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随流似乎觉得坐在身边还不够,竟然硬生生地擒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
花满溪原是借低头来遮掩自己因一时激动而落泪的窘样,但楼随流的手看着瘦弱力气却不小,二人较劲片刻,花满溪被惹怒,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睛瞪住他。
一双桃花眼泛着盈盈水光,鼻子微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但那水眸后却暗藏利箭,嗖嗖嗖地射出,直插楼随流双目。
诗称,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换在这里大概得改成,盈盈一水枪,默默不得御。
气鼓鼓的样子逗得楼随流先是一愣,继而笑弯了眼,开口,却是对梅吹雪说话:“吹雪,这小子没你想的那么邪恶,长不大的小笨蛋一个而已。”
第十六章: 男扮女装!?(下)
花满溪气鼓鼓地横了楼随流一眼,用力掰开他的爪子,救下自己的下巴,转头却看到梅吹雪目瞪口呆的傻样。
认识她那么多年,见过双手叉腰鼻孔朝天的,见过鼻青脸肿打架的,见过看到帅哥笑得口水滴答的,就是没看过这幅呆傻样。
花满溪忍了忍,或者说根本就没忍,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好傻,干嘛这样看着我。”脸上泪痕未干,一双乌亮的大眼睛却向上翘起,梨花带雨笑得格外灿烂。
梅吹雪竟然觉得他一笑起来自己也跟着芳心乱跳。等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小子长这么好看,我竟然错过了身边这么大的一只美狼,可惜,太可惜。
坐正,张嘴,犹豫了一下,滑到嘴边的话临时又变成另一句:“今天真是长见识了,第一次发现你会哭。”
“是人都会流泪,我不过是感情细腻了点。哼,谁叫你不长眼睛。”花满溪嘟着嘴巴,“你不要告诉我你没见过我哭。”
“是没有。”梅吹雪拍了拍自己的脸,总觉得像在做梦似的,一点也不真实,“认识你差不多十四年了吧,第一次见你哭。记不记得我把你的牙齿打下来那次,七岁吧,还是六岁,反正差不多是那个时候,我们几个私下讨论你会不会哭,重楼非说你不会哭,气得我不行,跑去和你在后山决斗。你来是来了,却一脸‘老子天下无敌’拽得不得了的样子,气得我二话没说,一拳把你门牙打掉了。”
花满溪的额头跳了跳:“胡说,明明不止一拳,我哪有那么差!”
“那两拳好了。”
“至少三拳。”
花满溪挑眉,然后就看到梅吹雪隔着桌子伸过手来,拉自己的脸,猛地用力向两边扯,一边扯还一边问:“疼吗?”
“废话!”花满溪“啪”地一手拍掉色女的爪子。该死的,她力气怎么还是这么大。然后就看到梅吹雪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她自己的手说:“不是做梦?我们等了十几年的泪水居然真的存在。天哪,早知道就不要采取那么粗暴的方法。”
愣了很久,梅吹雪最后总结性地来了一句感慨:“果然,男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动物!”
花满溪终于暴走,反手掀掉桌子,扯着喉咙喊:“梅吹雪,你们就因为这个欺负我那么多年吗?”
“当然。”梅吹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着花满溪背后升起的不明黑色物体,立马又补充,“但不完全。主要是看不惯你那副拽得不行的样子,一天到晚粘着随流,任性得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孩子。”
“我那时的确还是小孩啊。”
“哼,反正我们不像你那样。明明自己闯了祸,居然跟随流撒娇来逃避惩罚……虽然随流的惩罚是恐怖了点。而我们受罚的时候,你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站在一边笑,还有啊,好吃的从来都不和我们分享,我们和随流说一句话就紧张得什么跟什么一样的……”
“你还说我,是谁一天到晚跟在重楼后面当小尾巴的,重楼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初是谁在我床上放毛毛虫的!还有我养的小米……”
“你还好意思说,你的那只狐狸差点把我的小珍珠吃掉了。”
“小米是狐狸,吃鸡很正常。倒是你啊,哪有喜欢养鸡的人!”
“随流说养来当储备粮的。”
“……”
“……”
“继续啊,怎么不吵了?我看得正有趣啊。”楼随流茫然地看着落在自己身上的两道灼灼目光,有些后知后觉地说:“你说那只鸡啊。我当时想,你们那么能吃,哪天把山谷里的东西都吃完了,我总得给自己留点填肚子的。正巧,吹雪找我要新年礼物……”
“……”梅吹雪伸手捂住“活蹦乱跳”的额头,“你不说我还忘了,你说要给我的礼物呢?”
楼随流将镜子放到她手上,她倒也不因礼物便宜而不悦,拿在手上把玩起来。
花满溪看了看,眼珠子一转,也从怀里掏出随流送给他扇子,拿在手心不停打转。梅吹雪一望过来,他就立马炫耀似的打开扇子,一下一下地给自己扇风:“礼物可不是只有一份哦。”
梅吹雪愣了愣,讥讽:“好一个翩翩公子,只可惜空有一个皮囊,没有常识,冬天哪有人打扇子的?”
