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秦说你要不在家休息两天别去上课了。沈越没听,趁着人不在家还是去学校上课。临近期末了,学生们这个时候最积极,有学生找他讲题一讲讲到很晚。沈越撑了一个星期,最后还是病了,星期五早上回校的时候开车脑袋晕乎乎差点没撞路灯上。
课没法儿讲了,他说同学们自习吧,老师这节课不讲了。他给自己泡了两片维生素C,喝下去压了压,觉得稍微恢复一点精神。下午他接了个电话,梁睿让他去学校。
梁睿又闯祸了。
这次不是把人打了,是把学校投影仪砸坏了。
沈越把梁睿领出办公室,给梁君秦打电话。梁睿把他手机夺过去,“你别打!”
“上次你怎么跟我说的?”
梁睿咬着嘴巴,“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沈越觉得自己也是傻了吧唧的,梁睿有暴力倾向从他老子那脾气也能多少看得出来。偏偏自己心软,上次给这混小子骗过去了。他伸手去抢手机,梁睿不让,两人争执不下,沈越被风吹得头疼得要命,不停咳嗽,脸都咳出血色了,“你给不给我?梁睿我跟你说,我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没有义务整天给你赔这个赔那个。要钱找你老子要去,他多的是钱。”
“沈越,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你说话信誉度太低。”
梁睿急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沈越懒得理他,冷着脸,“电话给我吧梁睿,咳咳咳咳……”他捂着围巾,有点喘不上气,“你真的这么怕你爹,找你妈也行啊。”
“我妈来了只会打电话给我爸让他来处理。”
沈越笑,“那看来只有你老子能治得了你。”
“他治个屁!没人能治我!”梁睿一甩手,有点破罐子破摔,“无药可救!”
沈越不跟他废话了,“你有没有药可以治我不管,反正我不会帮你赔那个投影仪。你要么现在自己打电话给你老爸,要么我跟老师说让他找你爸,你自己选吧。”
“我不选!我不选!”梁睿拽着他袖子,“沈越你帮帮我,我一定还你钱的,好不好?我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马上就期末了,放寒假我也不在学校,明年只有那么几个月我就高考了,真的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但沈越残忍地摇头。
梁睿一下子落入绝望,不折手段冲着沈越大喊,“你要不帮我我就把你和我爸的事传到你学校去!看你还能不能在学校呆了!”他恶狠狠地看沈越,“我爸好面子,到时候你肯定别想再在他身边呆了。我是他儿子,反正他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沈越冷笑,“不错啊,长进了。也是,您有这么大魄力,这么大手笔,砸个投影仪算什么啊?”他转身就走,“那梁少爷尽管去干大事儿吧,奴才不奉陪了。”
梁睿红了眼睛,他手里攒着沈越那手机,气得手都发抖,猛地一下把那铁玩意儿朝沈越后脑勺砸,“你给我站住!站住!”
沈越捂着围巾咳嗽,丝毫不觉身后有危险。他只觉得脑袋后面给人重重锤了一下,血哗啦啦一瞬间从头退到脚,巨大的眩晕感随即空降。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心窝一热,倒了下去。
梁君秦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开会,一桌子高管见着梁先生猛地一起身,还磕了一下大腿。可脸上那个神色,真的冷峻的很。
在路上梁君秦揣着个手机,心里安慰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到医院的时候他真的是有一巴掌扇死这个儿子的心情。这样想着他手底下力道没控制住,把梁睿一巴掌扇倒在地上。梁睿那嫩嫩的脸蛋上立刻就浮出红肿血丝了。梁君秦还嫌不够,一脚踹上去,梁睿抱着脑袋缩着肚子大哭,拼命叫爸爸我不敢了。
要不是医护人员拉着他,梁君秦事后想想觉得有点怕。
很多年梁君秦没这么愤怒,他对梁睿很失望。
“上次我跟你说过,你有任何事情打电话给我,不要找你沈哥麻烦,你耳朵聋了是不是?”
梁睿当时真的害怕,他没见过父亲如此冷酷,哪怕他考不及格梁君秦都没有这么可怕,他哭得脸上脖子上脏的要命,缩在地上不敢起来。
梁君秦拔高声音,“我问你话呢,耳朵聋了是不是?”
医生在后面劝,“先生,这是医院,还有其他病患需要休息,请您安静点。”
梁先生冷道,“我教训我儿子,没你什么事。你们徐院长呢?让他来。”
医生赶紧把院长找过来。院长过来把梁睿扶起来,“老梁,好了好了,这么多人呢,你教训儿子回家教训去,别跑这儿来丢人。”
梁君秦看都不看儿子一眼,“你看看你自己这个样子,人家都嫌你丢人。”
梁睿被狠狠揍了一顿已经万念俱灰,此刻也不顾死活了,平生第一次顶他爸爸的嘴,“是!我是丢人!那也是你养出来的!你嫌我给你丢人,你有本事打死我!”
