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季南风便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眶忍不住发热,但却很坚定地说:“好,一定。”
燕鸥弯弯眼睛笑起来,说:“饿了,干饭去吧!”
季南风做攻略很细致,哪条街有什么好吃的、路线该怎么走怎么规划,他都做得妥妥帖帖。
燕鸥向来不爱做选择,最喜欢别人帮他安排妥当,也不管听没听懂记没记住,就这样欢天喜地地拉着季南风出门干饭了。
上岛如果不吃海鲜,那就失去了上岛的意义。下了楼,俩人直奔岛上最出名的海鲜沙嗲面,鲜虾、鲍鱼、青口贝……他们想吃的海鲜都个挤个儿地堆在一口碗里,鲜美可口,回味无穷。
但他们只吃了一碗,目的就是为了省着肚子去吃下一顿——椰汁糖水火锅。来了广东不吃甜品,那就失去了来广东的意义。
这几天,燕鸥的胃口特别好,吃了一路主食甜品小零食,还点了一杯比较有名的果汁冰,两个人跟着网上流行的风潮,在店门前的照片前举杯打卡,合影留恋。
吃完饭,看着这岛的四周处处美景,燕鸥的摄影瘾又犯了。让他抱着脖子上的微单实在是解不了馋,于是便特意返程去拿了更专业的设备。
因为是在海边,能拍的东西实在太多,燕鸥甚至背上了无人机。两人大包小包提到了海岸边,干劲十足的样子,看起来就又像是回到了从前工作的模样。
此时,他们正赤脚走在细软的沙滩上,一群海鸥从他们的眼前飞过,留下一阵阵自在的啼鸣。
燕鸥早就架起了设备,咔嚓嚓追拍好几张,直到把海鸥送出天际。
季南风便一直站在他身后,看他认真拍照,又忍不住拿起手机,镜头朝向朝气满满的他,那人很敏锐地转过身,笑眯眯朝他比了个耶。
还没等季南风采访,燕鸥就娴熟地介绍起情况来:“今天是大年初一,一大早被鞭炮叫醒,睁开眼就收到了陈导拍的片子,我老婆季南风担纲美术指导,绝美创意为影片额外加了超多分。”
说完朝季南风比了个大拇指,季南风笑起来,也探进画面回了个大拇指。
燕鸥看着镜头,像是在写日记一样,慢条斯理地复述着今天点点滴滴的美好:“今天还听到了个天大的好消息,小敏怀了宝宝!我跟老婆马上要升级当干爸干爹了!——你开心吗老婆?”
季南风答道:“太开心了!”
“刚刚老婆才带我吃完好吃的,有海鲜沙嗲面,还有椰汁糖水火锅,老婆真的好会做攻略,他点的东西我都超爱吃!”燕鸥说。
“现在,我们来到海边拍照。”燕鸥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巨大的球体建筑,认真介绍道,“现在我们正在青澳湾的北回归线广场,我身后的这个建筑就是自然之门,门的顶部是一颗球,球的正中有一个小洞。”
“每到夏至的时候,太阳来到北回归线,阳光就会从这个洞中穿过,照向地面。”
那一天过后,太阳便会停止北上,转而向南。与此同时,北极燕鸥也到达了北极圈,休养生息、繁衍后代。
夏至时分,阳光穿心而过的一瞬间,有的人调转方向,有的人就此停歇。
但是,时针不会停止转动,四季永远在轮替交接。时光不会为任何人倒流停歇。
——记得往前走,季南风。
第63章 冬山如睡63
宏伟的自然之门讲天空分为南北两半, 季南风站在这头,燕鸥站在那头。
看见那人留在镜头里的笑脸,季南风的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 似乎想要朝他伸出手, 但许久却又悻悻作罢。
一直等燕鸥说完, 他也只是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他,近在眼前却没有办法去追赶触碰, 这样的无力感是他曾经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的。
但燕鸥永远愿意做一个活在当下的享乐主义, 趁着体力尚好,他不带任何停歇, 刚拍完海鸥, 就抱着相机在细软的沙滩上跑了起来。
这人虽然跑不了多快, 但是迈起步子来肉眼可见的开心。眼看着这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季南风不得不追过去——至少现在,自己还能牵到他的手。
昨天晚上他们已经来过一次沙滩, 但白天和夜晚的大海完全是两种景致。夜里漆黑一片的海平面, 被镀成了广阔脆亮的蓝,从压抑到自由, 只是一朝一夕间便达到了两种不同的极端。
“晚上暗夜克苏鲁,白天海浪金沙滩。”燕鸥总结道, “一个地方玩出两种风味, 这门票值了。”
季南风提醒道:“这里不需要门票。”
“反正就是值了!”燕鸥笑起来。
他说值了就值了,季南风也跟着高兴起来, 他们俩一起沿着海岸线走, 看着浪花追到他们脚边, 却又总离他们一指的距离。
其实燕鸥挺想玩水的,但毕竟现在是冬天不是夏天, 海水虽然不冰,但是沾湿了总归不好。
身边,一群小孩儿叽叽喳喳踩进浪里,又呜呜哇哇被浪赶回岸边,燕鸥在一边眼巴巴看着,忍不住跟他们一起笑,却又藏不住眼底的羡慕。
季南风看出来他心痒痒,但又真不敢让他下水,他思考片刻,便蹲下身子,把双手浸到海水里——还挺暖和的,但是下水还是容易着凉。
燕鸥发现他停下步子,便也转身回来看他。季南风正巧抬起头,唤他:“崽崽!给你看个好玩的!”
