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喻听了姜肃卿的话,她目光打量着姜肃卿的神情,许久未曾有回应。
“姜家虽曾是小门小户,但祖上也是侯爵世家,今我大哥在朝中也是稳坐一席的。”姜肃卿没由来的忽然补上了这么一句,让谢喻对他高看了几分。
谢喻轻笑了一声,道:“姜叔这是,在拿女儿换那两个杀人犯吗?”
谢喻口中的话非名字,而是杀人犯,让姜肃卿本就没多大胜算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姜肃卿把姜行知搬出来,不就是要告诉谢喻,他若是不同意,他也可以去朝中告谢喻强抢民女的。
“姜叔既然觉得姜侯爷稳坐朝堂,何不求他来救出您的妻子和妻弟呢?”
谢喻的话让姜肃卿哑口,韩鹏举和韩楚兰,就是姜行知和姜淮元送进去的。
“不过姜叔既然开口,拿阿宁与我交换,那我自当答应,但还要淮元兄同意才是,毕竟那二人杀的是她的至亲。”
谢喻前面为了姜淮宁爽快的答应下来,但下一句便给了一个不做的原因,让姜肃卿彻底没了辙。
谢喻看着姜肃卿脸上的神情,回想起她之前在房中问过姜淮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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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父亲想要救出你母亲和舅舅,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此前这个问题,谢喻已经问过姜淮宁了,但她还是想要再确认一番,万一姜淮宁改了想法呢。
姜淮宁半躺在软塌上,抬眸看向一旁给她倒茶水的谢喻,垂眸须臾,道:“我的想法不曾变过。母亲和舅舅杀了阿元的小娘,又几次三番的要杀她和弟妹,我无权替她们原谅。虽我是母亲的女儿,救她们无可厚非,可我也是阿元的姐姐,律法如何规定的,那便如何处置。”
她不干涉,虽是有些中庸之意,可左右都是血亲,偏了谁都不好。若是日后有人骂她不孝,她也不会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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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喻看着姜肃卿灰头土脸的样子,神色也敛了起来,道:“姜叔若无其它事情,谢喻便先回去了。”
谢喻说完,姜肃卿抬头看了她一眼。他拿自己的女儿做这番交易,实数无奈之举,为人父亲,想来谢喻也会鄙夷他吧。
姜肃卿没有回话,只是点了头。
谢喻回去后,瞧着榻上睡的香甜的姜淮宁,多看了几眼后,便又出去了。
稍晚一些,谢喻回来的时候,带着姜淮宁出去了。
两人去了姜家先前的宅院处。
谢喻将这处府宅三倍的价格买了下来,让人直接都搬走了。
早间便在谈这件事情了,只是护卫说姜淮宁被姜肃卿带出了门,她之前又听了霍倾的嘱咐,才急忙奔了回去。
谢喻请了人重新将府中打扫了一遍,原先住在这家的人倒是个会珍惜的,里面的东西姜肃卿当初的卖的时候,便是一并卖了的。
这都快一年了,许多陈设也未曾变过。
姜淮宁重新回到了自己长大的地方,不敢置信的看着谢喻。她知道谢家有钱,但也不必这般铺张浪费,宅子都卖了,便是不会再经常回来的了。
“以后不要这样了。”姜淮宁既开心又心疼这些银子。
她不是个小气的人,但也不适应这般的奢侈浪费。
谢喻看着姜淮宁又高兴又心疼的银子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牵过了她的手道:“那怎么办,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很多。”
“嗯?”姜淮宁听了谢喻的话,心生了疑惑,“你还要买什么?”
