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加和张渊的接触都是建在薛君的基础上,这邱雀还是很明白的,听到这里,他突然明白了:“小哥,你和薛老板……掰了?”
“嗯,掰了。”卫加干脆的回答:“你也知道薛老板权大事大,我惹不起,干脆躲会儿,懂吗?”
他这样子像个小痞子,好像看破世间繁杂红尘。
这也只是对邱雀的说辞,卫加清楚的很,和薛老板吵架都吵不起来,虽然是不辞而别,可这事儿他估计也不会在意,但以防万一,还是和邱雀交代交代。
邱雀一张小脸瞬间就肃穆了,连忙点头:“我知道了小哥!我会的!”
“嗯,乖。”卫加摸了摸邱雀的头:“这附近有银行吧,我出去一趟。”
当初欠的薛君的钱,其实早就可以还清了,只是这好像是连接俩人关系的纽带,还清了两人就没关系了,所以卫加没怎么还,薛君也没提,这事儿就飘在那里。
查了查卡里的钱,又存了些进去,卫加就回到了邱雀家。
邱雀叫了外卖,一桌子饭菜,两人窝在这小小的公寓吃的不亦乐乎,卫加三番五次想把筷子伸向那份爆炒小龙虾,被邱雀瞪着眼睛阻止了。
“小哥,作为歌手,你还敢吃特辣的东西!”邱雀义正言辞:“还是我来代你消灭吧!”
卫加忙不迭的笑着,说着你怎么和询哥一样啰嗦。
吃晚饭后,卫加接到了薛君的电话。
“你在哪儿?”薛君的声音低沉,传入卫加的耳朵。
卫加慢吞吞的问着邱雀这边的地址,然后和薛君说了。
“我让人去接你。”薛君那边有些吵,不知是谁在那里拖长声音喊着话。
“哦。”
又是搞什么,和你初恋啪啪啪去吧,卫加一边想着一边第一次主动挂了薛君的电话。
邱雀有些担心的凑过来,被卫加一掌拍开。
吃饱喝足剔牙齿,没过多久,就响起了门铃声。
邱雀蹦跶蹦跶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穿正装的张渊,戴着银边儿眼镜,脸上挂着微笑。
“啊张渊渊!”邱雀看到张渊一脸惊喜,立刻就扑过去抱着他,又被张渊一掌拍开。
张渊冷静的问:“卫先生在吗?”
“在。”卫加像没有骨头的猫一样懒洋洋的起身,离别时抱了抱邱雀。
邱雀“吧唧”一口,往卫加脸上亲。
张渊眉毛跳了一下。
卫加跟着张渊回去了,他今天一直都在车上消磨时间,开车的也换了一个又一个人。
“你家老板呢,和宁梓铭在一起吗?那我回去干嘛?”卫加突然问道。
车内诡异的沉默。
“张渊你也是个混蛋,当初也是坐在那儿开着车,还威胁我一定要接下你老板的名片,把我往你老板床上推。”卫加无所谓的侃侃而谈:“现在姓宁的炸了尸,老子这个冒牌货回去给他表演节目吗?节目名儿我都想好了,就叫‘孙悟空与六耳猕猴’。”
“也不知道你老板脑子里塞的是不是屁,他还想左拥右抱玩儿3ρ啊?也不怕宁大少爷一巴掌把他拍到土里去。而且我也没看到你家老板有多在意我啊。”
这个时候的卫加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张牙舞爪的少年,心中没了那些期许,没了念想,那些温和,撒娇,心痛,眼泪全部都稀里哗啦碎在了过往。
说出的话像刀子一样,充满了嘲弄。
张渊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卫加也不为难他,说完这些话后又拿出烟来抽,一时间烟雾缭绕,他叼着烟有些含糊的说道:“我抽烟,没事吧。”
“卫……卫先生,请自便。”张渊有些挨不住现在满是嘲讽的卫加。
卫加只是抽着烟,不说话,张渊想起了曾经薛君,也是抽着烟不说话,心里装满了事,却从不说出来。
到了格苑,薛君居然在。
他有些疲倦,那凌冽的俊美也稍稍收了起来,眉头皱的紧紧的。
看到卫加,才缓了缓。
卫加瞅着,宁梓铭不在,也是,这要真把新欢旧爱放一起的人脑袋里才有坑,也不怕人家宁大少爷气的钻回了坟墓。
嘲讽,愤怒。
“薛先生明天回来吗?”
