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淳嬷嬷就防着太后因高兴昏了头,悄悄劝道:“皇后有孕非同小可,更是关乎大辉的国运,不好大肆宣扬,太后若要重赏,等到皇后坐稳胎后再赏也不迟呀。”
太后点点头:“对对对,哀家都高兴糊涂了,日后再ʟᴇxɪ赏,日后再赏。”
孟昭菀则是懵懵的,有种不真实感,她一把抓住书桃的手,见书桃喜极而泣,又赶紧去帮书桃抹眼泪,抹着抹着,自己眼眶也跟着一酸。
太难了。
为了怀上这一胎,她实在付出太多。
孟家和太后不断向她施压,这等庞大的压力,比压着孙泼猴的五指山还要沉,令她日夜难安。
一时竟不知是夸那药世阁的少阁主医术了得,还是夸这两月以来与她夜夜笙歌的帝王本事了得。
她抚摸着肚子,潮红的面容上带了点迷茫。
明明每天盼啊盼,此刻有了,又因太突然而感到无措……
那千头万绪……深深浅浅缠缠绕绕,搅成一团乱麻,堵得她心神都有些恍惚。
第44章
随后, 孟昭菀又暗骂帝王在骗人。
说什么这一胎会在小年出生,呸,时值盛夏, 孩子出生也合该明年春天了。
果然帝王的嘴, 骗人的鬼。
由此她断定, 笙儿保准是帝王背着她养的狐媚子,刚才帝王还在梦中呼唤着这狐媚子的名字呢!
就好气!
真的好气!
一扭头,发现金喜和小银子也是泪眼汪汪。
这俩奴才虽然平日里小心思多了些,但本性单纯赤诚,是真心盼着她好。
她笑骂道:“你们不准哭。”
金喜和小银子吸吸鼻子,说起吉祥话。
太后护在她的腰,扶着她坐回去, 叮嘱她以后再不可莽撞任性, 要事事以腹中的麒麟儿为先。
“臣妾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哀家当年怀上皇上时,也是这样的心情,麒麟儿来之不易,你要万般小心, 需得满三月才能坐稳胎。”
“微臣这就去为皇后娘娘开几副安胎药。”史回生拱手,跟着兰淳嬷嬷到了一边。
太后则拉住孟昭菀着手,轻轻的拍、轻轻的搓, 语调也是前所未有的和蔼,仿佛是吓着自己那未出世的小孙孙。
还头一回用了商量的口吻道:“你和麒麟儿如今是后宫头等的大事,锡兰小院今日被皇上这么一闹,就不能再住下去了, 你还需回宫好好养胎才是。”
“母后所言甚是, 可皇上——”
孟昭菀欲言又止,她格外看重这一胎, 明白理应事事以孩子为先,但又放不下尚在昏迷中的帝王。
太后体谅道:“你先行回宫,皇上这里哀家自有安排。”
有太后坐阵,孟昭菀自当是放心的,毕竟她老人家是大辉朝一代传奇女性,进可垂帘听政,退可制霸后宫。
但她就是舍不得帝王:“皇上醒来,若是没瞧见臣妾,许是要生气的。”
“你有了她的骨血,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生你的气,听哀家的话,先回吧。”
孟昭菀还想再争取,刚一开口就被书桃一声轻咳打断。
苏桃低语道:“娘娘,太后难得对您转变了态度,您还是不要忤逆了太后的心意呀。”
借此机会缓和紧张的婆媳关系,多好啊。
如此,孟昭菀便不好多纠缠下去。
“臣妾恭敬不如从命,这就去向皇上道别。”
太后有了孙孙忘了帝,道:“那帮大臣们还没散,他们毛毛躁躁,小心扰了你的清静,道别就不必了,哀家已在后巷安排好了车马,会有御林军护送你回宫的。”
“……是。”孟昭菀起身再次行了一礼,方才告退。
她缓步行至后门,跨过门槛的脚犹豫之下还是收了回来,回望这一方小院,眼里尽是不舍。
书桃道:“娘娘是舍不下燕姑?”
孟昭菀无声地垂目,眸底浮过怅惘。
书桃陪着她一道神伤:“燕浅小姐已经带着燕姑躲进了庖厨,假扮成厨娘,绝不会惹人注意和怀疑。”
孟昭菀又仰头望着墨黑的天,雨才停不久,空气湿漉漉的。
她自嘲地笑着,喃喃道,堂堂皇后的生母,凭什么东躲西藏,连个乞儿都不如。
“娘娘莫要自责,”书桃沉沉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一字一顿道,“来日方长。”
“可那药世阁的少阁主迟迟没有下落,也不知燕姑的寒毒何时才能根除。”
“虽然暂时无法根除,但燕姑的寒毒再不是日日发作,有御药房珍贵的补药养着,不会有大碍的。”
孟昭菀又道:“也不知父亲如何了?”
书桃面有不忍:“娘娘你不能太操心,会扰了胎气的,走吧,奴婢陪您上马车。”
“……好。”
孟昭菀离去后,太后没急着回前头院子,照旧坐在湖心亭,一个劲儿的乐呵。
就连喝口茶也能喝一口笑三声,一下就有了兴致,询问小银子,帝王在锡兰小院还有哪些精彩生活。
小银子大都是说帝王整日吃喝玩乐、逗狗遛鸟,和纨绔子弟别无二致,提及燕浅和燕姑时也是一句带过,只说皇后心善,对这对母女颇为照顾,再就是帝王慧眼识人,封了燕浅做锦衣卫。
太后捕捉到了点不寻常的东西,笑意敛了一敛,拖了个长音:“哦?”
