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样想着,忽然地下传来一阵震动,整个世界随着颤了颤,林束他们差点被甩飞出去。
连默一把拽住林束胳膊,将他稳稳拉到自己身前,林束抬头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挣脱。
比较惨的是西斯,他离边缘最近,那一下晃动半边身体被甩了出去,要不是贺决及时拉住他,恐怕掉下去摔成肉泥的就变成他自己了。
而更可气的是,贺决在拉了他一把将他拽回来后,立马松开手,好像他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西斯磨了磨牙,狠狠地锤地,救命之恩不好恶言相向。
但——好气啊,又被救了一次!
“他说的没错。”连默望向下方,那里看不到底,残存的建筑碎石一路往下延伸看不到尽头,其间或埋或挂,散落着许多尸体。
不知是不是隔太远看不清,那些尸体看着有些奇怪,好像有些干瘪,仿佛已经死去很久。
“真正的危险来自于地底,而死去的人都化为养料被吸收。”连默一边说一边观察周围环境,最后将目光落在西斯与贺决身上。
“我们必须尽快前往地底,不能等到果子成熟,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第81章 Ⅲ.《杀死知更鸟》22
向下的路并不好走, 有些浮空物之间间隔太大,他们又不能飞过去,只能另想办法。
尤其西斯与贺决身上有伤, 西斯更是断了腿,只能与贺决相互扶着走。
两个人彼此嫌弃,却又不得不相互依靠。
至于林束与连默两人,他们需要对付层出不穷的怪物。
在开始往下走没多远, 隐蔽的角落里、墙后,甚至半空中,突然会窜出一只只怪物, 对一行人发动攻击。
这些怪物都有着人类的外形, 但不会说话, 也没有思想,更像是只会杀戮的活尸。
最开始猝不及防之下,林束险些被挠了一爪子, 尖利的指甲泛着青色,被挠中恐怕会中尸毒。
林束一鞭子将扑来的黑影抽飞,黑影滚到地上,几人才看清攻击的是什么东西。
被抽中的人形怪物爬起来后似乎想继续攻击, 却在扑向林束时猛地一顿, 掉头往另一边的西斯扑了过去。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西斯,惊愕之下手忙脚乱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才躲开,坐在地上神情茫然,“……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我是被针对了吗?”
贺决上前补刀, 将怪物劈成两半。
林束甩了甩手里的小皮鞭, 对上西斯看过来的控诉眼神, 顿了顿,语气略为迟疑地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比较弱?”
听到这句话,西斯顿时更加沉默了。
贺决单手持刀,另一条骨折的手臂,被他从囚服上撕下布条绑住。
“小心一点,这些应该是从中九层出来的。”贺决一刀劈飞只扑过来的怪物,冷静地说道。
“中九层?”林束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怪物尸体,依稀还能看出人类的模样,只是比起活人,更像是干尸,大多身上挂着破破烂烂的布料,看着像是监狱里犯人穿的囚服。
除此之外,还有些看不来历的尸体。
“监狱里曾有一种说法,”西斯忽然开口,声音轻缓地说道,“上九层是关活人的地方,中九层是关死人的地方,而下九层……那是一切生灵灭绝的所在。”
“不是生灵灭绝,”贺决平静开口,没去看西斯瞪过来的眼神,“那里埋葬着‘种子’。”
“种子?”西斯一时顾不得跟贺决生气,这种说法他也是第一次听见。
果然,宫醒意与贺决两个老东西,知道的就是比别人多。
这两人在西斯进监狱之前就已经在了,且已掌权多年。
之后来来去去换了不少掌权者,便是西斯自己好不容易爬上掌权者的位置,中间也一度被人踢下来过,但这两人却一直稳稳当当。
连默与林束在前面开路,贺决与西斯相互扶着,偶尔漏过来一只怪物,也会被西斯一刀劈飞。
“在这座监狱的最底层,埋葬着一颗种子,必须吸食血肉和一切阴暗污秽之物生长,尤其是人性中的恶欲,是最好的养分。”
“据说当这颗种子成熟的时候,会长出世间最邪恶的东西,整个世界将会被纯粹的恶意笼罩,所有活着的人都会丧失人性,成为彻头彻尾的怪物。”
贺决说到这里顿了顿,冷静的嗓音有了一些变化,“……那是一个,比末日更加可怕的未来。”
在贺决声音落下时,地底忽然传来一阵嘶吼,悬浮的地面再次震颤起来。
那声音比之前离得更近,也更大声,无形的声波冲击着一切有形无形之物,传入人耳中,似乎能冲击得整个大脑变混乱起来。
西斯捂住耳朵,却觉那声音是直接钻入大脑,“这是……什么怪物?”