“明天晚上回来……”薛君揉了揉鼻梁,嗓子喑哑。
两个人默契的没提宁梓铭的事,只是安静的聊会儿天,卫加不知道薛君回来是为了什么,他呆了一会儿又要匆匆出门。
“薛先生……”卫加叫住了就要出门的薛君。
他“哒哒”的跑过去,歪着头看着薛君。
薛君长的很俊美,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当初他色胆包天,看着薛君的窄腰,长腿,都会在心里流口水。
卫加看着薛君的脸,一直看着,过后才笑着拥抱他。
他抽了抽鼻子。
葡萄柚的香味。
其实还是忍不住,就像昨天,装了那么久的正常还是大哭了一场,今天,装了那么久的无所谓,却还是心如刀割。
无力。
八月,八月,冷啊。
他凑近薛君的耳朵,轻声说道。
“薛先生,再见了。”
20、灯火
银行卡被紧紧捏在掌心里,好像下一秒就要折断了。
张渊退在玄关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薛君很少发怒,但每每发怒,身边的人下场都不太好,容易波及。
格苑的房子里,饭厅的餐桌上满满的菜,很多甜食,装在精致的瓷盘里,饭厅的灯光优雅又温暖,一副碗筷安安静静的摆着,像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晚宴。
又像是有只田螺姑娘。
从来都是灯火通明的房子,今晚却只剩下饭厅的光。
在那副碗筷的旁边,一张银行卡被放在旁边,上面黏着张便利贴,洋洋洒洒几行字,是银行卡密码和两句话。
“欠的钱+格苑的租费+饭钱。”
“谢谢薛先生一直以来的照顾。”
薛君沉着张脸,将银行卡又放回桌上,手掌因为刚才太用力而有一条红色的勒痕,恰好劈开掌心的爱情线。
他一边上楼一边打开灯,光亮慢慢吞没黑暗,暖的不得了。
先是两人一起睡的主卧室,打开衣柜,卫加放在这里的衣物都还在,整整齐齐挂在里面,放在床头柜上的零食也还在,牛奶杯洗干净了丢在旁边。
然后是副卧,卫加独自的房间。
打开灯,印着灰格子图案的被子被叠好了,桌子上的书籍还是原来的摆放,漫画书被斜斜放在一角,什么都依旧,包括他的电脑和一直“无人接听”的手机……
还有,卫加的手表。
自己送的那一块,丢在笔筒里,还在转着,发出细微的齿轮转动声。
盥洗室里,卫加的毛巾还挂在杆子上,漱杯里放着浅青色的牙刷,挤了一半的牙膏放在旁边。
厨房里,卫加买的钢铁侠围裙挂在一旁,买的一小罐茄汁,买的不粘锅的平底锅,都在原地。
什么都没丢。
张渊小心翼翼的说道:“老板……卫先生可能是出去……走走了,马上就回来。他东西还在呢。”
薛君沉默了半宿,一张脸上看不出喜怒。
什么都没丢,丢了个人。
薛家那块地出问题之后,薛君就开始忙了起来,尤其是因为这事牵扯到了宁梓铭的死。
但是越往下查,就越不想查下去。
但还是忍不住查了下去,收集过去的资料,薛家这块地的来源他自己都不清楚,所以过程漫长又复杂。
有一份资料放在了薛家老宅,薛君便让卫加帮他去拿了。
那天卫加很晚才回来,然后告诉他,宁梓铭活着。
薛君想起卫加那时的表情,平静,非常平静,说话细声细语温柔的很。
看起来很正常,还在那里低头夹蛋吃。
于是他走了,关上了门。
薛家老宅亮着灯,这是栋无人的宅子,这样亮着灯说不上的诡异。
他拿出钥匙,开了门。
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一双长腿大喇喇的架在茶几上,正低头玩着手机游戏,笑的大声,听着声音好像是愤怒的小鸟。
他听到有人来了,抬起头露出个惊喜的表情:“嗨阿君!”
