有学会拒绝,自小到大,性子温和的他就没有拒绝过什么。他苦涩的点头:“您说吧!”
伊太后正是看中了墨浅这种性子里的逆来顺受,方才用了一计苦肉计,此时她泪流满面,整个人都显得苍老了许多:“请你帮帮哀家,哀家在作为一个妻子,为丈夫伸冤的妻子而祈求你。”说着竟已经泣不成声,墨浅听着,惊觉一个天大的秘密将要展现在他的眼前,一个关于皇室的秘辛,他很想反悔,却已经容不得他了。只见太后俯下身子低语道:“请为先皇开棺验尸。以求知真相,慰其在天之灵。”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片嘈杂之声,伊太后连忙整理妆容,召一名丫鬟进来问话:“外面是出了什么事情?”
丫鬟回道:“听说是出了刺客,大闹了皇宫,现在这刺客正往御书房方向逃去,后面是官兵再追。”
伊太后一听便急了问道:“皇上在何处?”
“正在御书房。”
一边忙抓紧墨浅的手,另一边下命令道:“吩咐下去祥然公主的寝殿增加守卫,墨浅陪哀家去御书房看看。走。”
十二 离京有变
尉澜的暴脾气,到第二天便没抑制住,连夜闯了皇宫,闹了个人仰马翻,鸡飞蛋打。
他是故意的,故意大闹了一番皇宫,目的是打一场架,出出心里的闷气,顺便也警告一下皇上龙启平,别一而再再而三的拉墨浅入火坑,害自己担心不说,连带着整个飞霞谷都要跟着提心吊胆的,让皇上也小小心。尉澜打够了甩开后面的追兵侍卫,可是却总能感觉到暗中有高手跟着他,总也甩不掉,想来应该是皇上龙启平的人,于是乎尉澜也不再绕圈子了,直接奔向了御书房,果不其然,龙启平正在御书房坐的好好的,面前一壶茶,两个茶杯。
龙启平连头都没抬道:“打了这么半天,累了吧!喝口茶吧!”尉澜明知故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其一,外面人仰马翻,侍卫都只被打伤,没有死亡;其二,能有这个能力,拿打架当玩的人只能是你;其三,跟在你后面的是朕的暗卫,他不杀你,只跟着你就是朕的命令。也提醒你,别拿皇宫当你家出入自由,这些守卫不是吃干饭的,你可小心些别哪天一不留意没了脑袋。”随即压上了脸上的不悦:“朕若是连这些分析能力都没有,也不用当皇上了。哦,对了,为了你不那么麻烦老闯皇宫,朕决定给你一个职位。”
尉澜脸一阵红一阵白,想是气的,却一听他这口气,当下喝道:“我说过,别老连累飞霞谷。只要你不拉墨浅下水,我又怎么会闯皇宫?我不需要什么职位,虽然我是你师兄,可是我也不介意毁了你的皇宫!”
皇上慢条斯理的倒茶:“先别那么着急着做决定,墨浅在伊太后那里,等会就过来,等他过来你们面谈,再决定是不是要这个职位。先喝杯水休息休息。”尉澜当下也不急了,平了平气息,一屁股坐在皇上的对面,如你饮水般的喝起了茶水。龙启平早有打算道:“朕先说着,师兄先听着,就当听乐子,决定权最后在你那里。想必师兄应当知道太后中毒一事,当时墨浅答应要找出下毒的途径,至今也没有找出来,朕想着,医者,医人也,不是捕快,也不负责破案,就不难为了墨浅了,既然师兄来了,不如就让师兄来破这个案子好了。师兄要是不同意,朕也不强求。”
尉澜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腹诽道:究竟是墨浅答应的,还是你们强加的。
逞口舌之快也没有意思,尉澜当下只顾喝水,暗自恢复力气,也不说话。
果不其然,没有多久就听张公公高声道:“伊太后到。”
随伊太后一道进来的还有在一旁陪着的墨浅,他一如往常,一根青玉簪束发,没有多余的累赘,一身的浅衣。尉澜一见墨浅就毫无掩饰的双眼放了亮光,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来。墨浅抬眼一见是尉澜,倒是一惊,随即明白自己两日不回又不传消息回去,尉澜是急了这才出此下策,夜闯皇宫,登时有些感动却又着急尉澜的安危,一时愁上心头,眉头紧蹙,脸色青白一片,尉澜冲他挤挤眼睛,示意没事。
皇上站起身给伊太后让座,伊太后看到有外人在,看了一眼尉澜,问的却是刺客的事:“皇上没事吧!听说有刺客,不知道抓着了吗?”
