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有趣的收获。”“书生”眯起眼睛抚摸了一下窗檐,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那把油纸伞,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雨依旧在下,走出门口时,“书生”啪地一声撑开油纸伞,又换上一副平凡书生的表情,消失在人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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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对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的二人,正站在毛毛雨下上演另一出戏。
看着眼前走来走去的伞……以及撑伞的人,楼随流脸色阴沉,额头青筋跳得格外销魂 。
在雨中笑得阳光灿烂的花满溪说:“下雨真好,随流,你不开心吗?”
楼随流阴恻恻地盯着眼前飘来飘去的伞……以及直接被忽视掉的撑伞人。
“我们两个一起淋雨,这感觉真是太棒了。”
花满溪笑眯眯地转过头,然后黑影一闪,身边的人骤然不见了。
之后耳边传来一个大妈困惑的声音:“咦,真奇怪了,我刚刚明明把伞放在这里的,怎么一转身就不见了。”
再转身,楼随流打着一把不知从哪里“借”来的油纸伞,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哪来的伞?”花满溪说。
楼随流面不改色,声不提调,相当平静地说:“借的。”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而且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
花满溪感觉自己头上的青筋也跳了跳,但看着他那副老神自在的开心样……算了,为善良的大妈默哀半秒钟。
眼前忽然出现一把折扇,款式普通,但颜色却和之前的荷包同为淡粉色。真是奇怪,居然有这种颜色的扇子。
花满溪不解地看着楼随流,却听到他漫不经心地说:“你之前不是想要荷包吗,太俗气了,换成扇子好一点。”
“随流……”花满溪眼睛顿时就红了,鼻子一阵酸涩。他微微张开嘴,试了几次,还是无法准确地表达心中的喜悦,最后低头嘟囔着,“扇子就不俗气啦。”
“那丢掉好了(,反正是免费的。)”楼随流将扇子举高,作势要丢掉。
“不要!”花满溪紧张得一跃而起,整个人扑倒他怀里,踮起脚去抢扇子。
一股花香扑鼻而来,楼随流低头,却恰巧望进他松开的衣领。
脖颈处的肌肤凝如脂玉,滑若丝绸,更深处的两点粉红若隐若现,被白皙的皮肤更是衬得娇嫩艳人。
楼随流愣了愣,破天荒的红了脸。
但花满溪却浑然不知,抢了扇子后依旧吊在他身上,死死抱住他的脖颈,笑嘻嘻地说:“随流最好了。”说完就吧唧一声亲在他脸上,完了还嫌不够,又亲了一口,搞得俊美男子满脸口水。
楼随流顿时满头黑线,反手抹掉脸上的口水:“多大人了,还这样乱亲。”
“我高兴啊。”
“高兴也不能乱亲。”
“为什么高兴不能乱亲?”
“……因为一脸口水我不高兴,我不高兴你也不准高兴,你不高兴就不能乱亲。所以高兴不能乱亲。”
“……好晕……那现在去哪里?”
“梅雪阁。梅吹雪弄了个青楼玩,带你去看看热闹。对了,顺便弄点东西来喂你。”
二人说话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人流中,但远远望去,二人相互依偎在一起的画面温馨而又美好。
很多年后,无数个失眠的夜晚,花满溪都会忍不住想起这些美好的时刻。但美丽的东西是短暂的,而时间一旦过去,谁也不能挽回。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默默回想,然后泪流满面。
第十五章: 男扮女装!?(上)
小森,姓小名森,性别男,年龄用五根手指头就数得完。
面目没啥特点,就是眼睛大得不符合年龄,个头偏矮,体形甚瘦,却身怀绝技,一口利齿将小狗咬人的绝技运用得炉火纯青。
原为孤傲冷漠刚硬倔强铜扁豆一枚,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踢踢几个小混混的屁股。
后不幸落入楼随流之魔手,平凡普通的生活不再,每日惨遭四书五经诗书礼仪琴棋书画的折磨,现屈身于苏州城母狐狸窝,乃销魂窝里唯一看到女性就会脸红并且跑远的雄性生物。
总而言之,小森童鞋不过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普通小鬼……嗯,普通的雄性小鬼。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小森同志,现在正面临着他一生中最大的考验:
穿女装!
也许你会说,堂堂七尺男儿岂可做出装女人这种丢脸的事情,绝对不穿!
