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昶一双鸳鸯钺攻其必救,划向对方脖颈。果不其然,敌方汉子躲闪不开,又拿命来拼,长刀劈斩,要将龚昶细腰分做两截。龚昶不愿吃他一击,引身退后两步,上身往后一仰,刚好躲开他长刀刀尖。汉子见已逼退龚昶,转而踏出两步,要趁势猛打龚昶。
银光晃眼,带着劲风自龚昶上方落下。龚昶双手的鸳鸯钺似长了眼,收回胸前,一并挡住了他下落的刀!这眨眼间阗悯的飞箭已到近前,眼看要从汉子身旁掠过,龚昶足下一点,抬腿朝箭杆上踢去,整个人借一踢之力顺势后翻,胳膊往上一拨便荡开了头顶长刀。她挡刀、踢箭、后翻行云流水,似是早就算计好了,就等着这一瞬。
要知阗悯的箭沉,非是旁人能踢落。龚昶身形小巧,早年吃苦练得一身借力打力的本领。这箭支到了她眼前,就像是由她发出的,一踢之下只是变了轨迹,射向了对方身后刀阵中接应的刀客。攻在前方的汉子并未察觉到她这一击,甚至以为她只是为了躲箭而在上面踩了一踩,全忘了身后还有一个同伴。
谁也没有在意这支飞箭,但它却真真切切地插进了一个人的胸膛。
连倒下的刀客自己也没有明白过来。
岫昭双手一合,击掌笑道:“悯儿与丫头好配合。若不是她许给了舒桐,我就快以为你们是一对儿了。”
阗悯见龚昶一击得手,赞道:“龚掌柜应变之快,让我开眼了。”
“你就别夸她了。是不是你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才给她造了这么个机会?”岫昭看得比谁都清楚,要破龚昶的死局,只有杀掉对方的关键人物。而阗悯竟然能替龚昶设计,也深信她能抓住这个机会。说是心有灵犀也毫不过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这兵法用得好。”
阗悯收了煜琉,不再打算拉弓:“不是曦琰让帮一帮,还说得众人都听见了?”
岫昭先前架势太足,让众人都对阗悯虎视眈眈,这一箭要是射实了,真不见得有现在的效果。阗悯索性将计就计,朝着无人处放了支“空箭”。这条“栈道”,却是岫昭修的。
“说归说,本王什么都没干。”岫昭与他打趣两句,关注回场内。
对方自少了一人防御,刀阵的效果已不如先前。叶凌一方变作了两人主攻,一人防守。龚昶这头几乎无人在守,只有一人在攻。显然新替的刀客并不擅长防御阵型,多顾了叶凌这方,就无暇龚昶那方。两拨人越打距离越远,龚昶见有机可乘,换了步伐,以轻灵飘忽为主,不伤人性命,只趁机削人皮肉。她一番骤雨急攻,断指刀客只觉着头晕目眩,跟上她的动作已是吃力,手中刀进退不得。
龚昶这般打法,不过二十招,空中已是血雨纷飞,溅了一身血珠。舒桐见她下手依旧毫不迟疑,仿似地府勾魂的无常,心神剧震。
岫昭看得津津有味,问阗悯道:“你的好兄弟被吓着了?”
