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既然叶凌的药你已经找到,不如我们连夜出城,我只怕夜长梦多,走晚了就走不掉了。”岫昭只道目前四人都平安无事,赶一赶出城应当可行。
“我同意。”阗悯应道。目前他们不在军营里弊大于利,舒桐忧虑的个人生死问题不足以让四人等到白天,这几个时辰一过,变数陡升。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让大军改道,完全避开李龙吟。可二十万人不是两万,短短几个时辰,哪有这么容易?清音阁的人到了垝城,只要将他们的行踪传出城去,李龙吟在夜里急行军也不是不可能。怕就怕李龙吟说他们拦路,不去源城而要“救驾”,与他们对峙。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林宣替穆言背起药箱,等着穆言一起。
四人里只有穆言不会武,如若城门关了,林宣需要背着穆言爬城墙。这对林宣来说不难,可需要岫昭和阗悯替他望风。几人不再耽搁,检查一遍所带物事没有落下,趁着夜色往出城方向去。
城中街道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大户人家门口挂着的灯笼有些烟火气。四人贴着左右街道矮墙匆匆而行,谨慎着避开大路中央。走出不一会儿便听着道路前头有声,林宣忙扯着穆言贴着身边矮墙。阗悯和岫昭此时已经较他们先隐蔽好,两双眼动也不动得盯着前方街口。
几人所处的小巷不算大路,成群的兵士不会走进来,若是打更人进来,他们也不惧。岫昭听着声音不小,是好几人的脚步声,想来是遇着夜里巡查的。
只听一个浑厚声音道:“这时辰有什么可查的,那几人什么来头?!”
另一个声音稍显年轻,嘿嘿一笑:“好像是什么哪儿的高手,拿着皇上钦赐的宝剑,大人都不敢说个不字,你还敢说闲话?叫你巡就巡吧。”
“算了算了,也就这么两天。欸,你说那李将军带的兵是明儿要到还是怎么的,我媳妇还打算明日出城呢……”
“出去见识一下,回来跟我们说道说道,哈哈哈。”另一个陌生声音插了进来,几人的脚步声这时候近得好似到了阗悯岫昭的跟前。
四人屏着气一动不动。眼前路过的兵士提着两盏灯,腰上俱都配着长刀,果真是六人一组的巡查小队。
眼见着几人要走过这路口,走到末尾的兵士忽然停了下来,往岫昭四人的方向望了一眼。
“看什么呢?”前头浑厚声音的兵士见他不走,出声催道。
“嘿嘿,是不是相好的在这街上住,想钻人被窝里去?”他旁边的兵士推了推这兵士的背,想让他快些离开。
“我只是觉着……早间我过的这条街的时候,好像那儿没有那堆东西。”
“一辆破车而已,不知道谁家扔的,你还想捡回去不成?”
一阵哄笑声起,众人一嘴一舌地说起这个疑心的兵士来。岫昭几人正好在这障碍物之后,只想着他几人不要多事过来。
林宣比岫昭紧张得多,这些人虽然无辜,要是发现了他们,也只能杀了。他虽是个和善的人,不过为了那二十万大军和岫昭阗悯的安全,他依旧可以拿起屠刀。
阗悯的背绷紧了。岫昭伸手拉住他手,轻轻攥着他。阗悯回望他一眼,俊朗的脸上微微一笑。
路口的六个兵士最终拉拉扯扯地走了。林宣长舒出一口气,独自上前在路口处打量。岫昭低声对阗悯道:“城中突然戒严,可能有事。”
阗悯点了点头,望着林宣的方向。“可能他们发现了龚掌柜,也可能是担心我们攻城。”
这攻城一说倒是提醒了岫昭。对方人数骤减,又没有跟大军汇合,可能也会怕他们拿城。垝城一旦失守,他们或就只能同李龙吟一起北上。
“我们快出去。”岫昭瞅着林宣在路中央招他们出去,忙一握阗悯。
穆言替岫昭收着拐,让阗悯好架着岫昭。三人越过主街,再走不远便要到城墙,不得不加快了脚步。林宣怕再出什么意外,走在前头先行替三人探路。
忽地不知哪儿传来一声怪声,又粗又哑,似是鸦鸣,又像是破败的风箱。林宣抬头四顾,在城墙中间发现了一双红色的眼睛。这双眼黄豆大小,在漆黑的夜里十分醒目,也十分让人心怵。
岫昭站得远,也听见了。
穆言不明所以,问他道:“那是什么声音?”