梁君秦没想到他这样,作势真的要打,院长赶紧拦下来,劝梁睿,“睿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是你爸爸,再怎么样不能这么跟爸爸说话的啊。你爸爸是在气头上,没有那个意思。”他瞟了一眼梁君秦凶暴的眼神,把梁睿拉到一边,“好了,小孩子家没什么事别老往医院跑,沾了病气不好,折腾这么久也累了,赶紧回家休息休息吧啊。”
没想到最后一句刺激了梁睿,梁少爷顿时就歇斯底里了,“我没有家!没爹没妈的哪有什么家!做爹的只会养小的,还把人带到家里住,我回去难道睡沙发吗!”
梁君秦那眼神真的是要杀人了,“老徐你让开,我今天不把他打明白了以后要闹翻天了。”
“打打打!你只会打我!你有种把我打死了事!以后都没有这个儿子给你丢脸!”
院长赶紧使眼色让后面两个医生把梁少爷架远了,拉着梁先生的手叹气,“你就消停消停吧,看把孩子弄得,何苦呢,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大了就好了。”
梁君秦闭了闭眼,深感自己教育失败,“他妈不管我总不能也不管。”
“管也不是这么管的,都让你这样打能不打出问题来吗?”院长转移话题,“先看看小沈,我刚才听急诊的医生说了,没什么大事,给手机砸了一下后脑勺,可能轻微有点脑震荡。再就是可能有点发热,打了一针退烧,现给吊着葡萄糖呢,休息几天就好了。”
“谢谢,”梁君秦进了病房,“又要麻烦你照顾,不好意思。”
院长和他多年交情,不以为意,“我们俩你还跟我客气。”
沈越还没有醒,躺在白森森的病床上看着一点人气儿都没有。梁君秦坐下来,觉得刚才脑子里那点血气终于消退下去了,他才拉着沈越的手握了握。手背上插着吊针,他也不敢用力,摩挲了一下,感觉到不是冰凉冰凉的,才放心。
晚上沈越才醒过来。病房里安安静静的,梁先生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沈越有点费力,手动了一下扯了针头,疼得眉头都皱起来,“君秦。”
梁君秦这才听到,过来给他挪个姿势,“别动。”
沈越就乖乖不动了。
“跟你说了让你不要去上课,非要去,不听话。”梁君秦刮他的鼻子。
沈越看着他,心里头像是给人塞了个热水袋一样,特别舒服,带着浓浓的鼻音撒娇,“等我好了您再罚我就是了。”
梁君秦亲亲他额头,“罚你还不是我心疼?”
沈越笑得更甜,“知道您疼我。”
“知道就好,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梁君秦给他用勺子喂温水,“我考虑家里面请个保姆阿姨,我是没那么多精力管你,家里还是要有个人照应。”
水喝完了,梁君秦给他擦擦嘴,“梁睿的事情我代他向你道歉。本来上次的事就该说了。”
沈越不在意,“他跟您其实挺像的。”
“是我疏于管教了。”
沈越不知道他们在走廊上吵过,“您没打他吧?”
“男孩子打一打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越叹气,就梁少爷那个娇贵脾气说不定也是他爸打出来的,他说,“打了也是您心疼。”
梁君秦笑,“那小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不用打他。”
“我比他大八岁,那能比吗?上次没跟您说,我觉得梁睿可能在学校会被同学欺负,我看他打架那狠劲儿,不像是闹着玩儿的。您有时间还是问问他吧。”
梁君秦点头,“好。我改天问问他。”
沈越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张开,“抱。”
梁先生坐过去,把鞋子脱了上床,让沈越靠在他怀里。没一会儿沈越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护士查房,推着个车过来量体温。刚把门一打开,正看到病床上老男人搂着年轻病人亲吻。病人还迷迷糊糊的,挂在人身上不肯起来,磨磨蹭蹭用鼻音说话。小护士一个脸红,被老男人瞪了一眼吓得赶紧退出去。
“赶紧起来,看看你丢不丢人,给人看见了。”梁君秦哄着沈越,“不愿睡医院今天给你出院咱们回家睡,去把衣服换了啊。”
沈越早上醒来的时候生理现象突出,揽着梁先生如鱼得水地要这要那。梁君秦知道他打了一晚上吊瓶睡够了,精神了,要闹腾了,他陪着小情人玩了一会儿,终于把人逗弄舒服了。
“再躺一会儿。”沈越靠着他肩窝,砸吧两下嘴巴,浑身上下都舒畅。
梁君秦笑他,“小样儿,再不起来我不陪你了啊,给你折腾一晚上了,我还要上班呢。”
沈越撇撇嘴巴,不情不愿终于起来了。
梁君秦给家里请了个保姆,每天在家给沈越做饭。沈越去学校上课,拎着个硕大的三层饭盒,有朋友笑眯眯说沈越终于交女朋友了?这么贤惠。
监考完了学校最后剩两门考试,沈越自己还要教他的研究生作业。刚好这几天他就躲在画室里面完成他在洛阳的那几幅画。
近年关了,梁君秦问沈越要不要给他买回家的火车票。
沈越打电话给他妈,“妈,今年过年在哪儿过?”
