阗悯见他总算懂了，开口道：“叶兄弟真想救人，就别让我们失望。”
叶凌低头看着岳冰，忽弯腰抱起她，低声道：“得罪。”
只有王宇在场觉得叶凌赚了。出声道：“阗兄不光棋下的好，这计也用得绝了。”
岫昭心中也如此想。
岳冰原是抱着必死之心，才说出藏在心底的秘密，无疑是清音阁的叛徒。叶凌不肯杀她，违了他的令，不罚便说不过去。可只要叶凌将岳冰变作自己人，这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岳冰在众人面前失了身，再没脸回去清音阁，只会死心塌地跟着叶凌。
岫昭见着马车车幔放下，招手唤着阗悯。待得人走近了，才低声道：“就你不按常理。”
阗悯伸手轻握了握他肩，把人扶好：“这就是常理。曦琰与我那事之后不是什么嫌隙都没了？”
岫昭老脸拉不下来，恨声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
两人声音小，凑在耳边按说悄悄话，倒没人听见。
“就只准曦琰给人牵红线，不准我点鸳鸯谱？哪有这么霸道的。”阗悯越说还越委屈了。
岫昭被他拿捏了无数次，只是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听我的了，准不准也拿来当话说。”
两人言笑晏晏，一会儿便拉了手坐在车前，状似要看对面车的热闹。
这个时候反倒是龚昶紧张得要死。她与舒桐才定亲，两人也没经历过这般事。这时候叶凌虽然要救岳冰，可真的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那个？
龚昶的脸越发不自然起来，耳根子有些发红。她望一眼舒桐道：“我想离开一下。”
舒桐愣道：“好。”
龚昶刚转了身想走，一边的岫昭发了话：“丫头想去哪儿，替我听着他们里头。”
龚昶的听音能力在一群人中数一数二，当年凭着耳力能复原车中阗悯和岫昭的围棋对局，岫昭不让她走，无疑是让她“目睹”车里事的全过程，她一个没过经历的人，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听叶凌和岳冰，实在觉得尴尬得很。
“…………”龚昶委屈得想哭。
舒桐握住她手道：“你在怕什么？”
龚昶耳朵刷地一下红了：车里头已经有了动静，只是舒桐还未听见。龚昶低了头不说话，只是牵着舒桐的手。
岫昭其实留下龚昶另有用意。一则是因为龚昶和舒桐定亲，迟早要过这一步，二则龚昶听音可辨真伪，不怕叶凌和岳冰在里头耍什么花招。他虽不愿相信叶凌会背叛他，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英雄难过美人关的事也有不少。
阗悯望着隔壁的车，忽然身子一歪靠在岫昭身上。岫昭一笑，揽着他道：“怎么了？这是累了？”
“曦琰还会处置他么？”阗悯望着对面马车，似乎听到了那么点声响。
岫昭在他额头上印了一口：“如果像你说的，她能从此规规矩矩跟他，此事就此作罢。如果他……”
“叶兄弟跟了你这么久，怎么还会那么想。”
岫昭抱住阗悯的腰，温柔道：“现在有了你，不得不谨慎一点。能复我皇权是最好，不能好歹得保全你我的安全。”
两人的行事方法多有不同，却能默契地给对方留出空间，以己之长补彼之弱，欣赏之余又更喜爱起来。
阗悯靠在岫昭肩头道：“就爱听你的甜言蜜语，多说几句。”
岫昭下巴一收，低头看他。
“可不要嫌腻。”岫昭正待作诗讨他欢心，阗悯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嘘。”阗悯竖起耳朵，对面车里头声音没怎么听见，倒是见着车轮轻微地震了起来。“曦琰看像真的么？”
岫昭瞄了那头的车一眼，低头道：“真假都有丫头盯着，等会问她不就好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曦琰得长记性。”
“长什么记性，即便被你刀了本王也愿意。”岫昭笑道：“其他人不足为虑。”
阗悯收回目光：“许久没与你对弈，改日要大杀一盘，让曦琰尝一尝落败的滋味。”
“好。”岫昭揽着阗悯的手一紧，复又松了。“丫头过来，说说他们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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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龚昶听岫昭唤，总算松了口气去了岫昭车旁。舒桐想了想依旧在原地站着，怎么他就没听出个什么门道来？
龚昶眼中有闷气，岫昭笑道：“那么不情愿？”
龚昶低头看着足尖：“没有。”
岫昭道：“他们可是有结果了?”
