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嘲讽说:大隐隐于市,你们把分舵都开到天子脚下了!
无论药青竹如何解释,他们就是不听。
可想而知,一场血战,避无可避。
朱玉瑾:“宁阳可安好?其余人呢,可有大碍?死伤几何?都藏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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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敬将人全都安顿在城东的一处宅子里。
这宅子之前安顿着独属于小皇后的十一位花魁。
朱玉瑾把花魁们遣散后,这宅子就空了。
时近黄昏,朱玉瑾闭目垂首,环抱双臂,背靠着游廊下的一根柱子。
十数名锦衣卫或是守卫在她左右,或是手持绣春刀,立于一角飞檐之上。
整座院子戒备森严。
宁阳郡主和药青竹被上官敬带了来。
朱玉瑾打量她二人,见毫发无损,方才安心,问:“到底怎么回事?”
药青竹的回答和上官敬差不离,无非是江湖有了她的流言蜚语,扣了一顶弑父弑母、残害同门的帽子在她头上。
她武功虽不是登峰造极,但使毒堪称一绝,见一堆江湖人士来势汹汹,就先笑脸相迎,哄着他们喝下有毒的茶水,而后交手,ʟᴇxɪ便轻而易举的占了上风。
朱玉瑾拍拍她胳膊:“大家也都无恙吗?”
“只是受了点小伤,养个三五日就又能活蹦乱跳了,”药青竹咬了下唇,面含惭愧道,“这些人因我而来……全怪我……不过东家放心,今夜我就离开——”
“你说的哪门子胡话,”宁阳急红了眼,又捉住药青竹的手腕,“外头本就有追杀你的人,如今整个江湖也来插一脚,一旦你离开,就会没命!”
“我继续和你们呆在一起,会连累你们——”
“我们不怕连累,”宁阳看向朱玉瑾,“瑾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啊。”
朱玉瑾被她二人闹得耳朵疼:“青竹,你尚未医治好燕姑的病,哪也不准去。我们也不怕你连累,你既入了缥缈风雨楼,不论是何境地,我们都对你不离不弃,同生共死。”
宁阳顿时就觉得帝王好潇洒好帅气。
听听这番话,好热血好有人情味。
谁听谁感动。
药青竹甚至感动到单膝跪地,承诺道,日后无论缥缈风雨楼是何境遇,我药某,都定与大家共存亡!
朱玉瑾一挥手:“好,你且去吧。”
药青竹便去后院为大家煎药。
第68章
宁阳盯着药青竹那抹远去的青色身影, 疯狂拍马屁:“瑾姐姐,你刚刚那番话说得太好了。”
朱玉瑾也在盯着那抹远去的青色身影,淡淡道:“昭昭最近对江湖特别感兴趣, 从宫外买了好多话本, 朕看过一点, 便记下了最洗脑的几句。”
过目不忘,是她这位天才帝王的基本技能。
宁阳无语。
后又问:“既如此,你可知江湖讲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朕自会把这桩仇报回去。”
宁阳就等她这句话,一拍大腿道:“好,你明日借我三百个锦衣卫,我去灭了那帮江湖草莽!我已派人打听到了他们的住处!”
“好。”
宁阳:“!”
这么爽快吗?我还以为要闹上一闹,你才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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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 夜, 凉如水。
朱玉瑾在锦衣卫的护送下,沿东华门入宫。
穿过宫门,上官敬打出一个手势,锦衣卫们接到示意, 迅速隐于暗处。
凉风乍起,吹折起朱玉瑾平整的衣摆,也吹亮了她眸底跳跃着兴奋的火苗。
“皇上, 真的要调拨三百名锦衣卫给宁阳郡主吗?”
“君无戏言。”
“那明日弘京城内,必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命安怀乡君在五城兵马司内即刻准备,避免无辜百姓伤亡。”
“奴才……不懂。”
风止。
朱玉瑾侧身觑着他:“不懂?”
