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全校第二名、全国田径高中组冠军,曾经他拥有辉煌的过去、光明的前程。
一个过失致死的罪名,房善元从此一无所有。
坠落到夜海最深处,在那里,刺猬与鱼相遇。
他是满身疮痍的刺猬,他不敢再爱。
他是自由自在的飞鱼,他不懂得爱。
刺猬拔下背上的刺,就为了与鱼相拥。
刺猬流着鲜血,无法自我保护的他,却忘记鱼终属于大海。
属性分类:现代 都市生活 美强 正剧
关键字 :于敬 房善元 其他
001
耳边隐约听见急促的警笛声响,闪烁的红灯照明在黑夜中格外醒目,站在阶梯上方,他向下俯视,始终面无表情。
右后方的女人瑟瑟发抖,用水钻装饰的美丽手指在空中颤动,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他回头,苍白的薄唇一开一合,女人顿时怔愣,即使听懂对方的语言,脑袋也无法理解。
是青年先拨开她的手,女人那对乌黑明亮的眼眸聚着水雾,一双羽扇般的眼睫缓缓阖上,斗大的泪珠滑落用腮红妆点的脸颊,睫毛膏弄花美丽的妆容。
终于女人踏着楔型跟鞋远去,他这才步下层层阶梯,双脚来到水泥地面。
警笛声更加刺耳,黑暗的巷弄让红光照亮,一阵闷热黏腻的夏风吹来,鼻尖嗅到难闻的血腥味,男人闭上眼。
他知道汗水滑落背脊的触感,那是运动后畅快淋漓的享受,他还知道削过身侧的风能有多凉快,那是加速奔跑时自然的恩惠。
而最美好的瞬间,是跨越终点线后的掌声响起。
耳边越发吵杂,终于青年不得不睁开眼,眼前迎面而来的是身穿制服的两名员警。
被迫回到现实,这一刻他明白了,自己再也无法获得那份荣耀。
在一双专业慢跑鞋的脚边,是头破血流的男子。
夏天即将远去,青年恍恍惚惚,他的梦想,在今天结束。
人的一生中,有多少次机会能在毕业十多年后偶遇高中同学?
也许西装笔挺的在上班途中擦肩而过,也许脚踩蓝白拖的在便利商店打开同一层冰柜,也许在夜店舞池狂欢时背对背相撞,也或许……在世界的任何角落任何时间点,存在无数种可能。
那可以只是漫长人生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也可以是改变命运的相遇。
在寸土寸金的T市经营同志酒吧,做为富二代的于敬靠着双亲准备好的创业基金,大学还没毕业就已经是一名成功的小老板。
性情洒脱,圈内人一致公认为薄情善变的男人,却也因为其随心所欲的率真,在沉重的价值观与社会压力下,成为男同志们倾诉的对象。
他的酒吧和他的人,向来都是来者不拒。
深夜一点钟,夜正美,今晚“Street Corner”让老客人包下场子,举办一场奢华氵壬靡的庆生派对。
喝不完的酒和分不开的肉体,无法压抑的情欲发泄,交沟与缠绵,酒吧里充斥着原始的男体欲求。
被客人邀请进入隔间包厢,宽敞的沙发椅上正上演着限制级的动作大戏,看惯的于敬不以为意,走至寿星身边寒暄几句,让服务生送来招待的美酒佳肴,也算尽了地主之谊。
在心中盘算差不多该返回工作岗位,这时房门让外头的访客推动,在昏暗的灯光下走进数名男性,其中似乎还参杂着学生面貌的未成年者。
只要不闹出人命,道德两字从来不存在于他的处事方针内,然而向来不管事的于敬,却因为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交会,再也走不开。
入场的四名男性还来不及解开衣扣,已经被猴急的男同志们以各种姿势亵玩轻薄,于敬拉着包厢的房门把手,大门半开,始终踏不出向外的一步。
「这些家伙都松了吧!把拳头放进去试试,看他爽的!」
