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芳草——柊觉

作者:柊觉  录入:08-30

他一面关上房门,一面凝望了苏纪白片刻。两个人眼中此刻都闪烁着某种隐秘的光芒。林祈墨再也没忍住,把人打横一抱就放在了床上。

躺着的人发丝散乱开来,如淙淙流水一般竟似有动态。林祈墨眼神越发深沉下去,呼吸也开始重了。

这种事情从来都是顺其自然,只要两个人都来了感觉那么就会开始。苏纪白此刻也是咬了咬唇,一向淡然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林祈墨已经解开衣袍的上身,其中也染上醉了一般的色彩。勾了勾唇角还来不及说什么,林大公子就吻了过来。随即动作变得匆忙,隐约忍着一丝粗暴。两人几乎是瞬间便纠缠在一处。

极力控制着手,以至为他脱掉衣服时不会撕坏,林祈墨只觉得这是种比刀刃相见更要致命的挑战。无论多少次,看到身下这具苍白脆弱而又带着独特味道的身体,头脑中那种几乎无法控制的渴望,让他觉得不习惯。

小白微侧过头咬着下唇,双颊泛起红晕的模样,实在令人忍无可忍。林祈墨埋首舔吻着,极深情的声音:“小白,真想把你给藏起来……”

那人不语,只是在行动上回应着他。这是最温暖不过的回应。

事后林大公子一直尤其肉麻地轻轻吻着那人额头。那人被他搅得睡也睡不安稳,最终不厌其烦地把人往地上踹。见好就收是林大公子绝技之一,于是赶紧收敛。再看过去,人已经睡熟了。这个时候,这样幽暗而静谧的房间里,除了林大公子明亮温柔的目光,一丝光亮也无。

又一日。

秦漠风背着行囊骑在马上一派大侠气概,马后面拖着辆马车。他心里那种酸味就泛了起来,故意挑了一块石头让车轱辘在上头滚过去,直震得车身一跳。这么来了一下,他就咧嘴笑了。

林祈墨在车里也笑:“真是的,秦老鬼,你连辆马车都赶不好?得了,你进来坐着,我来帮你,让你见识一下大爷我的控缰技术。”

秦漠风被他一激就着道,竟全神贯注地赶起车来,根本不知林大公子在车里差点笑破肚皮。被免费差遣当了车夫,还不遗余力。赶到彝族部落下了车秦漠风才反应过来自己较的这究竟是哪般劲?

现在坐在慧香暂居的家中,林祈墨变戏法一般掏出壶好酒,递到秦漠风眼前,笑道:“来,小风,我来给你好好讲讲这两天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二六:假去真来

看得出慧香对秦漠风很是感激与信赖,对这两位未曾谋面的客人也自然而然的是恭恭敬敬。虽然住处简陋吃穿用度都拮据,仍是端出最好的茶饭来招待。

林大公子掰开花生米丢进嘴里:“前日里我向云南王朱和瑞当面请辞,他没有留我。”

秦漠风笑道:“留两张白吃白喝的嘴在哪里,亏的可是人家!”

林祈墨笑着摇头:“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两张白吃白喝的嘴现在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他虽然没有留我,却提出要一同南下。”

秦漠风眼睛瞪大了:“这老家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林祈墨端起酒杯:“悬壶济世的药。”

秦漠风听懂了一半:“你是说,他来这里,是为了来治疗这个部落的疫病?你不会真信吧?”

林祈墨笑道:“你都不信,我怎么会信?”

