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觞 中——苏亓

作者:苏亓  录入:04-04

无意识的咬紧了双唇。苏允顿在半空的手捏紧成拳。

故意的么?故意让他看这种不堪丑陋的情景?明知是他此生最大的厌恶,便用来玷污折辱?

亓珃,你还真是个孩子。以为我会在乎么?

深吸一口气,退开一步,苏允垂首微微躬身:“臣苏允见驾。”

91.召幸(下)

正在深入的两人似未曾听见帘外有人说话,继续着水乳交融的纠缠,氵壬靡的湿气与呻吟充斥鼻端耳际。

“臣,苏允见驾!”

莫名的心中腾起一团怒火,苏允提高了声音重复了刚才的话。

叫他来,就是为了表演这出好戏么?那么他现在看过了,是否可以走了呢?

“君上,若无他事,臣告退!”

加重的语气让里面的人终于有些许反应。少年略略抬起头,唇边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懒懒推开身侧的人。

裴惜风正浑身酥软快活,很不情愿的向旁缩了缩。亓珃白皙玉色的手指向上挑了挑,裴惜风委屈的扁了嘴,娇声道:“君上……”

一个眼风撇下,裴惜风光裸的上身颤了颤,再也不敢多言,忙从御床上起身,快速的着好了衣裤。回转身,向着床上的少年恭敬跪倒:“君上,惜风告退了。”抬眼来时,桃色媚长的眼眸水润盈盈,无限委屈不舍都在那两颗摇摇欲坠的泪珠里,叫人看了我心犹怜。

亓珃一摆手,连话都懒得再说模样。微微侧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倚在柔软的长枕上,脸色冷淡。

裴惜风不敢再玩什么花样,赶忙爬起来快步走出。与苏允擦身而过时忍不住就是一声冷笑。

“哟,这不是苏大人……呀,不,苏相公么?君上的下半夜,就麻烦苏相公好生伺候了。”

帘子被故意的摔得老高,苏允笔直的站立着,没有去躲重重打在脸上的那些珠碎。裴惜风走到殿门口还不忘回头狠狠的再剜了还僵立的男人一眼。

这个苏允,当真是阴魂不散!

很久,苏允都没有动,也没有抬眼去看床上的少年。

这个寝宫,此前他来过很多次了。每一次进来,殿内俏静无声,只有清浅轻柔的呼吸声引领他来到床畔。伸手,就有个孱弱温软的身躯靠进自己的怀抱。那时的亓珃,让他心底深处充满怜惜与温柔。

很久,没有任何声息,直到一声轻声的咳嗽打断了沉闷的宁谧。

亓珃捂唇又咳了数声,苏允极快的抬起了头,触目是少年情事之后微微敞开了的衣襟,缠绕在胸前的绷带掩盖了血肉模糊的那个伤口。苏允的手又一次掩上心口。

“水。”

冷而淡的一声命令,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调。

苏允怔了一下之后才明白他的意思。御床之侧的矮几上备了夜用的点心瓜果和甜羹宵夜,两道清冷的眸光射在苏允脸上,没什么情绪,等他服侍。

没有多久的犹豫,苏允走到案前倒了杯热茶,转身来到床侧。没有像之前那样顺势坐下来,而只是站着,伸手递去杯子。

纤美的长眉微微挑动,亓珃斜睨了一眼面前的男子。

“习风院的规矩,吕止曰没教给你么?”

杯中的水有轻微的晃动,但是苏允的手仍很稳定。

“要报复的话,就杀了我。”低哑的声音自口中吐出,苏允缓缓抬眸,望定近在咫尺的人,“亓珃,是我对不起你。”

“啪!”