“有。如王爷小王爷所愿。”龚昶说话简短，似乎一句都不愿多说。
“岳冰可有抵抗？”岫昭想了想，问起细节。
“初时有，叶大哥说对不住，之后便没有了。”
岫昭望着阗悯笑道：“那就同悯儿说的一样，她本是喜欢叶凌的，推一推不过是做做样子。”
龚昶听得皱起眉头，在她看来岳冰没那个心计，她对叶凌是很赤诚的。
阗悯道：“叶兄弟倒是真想救她。迫得他二人坦诚，总比人死了强。”
岫昭扶着阗悯肩笑了起来，“叶凌这些年没有娶妻，忽然多了这么个娘子，会不会有些不习惯。”
阗悯听着他说话，只觉得他可能另有打算。岫昭的个性，不会轻易再相信岳冰，若岳冰不是真心跟着叶凌，随时可能被他所杀。只是那时候，叶凌会更难过吧。阗悯心中一叹，岫昭将自己逼得太紧，面上看不出来，可还是有些端倪在的。他逼着龚昶定亲可说是一石二鸟，逼迫叶凌就着实不应该了。大业未成，此时还少不得叶凌。
“又或者像你我一样呢？”阗悯盖住放在他肩上的手，适时给了岫昭一些安慰。
岫昭想了想道：“那样最好。悯儿和我你情我愿，与他们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阗悯原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作罢了，挽着岫昭的手让他进车里休息。
岫昭不依，问他道：“王宇怎么办？”
王宇也想知道自己怎么办，他从方才叶凌岳冰进马车起就在思考这个。原本是想带着岳冰一起走的，现在岳冰也不知是哪边人？在他的认知里，一个女人若是跟了喜欢的男人，十个里有九个是要改变立场的。这也是他觉得阗悯这招釜底抽薪厉害的地方，而叶凌不过意外得了位夫人，一个倾慕者和追随者，一点损失都没有。要是叶凌与岳冰之后“夫妻恩爱”，那巨鹰就成了岫昭的。
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代价只是让岳冰破了身子。
岳冰恐是不会再跟他走了。此事要是被正泫知晓，她有口难辩。
阗悯看着王宇道：“王兄不想走了吧，就安心同我们去源城如何？”
王宇只得另做打算，应道：“阗兄把一切都算得刚刚好，哪还有我发挥的余地。”
岫昭鼻腔里轻哼，吩咐人传令一炷香时间之后赶路，这才钻进马车里去了。阗悯刚刚跟着他进去，就被岫昭抓着衣襟，轻推到了榻上：“怎么你跟王宇，是串好了在我面前演戏的？”
“哪有的事。”
“你知道岳冰叶凌的事？怎么就能肯定叶凌会答应？ ”岫昭到榻上坐了，侧过头望着被放倒的阗悯。
“他不答应，曦琰就准备杀了他？”阗悯道：“曦琰是想吓唬吓唬他，还是真想？”
岫昭推道：“你都不让杀了，我怎么想重要么？”
阗悯耐心道：“我知道你就是想吓唬他。”
岫昭不置可否。“眼下这事看似解决，实则问题颇多，那还有个王宇未解决。”
“这些对你，又是什么事。”
岫昭笑了道：“我又不是圣人，难免会做错事，得有你在。你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怎么想我我都知道。”岫昭俯身凑近阗悯，一张端方的脸就在跟前晃，让阗悯很是受用。
“我怎么想的，你说说看。”
“那个臭要面子的，错了只是端着王爷的架子不认，要我给他擦屁股。”岫昭头一歪，学着阗悯的腔调说起话来。
“还有没有？”
“什么事都要醋一醋，也不知道是不是进醋缸子里泡过。”岫昭面色严肃，说得像模像样。
阗悯没忍住，听着听着大笑了起来，不小心牵动伤口，皱着俊眉一哼。
岫昭握着他手道：“可别笑死了。”
“笑一笑，我就没那么疼了。”阗悯伸出手来，摸到岫昭脸上：“端着架子也没什么不好，曦琰原本就是王爷，没了架子像什么话。”
岫昭眯起凤目，任他的手在脸上摸摸揉揉：“本王现在像是有架子？”
