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一生中大部分时间,其实萩原研二都没有参与。
他最肆意自在的那些时间……
都与萩原研二毫无关系,参与进入他生命中的另有其人。
而现在,萩原研二终于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黑衣组织成员,代号为GIN,国际罪犯通缉名单上名列前茅的杀手,FBI,MI6,还有我们日本公安……几十个国家将他列入通缉名单,追捕多年,却一无所获。”
安室透食指点了点相片中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银发男人。
“他在20岁以前加入了黑衣组织,在此之前,他效命于苏联的特殊机构。”
安室透语气平静的投出了一颗惊天炸弹般的消息。面无表情的将它拉开引线,引爆在房间中。
“开什么玩笑!”
松田阵平从椅子上蹿了起来,指尖夹着的烟烧着手指掉落在地板上,溅起火星,被伊达航眼疾手快的猛跺几脚踩灭。
“如果你需要更多证据,我们这里也有,但今天这份资料的主角并不是关于他。”
沉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办公室的房门被人打开,低沉的烟嗓突兀的加入了这场绝密谈话。
“FBI?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可是东京警视厅?”
看清来者面容和他身上制服标识的瞬间,散落在房间各处或坐或站的警校组露出防备的神色齐齐起身。面色不善。
赤井秀一的目光从人群中的安室透身上滑过,神情淡淡的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很显然,他们早就达成了协议。
“是警察厅批准的。FBI的人会加入我们之后的行动,协力合作。这是作为从他们手里拿到这份资料的……代价。”
安室透的眉心已经下意识的蹙起。他略感头痛的揉捏了两下眉心。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看到FBI在他的国家的每一个角落碍眼的乱窜。
“琴酒,关于他的资料已经被清洗的差不多了。年纪,籍贯,出身这些全部都只是笼统的猜测。”
“既然这样,你们又怎么会有关于他们的资料?如何证明它的真实性?”
诸伏景光提出异议。在这个房间里,他是除了降谷零之外,唯二与赤井秀一有过接触的人。
“无法验证,只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留存着这些资料的地方,只剩下CIA了。”
赤井秀一挑了挑眉,看了回去。一副众人如果没有异议,他就继续说下去的神情。
“上个世纪,我们双方都在试图挖掘更多关于对方国家的信息。琴酒效命的机构曾是我们遇到的最大阻力和敌人。关于它其中的一些成员,CIA有过详尽的调查和记录。”
赤井秀一没有明说原因。但是屋子里的人彼此心照不宣的都清楚双方曾经除开明面上的针锋相对,藏在阴影里开展的那些情报竞争又有多么激烈和残酷。
所以多年无法掌握琴酒的行踪,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是从曾经世界上最好的情报机构出身的人。
“他们中的一些成员从小就在基地内部受训长大,经历过严苛的考验,然后成为驻扎在各个国家的一把尖刀。”
“可以确定的是,从被选拔上那一刻起,这些成员的真实身份就已经在在这个世界上被宣告死亡了。”
“他们会抛弃名字,出身,籍贯,成为孑然一人,成为自己国家中不为所知的影子。”
“既然如你所说,他为什么后来又会加入黑衣组织?”