「你过去一点,我要一起进去。」
「靠!你也干太大力了吧!哈哈哈!」
「喂,把酒瓶拿过来,老子要玩冰火九重天!」
在喧嚣的叫喝声中,男人一声轻浅的叹息。
「贺先生,那一位……可以交给我吗?」
宛如六月天拂过草原的微风,男人透明的嗓音,歌唱一般的好听,在低俗的言语中划出一道光明。
地板上挣扎的那人、压制住他的流氓、手持酒瓶的醉客,包厢内的人们纷纷停下动作。
「哦?真难得,你也会开口要人?」贺雷单手按压埋在跨间的男孩,示意对方继续。
于敬眯起眼,微笑不语。
「于老板都开口了……我怎么能不借呢!什么时候腻了,记得还我啊!」两腿之间的性器精神抖擞的直立,男人舒爽的向后靠躺。
「嗯——」于敬扬起唇角,依旧和善的笑容,双眸却闪着难以揣测的光芒,「我是说“给我”。」
换作是一般人,提出如此大不敬的要求,早就被拖下水变成供人享乐的玩具,可于敬在圈子里打滚多年,自然有不容忽视的后台。
所有人都在注意贺雷的表情,情欲高涨的男人们也瞬间没了兴致,神情紧绷的等待下一句发言。
收敛笑意的贺雷冷然的盯着于敬,视线再偏移,落在地板上的男人,「这家伙不是外面叫来的,是我花钱包下来的。」
听懂对方的意思,既然是钞票的问题,自然是好办事,「今天所有的花费,都算我请客。」
「不够的话,改天给我户头号码,我再汇过去。」于敬从来都不缺钱,但今晚的开销绝非无关痛痒的数目。
在场观众你看我我看你,惊讶的说不出话。
「呵……呵呵……哈哈哈!」贺雷笑声狂妄,肩膀因放声大笑而上下耸动,「这种年纪不小的二手货!哪这么值钱?」
「于敬,你怎么了?」扬起半边眉,要笑不笑的表情有几分嘲弄的意味。
他也想问,自己到底怎么了?
大概是这人的身份,霎时令他想起另一个人,才让于敬无法一如往常,漠然的调头离开。
「贺先生既然这么说,那就是没意见了?」挥开压制住男人的闲杂人等,弯腰将那人从冰冷的地板上拉起。
「不打扰各位了,请继续。」他一贯的轻笑,在脸色难看的贺雷面前依旧无所畏惧。
002
「帐号之后给你,每个月初请汇五万进去,还有,我要包吃包住。」
从包厢到走廊,再从吧台到员工休息室,两相沉默的他们,终于开始进行对话。
寒暄也好,道谢也罢,没想到对方不只提出要求,还开出价码。
就算是不受常识规束的于敬,对于这神一般的展开也有些难以招架。
「我记得……你以前很有礼貌啊,怎么长大后连道谢都不会了?」一瞬间的惊讶没有停留在脸上太久,于敬马上回他一记。
低着头的房善元,那句话似乎触动到内心某一处伤疤,抬起视线,一样漆黑的双眸却不再有当年自信奔放的光芒。
于敬瞬也不瞬的与他对视,心中说不出的感慨。
就连房善元自己都心知肚明,他已不是当年的他。
「你如果不想给我钥匙,告诉我几点可以回去……」是他先移开目光,「于先生是吗?贺先生是这样称呼你吧。」
张了张唇,原来自己也有接不了话的时候,于敬忍不住怀疑,刚才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说起来,见义勇为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像他会做的事,只怪在包厢中看见那票人拿起酒瓶时,起了不必要的同情心,那种东西真放进身体里,一个不小心,闹出人命也不无可能。
于敬扯扯嘴角,取来纸笔,「这是我的地址,我会打电话叫保全让你进门,你今天先过去吧。」
店里还有一堆客人在等,于敬从吊挂着的外套里掏出一件物品,豪不迟疑的递出。
那是一把没有任何挂饰的钥匙,房善元的视线固定,微微拧起的眉透露他的动摇。