上官敬:“是。”
不懂为何要建立一座探听江湖情报的缥缈风雨楼?不懂为何要放任一场江湖厮杀的发生?更不懂的是若要肃清江湖,多得是和平手段, 不至于偏要选最极端的一种。
“朕在找一个人。”
上官敬的“不懂”更甚了。
“皇上要找人, 差锦衣卫去办就行,为何要绕那么大的弯子。”
朱玉瑾:“你们找不到的。”
前世的锦衣卫就徒劳了数十年。
朱玉瑾眸底的兴奋之火在蔓延, 烧红了她的脸。
“朕有预感,那个人已经注意到了缥缈风雨楼!也一定是那个人,制造了关于药青竹的谣言,煽动整个江湖来与药青竹和缥缈风雨楼为敌。”
“他要借刀杀人,朕就将计就计,闹大这场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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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玉瑾回来的太晚,估摸着孟昭菀已经睡下了,打算去看她一眼就回养心殿。
寝殿内熄了灯。
朱玉瑾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借着月光一瞧,发现床间空空,不确定似的伸出手去碰了碰——
果然没有人。
嘶?
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哪里折腾去了。
转念又猜是孟昭菀身子重,肚里的麒麟儿不安分,惹得孟昭菀腰酸背疼,睡不下。
她忙出去找人。
碰巧书桃提了暖黄黄的灯笼从耳房边的小路拐出来。
朱玉瑾免了她的礼,问她孟昭菀在哪。
书桃答:娘娘在小厨房,奴婢怕她着凉,回来为她取件衣裳。
朱玉瑾不等她说菀话,匆匆往小厨房去,嘴皮上下一动,嘟囔道:“都是快做母后的人了,还让人不省心。”
跨进小厨房的门槛,朱玉瑾见着孟昭菀安然无恙,悬着心才算归了位。
不过她自己却黑了脸。
孟昭菀专心致志的坐在灶膛前,捏着蒲扇打出风,把火扇旺。
察觉门口有响声,以为是书桃,头也不抬道:“回来啦,这么快。”
朱玉瑾气不打一处来,前去捏住她脸颊处的一团软肉:“你个小泼猴,没一天让朕省心。”
“皇上!”
孟昭菀见着心爱的人,登时精神抖擞,笑着圈住朱玉瑾的腰身,小猫一般蹭啊蹭。
“你怎么回来的这般晚,臣妾想死你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朱玉瑾收手,又因将她脸颊处捏出一小块红印而自责,掌心贴上去,为她揉了揉。
“入秋了,晚上别乱跑,会受凉。”
孟昭菀还真就相当配合的阿嚏一声。
朱玉瑾一脸的“不听帝王言,吃亏在眼前”。
她回搂住孟昭菀,严厉道:“跟朕回去。”
孟昭菀却像是一条鱼儿,溜出她的怀抱,坐了回去,拿起蒲扇继续往灶膛打风。
“臣妾在熬汤呢。”
“胡闹!你哪有丁点儿厨艺。你若要喝汤,吩咐奴才做就成,何必累着自个儿。”朱玉瑾抓住她胳膊,就要拽人。
书桃取完衣服回来,就见帝王和皇后都憋红了脸。一个在拽人,又因顾念麒麟儿不敢使力气。一个仗着有麒麟儿当护身符,用蒲扇做武器,往帝王身上招呼。
书桃莫名心酸。
帝王……好惨。
后也因二位主子这过家家似的小打小闹,而忍俊不禁。
书桃:“皇上,娘娘是在为您熬汤。”
“为……朕?”
“您今日在兵马大元帅府急匆匆的走了,娘娘担心极了,回宫也坐立难安,天黑了,您迟迟未归,娘娘睡不着,就跑来小厨房为您熬汤,想着您一回来,准是饿着肚子的。”
朱玉瑾面有讪讪之色,问孟昭菀:“真的?”
孟昭菀回她好大一个臭脸。
“生气了?”朱玉瑾不自在的轻咳两声,不再拽着孟昭菀,甚至搬来一根小马扎,挨着孟昭菀一块坐。
“朕误会你了……”
孟昭菀往灶膛添了把柴火,阴阳怪气道:“臣妾厨艺向来不精,皇上有误会也是理所应当的。”
“朕不该——”
“臣妾厨艺不精就不能去学!”