水泼出来,杯子自手上被打落,摔在玉石地面。紧接着又是一声“啪”,那是狠狠的一下掌掴,打在苏允的脸上。

少年的声音极冷,轻蔑而嘲弄的:“苏允,你叫寡人什么?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的条件寡人还没有接受,想死的话,你的父母家人,还有那十八个孩子,就是你的陪葬。”

苏允震颤一下,深沉的黑眸闪过一丝极度的惊讶。

“你……”

亓珃冷冷望着他。

“跪下。”

拳紧握,额上青筋凸起。苏允不由自主的避开了眼。一个月而已,那少年为何变得如此陌生。分明还是那般绝美苍白的容颜,但那上面的表情已仿似成了另一个人。

面前的这个人还是曾为他哭为他笑的亓珃么?还是那个不顾一切只为保护他安全的深情少年么?

苏允不敢亦不愿相信,一个人竟可以变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

“苏允,这是最后一次寡人重复对你的命令:跪下。”

亓珃声音不高,威严而冷漠。

一刻,苏允缓缓跪下身躯,面上已然恢复了惯有的平静。

又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呢?居高临下望下来的这个少年,他何曾看得懂过?比起他的心机城府,自己的歉疚不忍是否显得格外可笑愚昧?

还记得么,曾经是多么痛恨面前这个人,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挫骨扬灰而后快。如今呢?自己跪在这里,面对的是同一个人,却有着完全迥乎不同的心境。即便明明知道他是杀害青儿的凶手,即便他做了最令他痛恨的隐瞒欺骗和愚弄,但竟然,竟然仍旧心存不忍与愧疚,竟然仍旧忘不了心底的那抹温柔。

苏允自嘲的在心中对自己笑了笑。

这样也很好吧。这样的亓珃才是他能够理解和明白的那个冷漠绝傲的少年君王吧。

低下头,跪拜的姿态却仍是透出那股与生俱来的清高傲岸,苏允清朗的声音不急不徐。

“君上,有何吩咐?”

92.你的身体

“君上,有何吩咐?”

听到这句问话,少年冰冷的面容浮现一抹淡笑。

“抬起头来。”

依言而做,那张绝美精致的面容又一次映入苏允的眼帘。

亓珃抬手,一根食指微屈,向着跪倒在地的男人勾了一勾。“过来。”

苏允缓缓膝行,来到床侧时四目相触。

那么近的距离相视彼此,以前不知有过多少次。苏允心中微动,深沉黑瞳倒影着少年冰渊似的冷眸,那样清透澈澄的美丽是熟悉的,但那两道疏远俯视的眸光却让人恍惚。这个人,根本就从未认识。

面上一冷,白玉修长的手指抚上了脸孔。

“这样才乖。”亓珃露出满意的笑容,微扬的唇角流露不屑蔑意,“苏允,你的交换条件寡人接受,不过……”故意顿了一下,冰凉的指尖在男人暗色的双唇上划过一道浅痕。

“不过,你的心寡人已不在乎。此前图新鲜,以为得不到就是喜欢,但原来只不过是一时走火入魔罢了。比起其他的男宠,苏允你是让寡人如此痴迷的第一人,值得骄傲呢。”

冷冷语声如冰泉滴落心间,浑身的凉意控制不住,苏允用力抿紧微微颤抖的唇。清俊的面容看似依旧沉静无波,眼神中的那点些微星火也被素有的淡然不惊给掩盖住了。受伤的钝痛只在心底,一个人知道而已。

亓珃望着眼底这张英俊非凡的面孔,虽然有掩饰不住的憔悴与失落,但依旧那样淡漠平和。不由自主的就捏紧了男子的下巴,力道加重了几分,眼神亦更加冰冷狠厉。

“苏允,你听好。你服侍寡人舒服了呢,寡人一高兴也许就开恩放了你的父母,让他们与你妹妹相聚,否则,后果不用寡人说了吧?你的心里装着谁并不重要,从此刻开始,你的这具身体是寡人的,除了让寡人开心,你和这丹宫里的所有人一样,活着并没有第二件事可以做。你,听清楚了么?”

