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以为竹马在女扮男装(穿书)——非非非非

作者:非非非非  录入:04-18

  春桃也为她抱不平:“二夫人简直纵得三公子愈发无法无天了,这回恶犬咬的是猫儿,若下回咬了小娘子,又该如何?”
  “闭嘴。”薛萌横她一眼,低声道,“你是活腻了,还是想被发卖了?”
  侯府里的小郎君里,大郎天生孱弱患有肺痨,二郎又有疯病,三郎薛环是最有可能请封武安侯世子的小郎君。薛萌身为堂姐,也奈何不了他。
  放在心尖儿上的狮子猫被咬,她也只能流露出无奈之色,任满腔怒火郁结于胸。
  周瑭把她的憋闷看在眼里,只佯装不知,轻轻摸着狮子猫的额头。
  “它的腿会好吗?”
  春桃笑道:“表姑娘您说笑了,雪奴敷的可是我家小娘子自己用的玉肌膏。清凉解痛,愈合快,不留疤,全京城用玉肌膏的高门,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周瑭眼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
  他一双杏眼眨呀眨,小心翼翼道:“玉肌膏和细布,可以分我些吗?”
  春桃委婉相拒:“这恐怕……”
  “不过是些寻常伤药罢了。”薛萌打断婢女,“给你,玉肌膏我屋里多的是。”
  周瑭抱着玉肌膏和几团细布,兴高采烈地跳走了。
  待他走远,春桃才皱眉道:“那可是姑娘您最后一瓶玉肌膏了。下回宫里赏赐,还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呢!”
  “雪奴的命,多少瓶玉肌膏都换得。”薛萌轻轻抚摸着狮子猫。
  “对了,”她想起一事,横眉对婢女道,“今日我把伤药赠与表妹之事,莫要告诉阿娘。否则我掌你的嘴。”
  “婢子什么也没看到。”春桃笑着福身。
  她与薛萌从小一起长大,知道自家小娘子最是嘴硬心软。别说薛萌亲自掌她的嘴,就算旁人碰破春桃一点油皮,薛萌都要伤心气闷。
  “这么晚了,阿娘怎么还迟迟未归?”薛萌问。
  春桃想了想道:“三夫人怕是还留在老夫人那处呢。”
  *
  武安侯府有晨昏定省的规矩,晨间夫人和小娘子们都要去老夫人的听雪堂请安。
  老夫人不喜折腾,盛夏和寒冬的请安能免则免,只偶尔唤某名女眷过去服侍。
  此时,三夫人姚氏正应召站在听雪堂的正屋外,忐忑不安。
  老夫人未传她进去,她就要端着水盆在正屋外等候,规规矩矩站着。
  风雪未停,寒风过廊下,姚氏只着一身单薄的花间裙,冻得浑身冰凉。
  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一直表现得温婉贤淑、掌家有方,究竟是哪一点得罪了老夫人?
  屋内。
  烛灯下,李嬷嬷正服侍老夫人吃燕窝,说些体己话。
  老夫人年事已高,六十有九。皱纹显了,头发还是半乌,看起来精神矍铄。
  她搁下勺,淡淡道:“老二和老三愿意争便争,我已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又不是他们的正经婆母,本不该管。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把手伸到旁人身上。”
  这“旁人”所指,显然是周瑭。
  三房的姚氏将周瑭禁足在弄玉小筑,这事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老夫人面上不显,心里却憋了火。
  李嬷嬷知晓老夫人心意,浅笑着试探道:“表姑娘放在外院,终归是天高皇帝远。冷了、饿了、受罚了,亲眼见不着,传话的有疏忽,您总得多悬心惦念着不是。”
  说到这里,李嬷嬷顿了顿道:“依我看,既然表姑娘的童昏症大好了,不如收到老夫人您身边养。”
  老夫人放在炕桌上的手,猛地一拍。
  “就是我一味疼宠芸儿,不舍得她受半分磋磨,才纵她做下那等不孝不悌、不忠不义之事!”