“是。”
朱玉瑾很幽怨的瞄了书桃一眼,你来给朕送糖葫芦时,不是只说小皇后跟御厨学做糖葫芦一道小食吗?没说还学了别的啊!
书桃:我好冤。
孟昭菀:“这汤皇上别喝了,臣妾的厨艺,也做不出什么好汤。”
“要喝。”朱玉瑾像是生怕讨不到食物会饿肚子的小穷鬼,兀自去取了碗勺来,捧在手心,央求着孟昭菀快快给她盛一碗。
孟昭菀高高抬起下巴,哼了一声。
朱玉瑾便突发奇想,学着御猫的娇憨,憨状可掬地喵了一声。
孟昭菀没憋住笑,笑声丁丁零零,像风吹动铜铃。
朱玉瑾一点不害臊:“好昭昭,朕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皇上是小人?”
“是小人,而且是饿了肚子的小人。”朱玉瑾把碗勺又捧近她几寸。
孟昭菀就喜欢高高在上的帝王在她跟前放低姿态,有种独得恩宠的快感。
食指点点帝王的鼻尖:“皇上哪里会是小人,可不准轻贱自己。”
“朕只在你面前这样闹着玩儿。”
汤咕噜咕噜,水蒸气撬动锅盖,发出噗噗的水声。
汤汁饱满的香气弥漫开来,真真实实的勾出了朱玉瑾腹中的馋虫。
她一直忙到这个时辰,晚食是在街边的小摊里随意应付了一碗馄饨。
孟昭菀闹够了,也玩够了,掀开锅盖,扇开灼人的翻滚的水汽,拿过书桃递来的汤勺,再一点一点撇开汤油,舀出满满一勺浓汤。
浓汤装进碗中,碗也跟着发热。
朱玉瑾的掌心紧贴在碗壁,热意随之传遍每一根神经。
她叹道,冬天快来了吧,还真有点冷了。难怪百姓常说“媳妇孩子热炕头”。要是三九寒天在外做完活,回到家有媳妇熬的一碗热汤喝,简直快活是神仙呐。
她一面叹一面低头去喝汤。
孟昭菀:“小心烫。”
朱玉瑾便试着先呷一口,只小小的一口,咽下去,胃部就有了一团融融的暖意。
孟昭菀又期待又紧张,问:“好喝吗?”
“好喝好喝。”朱玉瑾若真是一只御猫,准会亲热的翘起尾巴左摇右摆。
孟昭菀埋怨道:“皇上才喝一口就说好喝,敷衍。”
朱玉瑾腾出一直手,握住她凹凸有致的腕骨:“只要是你做的,不管什么味道都好喝。”
孟昭菀的脸漫ʟᴇxɪ出红晕,空气中的水汽还未散尽,红晕添上一抹湿润:“皇上去市井呆了一段时日,尽学些油嘴滑舌。”
“朕对你,不是向来如此的吗。”朱玉瑾倾身,鼻息喷在她脸上。
孟昭菀一把捏住她的唇,捏成鸭子嘴,看上去颇为滑稽:“不准当着麒麟儿的面胡言乱语,要是教坏了她,我可跟你没完。”
“那朕悄悄跟你讲。”朱玉瑾偏头,唇碰到孟昭菀耳垂。
孟昭菀眯了眼,透出危险的气息。
“呃……”朱玉瑾再不敢造次,缩回去好好喝汤。
孟昭菀便有换回那副善解人意的小媳妇样子:“皇上喜欢喝臣妾的汤吗?”
“喜欢极了。”
“以后臣妾每天都熬给皇上喝。”
“那可不行,你会累坏身子的。”
“皇上忘了吗,臣妾承诺过,以后的日子只守着你呀。”
“那麒麟儿呢,你不管了?”朱玉瑾的汤喝净,抬起眉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