岫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阗悯正想问个详细,岫昭手里的石子已经弹了出去,去势如电,刮起一股轻风,显然是用上了内力。墙上那双红眼闪了两闪,忽然动了,极灵敏地避开了岫昭打出的石子,传出扑哧扑哧的振翅声。
岫昭忽低声对林宣道:“跟着它!”
阗悯见他要去追鸟,不解道:“曦琰这是要做什么?我们现在不是应当出城么?”
岫昭握紧他手:“先去看看这鸟去处。普通的鸟哪里会听声,更别提躲开这石子了,这是人养的。”
穆言瞬间也明白了,几乎脱口说出一个名来。
暗夜里追踪一只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提这只鸟全身上下都是黑的。四人跟着这鸟在城中绕了几圈,最后见它落进一个小院里。林宣翻上墙头,发现它正站在院中的一架石灯上。
石灯里添了灯油,只是不太亮,幽幽地透着一丝黄光,将周围的黑暗分割成不同大小的色块。林宣听声走了一路,眼一下不能适应光亮,在墙上趴了许久也不敢动。忽然院里一个声音道:“来,来——”
他定睛一看,这声音却是那只站在石灯上的鸟发出的。
林宣心道玄乎,这鸟竟知道他跟着,还叫他进去。他这儿正犹豫不觉,身后岫昭道:“它主人既引我们前来,哪有站在这里不见的道理?”
阗悯望着林宣墙上的屁股,也觉得他趴久了十分不雅。既已被人看破行踪,不如大方与里边的人见一见。“林掌柜进去吧。”
既然他二人发话,林宣也不再犹豫,从墙头落了下去,又绕到大门口替岫昭三人开了门。岫昭从穆言手中拿过拐,指着前头让人都跟着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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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这座小院比先前他们住的差不多占地,算得上是富裕人家。阗悯左右扫了一眼,看不清周遭环境,只能在心中默默算计着撤离方向。岫昭杵着拐走在前头,仿佛对危险毫不介意。
黑暗处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这声音阗悯听着耳熟,忽道:“是你?!”
岫昭道:“岳冰,你不是失踪了?!这些日子都在这里?”
石灯后的暗廊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脚步停在石灯的灯光照射到的青石梯上,不再往前挪动。岳冰的上半身依旧隐没在阴影中,能看清的只有淡黄色的长裙和一双鞋。
几人都对她的出现感到意外,只有穆言道:“我就知道是你。”
岳冰低着嗓子喊了一声:“穆掌柜。”
穆言道:“听说你跟了叶凌。我可以认为你是我们一边的吗?”
岳冰的脸隐在黑暗中,穆言看不出她的神色,只见她微微抬起了手,似是在擦眼。等了一阵岳冰道:“是,先前我对不起穆掌柜,瞒了这么久。”
“你不用自责,有些事,不是你我能预料到的。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
他二人打哑谜一样的对话,林宣半晌才明白。
岳冰当初伤了阗悯,是穆言救他活命,但是穆言也因此离他的愿望更近了一步。 大多数人看来活着比死了好,可穆言并不想活,他留在人世只是因为还欠着岫昭一个愿望。
“你能活着,是不是取得了他们的信任?”阗悯道。岳冰这样的人在清音阁里,恐怕也是不多的存在。若是对方不知道她和叶凌的关系,犯了小错或也可以原谅她。
岳冰缓步走下台阶,阗悯看着她的手。她一只手上裹着白纱,手指似乎是缺了一根。
岳冰抬起那只伤手道:“我不立下重誓,他们不会信我。所以……”
所以她断了一指。
阗悯对她的印象改观了不少。虽然这是为了她自己,不过她愿意回来,只能说是为了叶凌了。留在清音阁,她至多只是断一指,可跟着他们,她的前途是渺茫的。
岫昭听着没有完全信她,又问她道:“他们让你独自在这养伤?”