“什么什么?”一听到好玩的,燕鸥立刻兴奋起来,“海螺还是贝壳?”
他刚凑过去,结果季南风正巧一抬头,沾了水的手正对着自己的脸弹了两下,稀碎的水珠便唰唰飞到了燕鸥的脸上。
这一遭偷袭让燕鸥猝不及防,他滋儿哇让起来,一边拿手挡着,一边蹲下去捞水反击。
因为只沾湿指尖,撒出来的也最多润润脸,确实完全不会着凉。还没糊上季南风的脸,就被对方一个闪身躲了过去:“小燕同学使劲浑身解数,打出了一个miss!”
燕鸥被怼脸嘲笑,自然不能忍,他直接把双手浸润,追着季南风就“啪啪”鼓起掌来。
咸湿的水花直接在季南风脑袋边无缝绽放起来:“小燕同学成功击破提防防御,在禁区内原地开大!”
季南风一边落荒而逃,一边寻找机会反杀。这两人打得很认真,观察敌情、防御进攻,该有的一个不少,该带来的刺激也一点没差。
不一会儿,燕鸥就气喘吁吁,心脏也碰碰乱跳起来。但他没觉得难受,反到觉得无比放松愉快——好久没有这样肆意地奔跑过了。
玩了一会儿,燕鸥确定自己干不过季南风,便嬉皮笑脸凑过来求和,结果上一秒刚主动投降,下一秒耍赖似的趴到了季南风的背上,肆无忌惮地欢呼起来:“呜呼!”
季南风顺手把他背起来,没有半点儿停留,迈起步子便开始跑。
燕鸥赶紧搂紧季南风的肩膀,这人便跑得更来劲儿了。呼呼的海风在耳边飞着,燕鸥看了一眼海面上低翔的鸟儿,那一瞬间似乎真有种沿着海面飞翔的感觉。
就在他走神的功夫,季南风居然背着自己,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海里,燕鸥逼过来的浪花下了一跳,刚准备抬起脚,这才想起自己是飞在空中,怎么都沾不湿的。
此时,哗哗的海浪声就在脚下,看着季南风的脚腕被一阵阵浪花淹没,燕鸥兴奋起来:“踏浪!踏浪!”
季南风便也积极地应道:“好!”
说罢,又背着燕鸥,迎着岸边薄薄的浪飞去。
此时,身旁石头上的海鸥轻轻一个侧身,从岩石上一跃而下,张开翅膀的一瞬间,它像是被一只手掌轻轻托住,稳稳地在空中滑翔——这又让燕鸥想起他们骑单车时的对话,他问南风要往哪里吹,季南风告诉他,他去哪里自己就去哪里,他会一直托住燕鸥的翅膀。
燕鸥乘着季南风,沿着海岸线飞了一路,直到燕鸥过足了瘾才收起翅膀换换降落。
两个人收拾起设备,又轰轰烈烈去赶下一处的风景。
在国内过年,大概是他们的一种执念。
听到了爆竹、看到了烟花、吹了暖风、拍了海鸟。他们拍遍了汕头小岛上有名的灯塔,又去潮州东山岛的海岸边盘腿喝茶,他们还在牌坊街看到热热闹闹的舞麒麟——燕鸥逗麒麟的时候,还被麒麟直接一口闷进了大嘴里,路边的人一边发出友好的笑声,一边恭喜他,新年碰了个好彩头。
两个人一直悠哉悠哉待到了大年初五,他们的广东之旅,也终于走进了尾声。
待在潮州的最后一天早晨,燕鸥是在一股温热中醒来的。那时候天还没亮,外面也没有鞭炮声,燕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醒了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脸上黏糊糊的。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拉着窗帘黢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季南风很快醒了,打开灯看见一脸迷茫的燕鸥时,立刻神色大变,拉着他就往卫生间冲:“怎么回事儿?”