在一幢久无人居的房子里,看到一个本应该死了七年的故人,自己是不是应该非常震惊?惊恐?
但薛君没有,他只是看着宁梓铭的脸,沉默良久,最后才吐出几个字:“梓铭,好久不见。”
当然是好久不见了,七年了,27岁的宁梓铭和29岁的薛君如今都已经30多岁了,又多了些什么变化?
笃定故人没有死,是一回事,而亲眼看到活着的故人,是另一回事。
宁梓铭把手机随意抛在茶几上,信步走过来,给了薛君一个长久拥抱。
两人都没提死亡的事,像是两个聪明人的战争,从来不需要挑明。
他们坐在沙发上,宁梓铭递给薛君一根烟,他先点燃自己的,然后压着薛君用自己燃烧的烟点燃薛君的烟,两人凑的非常暧昧,薛君冷冽俊美的眉眼在烟雾缭绕里若隐若现,宁梓铭很早就知道薛君的魅力,是一杯冰冷美味又昂贵的酒。
“阿君,我可真想你呀。”宁梓铭用手绕着薛君的脖子,看着那双好看的眼睛,颇有些撒娇的说道:“我在国外,都是一个人。”
薛君吸了口烟,不语,却把宁梓铭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
宁梓铭絮絮叨叨说了半日,看着薛君眉眼冰凉,不见曾经那些宠溺。
“阿君,你不是喜欢我吗?”宁梓铭突然问道。
“我今天,看到那个小歌手了。”
宁梓铭自顾自的说下去,眼角笑纹都露了出来:“他长的和我好像,只可惜白白嫩嫩的太缺火候。”
“肯定被阿君你欺负的很惨,毕竟冒牌货就是冒牌货,再逼真也是假的。”
“阿君,你在哪里找的这么一个人?”
“但太弱,太矮,太不会演戏,太脆弱,太不像我。”
如果说卫加的火焰是藏在心里的,那么宁梓铭的火焰就是在外面嚣张的燃烧着,从来不掩藏,像狮子,像豹子,或者像蛇。
薛君终于开口说话了,却没有正面回答宁梓铭的问题。
他叹了口气。
“梓铭啊,你那么想要薛家的地盘吗?”
薛君只比宁梓铭大两岁,但由于薛君一直都很老成,为人沉稳冷静,总会不自觉把宁梓铭当弟弟看待,说话时也会不自觉的放轻缓,意外的温柔。
宁梓铭愣住了。
“我查过了,宁家和薛家曾经居然发生过抢夺地盘的帮派的斗争,就是那块地,宁家牺牲很大,不仅失去了地盘,你妈妈也死于误杀对不对?”
“那时我还太小了,一直都认为薛宁两家比邻,关系和睦,后来也不懂你为什么讨厌自己妈妈,原来她只是个继母。”
“但是没办法,薛家势大,宁家只能忍辱负重,就连我经常毫无防备的去宁家玩,也没人敢动我。”
薛君声音温柔,细细的叙述这些事。
“宁家计划了那么久,以为自己总能夺回地盘,但没想到,我父亲察觉了,察觉了一直乖乖当跟班的宁家脑子里很不安分,所以暗自打压。”
“于是宁家没法子,硬拼肯定拼不过薛家,于是伪造出其它帮派和薛家争地盘,然后,再伪造少东家的死。”
“最后搬离这里,去了国外,东山再起。”
薛君缓缓的继续说道,他的眸子漆黑深沉,就这样认真的看着宁梓铭,印着那个男人的脸。
“这些都是宁家少东家的计划,对吗?”
