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葬礼呢,为什么非得举行葬礼?”
宫醒意看林束道:“你不是应该也猜到了一些。”
林束将那张信纸摊开来,手指“哗啦啦”地抽打几下,“跟下九层的东西有关?”
宫醒意:“你果然已经去过下九层,并且——”
他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
阎豪只是不小心跟着林束一起掉到中九层,然后受到污染,最终在与怪物对抗的过程中,导致彻底失控,被提前献祭。
而林束不仅掉下过中九层,甚至还去过下九层,看着却清清醒醒的,没有一点被染污的迹象。
“整座监狱的存在,都是为了镇压最底层的那个东西。不定期的献祭,能够缓解它的暴动,不致引发不可控的危险。而葬礼……”
宫醒意平静的目光扫过祭坛,在那个血肉磨盘和通道口停留片刻,“葬礼是为了安抚冤死的亡魂,也就是……以爱之名被杀死的‘知更鸟’。”
“安抚吗?”林束歪了歪头,又抽出一张邀请函,取出里面薄薄的信纸,手指轻弹两下。
“谁来做牧师?”林束轻声念出信纸上的字,点了点信封上的封蜡印记,那是一只乌鸦,“乌鸦寓意不详,却被拿来指代主持祷告的牧师,还有这本小册子上的祷告词——”
林束拍拍手上的小本子,“你说这是为了安抚?”
“以收割人性为目的的游戏,会对死者进行安抚吗?”林束看着宫醒意道,“我看是为了让死者死得更干净彻底,最好永不超生。”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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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Ⅲ.《杀死知更鸟》17
在林束说出那番话后, 气氛徒然发生变化。
原本木偶一样呆立着,无论林束与宫醒意说什么都没有反应的囚犯,忽然齐齐转头朝林束看了过来。
磨盘原本一直转动着, 将投入进去的血肉绞成血沫。
而现在,磨盘突然停了下来,那些被绞碎的血沫从底盘渗透出来,一点点填满祭坛的凹槽。
底下传来嘶吼哀鸣, 好像有无数被囚困的冤魂想要冲破束缚,来到活人的世界。
宫醒意看林束的眼神有些奇异,左看一眼, 右看一眼。
“所以你明知葬礼有问题, 所以才想来破坏的吗?”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破坏?这怎么算得上破坏呢?我只是把好几个人做的工作集中到我一个人身上而已……”林束说着看了眼宫醒意, “不行吗?”
凹槽被带着碎末的血填满,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
祭坛中间的入口缓缓打开,无边的怨气与恶意冲天而起, 好像有无数怨灵在嘶吼着,充斥着癫狂与毁灭的欲望,想要撕咬血肉,吞噬灵魂。
这次的入口给林束的感觉与之前不同, 只怕一旦坠入, 就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重返阳世。
宫醒意不知何时手上多出一柄剑,搭配着束起的长发与飘逸的长衫,好像一位剑客——与当下这样诡异幽森的环境,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林束看他一眼, 又回身往后看了看。
身后, 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手执一把刀, 冰冷的眼神看着林束,人比刀更显锋芒。
正是贺决。
“……这是工作抢不过人,就干脆解决掉抢工作的人?”林束望向宫醒意平静地道。
此刻的宫醒意与贺决一样,身上没有丝毫人类的温度,仿佛化为手里的刀剑,锋刃所指,唯余冰冷杀意。
“你的存在破坏了平衡……这样的存在不该存在。”宫醒意话音未落,与贺决同时出手,快如闪电扑向林束。
这两人是监狱中资历最老的两位掌权者,没人知道他们已然经历过多少轮游戏。
宫醒意善于用温和的表情伪装,贺决高冷很少有什么表情——所以一般很难感受到他们身上人性的缺失。
而只有真正接触后,或许才能察觉,相比起已经沦为祭品的阎豪,这两人还能称得上人吗?他们身上的人性还剩多少?