一同南下的要求被林大公子婉拒,然而南下之后住进彝族土司宅的建议却是被他接受。一来四处瘟疫,没地清宁。二来还是想看看,这朱和瑞到底能弄出个什么动静。如今慕容秋水知道了他储藏军火的地方,想必也知道了王府对必定会到来的争锋相对厉兵秣马。这个节骨眼上,朱和瑞不可能再对月海宫彝族牟利坐视不理。南下无非是与对方争个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即使在少数民族众多的南疆,这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三人进了宅子,立刻有彝族打扮的侍女过来领路。先去用了晚饭,饭桌上与此地土司寒暄了盏茶时间。世子朱旭在那土司面前说尽了林祈墨的好话,从家世到江湖名声,简直把林祈墨说得像是来求亲的。说完这头,更加锦上添花的把苏纪白和秦漠风捧了一番。

一顿饭吃得诸多无可奈何,好不容易是退了席,进了厢房。

如今已是未时之末,苏纪白方叫了水沐浴完毕,头发湿淋淋的缠着。一件素红色的浴衣搭在身上,能看出腰间凹下去的皱褶。似乎感觉到疲倦而揉了揉眉心,眼神陡然一变。

窗外有黑影一闪而过。随即门就被一把镫亮的长刀破坏。刀刃抖动,刺眼的光芒就朝着他心口袭来。

他一步后退,驻足案旁。

来人不止一个,竟然是以包围之势瞬间便站满了房间四角。

苏纪白目光下沉,冷冷地看着他们,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一双手在身后已经并指成掌,就等着一触即发。

这些人都穿着笼罩全身的黑色长袍,脸上都带着面具。而面具的花纹,与月海蝶的蝶翼一模一样。

感觉到了气流轻微的变化,他的眉梢微微一挑,一个侧身躲过了一把利剑。在剑身上看见了自己墨一般的细眸变得更加冷冽。随后眉心一皱,身子极柔韧地向后折过,避开了一记狠掌,头顶立即有刀砍来。

在一刹那间转身,衣袂翻卷。并指已在露出的缝隙中,不知不觉地轻点了最近身几人的穴道,让他们手脚发麻定在原地。人则游鱼一般脱离险境,站在了门口,一抬头,便被人抱了满怀。

林大公子左掌含在袖中轻描淡写横扫而出,就将追击过来的黑袍人击飞数尺,显然是手下留了情。然而他的神情却没有一丝轻描淡写的味道,对着这些看到他的出现而不再敢轻举妄动的黑袍人,忽然冷笑:“快滚。”

这些人知道林大公子是绝对不好惹的大人物,几乎是被吓得浑身一颤,窸窸窣窣就逃光了。

林祈墨叹了口气,眉头不可抑止地皱着,捏住怀中那人冰凉的手腕,细细把脉:“又用内力?小白,我会生气的。”

苏纪白挣了挣,看向他:“对付他们,我还不需要。”

林祈墨终于是有些展颜:“这么说你也察觉到了……这些人穿戴着让人以为是月海宫的服饰,但比上次那个被我抢走刀的家伙都还不如。”

对方点了点头,没说话。林祈墨把人抱着,鼻端嗅他方洗过的发香。满足地呼出口气,正想继续借着姿势亲亲他,却突然被一大片火光晃了眼。

云南王朱和瑞走进了房间,身后跟着这里的土司。更后面是一排王府侍卫,每个侍卫手中,都押着一个方才的黑袍人。

还没等朱和瑞说什么,林祈墨已一反往常的谦和态度,先走了过去,直面着他,笑里别有意味:“王爷,真是难得啊,你大半夜的,还要关照我们这的情况。”

朱和瑞一听这话带着几根刺,脸色就有些挂不住,想好的一通说辞由于心虚吞在肚里。扯出一看似坦然的笑:“这土司宅也不大,有什么风吹草动片刻便知。有人想在这片地盘上打你们的主意,实在是异想天开……你看本王已经抓住这些爪牙走狗,就交给林公子盘问好了。”

林祈墨不言,便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

朱和瑞皱了皱眉,忽然厉声让下属去逼问那些人的来历。立刻就有一个侍卫走了过去,朝一个黑袍人踢了两脚,那黑袍人便哆嗦着答道:“我、我们是月海宫的人……”

林祈墨忽然笑了起来:“看来王爷是知道我们与月海宫之间纠葛的原因了。”

朱和瑞面容沉稳不动声色:“林公子何出此言?我自然是要问一问他们,方才知道的。”

说罢发令让下属继续逼问,却被林祈墨抬手制止。林大公子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看着他,眼底冷得让人脊背发凉。