萩原研二皱起了眉,身为警察的荣誉让他无法理解这种自甘堕落的行为。
“……因为他所效力的那个国家已经不复存在了。他的信仰早已泯灭了。”
安室透低声替赤井秀一回答道。他没有参与进这场对话,站在窗边,视线越过阖上的蓝色塑料百叶窗扉,落在楼下一片祥和的街道上。
正午的阳光炽烈,日光之下,一切阴霾都无所遁形。
很难想象,多年之前,有个年轻人也曾怀揣过与他们同样坚定的信念与热枕,行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
然后他的理想,他的故土,他所坚信的,值得他为之而骄傲的,一夜之间,全部溃然崩塌,不复存在。
他曾距离他的故乡无限接近,却再也无法真正抵达。
从此以后,只能以流亡者的身份存活下去。
“苏联解体以后,他从CIA的视线中销声匿迹了几年。再出现时,已经成为了黑衣组织的GIN。”
“当然这是后话,当时CIA判定他为死亡。这这也是我们直到现在才查阅到琴酒从前身份的原因,没有人能将他和过去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再之后,又一年的12月25日,他从欧洲带回来了一名身份不明的少年。”
“——是姬野凌。”
萩原研二轻声自语。
“姬野凌交给警视厅的口供上有提过位于意大利境内的一家疗养院。那家疗养院确实存在,但它的实际用途是组织的人体实验室。”
安室透还未来得及阻拦,赤井秀一已经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资料,轻车熟路的翻至倒数几页的位置。
很显然,在此之前,他已经浏览过这份资料多遍,直至倒背如流的程度。
“这是组织在纽约的实验室,现在,此时此刻,大洋彼岸我的同事正在突袭进入这里。”
“这样的实验室,组织在世界的各处还建有许多。每一所成立时的研究目的都不尽相同。”
富有冲击力的血腥画面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内容是多看一眼就会吐出来的程度。
身穿束缚衣的人神情痛苦的被捆绑在手术台上,如同等待宰杀的家畜。手术灯冰冷刺眼的白光映照在他扭曲僵硬的面容上。透过不锈钢灯罩的反光,能看见绽开的大片血雾,与嗡鸣运转的锋利电锯。
赤井秀一低下头,叼上了烟,啪嗒一声点燃。体贴的留给警校组一些时间,让他们消化其中的内容。
萩原研二大脑顷刻之间一片茫然的空白。他感觉到自己唇齿在颤抖,发出不成腔调的问句,但耳边一片嗡鸣,什么都听不见。
赤井秀一吐出一口白雾,转头打量了一下萩原研二。他还记得这名警官。在大阪他还以冲矢昴的身份活动时,获得过他的帮助,看起来他和姬野凌的关系应该算是不错。
赤井秀一冷绿色的眸子中,滑过一丝歉意的神色。接下来他要说的内容,对房间里的两个人来说,都有些过于残忍。
“组织的实验猎项目广泛。大致都是以药物为主,但姬野凌参与的那个实验项目在组织中的保密等级为SSS级。他是特殊的,但我们至今还没有清楚他参与的具体实验项目。”
“只能单方面猜测组织对他进行的有可能是涉及大脑脑域的开发,所以他的嗅觉和听力以及反应力都会比平常人更加敏锐。”
“与此同时,我们猜测这些从姬野凌小时候起就开展进行的实验也给他留下了创伤和副作用……”
“这份资料中关于组织实验,以及纽约实验室所在地的内容,是不久前通过互联网,传送到了我的个人账户上。”
赤井秀一的音调蓦然一沉,将资料翻到了最后一页。
空白的纸张上,没有任何内容,只有一个打印出来的电子签名。
“Julep”五个花体字母大张旗鼓的占据了整整一页纸,标志着送出这份资料的人的真实身份。
“姬野凌的实验编号是000,他是独一无二,最特殊的实验体。“
“意味着他不可能有任何亲人。“
赤井秀一抬起了眼,沉凝的目光从房间中众人的脸上缓缓扫过,最后停在了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之间。
轰——最后一记重锤随着赤井秀一的话语,落在了鸦雀无声一片死寂的办公室中。
第119章
翻着白沫的浪涛拍打犬牙交错的嶙峋崖石。马达轰鸣声中,船身上涂装口口的白色汽艇拖着长长一道尾浪,在急刹声中稳稳停靠在简陋狭小的临时码头。
一行人跳下颠簸的汽艇。举目眺去,蒙蒙细雨中,岛上唯一一所人工痕迹的建筑屹立于将沉的暮色下。
警视厅的特殊看守所位于东京湾附近的人工岛,用以收押无法用正常手段看管的囚犯。只有乘坐直升机或是船舶才能抵达这座不在地图上标识出的小岛。
宽广无垠泛着碧波的海域成为了最好的防御手段,从根本上杜绝了囚徒越狱的可能性。
