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被蚊子咬了吗?”孩子看着他古怪的表情,吸了吸鼻涕,然后伸出柔柔的小胖手,“啪”地一声拍在脸上,“不怕不怕,满溪帮你打蚊子。”
楼随流满脸黑线,无语了……
就在此时,花满溪的肚子发出巨大的“叽咕”声,孩子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肚子饿了?回去吧。”
“我不,我讨厌他们,不回去!”花满溪嘟着小嘴,发牢骚,像只生气的小花猫。
楼随流笑了,没再说什么,只是替他擦去泪水,又拧了拧红通通的小鼻子,然后抱起他往回走。
花满溪伸手环住楼随流的脖子,小脸哭得热乎乎的,眼睛也肿肿的。他看了看楼随流,然后像撒娇的猫儿般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开口:“爹爹……”
“嗯?”
“我讨厌他们,他们霸占了我的树屋,那明明是你专门为我做的。”
“那我再给你做一个。”
“他们还在我的枕头上放毛毛虫,还有啊,我藏在床底下的杏花饼也被吃掉了。”
“回去我再给你做。”
“爹爹……”
“嗯?”
“爹爹……”
“……”
花满溪将脸埋在楼随流的胸口,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合上双眼,好像已经睡着了。
林子很大,一个人的时候,花满溪总觉得很害怕,不得不双手紧紧环抱自己来提供安全感。稀奇古怪的动物发出嘶嘶的声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树叶晃动时的黑影也像鬼故事里吃人的动物。
但躺在楼随流的怀里时,一切又忽然变得有趣起来。不仅如此,林子还突然变得很小很小,似乎才一个呼吸就到了出口。
“其实他们也不是那么讨厌。”离开阴森的树林时,疑似已经睡着的小人儿忽然嘟囔着说了句,说完又用力将眼睛闭紧,假装已经睡熟在说梦话。
楼随流愣了愣,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人儿。
花满溪就是这样,嘴巴上说讨厌,心里却不见得真的有多讨厌。他其实是个很单纯的孩子,只是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罢了。
楼随流的眼睛渐渐露出笑意,但什么都没有说。脚步声重新响起,风吹动树叶呼呼地响,夹杂着踩在枯枝落叶上的声音,花满溪觉得自己好似来到海边。
他没见过海,但听楼随流说过。他说,那里有天下最干净的水,以及最纯粹的天空,站在大海边上的时候,你甚至会把所有的烦恼通通忘记。
会有那么一处地方吗?
花满溪嘟囔一声翻身抱住楼随流,将脑袋往更温暖的地方钻。
回去的路上,花满溪梦到了大海。
他在梦里的海边许了一个愿。
他希望能够永远和楼爹爹呆在一起。
永永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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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的愿望总被残酷的现实打碎。
这是被楼随流连哄带骗拐回去的花满溪,头顶一篮菜,手拎两桶水,蹲着马步站在冷飕飕的门口时感悟到的。
身后,暖呼呼的屋里传来孩子们吃饭说笑的声音,一阵冷风吹过,花满溪不由打了个冷颤,脚也软了软,晃出一些水桶里的水来。他连忙深吸一口气,稳住脚步,然后望着圆圆的大月亮想象中秋节的月饼。
远方的狼站在山顶嚎叫,花满溪心中也在嚎哭,妈的,早知道会被罚就不回来了,风重楼你这个告密的小人给我等着,明天非得把你打哭不可!
另一边,温暖的屋内。
“小可爱”默语眨巴着闪亮的大眼睛,问:“为什么满溪顶的是菜,而我上次得顶着一整盒绿豆糕?”
热闹的屋子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同时将目光放到“小大人”风重楼身上。
正襟危坐的“小大人”风重楼动作优雅地放下手中的碗筷,拿起手帕擦净嘴唇,抿了一小口茶,这才缓缓地说:“因为他会把绿豆糕吃掉。”
“哦,原来如此。”其他几个豆丁异口同声,然后又开始各干个的事了。
这就是逐流谷极为平常的一天。
第十九章:给一个坑爹的结局
五十年后。
所有人都重新回到了山谷。
都是老头老太太了,但脸上却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走在最后面的花满溪忽然停住脚步,忍不住泪流满面。
楼随流走了一会儿,感觉到身后空了,不由困惑地回头,看到那个泪人儿,无奈,又走了回去:“你怎么了?”
“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花满溪用手捂住脸,“被拒绝了五十年,没想到居然会等到你让步的这一天。”
楼随流默默看着他,良久,一把将他抱住,长叹:“你这个傻瓜……”
花满溪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和我爱你。
楼随流安静的听着,仰头望天。
远处忽然群鸟齐飞,无名山谷,就此封山。
再开启,已是十年之后。
一个寂寞的身影走了出来。
他坐在山谷门口的石头上,沉默地抽着烟。
一道黑影慢慢从森林的黑暗中走出来,现出小森的脸,曾经的小孩,已变成如今的中年大叔。
“鬼叔叔。”小森竟然又用起了最初的称呼。
抽烟的男人将烟斗翻过来,在石头上轻轻磕了磕,把所有的烟灰倒掉,反手把它插进泥土地里,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山谷,然后转身,再也不回头地离开。
“你不准备再回来了吗?”小森问。
“不回来了。”楼随流把手伸进袖子里,径自走在最前头,“我不想再看到已经埋葬的爱。”
据说,当今武林,只要你找对路子,还能找到替死鬼。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