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管家看着自己被吹起的衣摆,刚才那幕不知道为啥,他看的也跟着有点脸红……
还有爷,您确定我只要看着铜锁么?
——第二卷·深山迷踪·完——
第三卷: 跌宕宽阳
第五十七章: 无法平静
逝府成了宽阳城人人敬畏的存在,再不敢有人恣意挑衅,更没人敢嘲弄一句,这日子过的太平和轻松。
不过惟公卿心里,却是始终不敢放松。
他害怕江沐找上门来。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他从江沐那里逃走,江沐会往什么方向寻找他,北山在闹妖怪,官府的人轻易不敢靠近,而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他既然怕死,就不敢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往北山走。
而他身无分文,要么沦落街头,要么投奔亲戚,江沐也许会找到宽阳,但短时间内肯定不会现出。
逝修是个意外,没有他,他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这对惟公卿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
这个变数是江沐预料不到的。
他时刻提防着,除了最开始裁缝不敢上门服务,他出了一趟门之外,就是在商户百般刁难时,他打算去疏通疏通,惟公卿那时只抱着试试的想法,被拒绝了他立即回来,他没有多做纠缠,反正一个月后结果自然出来。
另外就是,他去了趟货栈接逝修。
只有几次,应该不会引起注意。
大洹的哑巴没有一万也有五千,单从他无法说话这点无从下手,脖子上的疤一直藏着,至于长相,惟公卿相信大家的记忆力没有那么好……
不过,如果江沐真打算找他,别说是足不出户,恐怕就连他整了容,江沐都一样能把他找出来。
将笔放好,想起江沐,这字也练不下去了,惟公卿走到窗边,拉开了一条小缝。
屋里很暖,热气呈烟雾装飘向外面,在这个世界,天冷的甩出鼻涕都能冻成冰块,穿着多厚的棉袄都一样冻的通透,就是这么个鬼天气,那家伙走到现在还没回来。
眼看着一个月快过去了,这宅子的诅咒时限也到了,自己安然无恙,就是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也如此……
他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会不会遇到危险?他要躲避的那个仇人是否找到了他……
最近,突然开始担心起他,特别是这日子一天天逼近,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想那事情会不会真的在逝修身上应验……
果然人不能太清闲,否则这脑子就会胡思乱想。
不过偶尔,他也会想起逝修临行前那幕……
他那别扭又骄傲的模样……
还有他捧着他的脸狠狠亲的那口。
他与逝修的约定,这家伙回来了,是不是就要实现……
他不喜欢和男人做爱,更不喜欢被人上,可是一想到逝修,还有那发红的耳朵,他的脸就也跟着有了点热度……
沉重的心情会在这里缓和很多。
他站在窗前,外面一有脚步声他立即听到了,惟公卿往门口望去,这视线才一定格,那门就被推开了。
梅管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他左右看了眼,发现惟公卿在窗边,连忙过去了,“主子,出事了!”
惟公卿眼皮一跳,这个事儿,是江沐带着官兵杀到门口了,还是逝修出问题了。
他让梅管家赶快说。
梅管家走的急了,咽了几口唾沫才道,“咱府前那块地让人买了,今儿我看料都拉来了,直接要盖房子了。”
在听他说话的时候,惟公卿连气儿都不敢喘了,他握着拳头,指节都没了血色,他眼前一片空白,无论是江沐来了还是逝修出事了,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无法形容的噩耗。
梅管家说完,已经做好会刺激的昏倒的惟公卿的光咣当一声掉进了肚子里,虚惊一场,他连冷汗都出来了。
好在他的心理素质过硬,他抿着嘴唇,做了个深呼吸才将视线转向梅管家,后者根本没发现他的心理变化,只是站在一旁等着答案……
逝修交代了,没有大事不能来找他,可是现在出大事了。
惟公卿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懂门口的地卖了会让梅管家如此大惊小怪,不过随后,他就明白了。
他跟着梅管家到逝府门口看了看,对方果然已经把建筑拆料拉了过来,地上也画好了线,大门的位置也有标注,和他们脸对脸,难公卿用眼睛量了量,两家之间的距离也就能停一辆马车,这哪有人盖房子盖这么近的。
就算空间不够,那门口稍微错开也行啊,这么个盖法,不知道的以为这是一家,贯通起来的。
惟公卿问梅管家对方的底细,后者只是摇头,他不知道这块地卖给了谁,他甚至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卖掉的。