僵跪着,虽然已做好了迎接一切羞辱的准备,但大脑仍是空白了一刻。苏允略显茫然的面容呆了片刻,亓珃感觉到手里紧捏住的下颚向内一缩。是在咬牙隐忍么?就跟之前第一次逼他吻自己时一样?

凉的笑浮上冰的眼。

苏允,原来捉弄你的感觉还是和从前一样好。

“君上,臣听清楚了。”

淡淡的回答从失去了血色的双唇中缓缓吐出。苏允的脸上在这一刻没有了任何表情,如一个失败制作的雕塑,生硬的线条让人感觉不到灵魂的存在。

“很好。”亓珃一扬首。

少年掀开了轻覆在身上的薄被,拍了拍身侧的床榻,向他示意。

“我现在很想做。看在你是第一次侍寝,最简单的姿势就可以了。”

苏允一愣。

最简单的姿势?

情不自禁的就皱起了眉头,那是什么意思?知风馆中,绻心每次只是用最轻柔的动作为他洗沐下体,除此外,并无任何奇怪的言行。那些吕止曰特意交代给他翻阅的书本,也早已束之高阁。除了最初不经意翻开的一页之外,他对其中的任何详情一无所知。

“怎么?”

亓珃一皱眉。男人茫然的表情太过明显,他是何等聪明的人,一望便看出端倪。

“你什么都不会?”

苏允眉头一紧侧过脸。少年惊讶的表情简直就是一种羞辱,难道他就应该会这些东西么!

亓珃把苏允的表情看在眼里,陡然的笑了起来。

“苏允,你果然到了哪里都有人疼啊,连寡人的习风院都对你破例。来人,传吕止曰。”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门外的宫人下的命令。那些都是服侍多年的老人了,听见这样无甚波澜的凉凉吩咐心底都是一颤。

吕大公公要糟糕啊,那飞奔去传旨的太监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君上的口气很不妙!

93.处罚

吕大公公要糟糕啊,那飞奔去传旨的太监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君上的口气很不妙!

吕止曰在苏允走后就知道很不妙。

绻心交上来的言周教汇报在递交给戚总管之前他和邹岚都详细看过。一切都很令人满意,只有一点他不明白。那就是为什么苏允会如此配合?以他的经验,像苏允这样一个生来便与离经畔道为敌的高傲男子,应该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那些东西的才对。

思前想后,终于发现了一件事——绻心!

自始至终,对苏允“教导”的过程只有绻心一个人知道。顾忌到苏允的特殊之处,为了让过程顺利快捷,吕止曰和邹岚都觉得只有绻心一个人服侍是最好的方法。

但他们竟然忘了一件事情!如果绻心有意欺瞒,那么就算在知风馆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无从得知。

吕止曰吓出一身冷汗,即刻招来绻心询问。那孩子在苏允走后就变得有些奇怪,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话也越说越少。吕止曰逼问得急了,绻心仍是回答:“都按照公公交代的做的。”除此外,恁是如何打骂也不再多说一个字。

吕止曰心里在打鼓。虽然一千一万个希望绻心说的是真话,但从那孩子的眼神里知道,那不是真的。

果不其然,噩梦来了。

吕止曰跪在寝殿内的冰冷地面之上。浑身颤抖,声音更是抖得说不全话。

“君……君上……都……都是这个下作的陪侍……是……是他谎报了进度……苏……苏相公……其实……其实还没有……”

亓珃高居于玉阶之端,一手托腮,垂眼下视。

“他叫什么名字?”

他一发声,吕止曰立刻止住了抖抖索索的请罪。高高在上的君王的面容如月华皎洁,他不敢仰面,那轻浅如冰泉叮咚的问语虽然不高,但第一字出口便叫整个大殿如沉水底,清冽的空气让人心底生寒。

吕止曰是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额上冷汗坠落,结结巴巴的回答:“他叫……叫叫绻绻……绻心。”

亓珃轻轻哦了一声。

“绻心。”这两个字唤出口,脚下的那个瘦削少年不由自主的就颤了一颤,亓珃的声音却格外温和,“你在习风院当差多久了?”