即使有亡命之徒动用武装暴力手段从外部劫狱,那他们尽可来试试,东京海上自卫队的观察哨站距离这里只有10海里。
在判定受到来自外部攻击后,自卫队基地中24小时待命的机群随时准备击落入侵海域的敌人。
最终来到看守所的只有他们四个人。伊达航和松田阵平主动留在了警视厅,优先让研二和景光先处理他们的问题。而至于赤井秀一,他是自己主动跟上来的。
安室透领路,通过直抵码头的阴暗隧道,抵达看守所的大厅。用ID卡刷开了隐藏电梯。
“劝你们一句,看守的安保措施最好不要全部交给电子科技系统。不要看轻玫瑰的本事。如果让他找到任何一个机会,他可以把看守所的所有设备都黑掉,到时整座看守所都会在他的掌控之下。”
赤井秀一看着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任何警戒护卫的通道好心提醒道。
“不劳你费心。我们有我们的办法。”
安室透崩着一张脸,冷冷回道。
电梯急剧颠簸着下降,耳边隐隐能听到海浪冲刷石壁的单调声音。
空气中的湿度含量越来越高了,别在腰间的枪柄上已经起了一层蒙蒙水汽。岛上露出的建筑面积只是冰山一角。建筑的大半实体隐藏在嶙峋岩石之下。
叮咚——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赤井秀一就明白了安室透胸有成竹的原因。
——最后一道拥有电子锁的门阀是出入电梯的门禁。
再之后,空旷圆形大厅的尽头,是一扇顶天立地紧闭阖上的老式机械密码锁大门。
这是很多年前,电子密码还未曾出现时银行金库通用的安保设施。
现在外界都统一更换了最新的科技设备,只有这里还在用着多年前的陈旧设施,用以输入数字密码的黄铜转盘上,还留有润滑油的光泽,有近期使用过的痕迹。
持枪警卫24小时驻守在金属门外,做为最后一道保证。外侧的监控屏幕上显示着房间中的实时情况。
这过于相似的场景,立马勾起了在场几人不久之前不算愉快的回忆。
“……他现在已经是我们的俘虏了,享有人权。”
萩原研二语气算不上和善的提醒道。
“zero,算了吧。我们现在要争取配合作的可能性,你这种做法…… ”
诸伏景光看着降谷零,轻轻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示意他做的有点过分。
赤井秀一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这群人的反应,落在安室透身上的目光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安室透怔了一秒,随即明白这群好友们脑子里现在在想些什么。
“里面是普通房间!我不至于在知道姬野凌的特殊情况之后,还刻意做特殊安排。”
只是因为我们不敢保证姬野凌在就职期间有没有黑进过警视厅的网络系统。所以不能用安有电子设备的地方来看守他。”
安室透解下挂在腰间的一串钥匙,递了过去。
“我和这个FBI在外面等你们。”
他自作主张的取消了赤井秀一进去探视的名额。开什么玩笑,这里毕竟是日本警察厅的监狱重地,能破例让这名FBI上岛,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容忍了。
更何况,从私心上来说,提审开始前的最后一点时间,他想留给自己的好友们。
在谎言全部被拆穿后,在所有隔在彼此之间的遮掩全部被扯下之后。他们和姬野凌应该有一个以最真实面容好好聊一聊的机会。
赤井秀一倒是对这个安排没有意见,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角,没有反驳。
只是……
安室透伸出的手掌悬停在了半空,精巧的黄铜钥匙安静的躺在掌心上,没有人接过。
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的眼神都没有落在上面,各自欲盖弥彰的偏头看向别处。
“你们——”
安室透的额角隐隐抽动,磨了一下后槽牙。
眼看好友已经在濒临发作的边缘。萩原研二犹豫一下,拎起钥匙,放在手中反复摩挲着,金属钥匙互相碰撞的叮当作响,像是清脆的铃铛,搅乱了本就不甚平静的心绪。
“你不来吗……?”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地面,仿佛水泥地面上开裂的一道道纹路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重大问题。
“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