由于过去的逝府有鬼宅一说,所以这周围的土地也跟着贬值,房子没人住,地没人买,大家能隔多远就隔多远,生怕沾上一点晦气。
逝府门前一直空着很大一块地,这规模和逝府不相上下,地皮大,又挨着逝府,没人敢打这块地的主意,如今逝府才有变化,这地这么快就卖出去了,两栋房子又这么‘亲昵’。
梅管家激动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过些时候,你准备点礼物,到对面去串串门,也好打听一下对方的身份,如果可以,和他家主子聊聊,让他们把门往后移移,不然这两家太不方便,也不好看,怎么着以后也是邻居,客气一些总是没坏处的。’
经过多日的训练,天资聪颖的梅管家已经大致的懂惟公卿的口型,他应了下来,可是当天晚上惟公卿就接到了梅管家的汇报……
他说对面那些人只是雇佣来的工人,他们并不清楚自家主子的身份,姓甚名谁统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东家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把房子盖出来,而这宅子,和逝府不相上下,只比逝府华贵,而不逊色一分。
梅管家想办法看到了图纸,也看到了他们的材料,他对惟公卿说,他觉得对方是来找茬的。
惟公卿让他稍安勿躁,先看看再说。
……
第二天傍晚下了一场大雪,这雪越下越大,洋洋洒洒没完没了。
惟公卿正在涮羊肉,梅管家就跑来了,“爷,对面还在干,没有歇的意思。”
惟公卿夹着羊肉顿了下,不过很快,他就将羊肉放到碗里,沾了沾酱料吃下去了。
这涮羊肉在大洹是个很平常的食物,特别是一到冬天,是许多人家必不可少的驱寒食物,可大洹这着肉,就是扔到锅里和蔬菜一起煮熟,然后配着咸菜等口味略重的食物吃下,可惟公卿这个不一样。
桌上除了新鲜的羊肉与蔬菜外,还有粉丝,鱼肉虾肉捣出的泥等等很多梅管家过去没想过可以放到锅里和羊肉一起涮的东西,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是普通的食物罢了,惟公卿吃的那个酱料才让人垂涎。
芝麻酱,放上各种调料,里面又加了他辛苦种植出来的‘赤月’。
自从惟公卿第一闪将他的赤月扔进锅里,日后逝府经常会在菜里看到那红色的身影,不过惟公卿后来没到他那去‘偷’,和他要了一株自己种着,梅管家有时候很郁闷,他精心烙印伺候的赤月,没有惟公卿随便养的长的好,惟公卿的赤月又红又亮,他看着都淌口水……
每每这时梅管家就觉得心酸,明明是那么名贵的花草,竟然被这个恶劣的主人训练的他一看到就想吃……
他这是怎么了……
锅里的汤汁正在翻腾,惟公卿却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一抬头,见梅管家正看着他手里的碗咽唾沫,他已经习惯了这老东西来蹭饭,反正逝修又不在,他示意梅管家坐下一起吃,涮羊肉,就是人多才吃的热闹。
梅管家也不客气,自己给自己盛了碗饭,从配好的酱料里舀出一些,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过去他很排斥,毕竟对那赤月感情不一般,可是现在他发现,这又热又辣的感觉还真不错,特别是配上羊肉,还有这鱼肉虾肉,一煮出来竟是这么的新鲜可口,原来土豆地瓜也能煮,他还在锅里捞到了蘑菇……
看梅管家吃的那么有食欲,惟公卿动筷的速度也快了几分,俩人就这么热火朝天的在冬日的严寒中吃着涮羊肉。
桌上的食物少了一多半,两个男人的胃口也填的差不多了,梅管家是个懂得享受的人,饭饱之后就端着茶碗,悠闲的消化着食儿,他喝着喝着突然想起件事儿,就把快眯缝到一起的眼睛睁开了……
“对了主子,今儿柱子说,看到总有人在咱们府外溜达。”
这一句话,让惟公卿脑门轰的一声,所有吃下的食物全堵到了喉咙里。
“柱子说不是对面上工的人,那些人他都认识,这人挺陌生的,好像也不是咱们宽阳的人,他就在府外兜兜转转,也不知是路过还是巧合,他看到了好多次。”
听到这里,之前还鲜美的羊肉锅现在就变成了岩浆,正在那翻滚着,每次裂开的水泡都能溅到惟公卿身上,让他从内到外的焦灼难耐。
是不是,江沐的人,已经找上门了……
逝修不在,他该怎么办?
他的好日子,是不是也要到头了。
刚吃了一顿热的,他现在手脚冰凉,他看向门口,那灵兽什么时候回来……
他怕了。
第五十八章: 人影憧憧
这晚饭吃的堵的慌,惟公卿怀着满腹心事回了房。
古代的羊肉没有任何添加,寒气一吹嘴里都是腥膻的气味,油腻的很,也不知是吃的太多还是心情不好,惟公卿的胃有些不舒服。
他靠在床榻边的雕花床栏上,很久没有动过,就连眨眼的次数都数的过来。
江沐还是找到了他么?
他是不是应该趁早离开?
可是江沐那么心思缜密的人,他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除非有万全的把握,否则他不会露出任何马脚。
江沐让他跑了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他想走,真的走的了么?