花满溪挑眉,争锋相对:“好一张伶牙俐齿,只可惜吓跑了天下男子,难怪二八年龄依旧找不到一个夫君,你还是还是拿镜子照照吧。”
眼看二人又掐了起来,楼随流不但不劝架,反而坐在一边乐呵呵地看戏,只差没火上加油了。
在他看来,这两个从外表上看都是成熟人,但内心其实都是长不大的单纯小孩子。
根本就没长大嘛,还以为他们独自在外打拼一年会改变多少。好怀念啊,在谷里的时候这两个也是说不到两句就吵起来的,心里大概对对方都有好感,但碍着面子谁也不愿地一个先软下来,结果热热闹闹吵到现在还是这样。这群长不大的家伙……
楼随流单手支头,饶有兴趣地眯着眼睛看,这些想法自然而然就冒出脑海。
他先是愣了一下,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心里同时拉响警铃:楼随流,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吧!几十年后不过又是白骨一堆,如果不想再次伤心过度的话,就及早后退吧。感情这种东西,应该在刚冒芽的时候就掐灭,否则,便是一场灾难。
窗外飘着毛毛细语,争吵着的二人没有察觉到楼随流的异常,楼随流的眼光从他们身上缓缓移向窗外。
……等雨停,就回谷吧。
******
而就在此时,门突然“砰”地一声被人推开了,进来一个身着华服的……小火柴杆。
衣服虽是量体裁做,但还是明显偏大。一阵风吹来,真可谓“两袖清风”,让人忍俊不禁。偏偏小孩表情严肃,一副全世界都欠了他的钱的模样。这样的表情加上这样的衣服和身子骨,搭配在一起,真是囧里个囧……
小火柴杆有些疑惑地看着楼随流,站在门口端详片刻,忽的眼睛一亮,轻呼:“你是楼随流?”
听着声响,花满溪不由别过头去,对小火柴杆的第一反应是,瘦;第二反应是眼睛大;第三反应是,妈的,居然敢用这种眼光看我家随流!
“这个小鬼是谁?”花满溪道。
“小森,楼随流捡回来的。小森,你居然能一眼认出随流来?”梅吹雪疑惑。毕竟,楼随流和小森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都是顶着萧熊一的脸。
小森却好似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声音,目不斜视,直接忽视纠缠在一起的两只,径直走到楼随流面前停住,仰头静静地盯着楼随流。
楼随流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睨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然后转过头去看花满溪。
小火柴杆还是双眼灼灼地瞪着他,不说话,就是瞪着一双大得吓人的眼睛看着你,让你浑身不自在。
果然,过了一会儿,楼随流又将眼睛移回来,挑眉:“你想说什么?”
“教我武功。”小孩惜字如金,说完就闭嘴。
“麻烦,不要。”楼随流回他四个字,同样惜字如金。
“教我。”剩俩字。
“不要。”
这次他不说话了,改直接用眼神杀死楼随流……周围的空气。
那边二人“脉脉”相对,中间冒出噼里啪啦的火光,这边梅吹雪打了个冷颤,不由横了小孩一眼,训斥:“没礼貌,这些天难道就没有一个西席教你要尊师重道吗?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以及金主,连句辛苦了,你累不累之类的话都不说。”
“西席?”楼随流疑惑道。
“你走的时候不是吩咐我买下门上画虎的那栋房子,以及聘请优秀的老师吗?你吩咐的事情我又岂敢不办好。”
梅吹雪乌亮眸子异光流转,话说到一半就停住,只是勾起嘴唇,眉眼弯弯,笑眯眯地看着小森。而火柴杆般笔挺的身子竟然冷不丁打了个冷颤。
见状,梅吹雪笑得更盛了,两只清澈见底的眼睛直直望向小森,微微张唇,用令人酥麻的声音道:
“我让他住进你那新宅,同时聘请数位擅长琴棋书画四书五经的老师,秉着没有最严只有更严的原则,让他及早承受教育之风的洗礼。只可惜这个小没良心的一上课就睡觉,天天惦记着打打杀杀,我这颗脆弱的小心灵真是碎了又碎……”
声音凄楚可怜,任何人听了都不由心生恻隐之心,但听在小森耳朵里却不亚于邪魔的声音。
当初留在楼随流身边是希望终有一日能够报仇雪恨,但那个姓梅的魔女却因自己对女性避之如虎而怀恨在心,借机报复,课时紧得得密不透风,差点没把他给憋晕过去。这样下去,何时才能了结心愿?