“过于威严，太怕人。”
岫昭看他一眼：“摸够没有？”
“过来点，让我感受一下未来天子的天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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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叶凌与岳冰有过那事后，岳冰就几乎不出马车。一则是养伤，二则是无脸见龚昶等人。叶凌替她送饭，数次见人闷闷不乐，提起了心思守着她。
众人一路安稳，行了六七日，叶凌又送饭到马车里。岳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叶凌道：“我以为这事你能想通，怎么过来几日，还这般模样。”
“想通，怎么想通？这事本就不是你情我愿，你这般救我，以为我会高兴？”
叶凌道：“你我江湖儿女，留得命在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不再杀人，你要远走避世，王爷也不会为难你。”
岳冰恼道：“我就知道你是这般想法。你要我欠着你，以后就没办法再碍着你。你是不是早知道是我，才对我不理不睬？”
叶凌道：“如今说那些不是晚了吗？”
岳冰咬着下唇：“你救下我不过是想让我离开这是非地，让我不再碍你们的事。叶凌，你不喜欢，何苦这般辱我？”
叶凌本想解释，犹豫一下只是不应她。岳冰红着眼恨道：“你是不是觉得，他们说的成婚也是假的，不过是权宜之计。”
“你这般不愿，我怎好再勉强你。是去是留，都随你吧。”
“叶凌你——”岳冰忽然抽出叶凌身侧的落雪刀，手腕一弯往颈上抹去。
“你做什么？！”叶凌眼疾手快握住她腕，一捏之下让岳冰疼得松了刀。“不过一次错，用得着去死？”
“是，对你不过一次错，可对我就是一辈子——你算什么，我宁可死了也不愿跟你！”
叶凌举起手想拍醒她，距离她的脸三寸又停了下来：岳冰脸上滑下两行清泪，这泪一时让他心烦意乱，没了主意。
第245章
叶凌收回手，软道：“我这人不会说话，也不懂女儿家想什么。有什么不对的你跟我再说过，不要哭了。”
岳冰听过止不住哭，只是望着他掉泪。叶凌道：“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是怕你难过。”
“好话坏话你都说了，我难不难过你又在乎了？”
叶凌皱着眉点点头，岳冰看得痴了。
“你那般嫌弃，我……”叶凌目光落在一旁，不敢看她。
岳冰仿佛从他的表情中读到什么，低语道：“你做出这般事来，还赶我走，我能怎么想？你到底……有没有一分喜欢我？”
叶凌依旧紧闭着口，不知是腼腆还是拒绝。
“那我要死你就别拦着。”岳冰胸口起伏，只想听他一句真话。
叶凌道：“多少人苟活于世，只求吃饱穿暖。你不过是缺一个“情”字，为这个死值得吗？”
“别人怎样我管不着，人活一口气，我没那么下贱，名声毁了还能逍遥自在。”岳冰抹了泪，不依不饶。
“你我各为其主，又怎能装作无事去谈情说爱？从一开始这样的感情就不该有，我不会逼你放弃你的主子，如何做才能化解你的不满？”
叶凌不接受她只因为她的立场。岳冰听明白了心中一缓，退而道：“若我不回清音阁，也不帮你们，你……你会………”
叶凌望着她，缓缓点头。
岳冰忽然攥紧了拳，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有没有人说过你呆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