谢喻笑笑,道:“只要阿宁喜欢的,能让阿宁笑的,就算是买下一座城。”谢喻说着吻了吻姜淮宁的手心,惹的她痒的想要收回去,继续道,“我都会去买。”
书上说千金博美人一笑,她那时觉得甚是荒诞,如今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却乐此不疲,觉得甚是值得。
姜淮宁听了她的话,娇嗔了她一眼,她要城池做什么。不过谢喻说的话,像蜜一样甜,甜的她心口都跟着泛着甜意。
随后姜淮宁便伸手,拉着谢喻去了自己曾经住的院子。
晚间时候谢喻带着姜淮宁回去,姜淮元便去找了她们。
姜淮元问姜淮宁要不要去大牢中看看韩楚兰。三日后便是行刑的日子,她能为姜淮宁做的只有这些了。
翌日,姜淮元带着姜淮城和姜淮宁去了死牢。姜淮元也让人开了牢房的门,但为了姜淮宁的安全,她也让谢喻进去了。
姜淮宁昨儿夜里一直没睡,她做一些吃的给韩楚兰,无论母亲如何,她都是她的母亲。
“你弟弟怎么样了?姜淮元有没有为难过你们?”韩楚兰心虽是狠,但到底虎毒不食子,她还是很疼爱自己的两个孩子的。
姜淮宁眼中含着泪,将做的菜从食盒里拿了出来,眸子里的晶亮打着转,在摇头的一刻滴落下来。
“阿元对我们很好,不曾为难过我们。”
韩楚兰闻声点头,道:“那就好,让母亲好好看看你。”
姜淮宁往前挪了几步,走到了韩楚兰的身边,韩楚兰带着手铐脚镣,在抬手的一瞬,叮当作响,有些狼狈。
韩楚兰摸着姜淮宁娇嫩的脸颊,她倒是很满意生出了这样一个女儿。娇娇柔柔的让人心疼的紧。
谢喻在一旁看着,并未做声。姜淮宁不打算把她们之间的事情说给韩楚兰听,女子与女子在一起,总是不会被接受的,将死之人,何必带着担忧离去。
“听你父亲说,你和韩端好和离了。”
姜淮宁闻声点了点头,她以为韩楚兰会骂她,可韩楚兰看她的眼神却是那样温柔。
“没事,让你父亲再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便是,韩端好他配不上我女儿。”
韩楚兰之前都听说了,才大婚便养了外室,怀了孩子不说,还弄出两个来,她若不是在坐牢,定然上门撕了他的脸。
姜淮宁看着韩楚兰,欲言又止的侧目望向了谢喻。姜肃卿已经默许她和谢喻在一起了,昨夜她也和姜肃卿谈过了,她是喜欢谢喻的,不存在强迫。
现下不能将她和谢喻的事情告诉母亲,她对谢喻很抱歉。
第166章
姜淮宁在牢中看着韩楚兰,吃下了自己送的膳食,待了不久便回去了。第二日又带了不少好吃的过去,韩楚兰还给她重新梳了发式,像是小时候那般,细心轻柔。
在她梳完后,将脸贴在了姜淮宁的脸颊旁。
韩楚兰看着铜镜里的母女二人,眼中竟忍不住涌出了泪水,她悔不当初。
其实她最该恨的不应是柳小娘,也不该去恨姜淮元,而是姜肃卿和她自己。她不该信姜肃卿的鬼话,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无这等承诺,她怎么会生了怨恨。
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韩楚兰看着自己的女儿看她,慌乱的直起身,撇开脸擦去了泪水。姜淮宁见状心中的滋味也不好受。
很快韩楚兰便调整好了情绪,但她没有看自己的女儿,而是望向了一旁的谢喻。
“我要你立誓,这辈子都不可以负我女儿。”
韩楚兰此话一出,惊的姜淮宁神色骤变,但谢喻并没有惊惧之色,她与韩楚兰对视一眼。
“母亲。”姜淮宁此刻惊的六神无主。
但很快便听到谢喻庄重严肃的回道:“好。”
谢喻起了誓言,抬起了右手:“我谢喻,以谢家存世百年的气运起誓,若我谢喻今生有负阿宁,便让我谢家毁于一旦,我谢喻也不得好死,世为牛马,绝无怨言。”
“阿喻……”姜淮宁听着谢喻起的誓,更是一阵心紧。
韩楚兰知道了,昨儿姜淮宁走后,姜淮城也来过了。他把这一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韩楚兰,包括姜淮宁和谢喻在一起的事情也一并告知了。
韩楚兰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便也只能成全。
谢家势力庞大,谢喻看上了自己的女儿,听姜淮城说,还是百般的呵护。虽是荒唐,但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曲昭女国便是允许女子与女子在一起的。