但正所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们应该本着科学发展观,用辩证的态度来看问题。
再说了,小森同志离七尺还有段距离。
在面临绝世武功的诱惑时,穿,还是不穿,这是个问题。
但在我们讨论这个问题之前,请容许我先将时间稍微倒回去一点,回到楼随流和花满溪,这两个帅得天怒人怨,脾气也怪得神鬼不容的家伙步入梅雪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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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午饭刚过半个时辰。
地点:苏州城第一青楼,梅雪阁二楼的某个,据说是老板梅吹雪休息室的犄角旮旯里。
人物:吃饱喝足,以惬意的姿势斜倚窗边,望着楼下无数为她卖命赚钱的工蚁们,决定以45度角仰望天空玩忧郁的梅吹雪女王陛下。
屋外阴雨绵绵,屋内温暖如春。她单手支头,杏眼微合,长长叹了口气,用幽怨寡妇的声音自言自语:“随流……你不是说要给我带礼物的吗,怎么到现在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
梅吹雪丝毫没有注意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二人,继续陷在不着边际的遐想里,自言自语:“你莫是叫那狠心的豺狼给叼去了,还是让饥饿的虎豹带走?”
“……其实”
“啊,随流啊,这世界是如此的不公,他怎能让你抛下自己的诺言先行离开呢?至少也应该留下我的礼物再走。”梅吹雪神情激动,正要继续抒情感怀,房间里突然响起的剧烈咳嗽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不是告诉你们得先敲门么。”梅吹雪微怒,回头,顿时瞪大了双眼。
不知何时出现的花满溪一手抓着门框,一手抚胸,猛烈地咳嗽,俊脸涨得通红。
而站在身侧的楼随流则面无表情地看着梅吹雪,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镇定自若。半响,他凑近花满溪的耳朵,用自认为低其实梅吹雪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音说:“我不是一早叫你做好心理准备吗。吹雪出来后终于像女人了,懂得多愁善感了。看吧,说了你又不听,果然笑呛气了吧。”
花满溪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眼泪,抬头笑道:“我刚还以为我看走眼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好久不见,暴力女,你现在不玩拳头改唱大戏啦?”
梅吹雪不敢置信地瞪着花满溪,“你,你,你”了好几声,还没反应过来。
“你什么你,难道你真的以为,随流会因为我杀个把人就不要我了。”花满溪仰起脑袋,两手勾住楼随流的脖颈,将他拉向自己,挑衅道:“随流最宠我的了,你不要妄想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是这样用的吗?后面要不要加宾语。”楼随流蹙眉很认真地问。
“不知道,大概吧,反正听得懂不就行了。”花满溪说。
看着明显走题的二人,梅吹雪深吸一口气,然后暴喝:“这是怎么回事!”
手指颤抖着指向笑得得意洋洋的花满溪,“为什么你会和他在一起?”
花满溪昂头,用鼻孔对着暴怒的梅吹雪,刚准备奚落她,楼随流却神色淡淡地说:“他受伤了,所以暂时一起。”说完,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而花满溪脸上的笑容因楼随流的冷漠而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什么意思?”稍微冷静下来的梅吹雪疑惑。
楼随流抿了口茶,有点烫,然后放下茶杯,这才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见委托人的时候碰到受伤的满溪,就顺手救了他。他伤没好,又无处可去,所以暂时带他过来。很简单的一件事,你不用想太多。”
声音不冷不热,让人猜不出心思,花满溪却因他的不咸不淡的态度而瞬间失声,呆立在门口,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只是茫然地上下张合,样子很傻。
但梅吹雪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她冷冷地注视着楼随流,看着他先是拿起搁在桌上的茶盖,然后缓缓地拨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可楼随流越是平静,梅吹雪心中的怒火就越盛:“什么叫不用想太多,你叫我又如何不想。你说过,人应该信守承诺,说出去的话就如抛出去的水不能改变。但结果呢?结果你自己最先出尔反尔!”
“我说过什么了?”楼随流淡淡道。
“你不要告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年前你将我们驱逐出谷的时候,亲口说:从此你们将不再属于逐流谷,该干嘛干嘛去,回家种田也好,武林争霸也好,反正别再来烦我。尤其是你,花满溪!你最好想想自己做过些什么,除非找到默语的尸体,否则,永远也别想见到我。”
一口气吼完,梅吹雪就哼地一声扭过头,双手交叉,气鼓鼓地背对所有人。
楼随流歪着脑袋微微蹙眉,似在回忆当时的情景。但过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迷茫地望着她:“我是这样说的?”
“你别想赖账!你说完后就把我们迷晕,然后带出谷,随便丢在不同的荒郊野岭,搞得我整整走了三天三夜才看到会走路的动物。有哪一个正常人会像你这样做的?就算养了十几年没感情也不应该把我一个弱智女子丢到沙漠。”
楼随流摸了摸下巴,感慨道:“原来我那么有创意。”
梅吹雪给他气得差点岔气,“啪”地一屁股坐下,双手交叉,横眉竖眼:“我不管,反正我不想看到他。梅雪阁是我的,我有权驱逐我不喜欢的人。还有你啊,你也一样,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明明是你自己说不见他的。一年前,要不是因为他杀了我们七兄妹中的默语,你哪可能会赶我们走!”