  她敛眉摇头。
  “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回 。此事休要再提。”
  “是。”李嬷嬷低头应下。
  遥记周瑭刚送来侯府时,小娃娃瘦得皮包骨,老夫人一时心软,曾想过要亲自带在跟前养育。
  只是老夫人曾随夫征战沙场,有铁血之气,脸上又显得凶,甫一抱周瑭起来,小娃娃就吓得哇哇大哭,不吃不睡,这才作罢。
  这三年来,老夫人一直在暗中关照周瑭,这才没让小娃娃被生吞了去。
  偏又碍着与芸娘怄气,碍着老侯爷的脾气,只能遮遮掩掩,不肯叫人瞧出来。
  李嬷嬷一个外人瞧着,都替祖孙俩心酸着急。

  外间小婢女来报:“三夫人来给老夫人请安,已经在外头廊上候了大半个时辰了。”
  老夫人呸地漱了口,蹬了鞋袜,翻身入榻,只留下一个愠怒的背影。
  “让她候着去!也让她尝尝担惊受怕、挨冻挨饿的滋味儿!”
  老夫人故意声大,姚氏听了,只觉浑身僵冷,心更如坠冰窟。
  担惊受怕、挨冻挨饿……
  莫非,是因为周瑭?
  *
  夜幕四合,一更已过。
  夜空中雪花越飘越厚,在弄玉小筑的院角积成雪堆。
  薛成璧持一柄枯树枝,在廊下练刀法。
  他用的是左手,手腕枯瘦,动作徐缓,也并不优美。但一招一式都沉稳坚毅,蕴含着力量。
  汤药入腹不过两个时辰,他尚在热症中。刚一能下床沾地,他就捡了粗树枝,练习老侯爷过寿时演示过的刀法。
  薛成璧一下一下喘着气,额间溢出薄汗,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作白雾。
  他必须抓住每一秒,为自己博取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
  这长廊离院墙最近,院墙就在他面前。若有人翻墙而入,定是第一时间要入他的眼。
  薛成璧也不知道,自己选在这处练刀法,是否存了其他什么心思。
  比如,等一个人。
  “咚咚!——咚咚!”
  远处传来更鼓声。
  二更打过,寒风呼啸。冷寂的夜色里,薛成璧拧眉咳嗽数声,拭去额汗,转身便要回屋避风。
  背后的院墙上,却传来了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积雪的细微声响。
  薛成璧脚步微顿。
  他攥紧树枝,回过头去。
 
 
第6章 
  鹅毛大雪飘飘扬扬,冷白的院墙上,长出一只名叫周瑭的小雪团来。
  薛成璧无声无息地后退一步,藏在月光照不到的暗影里,静观默察。
  小孩蹲在院墙上,似是有些怕高,踌躇半晌,不敢往下跳。
  却不小心踩到了雪化结冰的地方,脚下一滑,摔下来,噗叽一声掉进了墙角厚实的雪堆里。
  雪堆里有片刻安静。
  不一会儿,摔懵的小孩从雪堆里冒出头来,小兔兔甩毛一样嘟噜噜一顿狂甩脑袋,又伸出小手,细细地掸去身上的积雪。
  小鼻尖冻得通红,嘴唇抿紧,看起来是摔疼了、冻冷了。
  但他没有发出一点委屈的声响。
  整理好自己,周瑭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扬起笑,迈开步子往厢房里走。
  厢房里点了一盏油灯,薛成璧正盘膝坐在榻上,似乎并没看见刚才那一幕。
  周瑭凑过来,吸溜一下,笑盈盈地唤他“二表兄”。
  薛成璧的视线落在他脸上:“鼻子冻红了。”
  周瑭摸摸红鼻尖,移开视线:“……夜里风大。”
  其实那不是风吹红的,而是埋在雪堆底下冻红的。
  他不擅长撒谎,一撒谎就从鼻尖红到了耳朵根儿。
  薛成璧面色淡淡,看向他的目光带了些许审视。
  周瑭发现,主角的疯病时好时坏,发作的时候控制不住地笑,笑也并不代表着开心;稍平静些的时候却几乎不笑,少有表情,脸上蒙着一层沉郁冰冷。
  这样的神态别有一番威慑力,有那么点吓人。
  薛成璧蓦然伸手,探向周瑭的颈窝。
  浓重的药香扑面而来,周瑭上回就被这么抓过颈子,现下瞧见这个动作立刻就捂住了脑袋,本能有些躲闪。
  薛成璧顿了顿,动作稍缓,从他的兔绒领和棉短袄的夹缝里,摸出一指积雪。
  “这里还藏着雪。”
  飘雪可不会落进夹缝里,除非整个人都被埋在雪堆下。
  薛成璧浅色的眼瞳望着他,所有谎言都无所遁形。
  “我、我那是……”周瑭心虚地眨眨眼,忍不住说了实话,“就是不小心滑了一下。”
  “先前为何不说?”薛成璧问。
  “怪丢脸的。”周瑭鼓起包子脸,“而且,那么一点点小事,也不想你担心。”
  怕他担心?