皇上看着尉澜,又看看墨浅,看的尉澜心里有点没底,可以他倔强的性格硬生生的挺直腰杆,瞪圆了双眼,这时候皇上才道:“回母后,那刺客武功高强跑了。”
伊太后大舒了一口气:“没伤到人就好,这等狂徒,一定交代下去全城搜捕,敢闹到这里必定是穷凶极恶之徒,要是抓到定不轻饶。”尉澜在一边听得是脸红脖子粗,偏生又半句吐不出。墨浅在旁边到是也松了一口气,见尉澜一副吃瘪的样子,心里也是一直偷笑。
却在这时伊太后指着尉澜道:“这是何人?见了哀家竟不行礼,好生的不知礼节。”墨浅想说话,为尉澜请罪,却被皇上抢先道:“母后说的可是这位”龙启平遥遥一指尉澜“母后还不知道吧!这位可是飞霞谷现任谷主尉澜,和墨浅同出一宗。”伊太后一听回头看了看墨浅,墨浅点头开口道:“正是。”
尉澜一抱拳一本正经道:“我是江湖人,不懂皇宫里的规矩有唐突之处,还请太后恕罪。”皇上在旁边补充道:“朕已经赦免了尉谷主的规矩,其实论江湖辈分他还算得上是朕的师兄呐。”伊太后不赞同道:“皇上又不是江湖人,怎可,以他们的排名乱了规矩,降低了身份。还是叫谷主的好。”尉澜立时表示赞同,双手抱拳:“伊太后说得是,我这回来,是带墨浅回飞霞谷的。”
伊太后一听这话,登时脸上露出苦涩,眼里有些希冀的看向墨浅,墨浅低头,他是很想和尉澜一块走的,只是一看伊太后,顿时有苦难言,犹疑道:“恐怕一时回不去。”
尉澜一听墨浅这活,心里顿时就有些乱了,不过好在怎么说也是做谷主的人见过大场面,表面上还是临危不乱的直接问墨浅:“你可是暂时留下?”墨浅点头说:“是。”尉澜得到墨浅的回答,知道事情恐生变化,于是立刻转向面对皇上说:“提议挺好,我同意。”
龙启平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立时一笑:“母后,尉谷主长途跋涉而来,定是有重要的话对墨浅交代,不如这样,今天就让墨浅和尉谷主回墨宅,母后要见墨浅还不是随时的事情吗。”太后点点头,拍了拍墨浅的手背道:“也好。”
十三
墨浅和尉澜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宫,从前至尾墨浅就没有和尉澜说过一句话。
尉澜自知理亏,瞒了墨浅这些时日,一时也有些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对。绿柳和彪子一看两人这个架势,心知肚明,不好,一个个都各干各的去了。直到了屋门外,墨浅径直进了屋子,‘啪’的一声合上了门,把尉澜关在了门外。尉澜坐在门口,发着呆,他心里有些堵,赌气尉澜竟会说,要留下的话,在那种时刻他竟没有站在自己的那一边,尉澜在意的是他究竟有没有在意过自己。
绿柳从旁边经过,见到谷主这样,忍不住调侃两句:“大少爷,吃了闭门羹了?”尉澜道:“去,干你的活去。少在这里看热闹。”
“大少爷,我可是好心。”绿柳往前走了两步终究是担心自家二少爷的未来,要说绿柳可以算是最早看出两个人之间微妙关系的人,于是又退了回来,提点道:“大少爷,从我认识二少爷起,他可就是为人谦逊随和到一定程度的。从没和别人红过脸,烦了厌了顶多就是走掉躲开罢了;要是惹到二少爷了,顶多也就是绷起脸来,连骂人都不会的;而且二少爷从来都不会拒绝受难者的请求,只要是不违反自己的底线,二少爷大多都会答应。可是依绿柳看二少爷至少对您是不一样的,因为他唯一争吵过的人就只有你,唯一红过脸的也只有大少爷你,还有他唯一拒绝过别人好意的也只有你大少爷了,再有就是二少爷就只有对大少爷提过自己的愿望,要求。在绿柳看来,二少爷只有在大少爷面前才会像一个有欲有求的人,而不是大家面前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仁医了。所以大少爷,你可别半途而废,绿柳很看好你的。”