哪怕是跟阎豪不对付的西斯,也比他们更具有人味。
可惜,这样的发现似乎没什么用处,无法改变林束现在被两人围攻,逼迫他再次进入祭通道的危险处境。
林束唯一能应敌的武器就是小皮鞭,但此刻那根“爱的小皮鞭”似乎失去了已往的效用。一鞭挥出去,却险些被砍成两断——而如果不是林束滚得快,被砍成两断的很有可能就会变成他自己。
好在林束的等级得到暂时提升,六阶的身体素质,勉强能在两位掌权者手下保命。
原本只是3阶的林束,因为进入高阶超危副本,等级暂时被强行提到6阶,也就是高阶之下的最高等级。
力量和速度得到大幅度提升,加上精神值不受影响,这才让林束在宫醒意与贺决的双双围攻下,没有立马溃败,被迫落入献祭通道。
但也仅限如此了,宫醒意与贺决想马上解决掉林束做不到,而林束想从两人手底下安全逃离,也是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还有其他囚犯在,那几人虽然不能对林束造成什么大的伤害,但阻拦林束一阵,让他无法逃脱宫醒决与贺决的攻击范围,却是能够做到的。
眼见林束体力渐渐不支,好几次差点被扫入献祭通道,宫醒意与贺决并没有随之松懈,攻势反而愈加凌厉。
他们对林束的围攻,就好像是植入特定程序的机器人,目标未解决之前不会停下。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一阵机枪的“哒哒”声,子弹全数朝着宫醒意与贺决射去。
子弹打在两人身上,要么像打在钢板上无法穿透;要么打进了,又掉落下来。
“快走!”扛着机枪的西斯朝林束大吼,他身上挂满子弹,枪口对准宫醒意与贺决,子弹不要钱地往两人倾泄。
林束难得的怔了一下,在西斯扛着枪出现的那一刻,他还以为自己看到了阎豪。
宫醒意与贺决被子弹逼退,西斯也不恋战,随着林束且打且退。
将最后一个弹匣打空,将枪往前一扔,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西斯带着林束跑回自己的地盘,如今整个上九层监狱,大概也就这里稍微安全点了。
跑得气喘吁吁的西斯,回头看了眼只是稍微有点脸红,连汗都没出的林束,颇不是滋味地道:“好歹救你一次,不该说声谢谢吗?”
林束看他一眼,“谢谢。”
西斯为之一噎,翻个白眼,不再理会林束,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林束打量四周,是他之前来过的地方,当时还有很多其他囚犯,做为审问者与被审问者。
现在这里空荡荡的,林束没有看到其他人。
“我把其他人都转移到了一起……不在这里,万一那两人追上来,岂不是一锅端了。”
西斯缓了口气,稍稍坐正身体,仔细打量林束一翻,开口道:“我可是为了救你得罪了监狱里两大顶尖势力,不求什么报答,至少让我知道他俩为什么要杀你吧。”
林束看着他,“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杀我,就出手救我?”
西斯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这座监狱有太多我无法理解的事,但我知道一点——如果宫醒意跟贺决联手起来对付一个人,那这个人一定很特别……监狱的生活太无聊,好不容易来个特别的人,我不想他早早死掉。”
说到这里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颇为嫌弃地撇了撇嘴,低声道:“原本我以为姓阎的是那个特别的人,结果后来发现,他只是特别傻而已。自以为能在这里称王称霸,却傻到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抬头望向林束,轻声问道:“阎豪死了,被献祭了是吗?”
林束点了点头,脑海中闪过在那条小路上看到的画面,那时候看着心里毫无波澜,现在却不知为何,感觉有些闷闷的。
他的声音也不自觉低下来,“我在里边看到过他。”顿了顿,不由自主加了句,“已经无法挽回了。”
西斯听完沉默下去,神情微微黯然。
“果然,最终还是没能逃掉被当成祭品的命运,只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快葬送自己,也是过于傻了点。”
西斯看起来有几分神伤,或许是在替阎豪难过,又或者只是物伤其类——他们所有人,只怕最终都逃不过被献祭的命运。
林束看着西斯问道:“你知道献祭的事?”