说不定,这只是逐鹿游戏,江沐故意如此,等他被恐惧折磨的终日惴惴不安,身心俱疲之后,江沐才会笑着收起利爪……
他就是要戏弄折磨他,这是江沐固有的手段。
他前脚走出逝府,后脚就会被擒,江沐等着他主动送上门去……
这一刻,惟公卿的心很乱,各种猜测在脑海中浮现,那男人的笑脸几乎成了梦魇,逝修不在的期间,他每次醒来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幸亏江沐没有站在榻前……
他的好日子结束了么……
嗓子一紧,他猛的咳了两声,坏掉的喉咙发生的声音沙哑又扭曲,这感觉像是那伤口再次裂开。
惟公卿扶着床栏,痛苦的捂着脖子,今儿一天他的喉咙都不舒服,又干又疼,本想吃点热的缓和一下,可是现在更不舒服了,呼吸间喷出的腥膻味儿让他有些作哎,胃里翻江倒海,随时都能吐出来……
这嗓子越来越不舒服,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榻上,疼痛使然,他趴不下去,就跪在那里,额头顶着褥子,身体弓的像煮熟的虾子……
这一咳起来就停不住,这咳声像是把心脾都咳了出来,早已愈合的伤口越来越疼,他不确定的用手摸着,他总觉得这皮肉重新裂开了……
好容易这咳声停住了,他的嘴唇湿漉漉的,拨开挡住光线的头发,他以为自己又咳血了,不过他没闻到腥味,也没见哪有红色。
他的伤是好了,可是还会疼。
指尖摸着那道细长的疤,身体记起这地方被碰到的感觉,那蠕软火热的东西贴着这里,一次又一次的舔着,直到痛感消失……
如果逝修还在,他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那家伙总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帮助他,然后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
那家伙,到底跑哪去了……
手渐渐握成拳头,惟公卿照着褥子捶了一拳。
他竟然开始怕死了。
他竟然期望有人能来救他。
多可笑。
他不是早就对生死麻木了吗?过去所做的人物都是单枪匹马,没人会来帮你,要么杀人,要么被人杀,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死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现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从江沐身边逃走是他自己的决定,横竖都是死,他只是赌一把而已,他同样知道自己最后的下场,他从没惧怕过。
可是现在,他竟然怕的发抖。
他在想逝修,想这家伙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该对任何人产生依赖。
那对他来说不是件好事。
他很清楚希望和失望之间的落差,他不该相信任何一个人的。
他不该动摇。
他是方程,无亲无故,准备无情的方程。
是时候醒了。
他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他也从不做梦。
几天的美好不能救赎他这一世,他能依靠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这道理,在一次次残酷的教训中,他懂了。
逝修给了他很多过去没有过的回忆,但他终究是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幻影,殊途无路,他,还是活在当下。
……
惟公卿不知道,最后是疼痛结束了睡着了,还是他疼到昏迷,总之再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他今天很不舒服,好容易有了起色的身体似乎重新回到了解放前,他硬撑着去做饭,可这一推门,倒是把外面望天的梅管家吓了一跳……
厨娘还是没有找到,梅管家已经习惯每天在惟公卿的卧房外守着,等他做完饭后去蹭,可是今儿一回头,他差点叫出来。
惟公卿那张脸惨白惨白的,双眼无神,披头散发,像是哪里出来的恶鬼……
“主子,你怎么了?”
他怎么了?
看着梅管家那惊愕的眼神,惟公卿摸摸脸蛋,他脸上有什么吗?为什么梅管家这么看他?他只是头疼而已……
今天他实在不舒服,就没仔细整理衣服,也就没照镜子,见梅管家这样,他又回了屋,待他将铜镜举起后,他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看着镜子苦笑,只是猜想而已,他竟然把自己折磨成了这样,可见那江沐在他心中有多可怕。
这大白天出去,所有人都会以为撞了鬼。
调整好心情,惟公卿决定不再自己吓自己,他恢复了惯有的镇定。重新穿戴了一番,虽然脸色还是很差,但至少像个人了,他这才往灶房走去。
梅管家目前惟公卿离开,他决定今儿到外面买点东西吃,另外……
惟公卿这两天调理的不错,也长了点肉,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他家爷回来会不会剁了他……
想到逝修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梅管家就觉得他的心肝脾肺一起疼了。
他是不是要辜负老主人的心意,提前解甲归田告老还乡才对……
……
惟公卿练了一天的字,心无杂念,不去想任何事情,白天很快过去,到了夜深人静,他再也静不下心。
昨儿下了一夜的雪,今儿气温就上升了些,雪有微融的迹象,地面相当潮湿,下人们在抱怨,要么就一直冷下去,这突然融雪,这鞋底裤脚都是湿的,身体都受不了了。
反正也睡不着,披了件兽皮披风,惟公卿决定出去走走。
他不会离开逝府,就在院子里转转,也好让自己放松一下。
惟公卿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他都能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昨夜的事情像与他无关一样,从他身上再也看不到任何迹象。
天依旧不冷,不过到了夜间温度稍微降低一些,地上冻了一层薄冰,踩在上面噼里啪啦直响,惟公卿就这么一路踩着,看着自己呼出的气息变成烟雾消失空中,慢慢的来到了逝府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