“我这个人,就算对我做了什么,也从来不爱当面揭穿别人,不给人台阶下。不过,王爷,我忠告你,就算是找来这些连指头都不用动就能打败的家伙,我也不会容忍让小白受到一丝危险的可能。你想要嫁祸给月海宫,给你找一个出师之名,可以。但如果今天小白真有什么事,我不敢担保王爷你是否完好无损。”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林祈墨看穿,并且一向八面玲珑的人说出这一番狠话,朱和瑞的脸色开始发黑,不知说什么来圆场。林祈墨却是不想再跟他说下去,拉着也被他这番话说得有些发怔的苏纪白进了房里,开始收拾包袱。

这个时候秦漠风才终于舍得从呼呼大睡中醒来,他头发还乱糟糟的就出了房门,无视眼前一干人等,从对面穿行过来,直接踹开。林祈墨衣衫整齐地站在他面前,很没心没肺地啊了一声:“小风……差点把你给忘了。”

秦漠风打量着他和他身后的苏纪白,不是没看出那个人的脸色比平日里还要苍白。

“你们要去干嘛?”

林祈墨笑了笑:“说你笨你还不信,你看我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是要去干嘛?”

连夜找了间破旧的客栈勉强住下。屋梁发了霉,整个房间里都有股淡淡的霉味。地板也像是生了苔却没擦洗干净,还带着一些滑。好在床铺还是干净的,不至于不能睡。林祈墨也倒罢了,只怕素来喜欢洁净的那人呆的不舒服。

窗外隐隐已有晨曦的亮光,林大公子醒了过来,他抚摸着睡在一起那人的黑发,柔声问:“睡不着?”

苏纪白这才察觉到他已经醒了。借着微光与他相视:“你呢,我把你吵醒了?”

林大公子的眼睛弯起来,即便是夜晚也璀璨如星空,眸中的温柔如同常温的水一般,让人感觉到最大限度的舒适:“是啊,小白你把我吵醒了,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林大公子的笑容立马变得坏坏的:“你说我想怎么办?”

说罢手一紧就把人禁锢在怀里,从衣摆探进,手掌温柔地在那人光滑的背部肌肤上游走。触碰到一个位置,感受到微微凸起的一根根肋骨,停顿了片刻。在苏纪白不解其意的时候,忽然猛地把人紧紧按向自己。这个动作无疑是带着些简单的粗暴,无意间弄痛那人,惹出一声轻哼。

“……林没墨?”

“小白,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有,你把我弄得很疼。”

“比我上了你还疼?”

苏纪白咬了咬牙,推了他一把:“你今天中邪了?”

林祈墨笑得无赖:“说不定是呢。”

苏纪白冷冷道:“那你离我远些。”

林祈墨又把侧过去的人翻过来,表情收敛了:“小白,你是否在想我今天说的那些话所以睡不着?”

苏纪白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明知故问果然是你改不了的毛病。”

林大公子得寸进尺:“是啊……为你担心也是我改不了的毛病了。”

苏纪白不由得微微一笑:“我是想不到,你林大公子居然能说出那番话。当着众人的面不给云南王好脸色,破裂得这么干脆,根本不是你一贯作风。”

林祈墨叹了口气:“原来我给你这么差的印象吗……”

装出一副很沮丧的样子,惹得那人又是莞尔:“就因为印象差,所以有那么些许改变的话,才会产生令人惊讶的效果。”

林大公子笑了起来:“这么说,小白,你今天对我有重新认识了?”

苏纪白眨了眨眼:“有么?”