小森深深看了吹雪一眼,皱眉,然后又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转过头来,张开樱桃小嘴:
“教我。”
“不。”
“教我。”
“不。”
******
一阵冷风吹过,将二人的声音刮得七零八散,隐约传来另外两人跌倒在地的声音。
毫无营养的对话终于让楼随流有些腻烦,他不由双手交叉,俯视抬头傲立的小森。
有些人,天生就是一副傲骨,让你忍不住……想上去踩两脚。
微微眯起眼缝,楼随流忽然露出猫儿捉弄老鼠的表情,似笑非笑地说:“教你武功,也不是不可以……”
声音故意拉长,小森果然大喜,而梅吹雪则大惊,花满溪一脸迷茫。
眼神从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楼随流接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但是有代价。”
“你得穿女装。”
轻描淡写一句话,效果却不亚于毁天灭地的巨雷。震惊之下,所有人居然觉得地板连带着整座楼都不停地震动起来,震得他们的小心脏也跟着颤啊颤。
反观发出着惊天地泣鬼神之声的罪魁祸首,却一脸悠闲地坐下,动作优雅地沏茶,喝茶,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容似乎在说,感谢菩萨,世界终于安静了。
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究竟我们的主角小森同学将如何应对这次考验,前路茫茫他将何去何从,揍地痞一顿的伟大愿望又将如何实现,且看下回《穿,还是不穿,这是个问题》。
场外小剧场之一:
路人甲(疑惑):你不是说谁死不了谁就是主角吗,什么时候变成小森了?
童格:什么?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到……
场外小剧场之二:
路人乙:标题不是“男扮女装”吗,为什么到最后都没看到小森穿上女装的样子?
童格(郑重其事地将爪子放在路人乙肩膀上):标题这种东西,是用来唬人的。
(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读者揍晕,醒来后,严肃无比地继续讲爪子放在路人乙肩上,然后痛哭流涕):我错了,我就是容易走题,一开始敲键盘就会群魔乱舞然后忘记主题,我错了,兄弟,你看现在猪肉这么贵,我容易吗我~~~~呜呜(泪奔而走)
路人乙(望着消失在风中的那一个小点):……这和猪肉有什么关系?
第十七章: 穿,还是不穿
标题党的同学请注意了,今天我们将要讨论的不是时下最流行的穿越,而是一件衣服,一件没啥特点,走在路上随便一捞便是一大把的衣服。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么普通的东西上呢?不如尽早放弃这个课题。
错,大错特错!因为特殊之处并不在衣服上,而在于这是一件女装,一件红得诡异、俗得出奇、难看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女装。
而它现在,正静静地躺在一个男孩手中……不,是正被男孩捏在手中从各个方位摧残中。
梅吹雪眨巴着一双不亚于日月星辰的璀璨大眼,笑得特别无辜:“抱歉啊,只找到这件,希望你不要嫌弃。颜色是渗了点,但你也不能怪我,毕竟青楼没有专门为男子准备裙子的习惯。”故意将裙子二字咬重,话语里的取笑之意无法掩藏。
小森本来就黑的脸顿时黑得更加销魂了。
“好男儿能屈能伸,更别说你男女不分的小身子骨了。”梅吹雪含笑的声音又飘入耳朵,“呵呵,不过是一件女裙嘛。随流又没叫你出去跳艳舞……”
闻言,楼随流猛地抬首,用炽热的视线盯着小森。艳舞……好像也不错。
小森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看着一屋子眼冒金光的人,不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然后又立马顿住,深吸一口气,终于暴走:“不穿!死也不穿。”绝对不能做出这种事情,刘大叔说过,堂堂男子汉就应该,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他又岂可为了习武而做出如此丢脸之事。
说完后,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楼随流和梅吹雪对望一下,同时在对方眼中读到可惜二字。
可惜啊,这等好戏怎可还未上演就夭折呢,真是可惜。
俩活宝想了想,觉得人就应该不停地奋斗,怎么可以这么早就向命运屈服?
瞬间达成共识,二人眨眨眼,然后齐齐回过头来,直直地盯着小森。四只比灯泡还亮的眼睛同时聚集在干燥的小火柴杆身上,差点把他烧成大窟窿。
小森吞了口口水,凭他动物一样的直觉,他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最先出场的是他最没辙的哭戏。“小森,虽然你一直对我心怀芥蒂,但我还是把你当自己人看的。你梅姐姐这辈子认识的人不少,但没几个像你这般耿直善良的,心里不由高兴。的确,平时是和你开过一些玩笑,是有点随便了,但我是拿你当自己人看待才会如此。”
抽泣了一下,梅吹雪拿出手帕做擦泪状,顺便偷偷瞄了眼浑身僵硬的小森。很好,效果不错。
然后眼眶一红,豆大的泪花就在眼珠里打转儿:“如果你要怨我,那也是没辙的,我全心接受。但小森,如果你因为和我的一点小过节就放弃报仇的大好机会,那我的罪过就真是太大了,我……”像是被泪水哽咽住,梅吹雪呜呜地哭起来,同时用手帕挡住干涩的眼睛。
嘤嘤哭泣使得小森顿时满脸通红,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有意思。楼随流眼睛闪了闪,唇际忽的浮上一抹笑容。他将茶杯里的水倒在桌上,用手指粘着水在桌上轻轻画圈,漫不经心地问:“既然你那么想学武,不如让我先考考你,看看你思想觉悟如何。我问你,武者,以何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