阗悯摇头:“可能看惯了龚掌柜娇小可爱的模样,一时不适应罢了。过不了两日,就会巴结上了。”
“不是敌死就是我亡,龚丫头很早就明白了。”岫昭道:“身为将军,他杀的敌人怕是比丫头还多吧。”
舒桐回过神来,向岫昭道:“虽然如此,可我媳妇儿真厉害——”
三人三两句话的工夫,龚昶已经解决掉断指刀客,把人削得似剥了鳞的鱼,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猩红点点滴在黄沙上,还未浸入土里,鸳鸯钺的主人便一转身投入了叶凌一方的战斗。
叶凌扬起嘴角一笑,瞥见闪入人群的龚昶,手中压力全无,落雪刀舞出片片刀光。两人分工协作,残存的三人溃不成军,阵型崩得比先前一人更快。
落雪刀出刀见血,刃口落在三名刀客的喉咙,血水如瀑布一般地喷溅到地上。龚昶扬起眉道:“叶大哥出手太快,应当留活口的。”
“活口你不是留了么,一个已经够了。”叶凌并未收刀,而是蹲下身来,捡起了对方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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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他仔仔细细看过,对方的刀跟他的确实太像,差一些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只是落在手里,才觉出他的刀轻了那么二三两,正是这二三两的差别,几人的武学套路也有所不同。
叶凌的刀轻,薄得不能再薄。越是轻的刀,用起来越受限制。刀法中的劈、砍、格、崩等招,叶凌的刀都没有办法办到,他的刀只用来抹人的脖子。这么一柄受制的刀,就注定了他走一条专精的路。
岫昭拉着阗悯上前,准备看一看他俩留下的战场。叶凌的刀口痕迹果然还是那般快和准,几人颈口一丝细线,刚刚切断了喉咙。
阗悯道:“好刀法,叶兄弟的落雪刀实属罕见。”
岫昭道:“当然了。这几人顶多学到了他的皮毛,再无上升可能,便只能组齐了多人苦练阵法。不过这次挑错了人,全折在这儿了。”
龚昶冷冷一笑:“没有错,他们不就是用来送死的么?!”她脸颊上染红一半,狰狞无比,正盯着那唯一没死的断指汉子。
舒桐摸出随身的方巾,拉过龚昶擦起她的脸来:“我说你啊,打都打完了,擦一擦吧。”
龚昶的脸被他揉来揉去,冷峭之色悄然消失,带了几分不依道:“你轻点儿,哎呀,不是你的脸,就这般不爱惜。”
舒桐见她脸上有些血渍已经风干,怎么用力都擦不干净,只得找水打湿帕子,再仔细来了一遍:“是我手笨,你就原谅我吧。”
龚昶噗地一声笑了起来,拉着舒桐说悄悄话去了。
岫昭瞧着龚昶,又望了一眼阗悯道:“悯儿同我审人去。”
岫昭没等阗悯搀扶,拄着拐先一步到了。阗悯跟在他后头,心道他在外人面前倒好起面子了。
断指汉子气息未匀,目光移到他二人身上,又仰头望着天,不知在想什么。
岫昭道:“何人派你来的?清音阁,还是…………正泫?”
这是阗悯头一回听到岫昭叫正泫的名,虽然他觉得清音阁和正泫原本就没有分别。断指汉子听着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望了望远处几人的尸体。
“你说了,我便让你们葬在一起,如何?”岫昭心道他此般模样想来不想活了,姑且用他兄弟一试,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断指汉子眼中显出一分动摇,依旧紧闭着口。
阗悯在岫昭身边道:“你兄弟几个虽是要死,也有个先后。你活着让他们曝尸荒野,不如尽你最后一点力,说出秘密,葬了他们。你死了,你的主子也不会知道你说没说,何苦呢?
我与你一样,刀头舔血,生生死死多少回了。如果有一天要死,也不会愧对我的弟兄,毕竟……是他们在陪我出生入死,对不对?”
阗悯这一番话说得岫昭都感动了,心道他果真是那么回事儿。不过陪舒桐死是不可以的,从今往后只能陪他。
断指汉子忽然开口轻轻叹息一声,正是这声叹让阗悯嗅到了一分转机,继续道:“你不为别人,也为他们想想。”
“好吧。”这名狠戾的汉子竟答应了要松口。“不过我要先看着葬了他们。”
“不可能。”岫昭抿着唇:“葬了他们,你咬舌自尽当如何。葬一人,你得回答本王一个问题。”
一共能提四个问题。岫昭算好了,只要他肯吐实话,让底下人挖坑也罢了。
断指汉子沉思一阵,勉强道:“好…………你们动手吧。”
岫昭示下,龚昶安排了两个侍卫,当真在原地的黄土上掘起坑来。泥土四溅,不一会儿便挖出一个一人宽,半人高的土坑。待将第一人埋下,岫昭才向断指汉子开口:“现在可以回答本王的第一个问题了。”
断指汉子道:“你问吧,我只答我知道的。”
岫昭五指微微收拢,扶在阗悯肩上:“他的目的,是不是要除了悯儿?”