沈妈妈说,“你外公身体不好我要回你老家过年,你是去你爸爸那边还是跟我回老家?”
沈越每年最头疼就是这个事,“爸爸说他想过来我们三个一起过。”
“他想就要听他的啊?他一年到头几个日子是在家里面的?家里面杂七杂八的事情他什么时候管过了?还不是都是我管。每个月就寄点钱回来就了事了啊?你跟他说啊,我过年要回去陪你外公外婆的,没时间和他过。”
“要不然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回老家也行啊,外婆外公见了也开心。”
沈妈妈斥他,“丢不丢脸啊我?把他还带回去我成什么了我?你这孩子大了胳膊肘尽往外拐,一点好主意都没有。”
“他是我爸,我怎么能是胳膊肘往外拐呢?”
“他是你爸,但跟我没什么关系。”
“您说你这是说什么话,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
“你个小孩子懂个屁!你结过婚吗你就夫妻百日恩了,我没催你结婚就不错了。”
沈越苦笑,“行行行,您消消气。我错了。我跟他说,就说您今年回老家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要不要给你买票?”
沈越说,“不用了,我自己买吧,我这边还有工作。我看我买到几号的票再跟您说。”
挂了电话,梁君秦看他不太高兴的样子,说,“怎么样?”
沈越揉揉脑袋,“我妈那个人就是这样,强了一辈子。也就我爸那个脾气能受得了。”
“不是分居很多年了吗?”
“我宁愿他们俩离了算了,说是为了我拖着,我倒是成了千古罪人。”
梁君秦拍他脑袋,“怎么说话呢。”
沈越笑,“您今年怎么过?”
“我不得领着梁睿去给老头老太太过嘛。你早点回去吧,我让他们给你提早买票,回去多陪陪你妈。过完年早点回来,咱们一起可以过十五。”
“嗯,好。”
10、
李景明醒来的时候身体充满倦怠感。他抬手去遮刺眼的光,转头正看到睡在旁边的吴江。
这男人很好看,英俊阳刚,充满年轻活力。李景明俯下身去亲他的嘴巴,心里觉得甜蜜。
吴江被他亲醒了,一翻身睁眼露出个慵懒的笑容来,“早。”
李景明觉得他就像是个小太阳似的,特别迷人。
“几点了?”
“七点刚过。”
吴江翻开被子下床,李景明听得他在厕所里问,“你早上有事儿吗?”
“嗯,约了几个朋友讨论展会的问题。”
“几点?我送你去吧。”
李景明套上衬衣和裤子,光着脚进厕所,“10点,不急的。你要是有课你先去上课。”
“你们干活也够晚的,10点才开始。”
“香港人基本上都是这个时间上班的,他们比较迁就我。”
吴江揽过他来,亲了他一脸牙膏沫。
李景明把脸上白色的泡沫擦了擦,嗔怪他,“刷了牙再亲。”
吴江换衣服,李景明给他收拾床铺和桌子,装电脑带课本,那背影有点像个老妈子。
吴江笑,“我要把你娶进门肯定赚了。”
李景明脸红,“房间本来就应该收拾干净的。”
“男同志乱一点没事儿,你是没看过我们大学男生寝室,泡面盒子臭袜子球鞋衣服,我这比那时候不知道好多少倍。”
“所以要改掉这种不好的习惯。生活习惯很重要。”
吴江看他一板一眼样子特别逗,“行了,以后都有你给我收拾。”
李景明挺认真问他,“吴江,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吴江一怔。
李景明的样子有点委屈。
“过来。”吴江伸手把他抱过来调侃他,“只是让你给我收拾屋子立刻就要名分了。”
“我不是啊,但是我不想只是做sex partner。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吴江一边替他的幽默感堪忧,一边心里欢喜,“谁说是火包友了?我们是恋人,交往关系。”
李景明的眼睛亮起来,“真的?”
“你怎么这么可爱,”吴江大笑,拍他脑袋,“骗你又没糖吃。”
期末考结束之后,沈越终于闲下来,大部分时间在美术廊坐坐,有时候还偷个懒不上班。年关这个时候梁君秦最忙,三天两头不着家。沈越于是整天和吴江李景明厮混在一块儿出去郊游吃喝,晚上还跑到酒吧去喝酒。梁君秦有一天晚上打电话查岗,沈越喝得正开心,在电话里头跟着重金属背景音乐唱歌,梁君秦开着车到酒吧把人拉回去差点没打他一顿屁股。
就离回家只有一个多星期,美术廊出事了。
那天中午开始沈越就一个劲儿眼皮跳,他不太放心睡了中午觉起来去美术廊。半路上女经理给他打电话,让他赶紧回去一趟。他一到那儿,女经理像羊羔见着耶稣一样人生都有了方向,“老板,本来上星期对方就应该给我们打款了,但一直没打。我想着可能临近过年人家忙忘了,迟一两天也是有的,我前两天想起来还是打了个电话,结果一直联系不到人。然后我联系了摄影师本人,他也联系不上对方。我估计对方携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