“六……六年。”绻心颤抖的声音低弱蚊吟。

大殿静谧,微弱的回音激荡着苏允的耳膜,他仍是以方才的姿势跪在帘后的御床之侧,直到吕止曰和绻心进殿,亓珃并没有再对他说一句话,也没有让他起身,而只是自顾自披了长袍,悠然步出内殿。

“六年?”亓珃问道,“那么习风院的规矩你该很熟了吧?”

“是。”

绻心低声回答,本就有些苍白的面容更加没了血色。

其实,早在下定决心要这样做的时候便已预料到今天的结果。当苏公子被带回宫中,他便已做好了准备。

“既然知道规矩,为什么要这样做?”

绻心浑身又抖了一下。他这样卑微的身份,从没有机会见过君上,此时跪在这里,也仍旧不敢抬头去看一眼那御座之上的王者,即便只是听到这样并不算严厉的问话,不知为何,也让他心底涌起无限惧意,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不已。

“我……我……”

座上的人微微眯了眯眼,眸风扫向帘后僵直跪地的人影,“绻心,你是不是喜欢他?所以,愿意为他死?”

毫不意外的,连跪都跪得笔直如岳的身躯不受控制的震了一下。亓珃微眯的凤目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

“我……”绻心抖着身抖着声,趴在地上的双手支撑不住身体的颤抖,额头几乎靠在了地面,“……是……”

这是一个让人满意的回复,亓珃轻笑一声。

“苏允啊苏允,你还真是招人喜欢呢。”

帘内男子僵跪如故,背对着少年嘲讽的眸光,双唇紧抿,无法自已的颤动。

他知道,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果然, “既如此,绻心,寡人就成全了你的这份痴情。念在你这么多年为寡人伺候过不少得力的宠人,知风馆的刑具就免了吧。”

亓珃一扬手,一个侍卫自外而入,“鞭刑一百,死了鞭尸,就在这殿外,即刻行刑。”

侍卫躬身应命:“是。”上前几步拎起瘫软在地上的少年,拽住他的头发就拉出殿去。

惨呼声在片刻之后响彻丹宫的夜空。

苏允不用去看,也想象得到此时帘外的那个男子是用怎样愉悦享受的表情在欣赏殿外的这一幕。身子在一瞬间冷透,舌翼感觉到一股腥甜,那是唇被极力的忍耐咬破。合了下眼,苏允腾的站起,快步走到外殿。

“够了!”他向着他吼出来,“你要打就打我,不要迁怒旁人!”

亓珃缓缓轻啜手中的玉杯,眼也未抬,一声嗤笑。

“迁怒?苏允,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下巴微抬,面容阴冷,示意着案前地面,“君前奏对的规矩,苏宗观应该教过你这个儿子吧?跪下!除非你得了宠,凭着寡人的喜欢偶尔可以放肆,否则,”长眉一挑,厉色划空而来,“记住你的身份!”

94.恨

记住你的身份。

这是重逢之后,亓珃对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一种从未有过的苦涩压抑浸入心底,苏允直挺挺的跪倒在地。

处罚绻心只是因为他坏了习风院的规矩吗?没有用知风馆的那些恐怖刑具折磨他,还算是法外开恩了吧?

这与他苏允确实没有关系。

是他太高估自己了吧?以为那个已经变成陌路的少年还会因为自己而做出冲动的事。杀一个低贱的陪侍在他眼里算得上什么呢?这世上也就是自己,才会觉得他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那个心底深处温柔孱弱深情的少年,在这人间原来根本就不存在!从头到尾,只是一场梦,一场噩梦罢了!

亓珃用一种随意赏玩的心情看着目下跪着的这个男人。无法掩饰的痛苦浮上了苏允的面容,令那张曾令自己魂萦梦绕的英俊脸孔扭曲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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