尉澜听清了绿柳话里话外的意思,扬头骄傲道:“我当然是知道我对他是不同的拉。不过谢了,不愧是绿柳。”
绿柳撅起嘴巴道:“大少爷要是真想谢绿柳,那就抓紧摆平京城里的事情,让我们回飞霞谷,再然后做一个任劳任怨的好谷主。”
“行了,哪里有那么多的要求,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赶紧去吧!我还有场硬仗要打那。”尉澜开始赶人,绿柳做着鬼脸笑着跑开了。
尉澜坐在台阶上,深吸了口气,做足了准备,像是要英勇就义一般猛地起身,刚要拍门,却听得屋里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于是他变拍为踹,红漆木制的两开门顿时倒地,成了破门。尉澜闯进屋里一看,墨浅的手还保持着拿着青花瓷瓶的姿势,而摆放瓶子的架子下面已然是一堆碎片。
尉澜连忙上前拉住墨浅,尝试着问道:“喂,你没事吧!别生气了。要是实在不行,我去寻些瓷器拿来给你砸,消气可好?”
墨浅回神,抽出胳膊,寻了处凳子坐下:“气你有用吗?给我一个解释吧。我听实话。”尉澜挠了挠头,也坐在他的旁边,苦苦思索道:“这话可长了,要从何说起啊!”
天色还亮,墨浅背对着阳光低着头眼睛盯在某处静坐着,在桌子上映出一片阴影:“皇上是你师兄?为什么从不曾听你提起过?”
尉澜听了这话,到是叹了口气:“这是要从青岩帝国先皇龙玄云年轻做太子的时候说起,那个时候他隐姓埋名,在民间拜师,拜到了祖师爷的门下。和我的父亲是同门师兄弟,后来龙玄云身份大白之际,我的父亲还出过仕,当过官哩。后来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反正结果是龙玄云和父亲老死不相往来。”
“为什么从不曾听师傅师娘说起过?”墨浅的声音更低了,满满的都是落寞,在他的心里渐渐的滋生出和飞霞谷的隔阂感,仿佛他是不被亲人信任的,此刻的他是自卑的。
尉澜听出他语气的低沉,状似不经意的提高嗓门道:“嗨,都说了是老死不行往来了。我也是意外才知道的陈年旧事,才不是故意瞒着你。”墨浅随即抬头眼神希冀:“那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和我说?”
“你没有问我啊!我又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是问了,我肯定说呀!”
“那现在我问你了。”墨浅的语气明显的欢快了些。
“爹娘走的时候,把飞霞谷交给我的同时,也交给我一个玉牌,你看就是这个。”说着尉澜拿出曾经在和龙启平第一次见面时出示的玉牌,玉的质地很好,上面龙凤呈祥,墨浅接过放在手心里,沁凉沁凉的,他抬头看向尉澜,只听尉澜继续道:“说是飞霞谷有难可以此为凭证出示给龙启平叫他帮忙,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是你我的同门师弟。”
墨浅并不笨,已经知道了大概就又问:“今天从皇宫里出来之前你答应了他的什么条件?你可是因为我答应的?”