于敬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是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而是你有没有能力承担取走的后果。
几分钟前于敬能从贺雷的手中要人,钱是一回事,最重要的还是面子问题。
知道房善元是聪明人,明白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于敬递出钥匙的动作并非出自信任。
「小元,没错吧?你该不会连名字都改了吧?」钥匙向前推,催促他收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开口阻止对方这么叫他,这个曾经是于敬专用的称呼,会令他回忆起人生中最璀璨的时光。
迟钝的伸手接过,那把刚被对方握在手中的钥匙,没什么重量,却有些温暖。
房善元一直都很讨厌他的高中室友,若要列举对方的罪状,他想应该能够写出满满的一张A4纸。
综合来讲,第一,那个人的生活态度相当散漫。
在床上吃零食,杂志过期也不扔,随手就堆放在他的位子上,再来经常为了找一件衣服,翻箱倒柜的将东西丢满整个房间。
第二,那个人从来不用功念书,偏偏有着一颗聪明的脑袋。
做为学年第二的房善元,只要一有空档,就算是蹲马桶的五分钟都是他的温书时间,反观他的室友是整天游手好闲、四处鬼混。
然而某天让他偶然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原来那个人只要没有翘课,即使课后完全不需要复习,也能拿下与他不相上下的高分数。
或许以上两点都还能勉强的一笑置之,但第三点绝对令他深恶痛绝。
甚至当年在他幼小心灵留下的冲击,即使经过十几个年头,也很难忘记。
明明是那么深刻的事由,应该是记得的,怎么一时间回想不起来。
鼻尖嗅到醇厚的咖啡香,眉间深锁的皱纹渐渐趋于平缓,睫毛动了动,眼前的景物还一片朦胧。
陌生的矮桌和陌生的毛皮地毯,房善元眨着眼,思绪转为清晰。
对了,昨晚他被于敬买下了。
003
「有床不睡,也不拉条毯子来盖,你是哪来的流浪猫啊?」男人端来白色的马克杯,靠着书柜端详他。
经对方这么一提,房善元才发现自己身上多出一件毛毯。
昨晚进到屋子里已经是半夜两点钟,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他只是短暂的过客,认清这点的房善元,既没有洗漱也没有爬上纯白的床铺,就在客厅一隅,弓着背,让睡眠暂时忘却现实。
轻啜一口咖啡,于敬难得烦恼,不过是一时兴起将人捡回家,说实在他还真的没有照顾对方的打算。
过惯黄金的单身生活,别说是室友,就连恋人都没有,只有不停更换的一夜情对象,偶尔在屋子里短暂停留。
室内一片沉寂,于敬清清嗓子说:「啊——你要喝咖啡吗?」
对于男人的话没有反应,房善元盘起腿,将毛毯摺成规矩的四方形,再从牛仔裤的口袋中掏出手机,抬头,「帮我打通电话吧。」
「打给贺雷,就说你腻了。」
同班三年,又恰巧分在同间寝室,三年来两人对话的次数寥寥无几,尽管如此,房善元也明白于敬是怎样的人。
三分钟热度、喜新厌旧、怕麻烦,这名独善其身的男人,昨晚会出手相助,想必只是一时兴起。
「他不准我打给他,你帮我打吧。」
视线中朝自己递出物品的那只右手,在袖口下若隐若现的肌肤,于敬看见类似瘀青的伤痕。
贺雷的性癖众所皆知,但当今的世道,只要有钱,不杀人犯法,有何不可?甚至连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有办法瞒天过海。
「你没地方住吗?」何必又回到那个人身边?