林大公子知道他口是心非,也就不死缠烂打这个问题。双手握住了那人的肩膀,手中的肩骨摸上去是十分优美的形状。他心想他家的小白真是块璞玉,乍看上去只是清秀素淡,但这么日夜相对,越来越觉得说不出的好看,一颦一笑都能让他心动不已。

情不自禁手滑上对方脸颊,托住凑近,想要接吻的情绪难以控制。

细小的破纸之声,刺啦一下传入林大公子耳中。迅速不动声色看了过去,只见一根细管从窗中插入。林祈墨心中叫苦:连睡个觉,都睡不舒坦。果然是成了个香饽饽,前有狼后有虎,两头都在打他们的主意。

再侧头回望,被自己搂着那人已然困乏,昏昏欲睡。

这迷香药力不同寻常的霸道,林大公子连忙屏息。一面捂住苏纪白的口鼻,一面静待来人。苏纪白被他这么一捂,强撑着半睁开眼,望着面色凝重的林祈墨。

这样的神情……可见来者并不是能轻松应付的类型。

也许是对方也在忌惮着他,等了半柱香时间,以为里面两人已经被迷倒了,方才破门而入。

看到黑暗中林大公子仍旧睁着的明亮双眼,几个人愣了愣。

他们显然是高手,很快就恢复如常。

林祈墨心里在叹气,手掌已经开始运上内力。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好像到茶馆喝茶一般,带着一丝消遣意味的笑容:“这下来的,才是正主。”

二七:疫病之地

来者一共六个,各不相同。

最先进门来的那个站在了窗边。身长九尺,穿着长褂子和草鞋,若不是脸上的一道巨型刀疤,你会以为他只不过是一个农夫。

他身边站了个又矮又胖的赤膊男人,眼睛已被肉挤得找不到空间露出来。他不仅赤膊,还光着脚,脚趾头又肥又大,跟那农夫一衬,就像个屠夫。

门旁边则并排站了四个。左边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好像是为了区分,一个左脸涂成了黑色,一个则是右脸。另外两个都是女人,一个身材纤细窈窕,脸上却长了条一字浓眉与一张血盆大口;一个粗壮如悍妇,一双眼睛却大而有神,让林祈墨无端端想起了萧灵薇的那双。

很棘手。林大公子如是判断。

就算棘手也不能一跑了之。林大公子扶紧了怀里的人,知道他意识已经处于半脱离的状态。靠在自己臂弯里,即便知道现在情况有多危险却也睁不开眼睛,温顺得只不过像是睡着了。

他慢条斯理把人放下,自己站了起来,叹息:“诸位,何必赶尽杀绝呢?”

那个悍妇笑了起来,声音尖利:“林大公子言重了,只要你乖乖把偷去的药交回来,宫主他也没兴趣对你们赶尽杀绝。”

林祈墨再次叹了口气:“没得商量?”

那女人眼底带了些嘲讽的神色:“跟你商量不是我们的任务,你若是能过我们这一关,想跟谁商量就跟谁商量。”

林祈墨无奈地笑了起来:“我不喜欢伤人。”

另外一个女人格格笑了两声,声音竟然如同幼儿:“林大公子以为在我们六个人面前可以全身而退么?”

林祈墨摸了摸下巴:“我尽力。”

说罢掌风一起,便有横扫千军之势,把那六人皆逼得连连后退。只听咔嚓之声不断,原来是竹制门栏被从中折断,渐渐无法支撑而开始损耗。

这一掌林祈墨只用了五分内力,意图不在伤人。然而其中不可抵抗的强势,已经让那六人心下震惊不已。在他们心中,只有月海宫宫主的掌法能够到达如此纯熟的境界。那个被他们视作神明的人……如今却有人能与之不相伯仲,

这个认识让他们不愿意相信。

既然不相信,那么就不断地试探。

那个长褂子草鞋的农夫,使了一把与他装束极为相符的割草镰。然而林祈墨一瞧便知,那镰刀看着简陋,刀身却映着血光,不知刀下亡魂多少。刀锋一过,管你是神是魔都腰斩。刀刃形状比起一般镰刀来,有所不同。它弧度更大,背后更有倒钩,想必主人很喜欢折磨制服后的对手,就像是一根根拔起地上的草一般,一次次挑出对方的血肉。

林祈墨躲过这一刀,背后风起,一根鞭子差点儿就劈上了他的脖颈。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感觉到眼前有断发飞过,瞳孔猛地紧缩,同时人已经风一般回到了方才一直守着的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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