尉澜不答话,反问:“你又是因为什么一定要留下?”
“太后怀疑先皇的死。”墨浅直言道。
“当时我便相信你是有原因,果不其然,你又被太后骗的留下了。没错,我是因为你才答应皇上的,只是想留在你身边的缓兵之计。”尉澜知道这样说以墨浅的性子定然会觉得内疚,可他还是这样说,他要让墨浅知道自己的心意,也要做到对墨浅实话实说。
墨浅听了果然是觉得内疚,便道:“是我连累了你,连累了飞霞谷。”
尉澜乐了,弹了墨浅一个脑瓜崩:“傻瓜,说什么连累。今后入宫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你一起了。”
墨浅至今也并未明了尉澜答应皇上什么问题,抬头拧着眉头疑问道:“你到底答应皇上什么问题?”
“还不是你,随随便便的就接了什么活,给太后解毒,龙启平是要我破案呀。”
墨浅听闻又叹了口气:“这些日子给太后疗毒,虽没有真的认真去找毒源,不过我还是看出了些眉目,你听好了,到时候皇上问起,就这样说。伊太后身边的波斯猫有问题,猫毛里有些药粉,本身毒性不大。再者我和太后同处的几日发现她每餐所食的食物中必有碧波翡翠汤,里面都是大补的食材,是太后多年的习惯。只可惜由两种完全不同的无毒或浅毒的物质相遇结合而产生毒素正是二十四瞧明月夜最基本的成分。这两种无毒的物质一个通过触摸,一个通过食用进入太后的身体,沿着奇经八脉流走,二者相遇形成慢性毒药二十四瞧明月夜,时间一长毒性显现便出现症状了。”
“喂,行了,墨浅你还真去想啊!你是真傻假傻,找没找出原因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关系,恐怕让你接下来做的事情才是真正的目的,皇上许诺我职位,只是为了让我放心,也备不住就是打着危急时刻让飞霞谷帮忙的想法。”尉澜想了想又道:“不对,说不定从开始他让你进宫替伊太后诊病,就打的是飞霞谷的主意!”
墨浅叹道:“好深的心机!”一阵风吹进,浮起了衣袖,墨浅起身这才注意到红漆木门凄惨倒地,顿时拍案而起,指着木门,气的语不连贯,叫道:“这,你,不是你的屋子是不是?看你今晚怎么过!”
风起时,尉澜一见墨浅的眼神就知道不好,在墨浅拍案而起的时候已经逃开几步之外,嘻嘻哈哈道:“不是还有那么多的客房吗?”尉澜一见墨浅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连忙转了语气“我修,我修,我修就是了。彪子,绿柳。”蹭的一下跑的没有了踪影。
十四 秘密又见秘密
当初庄太皇太后的寝宫,凤翔宫的主寝殿里,自庄太皇太后毒发身亡之后,墨浅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他对凤翔宫最后的记忆依旧停留在,午后的烈日,膝下的碎石,白色的孝衣以及回荡在耳边绕梁三日而不绝的钟声。而这间寝宫里有很美好的回忆,有一个老人亲切的低语,温柔而又慈爱的关心。他却从来不曾知道绕过寝宫里屏风的后面,有一排那么大的书架,拿出书架上每个女子都必读的《女戒》一书,按动开关会呈现在眼前一个无比阴暗,无比交错复杂的地下通道。
光明与黑暗其实只有一线之隔。
此密道深入地下不知几米,并没有想象中的阴暗潮湿,很干燥,每隔十几步的路就会出现一个灯槽,地下的通路复杂曲折更甚于地上,若说地上是九曲十八弯,这地下通道就堪比是阴阳八卦的阵法所做出的迷宫。有很多的支道,一个不慎就可能迷失在里面。只是皇宫中最不为人知的秘辛之一,狡兔尚有三窟,危机逃命之时,这就是最大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