  薛成璧微顿。
  若旁人听了他这种疯子也会有“担心”这种感情,定会觉得小团团也传染得失心疯了。
  现下,薛成璧终于弄明白了小孩身上为何有那份与众不同的温暖。
  旁人眼里,他是疯子;而在周瑭眼里,他就是他,会喜怒哀乐,会担心。
  也会觉得疼。
  “给。”周瑭掏出了玉肌膏,笑着呈给他,“涂一涂,伤口就不疼啦。”
  玉肌膏装在一只小玉瓶里,大概是被当成宝贝贴身携带着,瓶身被体温捂得温热。
  薛成璧打开瓶塞,清香扑鼻。
  只是略微一嗅,他便知这膏药千金不换,绝对不是一个落魄的孩子所能拥有的。
  他顿垂下眸子,眼眸里的光芒渐渐消失,变得晦暗不明。
  右手神经质地抽搐。
  周瑭见他突然低头不动,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
  涂抹药膏要脱衣服,二表兄她一定又在害羞了!
  “我去其他厢房。”周瑭主动道。
  “无妨。”薛成璧垂着眼睛,“我想与你多说会儿话。”
  “那……”周瑭又高兴又为难。
  他四下看了看,跑到离床榻最远的墙角里,面壁思过一样,双手捂眼,乖乖站好。
  “那我就站在这里陪二表兄叙话好了。我绝对不会偷看,你放心!”
  身后静了一静。
  细微的衣料摩擦声渐起,薛成璧褪下长衫,徐徐讲述往事。
  “小时候,府里有一位嬷嬷待我很好。过生辰时,她送了我一支湖笔。那是我很久以来收到的第一件生辰礼物,我很喜欢,日日随身携带。”
  周瑭想象出小萝卜丁薛成璧心爱地抱着湖笔的场景,心里暖暖的:“那位嬷嬷可真好啊。”
  “是啊。”薛成璧轻笑一声,“我也这么觉得。”
  他继续讲道:“过了两日,弟弟说丢了一支湖笔。全家四处翻找,最后在我身上发现了与弟弟所丢那支一模一样的湖笔。”
  周瑭惊讶:“两支一模一样的湖笔,这么巧?”
  “不是巧合。”薛成璧语声淡淡,“嬷嬷送我的湖笔上,清清楚楚刻了弟弟的名字。”
  “怎么会这样?”周瑭险些转头。
  “父亲问起,那嬷嬷矢口否认送礼一事,还说见过我在弟弟书房附近打转,许是那时起了偷窃之心。”
  薛成璧一点点、一点点地解开了右手上缠绕的绷带。
  “于是父亲勃然大怒,将我认定为撒谎成性的窃贼,亲手打断了我握笔的手。”
  最后一段染血的绷带滑落,露出他骨节分明的右手。
  血痕累累,伤密如鳞。
  手腕关节处,有一道极深的旧疤。
  薛成璧弯起凤眸,似是在欣赏杰作一样,品味着这道断送他右手的伤疤。
  嫡母支使郎中故意接歪了他的断骨,这伤没养好,他落了残疾。
  从此他的右手再也用不上力,即便只是握住毛笔这般轻巧的物品,他整只右手也会不住颤抖,无法运笔写字。
  每逢阴雨天,骨头缝里剧痛连绵,时刻提醒着他轻信的代价。
  “所以我觉得那位嬷嬷人很好。”薛成璧勾唇浅笑,眼中满是讥嘲,“她教给我何为攻心。我该感谢她。”
  他用发颤的右手,拿起了周瑭给他的玉肌膏。
  玲珑剔透的玉肌膏一如当初那支湖笔,于他而言,贵重得可望而不可即。
  那时,他还会天真地将湖笔握在手心里。
  而现在,他连一瓶小小的玉肌膏都拿不住了。
  ……也不敢拿了。
  他无法不猜忌,这玉肌膏是另一支湖笔。
  “叮”地一声,玉肌膏漏出他的指缝,摔落在床榻上。
  满室皆寂。
  一道带着哭腔的叫嚷打破了寂静。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周瑭望着他,杏眼里盈着泪花,里面满是震愕,还有真切的受伤。
  一个才五岁的小娃娃,从墙上摔下来都不吭一声,现在却几乎被气哭,伤心得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薛成璧瞳孔略微缩紧。
  “简直太坏了、太可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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