于敬其实不想问,想也知道曾经前途光明的好学生会堕落到这地步,自然是有一段悲惨的经历,一旦开口关怀,难保对方不会死缠烂打。
始终没有回应他的问题,房善元从鼻子里哼出气,似笑非笑的扬扬唇角,「就打电话而已,不麻烦吧?」
他上仰的目光,冰冷而漠然,仿佛透露另一个讯息。
“我知道你很困扰,不用担心,我也不打算跟你继续牵扯。”
心思完全被看穿,于敬心有不甘的想扳回一城,恶质的兴起一股作弄的想法,「昨晚的派对我亏了那么多钱,你这样就想走?」
听懂对方的暗示,房善元没有认真思考这句话的真与假,反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本来就是他的“工作”,只不过是对象替换罢了。
站起身,拉起衣服下摆,线衫从颈部穿过,到拉下拉链,脚踝从裤管抽出为止,动作的那般自然。
几乎全裸的房善元只着一件合身的黑色四角内裤,好身材一览无遗,不是过分张扬的健壮体魄,上手臂和腹部的肌肉线条却相当漂亮,尤其是下腹往跨部延伸的部位,更是性感的令人血脉喷张。
这副能够让男同志发狂的躯体赤裸裸的摊在日光灯下,男人向前一步,将马克杯搁在一旁。
修长的食指轻柔的接触,在结实的胸膛上点到为止的划过,「烟头烫出来的伤口,很难好啊……」
身体轻微的一震,于敬手指的温度比他预想中的还烫,大概是刚放下热咖啡,温度从指尖传递。
算不上是伤痕累累,但人为刻意造成的伤口显而易见,于敬沉默的端详几秒,又恢复笑容,「还好,我都有看到乳环的心理准备了。」
相较于男人轻松的态度,房善元却连一个假笑都无法勉强。这些年来他在许多男男女女的面前一丝不挂,像玩偶般任人摆布,早该习惯的,如今与昔日同窗面对面,在他不动声色的外表之下,内心隐隐约约有什么正在动摇。
卧房与客厅前后贯通的室内,除了浴室及仓库,整个房间毫无死角,宽广的空间里享有充足的日晒,早晨温暖的光辉从大面积的窗户撒落地板,正巧停在他的脚边。
站在阴影的里侧,房善元低下头,一如昨晚避开视线的举动。
「呐,小元,你没地方去吗?」这个问题,于敬问了两次,这一回,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他用力的深吸一口气,吐息却微乎其微,「你到底要不要做?」
于敬眯着眼,与年少时的笑容如出一辙,答非所问的说:「我不和员工上床。」
004
一个小时前打扫完厕所,半个钟头前将桌面擦拭完毕,如今手里握着拖把,房善元侧身瞟一眼吧台里的男人,心中疑惑。
自从踏出牢房的那一天起,他面对的只有充满恶意的世界,背负一条人命的他,从业界争相网罗的有为青年,坠落为被社会遗弃的边缘人。
一辈子追随他的案底,让房善元找不到正式的工作,又因为金钱上的问题,时薪微薄的工读无法满足他迫切的需求。
受到现实逼迫的房善元,最终越走越偏。
会遇上贺雷,源于上一个劳力活的工作,替酒馆送酒的某夜,只不过因为一个轻微的擦撞,便被教训到浑身伤痛的起不了身,当时以大哥的身份命令混混停手的,便是目中无人的贺雷。
男人饶富兴味的打量他,因为工地和搬运的兼职,让他锻链出一身结实却不夸张的肌肉,虽称不上英俊,但也算五官端正的房善元,在男同志眼中无疑是让人垂涎的类型。
对于贺雷的邀请,房善元几乎没有半分迟疑,哪怕早已明白自己将会经历些什么。
自尊、梦想,那些东西在生存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小元,地板拖完就过来帮忙吧!」
又听见那一声亲密的称呼,房善元不自觉的拧起眉,却没有开口做任何表示。
「还要做什么?」
「以后开店前,都要检查吧台的酒,看哪个种类已经快用完了,就到储藏室去,先拿到这里的冰柜。」
于敬仔细的指导他,包括酒种的排放,事先要准备的水果种类,甚至连柠檬要切几片,都一一说明。
「你头脑不错,应该不需要我再说第二次吧?」男人笑了笑,又接着说:「开店前要做的准备比较多,毕竟你可是五万元包吃包住,你可要对得起这个价钱啊!」
对方的意思终于理解过来,房善元却没有多大的欣喜,尽管对于酒吧的工读而言,这是多么优渥的薪资。
“以后”这两字,并不代表未来永远,甚至依照这人的个性,恐怕不过两周,他就得另谋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