“梓铭啊,你可真沉得住气。”
“七年啊。”
宁梓铭听的脸色越来越差,他捏了捏掌心,良久,他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没心没肺的表情。
“没办法,老爷子想和你家硬碰硬,可我还不想死,只能假死出去避难咯。”宁梓铭咧嘴笑:“没想到阿君能全部查清楚……而且宁家发展的居然还不错,在国外呆着太无聊,我就来讨债了。”
薛君看着宁梓铭,定定的说道:“你知道有我在,你不可能出一点事。”
“我当初根本不碰家族产业。但你还是把我也利用了。”薛君漫不经心的偏头:“我一直都……以为你死了。”
他站起身,俯身看着坐在那儿宁梓铭,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唇瓣,他轻声缓和地说道:“我这么信你。”
宁梓铭半晌有些恍然的抬着头,眼睛里浮出了一点点痴迷的神色,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里交接。
下一刻,宁梓铭被一拳打的头歪在了沙发上。
薛君站着,他脱掉了薄外套,将外套丢在沙发上,然后卷起衬衣的袖子,慢条斯理解开领口的纽扣,摘下了腕上的手表。他看着宁梓铭用拇指擦去唇角的血迹,两个人依旧看这对方,他漠然缓慢的说:“这一拳,是你舍弃你我多年情谊,利用我的信任,挑衅我的家族,这七年来应该得的。”
从小到大,从幼童到成年男人,就算无关爱情,那一份情谊也不轻,那些笃定,信任,那些一起相处的时光,全都历历在目,怎么可能忘的掉?
他又狠狠地打了第二拳:“这一拳,是替卫加打的。他最无辜!你却找人划破他的脸!”
如果不是因为在场人多,行动受到了限制……不然后果……
宁梓铭做了这事,却不屑掩饰,薛君一查就能查到,他想到卫加脸上的伤痕,就愤怒的想将那个兜帽捏碎。
在他和宁梓铭的事情中,卫加实属无辜,本不应该,遭受这些。
薛君衬衫领口松垮,露出锁骨,他像只高贵的豹子,充满攻击性:“从小到大我都护着你,把你放心尖上宠着……”
他勾着唇角笑,眼睛却冷漠没有一丝笑意:“你不是不甘心吗,不甘心我样样比你强,不甘心薛家比宁家势大,不甘心宁家的地盘落入薛家的口袋里,你不是一直想和我打一架吗?”
“你不是,心里只有你自己吗?”
心口疼的慌,好像自己一直护着的人,有天他大了,欺骗,谎言,最后拿刀子桶着自己,还笑眯眯的问你不是喜欢我吗。
自己曾那么喜欢他。
无关情爱,也曾那么在意他。
如果说面对卫加的薛君是成熟的,是沉稳的,像海面,那么薛君和宁梓铭的相处就是骄阳,非要烧的嚣张,非要烧的映入对方心里才罢休。
那天晚上,他和宁梓铭狠狠的打了一架,最后宁梓铭输了,被打的躺在地板上喘着气,也不在意地板的灰尘,他坐起身来吐着血水,笑着:“阿君,我还是打不过你,你说的对,我不甘心啊。”
“但是,真正的斗争不在你我打得这一架。”他喘着气的继续说道:“怎么着都要赢你一回。”
薛君嘲讽的笑笑,不去接话。
后来,两人躺在地板上,看着薛家老宅大厅的天花板看了一夜,打完架后薛君不再提那些弯绕的过去,宁梓铭也不再提那个卫加,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这空缺对方的七年,诡异的和平。
宁梓铭的目标很明显,抢那地盘,揍那薛家,认识这么多年,亲情,友情,爱情,在往后却成了敌人。
这操蛋的事。
第二日,宁梓铭兴致勃勃地拉着薛君去吃饭,仿佛忘了昨天的事。
宁梓铭热爱吃辣,点了一堆辣菜,他忘了薛君不吃辣,薛君喜欢吃甜,虽然也很少吃,但也是有人能察觉出他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