燕鸥整个人还是蒙的,他比季南风还想问怎么回事儿,一直等季南风把他架到洗手池前,他才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此时正满脸的鲜血,看起来极其血腥恐怖——
“啊?卧槽??”燕鸥也被这鲜血淋漓的场面吓住了,慌里慌张低头洗了好半天,才知道自己是流鼻血了。因为东倒西歪的睡姿,加上起床前抹了一把脸,本来就哗啦啦涌出来的鼻血自然糊了一脸,看起来就像是来到了凶杀案的现场似的。
知道是鼻血不是被人谋杀,燕鸥便没那么恐慌了,但季南风的担心却依旧没有半分削减,一边帮燕鸥擦着脸,一边忙忙碌碌帮他止血。
他稀里糊涂扶着季南风坐下,鼻血却还顺着指缝一个劲儿地往下滴。
季南风又赶紧拿来毛巾沾满凉水给他冰敷,两个人忙活了好久,都没能止得住血。
看着一水池子的血渍,燕鸥觉得有些头晕,估计是跟失血有关,抬起头的时候,他看起来脸色都白了很多。
季南风一边叹气,一边叮嘱让他轻轻捏住鼻翼压迫止血。他转身去阳台给医生打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神色要比刚才轻松很多。
“医生说,以你现在的情况,鼻血应该跟肿瘤和手术没什么关系。”季南风说,“大概率是广东这边热气大,上火了,”
这一句话,像是给燕鸥喂了颗定心丸,这几天他们饮食确实热气大,流鼻血也算是蛮多见的。只不过化疗之后,他的凝血功能就一直很差很差,所以这次的鼻血才会流那么久,流那么多。
虽然不是什么重病恶疾,但毕竟流了一地堪称凶案现场的血,燕鸥的身子一下就虚了起来。
燕鸥虚脱地躺在床上,半天起不来,头微微抽痛,鼻腔里还有一股隐隐的血味儿,难受得很。最糟心的是,这鼻血并就跟开了闸似的,好不容易流得慢一点了,稍稍碰了一下,就又开始无休止地淌。
看着一边快堆成小山的纸巾,又看了看这人快跟纸一样白的脸色,季南风正色道:“去医院吧。”
燕鸥一听这话,头都快炸开了,慌忙拽住他的袖子说:“别别别,我劝劝它……”
季南风没明白这人怎么个劝法,下一秒,就看这人慢慢盘起腿作打坐样,两手作法似的打圈画圆,嘴里念念有词:“金木水火土,鼻血快封住——嚯——!!”
一个猛然发力,塞在鼻子里的纸团又红了一截儿,季南风被他气笑了,刚想拉着他换衣服下楼,就听他慌慌张张说:“诶诶诶,真的不在流了,你看!”
季南风将信将疑地回过头,就看这人轻轻摘下那红透了的纸团扔进垃圾桶,两个人紧张兮兮等了半天,还真就被他嘀嘀咕咕几句就给封住了。
很显然,燕鸥自己都没料到有这么大魄力:“卧槽,怎么回事儿?这么牛逼??”
季南风笑起来,顺着他说:“这不是给你劝住了吗?”
一听这话,燕鸥嘿嘿笑起来,他不敢再碰自己的鼻子,又昏得不行,只能小心翼翼侧躺下来。季南风赶紧找了个枕头把他脑袋垫高,给他削了一盘水果,又帮他换了个湿毛巾冷敷额头。
干躺在床上缓了好几分钟,燕鸥终于又慢慢恢复了血色,这还是他第一次流鼻血流到有些虚脱,要不是鼻子确实还给了自己点面子,估计这会儿他真要因为流鼻血躺进医院了。
尽管医生说了没什么大碍,但毕竟血流了很多,这人也一下子也险些没招架住,季南风看了实在心疼,一边一边摩挲着他的手,怕他难过。
但燕鸥缓过神来,精神也已经好了,回想起刚才的惊险画面,忽然“噗呲”一下笑起来。
季南风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但看他这么开心,也忍不住弯着眼睛问:“笑什么呀?”
燕鸥说:“刚才起床糊了一脸血,让我想起了一首歌……”
听到他又要唱歌,季南风下意识紧张起来,但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