后又意味深长道:“皇上皇后对这对母女不一般呐。”
小银子便要再说一说燕浅偷溜进宫,差点在梅园小筑被帝王宠幸的事。
金喜眼尖,在他开口前,假装嗓子不舒服,低咳了两声。
他立马就把话咽了回去。
虽然他是太后安插在养心殿的眼线,但金喜更是他干哥哥,一直把他当亲弟弟似的疼。
他不傻,听哥哥的准没错,哥哥不让说他就不说。
太后追问道:“这二人是何来历呀?”
小银子想起来刚到锡兰小院时,帝王对他们的叮嘱,总共两句话。
第一句:不准对外提及锡兰小院的人和事。
第二句:若是太后来查,就说燕姑和燕浅是孟家的奴婢,平日里看顾锡兰小院,所以一直住在这处。
于是小银子按照帝王的旨意,作了回答。
太后之所以能成为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坤泽,是因为她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
越听越觉得不寻常。
两个普通的奴婢,既然能得到皇上皇后的垂青,指尖点在石桌处轻点几下:“兰淳,你去查查这二人。”
兰淳嬷嬷面有犹豫。
太后观她神情,问:“你有话别憋着,哀家素来信任你。”
“奴婢心中所想,太后岂会不知。”
“你是在想,锡兰小院是孟家的外宅,这母女二人住在此处,又处处得皇上皇后的照顾,说不定和皇后有些渊源,可皇后当下有孕,很快就会受到各方势力的瞩目,哀家如若在这个档口去查此事,兴许会引起有心之人的的注意。”
“太后英明,如果到时候危及了皇后,最终伤及的是龙胎啊,得不偿失。”
一提到龙胎,太后又笑逐颜开了一回。
罢了罢了,哀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月光明亮,银白纯净,漫漫浸透身心。
太后仰头深呼吸,只觉四肢百骸舒畅凉爽,精神也抖擞了百倍。
“走吧!”她搭着兰淳嬷嬷抬起的手臂道,“陪哀家去应付那帮大臣。”
“是。”
没走多远,就见游廊拐角处跪着一名女子,被屋檐下的阴影笼着,显得朦胧静寂。
兰淳嬷嬷喝斥道:“何人拦驾?”
“小女有罪,求太后赐罪。”
夜幕沉沉,兰淳嬷嬷将手中的灯笼往前支去几寸,照亮此女的脸庞。
金喜和小银子齐声惊呼:“苏小姐!”
苏焉雨瑟缩成一团,再无过往的清雅风姿:“……小女险些害了皇上,全是小女一人之过,求太后治罪。”
太后的目光里带着轻视,俯低身子,猛地挑起她的下巴。
苏焉雨被迫对上了她凌厉的眼,震惶不已。
“确实是个美人。”太后道,“难怪皇上会陪你书楼品酒、屋顶舞剑。”
第45章
这误会可大发了!
金喜和小银子大眼瞪小眼, 思量着,该不该就地解除太后的误会。
正在他们踌躇间,苏焉雨的双唇渐添苍白, 道:“小女……”
太后松开她的下巴, 那雪白的肌肤上泛起一小片刺目的红, 像极了某种威慑:“哀家在后宫中见多了夺宠的手段,最不喜的就是自作聪明的人。”
“小女知错……小女对皇上并无旁的心思——”
“当真没有?”
“……”
“皇后有喜了,哀家要为龙胎祈福,不得开杀戒,便免了你的死罪与杖罚,你即刻滚回府去,好好面壁思过吧。”
“……皇后……有喜了?”
太后挑眉:“怎么, 嫌挨家罚轻了?”
“小女万万不敢, 谨遵太后懿旨。”
“好自为之吧!”
太后拂袖便走,穿过悠长的游廊,停在了月门下。
兰淳嬷嬷打算趁此机会替苏焉雨讲点好话,总归是小皇后的阿姐, 是ʟᴇxɪ小皇后此生最看重的人之一。
却听太后道:“皇上果真长大了,在情.爱一事上开窍了,一个笙儿还不知足, 又瞧上了苏焉雨,听闻她善诗词、通书画?”
兰淳嬷嬷:“是,苏姑娘和她早逝的母亲一样,是弘京城里有名的才女, 也是江南踏月楼的少楼主。”
“原来还是半个江湖中人, 怪不得行事大胆,有几分哀家当年的本事, 可惜心思深沉,真要是进了宫,定是容不得他人,会生出许多事端来。”
兰淳嬷嬷:不对吧,素问苏姑娘德才兼备,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嘴上却夸道:“太后慧眼如炬,可要奴婢再去敲打敲打她,断了她入宫的妄想?”
“不必。”
“留待哀家再瞧瞧,若皇儿真对她有情,即便入了后宫,哀家也能镇得住她。”
金喜和小银子:真是越听越迷糊了,苏姑娘到底是喜欢帝王,还是喜欢安怀乡君呢?
哇,君臣争夺一女芳心。
好刺激。
话本里也少见啊。
忽而又揣摩起帝王的心思。
万一呢,万一帝王是真的看上了苏焉雨呢。
又是陪人书楼饮酒,又是陪人屋顶舞剑,多么浪漫、多么唯美、多么甜蜜……
若真对人家没有那方面想法,好像也说不过去。
算了,他们还是别搅和了,这水太浑,蹚不得,蹚不得。
再一看月门之内,大臣们乱哄哄的,闹得不可开交,媲美大爷大妈赶早集。
他们齐心协力,将矛头一致对准孟佩南,率先抢占道德高地,把人钉在了乱臣贼子的耻辱柱上。
“孟大人,皇上从你家的藏书阁上跳下去,你必须给个交代。”
“依我之见,你一定是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花招,迷惑了皇上的心智,否则好端端的皇上为何要跳楼?”
“对,皇上勤勉刻苦,心系天下苍生,绝舍不得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