岳冰的腿伤没有好,又失了巨鹰,显然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
岳冰点头道:“是,一开始他们就送我来了这里。我日日怕你们进城,没想到……哎……”
“为什么怕我们进城?”林宣抓到了话头,“是他们在此有埋伏?”
岳冰道:“确有埋伏。城墙上夜里都有专门的人守着,就是要等你们自投罗网。我只敢放出一只鸟去,想给你们些警示。”
…………
岫昭的脸变了色。冷道:“我们能注意到它,别人如何注意不到?……你怎么就能肯定,没有人跟着我们回来?”
“我……”岳冰道:“它一向会躲藏,不会往人多的地方去。不过王爷说的有理。”
“希望如此。”岫昭短短说完,转而拉了阗悯的手道:“我们走。”
穆言道:“王爷让我留下问个清楚。”
林宣不知这种时候穆言还较真要问什么,劝他道:“先离开,日后可以找着时间再回来。”
穆言望了望岳冰,为难着点了点头:“好,不过我相信她不会说谎。”
岳冰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从前在陇西钱庄的时候,虽没与穆言说过清音阁的事,却经常请教感情上的事。穆言知道她为情所苦,时常开导她。如今岳冰意外与叶凌拜堂,生米煮成熟饭,如何肯再放下?这种感觉,只有他们这种求而不得的人才会明白。
几人刚打算出门,走在前头的林宣忽拦着人道:“外头有人!”
岫昭凝神听去,外边果真有一人脚步声由远而近,不过步伐粗重,不似个高手。岫昭身形一动,侧身靠着大门,随时准备出去。一只手忽将他拉了回来,岫昭刚想训斥,转头看清是阗悯,又把口里想说的咽了回去。
阗悯把人护在身后,不想岫昭出去冒险。林宣望着岫昭,指了指门口,询问要不要出去。三人犹豫间,那脚步声越发近了,竟停在了大门外头。
林宣发觉自己的手里在冒汗。
众人心神俱紧,突地平地一声惊雷,外头“哐”地一声巨响。林宣岫昭耳目灵敏,几欲被震聋,纵是阗悯稍逊,也惊得浑身一跳。外边一个男人声音响了起来:“天寒地冻,早睡早起——”紧接着又响了几声连续的敲锣声。
林宣张着眼,心道原来已经四更,这是更夫在敲锣报时了。他刚刚松懈下来,却见岫昭阗悯依旧盯着大门。林宣陡然惊醒,这更夫在门口敲锣,并没有往前走。
他留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岳冰低声急道:“王爷赶紧进来避一避。”
岫昭迟疑着看向她。
林宣忽架起岫昭,也不管他如何做想。阗悯会意,配合他一起将岫昭架着往暗处走。岳冰伸手抚着石灯,将石灯顶部的圆球转了半圈。机簧启动,内里大厅中起了一阵隆隆声。林宣听出声音来自底下,蹲下便去掀房间正中的地毯。果不其然,下头有一条一人宽的石道向下延伸。
外边岳冰的声音传来:“快进去。”
岫昭杵在门口不愿动,只见穆言略一犹疑,先下去了。
林宣知道他有顾虑,不过既然穆言信岳冰,或可以赌一赌:“王爷快走吧。”
岫昭现在要将穆言从下头拖上来已是不能,只得一同下去了。走到一半脚下打滑,心道要遭,却被一只手稳稳抓住了后领。
“小心些。”阗悯此刻正在岫昭身后,才下两步便见他向下滑,赶忙将人抓住。
岫昭心道侥幸,站稳了才道:“被你这么拎,真有点儿捉小鸡的意思。”
阗悯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跟着他后头速速下去了。林宣走在最后,半身下到地道里,才发现岳冰并没有进来的意思。他当下也不敢多问,将地毯依原样盖在头顶上,等着石板合上。
岳冰听着里边没声,手中再将石钮转了一圈,将地毯下的通道合上了。
这头林宣眼里刚变得漆黑一片,就听着有人踏到自己脑袋顶上。
上边儿的人来回走着步,掩饰不住的焦急。那脚步一轻一重,像是受了伤。他忽想着岳冰是受了伤的,这脚步八成就是她。奇怪的是刚才的打更声现在已经听不见了,林宣一直有留意,更夫的锣声的确没有再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