“闭嘴!不准再提默语。”楼随流脸色阴沉,一口打断梅吹雪的话。但那两个字还是让他不由地想起了那个乖巧沉默的男孩……以及,花满溪刺入他胸口的那把利剑。
为什么,一年前的血腥味依旧如此浓郁,即使北方最猛烈的风也无法驱散?
过了半响,楼随流叹了口气。最近他好像总是叹气,不像几十年前独自一人的时候,想叹气都找不到理由。有时候他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和其他人的交集越多,叹气的机会也就越多。装聋作哑都无用,不如直接挑明,省得麻烦。
“一年前的事就让它过去。说没说过这些话我不记得了,但满溪的伤我也有一些责任,在他伤好之前暂时就留在这里,至于好了以后……”顿了顿,楼随流还是说出口,“离开吧。”
话音一落,花满溪双眼瞪圆,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楼随流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却好似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冷得他不停打颤。
房间顿时陷入了沉默。梅吹雪还要再说,楼随流却蓦然回首,看似随意地睨了她一眼。
眉如黛,眼似刀,眉宇间的冷厉煞气却化作有形蟒蛇扑面咬来,重压难耐,让人顷刻间失去言语能力。
梅吹雪只觉背脊一凉,顿时闭上嘴巴。
房间又一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让人难受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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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依旧下个不停,但此刻却已经小了许多,滴答在屋顶的声音轻柔微弱,几不可闻。可即使雨再小,阴雨天特有的湿冷还是驱之不去,花满溪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沉默的二人,忽然觉得有些冷。
其实他不愿意见到梅吹雪。但在不愿见的更深处,又隐隐期待见到她的笑脸。
他们关系不好。七个人里面,花满溪永远是站得最远的那一个。他习惯了一个人,但并不代表喜欢一个人。一年的流浪,陌生的地方给了他一种幻觉,似乎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山谷就是人们口中常常提起的“家”;而另外六个孩子,似乎,也是勉强可以当做“家人”。他喜欢随流是没错,但这不代表他不希望有另一个偶尔说说心里话的人。
但,看来他错了。也许,从决定走进梅雪阁的一刹那开始,就错了。有哪一个陌生了十几年的人,会因为短短一年的分隔而忘记过去的疏远呢?
不知过了多久,花满溪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我知道了,我会走的,但在我走之前,我要说几句话”花满溪垂在身侧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但他的头还是骄傲地昂着,丝毫不愿低下半寸,但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哭,
“……梅吹雪,你从以前就不喜欢我,现在依旧找准一切机会落井下石,现在你高兴啦,随流赶我走,他还是赶我走……我真傻,还以为一年的分隔能让你至少对我稍微改观一下,看来是我太天真了,亏我还担心你一个弱智女子该如何独自在外生存……”
断断续续说到后来,声音渐渐有了哭腔,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是的,从十几年前第一次见面的开始,你们就不喜欢我,这种情况早就应该想到。不过分开一年,讨厌自己的人怎么会有所改变?她,不,他们,怕是恨不得自己永远从随流身边消失吧。
阴云遮挡了太阳,花满溪的心情也似乎随之一落千丈。
他站在门口,看着坐在一起的二人,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说起来,以前也经常是这样,随流和其他六个孩子和睦融融坐在一起,而自己则站在门口羡慕地看着,心里总忍不住猜想,他们在说什呢,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呢?
可是无论怎样竖起耳朵,还是只看到乐呵呵的笑脸,却什么也听不到。
听不到。
走不进去。
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但花满溪就是觉得总有一堵墙,一堵又厚又高的透明墙,将他们分在两边。
他们笑,花满溪也跟着笑。却始终不知道笑的是什么。笑到最后,嘴巴里都是泪水,又咸又涩,一点也不好吃。然后自己就转身跑掉。跑得远远的,远远的,直到谁也找不到,谁也看不到,全世界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一开始花满溪会哭,哭得昏天暗地喘不过气来,可到了后来,他渐渐明白了。他们是在羡慕自己,羡慕随流最宠自己,羡慕得受不了所以一起排挤自己。不是自己的错,是他们,是他们不好,他们没有自己漂亮没有自己聪明没有自己灵敏所以羡慕自己,所以在中间建了厚厚的一堵墙。
但我不稀罕,我有随流就够了,你们喜欢我也好不喜欢也好,反正随流最宠我。
可现在连随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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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溪说到后来,整个脑袋都深深地向下低垂,乌黑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他的表情。
但脚前的地上却有一两滴可疑的水渍。
楼随流忽然放下茶盏,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地上的水滴,许久,许久,然后竟然露出一个笑容。
黑白分明的眸子盈盈闪烁,冷漠的眼神顿时柔和下来,他看向花满溪的表情,有些无奈,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浓到化不开的宠溺。
“满溪,过来。”简单四个字,却好过数万句劝慰。
花满溪低着头,有些不愿,但最后还是缓缓走过去。刚靠近,就被猛地一把拉到楼随流身边坐下。而期间,他都一直低着脑袋不肯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