加之姜淮宁之前嫁的人,又让她想到了姜肃卿的负心纳妾……
她马上要被问斩了,无法左右,只能为姜淮宁争取这一句誓言,以后是好是坏,就只能凭着谢喻的良心了。
“我一定会娶阿宁为妻的,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谢喻看这韩楚兰还是不放心的神情,补充了一句。
韩楚兰闻声敛眸,须臾,道:“我能不能……”
“能。”谢喻猜出了韩楚兰想要什么。
谢喻牵着姜淮宁,二人面向站在一旁的韩楚兰,互看了一眼后,跪在了地上。
“岳母请喝茶。”谢喻将一旁桌案上的水递给了韩楚兰,虽是白水,但,是那么个意思就行。
韩楚兰接过了二人递过来的茶水,眼眸发涩,满意的点了头。
谢喻的姿色也算是万里挑一了,她女儿也不亏,有生之年能知道陪伴姜淮宁的人是谁,喝上‘女婿’的这样一杯茶水,唤她一声岳母,她知足了。
行刑那日,姜淮元亲自监斩,姜家人全都去了。
在韩楚兰和韩鹏举人头落地的一瞬,姜淮元被小娘的仇恨勒紧的心,终于得到了解脱,心里那一瞬也空荡荡的。
她允许姜淮城为韩楚兰厚葬,但她不参与。当日,姜淮元便带着霍倾先离开了。她奉旨去治水,半途离开已经是违抗圣令,若再耽搁,有心之人参她一本,怕是要惹来麻烦。
姜淮元临走时,嘱咐了谢喻,让她们为韩楚兰送完葬后便回京城,她治水还需一阵子,不能让姜淮宁跟着她去受罪了。
几日后,姜淮元和霍倾一路水路、陆路换着走,一路也算太平,抵达了新岭。
金楚韫听到姜淮元回来,急忙去外面迎接,看到她们都安然无恙,便让人做了些接风的膳食,她亲自掌勺。
姜淮元看着金楚韫让人将饭菜端上来,心里又一阵莫名的心虚愧疚,晚间的时候歇在了金楚韫那里。
床榻上,歪着头看着平躺着的姜淮元的金楚韫,笑的很好看。
姜淮元走的这些日子,她想她了,从未有过这般思念一个人的感觉。
姜淮元对金楚韫很放心,没一会儿便睡着了,可金楚韫却是一直未曾闭眼。
金楚韫察觉姜淮元的呼吸清浅,似是已经入梦,她挪了自己的位置,轻轻靠近了她,将脑袋枕在了她的肩侧,习着以前的姿势,再度抱住了姜淮元的手臂。
晨起的光越发的晚了,姜淮元醒来之时,金楚韫已经起来了。她听见屋里的动静,快步进来,帮她拿了官袍。
在姜淮元伸手想要接过之时,往身边收了收道:“我帮你。”看着姜淮元疑惑的神情,金楚韫又压低了嗓音道:“下人都看着呢。”
姜淮元闻声侧目看向外间站在屏风外的丫鬟,垂眸一瞬,侧过了身子,伸展了双臂。
金楚韫帮姜淮元把衣衫穿好,又为她束了腰间的玉带,道:“夫君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河道的雏形已经基本定下,今日要去看看吗?”
姜淮元点头,神色清白,道:“嗯,要去的。”她走了这样久,一直担心会出什么事情,只有查看之后,她才能放心。
“好,我让人去备马车。”
“不必了,骑马去便是,这样快些。”来回一日,姜淮元怕耽误了,而且巡查完还要去浮州一带。
金楚韫闻声点头,道:“好,我去准备些早膳。”
姜淮元点点头,并未察觉出金楚韫对她的态度转变。
姜淮元本想和霍倾一起去,但金楚韫也跟着去了,她说昨儿听说她们路上又遇见了刺客,不放心姜淮元过去。
姜淮元着急去,也就没有拒绝,与霍倾同她一道骑马带着护卫上了路。
巡查了河道雏形后,姜淮元便下令动工。河道不宽,但线路却颇多,好在人力不缺,可同时启动。
霍钟和霍培一直在这处监工,姜淮元回来,他们肩上的担子也轻松了不少,但没等他们休息几日,姜淮元便又带着他们去了浮州。
巡视之后,姜淮元决定在建两座水槽,以备不时之需。
通水和浮州水灾造成的灾难,已经基本处理完,救济的粮食与银两也都发放完毕。
原本是可以回京的,但姜淮元还是坚持了两个月,直到天飘下了小雪,新岭流域下面州县的小河道全部完成后,姜淮元带着人返回了京城。
京城,皇宫大殿。
姜淮元将这些时日所做之时,事无巨细都写在了折子上,连带着她回宣阳报私仇之时也一并写在了里面。
金国皇帝看着折子,脸上的神情一会舒展,一会拧在一起,还未等他看完折子,便有人站了出来。
谏言官,参奏姜淮元擅离职守,回乡滥用职权,敲诈勒索他人钱财,数罪并参,弹劾于她。
姜淮元伏地听着,并没有辩解,她所做所为都已经在折子里了。
金国皇帝将目光从折子上转移,看向谏言官员,蹙了蹙眉,又看向了一旁与姜淮元一同回来的修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