西斯点头道:“虽然不如宫醒意他们了解得多,但该知道的差不多也都知道了。”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皱起眉头,语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我明明已经提醒过那么多次,结果大概他的智商跟头发一起被剔掉了吧,也不知道下辈子投胎能不能变聪明——哦,这样死掉的话,大概无法投胎了吧。”
林束看了他两眼,继续问道:“你既然知道这个游戏的真相,那你是希望游戏继续下去,还是被破坏掉?”
西斯沉默片刻,意味深长看了眼林束,“……难道你集齐那么多邀请函,就是为了让葬礼无法进行,从而破坏掉整场游戏?”
林束摇了摇头,“葬礼可以进行,但游戏也可以垮掉。”
西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这个思路我倒从没想到过,可以试试。只是——”西斯抬眼看向林束,表情变得认真。
“你确定这样有用?我曾经不只试过一次,无论做什么都无法阻拦游戏的进行,更没办法打断葬礼。不仅是因为宫醒意与贺决两人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好像冥冥中自有安排,一的事情都已注定,而我们身处局中,就算不认命,又能做什么呢?”
“认命?”林束偏了偏头,看着西斯道,“所以你现在是认命了吗?”
西斯再次沉默,这次过了好一会儿,才颇为低落地道:“虽然我不想,可事实教会了我做人——虽然每次杀死‘知更鸟’,身上的人性都会被剥离一部分,但因为细微,甚至当时的自己都察觉不到,等到察觉到的时候,却又根本不清醒,自己失去了什么。”
“这样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能让绝大数人接受这样的命运,不会产生抵抗情绪。”
“反抗与接受,不过一个死得早,一个死得晚的区别而已。”
西斯或许是无人可以倾诉这些,与林束现在顶着的这张脸,虽然才第二次见面,却几乎算得上言无不尽了。
林束没有西斯那样的多愁善感,从西斯这里得到肯定的回复,颇满意地点点头。
“其他反抗命运的方法很简单。”
西斯望着林束,那表情明显不信,林束也不在乎别人信不信,径直往下说道:
“所谓命运,不过是一段妄图操控别人的意识罢了,你不听祂的话就是。”
林束的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让你做什么你就不做,就算要做也是反向操作。”
“只要你不守规矩,就没有任何规矩能约束到你。”
听了林束的话,西斯一时陷入怔忡与反思中去。
——所以他原来总是失败,是因为太守规矩了吗?
西斯认真想了想,觉得好像还真是这样。
只是当自身实力不足时,不守规矩的人,好像翻车也翻得比较快吧?
第77章 Ⅲ.《杀死知更鸟》18二更
林束跑到西斯的地盘后, 宫醒意和贺决并没有追来。
而监狱里发生这样大的动乱,但消息传递的不快,又或者是大多数犯人都不关心, 其他地方依旧显得平静,更没有狱警出现。
林束在跟西斯聊过之后,并没有留在他那里,而是离开去找连默。
如果说这座监狱里发生所有的事情, 都瞒不过一个人的话,那个人一定是连默。
想起连默当初对自己的叮嘱,让他有事一定去找他, 林束的脚步变得稍微有点迟疑。
离开连默后发生了那么多事, 但林束似乎一次也没想起连默, 现在去找他,也是因为心里有些疑问未得到解答。
来到之前连默领着他进入的地方,是一面看不出任何异状的墙壁。
林束面壁而立, 想着要不要喊一声,还是敲个门?
只是这里看到的是一面墙,门在哪里呢?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你这时来找我, 想必不是问剩下的送葬人在哪里吧。”
身后传来一道仿佛叹息的声音, 林束转过身,对上连默颇为无奈的眼神。眼前场景一换,已经来到连默的纯白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