阗悯目光落在岫昭手上:那只手骨节分明,克制着没有用力,却在微微颤抖。岫昭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关于他。
断指汉子无神的目光转向阗悯,答道:“是。虽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将军一定是得罪了他。”
“放屁。”岫昭气道:“悯儿哪里对不起他?!”
断指汉子道:“你与我发气有什么用?”
阗悯忽然握住岫昭的手,垂眼轻声道:“何必要问这种问题,问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岫昭紧紧抓住他道:“我就要问。你从未对不起他,凭什么这么对你?”
阗悯弯起嘴角道:“我向着你,要跟着你反,算不算对不起他?”
“那也是后来的事了。”岫昭理亏,声音低得只给阗悯听见。
阗悯向不远处两名侍卫道:“你俩歇一下,去换两人来。”
新换的两人动作迅速,盏茶时间就差不多将任务完成。阗悯对岫昭道:“曦琰可以让我问一问?”
岫昭点头道:“悯儿问吧。”
阗悯向断指汉子道:“除了你们,他这次还派了什么人来?什么时候会到?”
断指汉子看着侍卫把人埋好才道:“多少人我不知道,最后你们都得死。”
岫昭听后便要发作,阗悯拉住他,对汉子道:“你既说不知道,又如何笃定我们要死?”
“因为太多了。你们以为你们能赢得了他?”
阗悯仿似没被他的话影响,淡淡笑道:“不是我以为,是我们一定赢得了。”
非但岫昭,在场诸人都被他气势所慑,担忧的心安定下来。
阗悯回过头对岫昭道:“当年我一无所有,只凭一腔孤勇热血,不也赢下来了。现在有曦琰在,哪儿还有输的道理。”
岫昭颔首。
阗悯又道:“在场的人若怕死,尽可离开。大战在即,又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苟活着不如随我建功立业,助曦琰夺回王位。被骂乱臣贼子也好,谋逆也罢,我无愧于心,更无愧我阗家祖先。”
阗家满门忠烈,如今留阗悯一个独苗,他一发话,听者无疑对岫昭多了几分信任。
岫昭心道他说话竟比自己还管用,乐得让他重整“军心”,安享其成。
“罢了,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借叶兄弟的刀一用。”阗悯似是不准备再拷问下去,要将断指汉子处置了。
第248章
叶凌道:“杀他何至于小王爷动手,让属下来吧。”
断指汉子看着叶凌,瞳中忽然起了深深的怨怼之色,似是与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还未等叶凌出手,断指汉子便一脸痛苦地挣扎起来,三五下便不动了。
众人见他服毒,一时都怔在原地。
阗悯道:“倒还是条汉子。”
岫昭看了那汉子一眼,拉了阗悯道:“悯儿上车去,剩下人准备准备,继续赶路。”
两人相携上车,不一会儿整队人便继续启程往北。
阗悯在车里养神,不一会儿就觉得身边多了个发热体。岫昭揽着他腰道:“源城尚有百里,若是快一些,晚间就到了。”
阗悯脸贴着岫昭额头,轻声道:“是。曦琰在担心什么?”
“那几人打源城来,依你看是不是钟乔的意思?”
原来岫昭是担心钟乔是正泫的人,阗悯心道。不过他这种担心不无道理,从那几人的行头看来,的确是像源城官兵的装束。
“若是不放心,曦琰可以让我独去城中。”
岫昭道:“那怎么行?”
“一人去总比两人去的风险小,曦琰让舒桐和叶兄弟跟着我就好。若是有什么状况,我几人也好脱身。”
“要不直接把钟乔擒出城来,也不用去你冒这个险。”岫昭虽承认阗悯说的有理,不过显然还有顾虑。
阗悯侧过头,鼻息落在岫昭脸上:“这么不放心我?”
岫昭脸上暖烘烘的,只道:“你要没个伤病,我自然放你去了。可如今了因还不知道在哪里,我怎么放心的下?”
“那曦琰有更好的法子?”
岫昭抿着唇,只是抱紧了阗悯。
阗悯由他抱得死紧,笑道:“怎么像只幼雏似的,认了我这亲爹?”
岫昭总算离阗悯的脸远了些,凶道:“你要当谁的爹?”
“不开玩笑了。”阗悯握住岫昭的手,又将人拉到身边:“生出曦琰这么个漂亮儿子,是有点儿难。就不能认个干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