他眉头紧皱,只觉有个声音不停在自己脑海里嗡嗡响,让他无法冷静下来思考。
贺决微微一顿,神情有些怔愣,“宫醒意……唤醒了诡主……”
林束只觉那声音有点恼人,倒还不会影响到他的思绪,听到贺决嘴里出现“诡主”两字,不由转头向他看来。
“诡主?”这也是西斯没听过的一个词,他用颇为复杂的眼神看了看西斯。
果然,监狱崩塌后,才是一切的开始。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监狱里的秘密了,结果监狱一倒,才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想起早早死去且一无所知的阎豪,西斯又感觉到了一丁点安慰。
起码他不是知道最少的那个。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连默这时开口说道,那些怪物到他这里,被他轻描淡写在脑袋上一拍,倒会委顿倒地。
林束观察过那些被连默打倒的怪物,一个个头颅都凹陷进去,甚至直接粉碎。对比他一鞭子抽去,把脑袋抽飞掉,偶尔一两次失手,则会让怪物改变攻击目标——显得要凶残得多。
西斯也就不知道林束心里所想,否则铁定得不服地大喊。
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错误的认知?!一鞭子把脑袋抽掉还不够凶残吗?
何况就算失手,怪物也不会继续攻击林束,而是朝身边其他人下手,这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这里的‘诡主’,是之前所有被杀死的‘知更鸟’的怨念化成,他们的尸体被镇压在最底层,跟‘种子’埋在一起。现在宫醒意唤醒‘诡主’,是为了给‘种子’争取孵化时间。”
连默虽然不在地底,却好像对那里的事非常清楚。
“宫醒意……”西斯狠狠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好像要把名字的主人一起咬进嘴里,嚼吧嚼吧吞下肚一样。
“他彻底被这个畸形世界同化了,沦为怪物的爪牙了吗?”
“这不能怪他。”贺决轻声道,在所有这些人中,他与宫醒意才是交情最长关系最亲密战友,有宫醒意在,他只需要做一把刀,宫醒意会告诉他挥刀的方向。
他们从很早之前起就是同伴。
西斯瞥了贺决一眼,没好气道:“到了现在你还为他说话……哦,他杀人放火,毁天灭地,都不应该怪他,因为他是有苦衷的对吧?”
没理会西斯的嘲讽,贺决看向林束与连默,语气认真地道:“宫醒意是第一个发现所有真相的人,在他告诉我世界真相的那天,他还说了一句话——”
贺决顿了顿,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屠龙者若成为恶龙,那请替最初的他,杀掉现在的他。”
西斯听到这句话,一下沉默下来。
“他现在放出诡主,其实也是在给我们指引方向,找到‘种子’的方向。”贺决继续说道:
“这个地方这么大,又没有标识和方向,我们想要找到那颗‘种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西斯皱了皱眉头,“那现在的宫醒意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吗,还是已经变成怪物一伙?”
贺决转动视线看向他,“你希望他站哪边?”
西斯默然片刻,面无表情地道:“这不是我的选择。”
贺决点点头,“这同样也不是他的选择,”他收回视线,望向远方,语气淡淡,“我们不曾有过选择。”
给出指引方向的同时,也唤醒了诡主,就是说,林束他们找到种子,想要摧毁种子前,必须先解决掉守护种子的诡主。
如果他们解决诡主的速度够快,那就可以在种子孵化前将其提前扼杀;而如果慢一步,在种子孵化前没有杀死诡主,又或者刚杀死诡主种子便孵化了,他们就将面临最坏的处境。
所以,事情的关键,在于他们的速度,能不能抢在种子孵化前找到种子,解决掉诡主。
好坏的结果不在于宫醒意做了什么,而在于他们谁的速度更快。
……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林束不知道他们走了多远。
按照原本的监狱结构来算,他们或许还处在中九层的位置,没有到达下九层。
只是应该也不远了,因为跳出来的怪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厉害。
林束抽鞭子抽得手都累了,西斯与贺决两人更是气喘吁吁,靠毅力撑着才没有倒下。
在这样一个分不清方位的崩塌世界,林束他们唯一能够辨认方向的办法,便是朝着诡主前进。
低沉的吼声,浓郁的怨气,在这个昏暗死寂的世界,好像黑夜中的指路明灯一样,指引林束他们前进的方向。
当林束抽飞最后一只怪物,继续往前踏出时,他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悬浮于半空的建筑残缺物,而是进入一个由无数紫褐色树根缠绕在一起组成的圆形通道。
通道又宽又高,足够五人并列而行。
而那些树根好像活的一样,一脚踩上去似乎有些弹性,像一条条又粗又长的紫褐色蛇一样缓慢滑动。
走了没多久,更是发现这是一个迷宫,通道里有许许多多岔路。
有的岔路走不了多久便成了死路,又些绕一大圈,又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们虽然能感应到那股怨念就在通道深处,却竟然一时找不到通往那里的路。
西斯扭头看向贺决,眼神问他有什么办法。
既然宫醒意给出了指引,怎么不指引得更彻底些呢——直接给他们标记一下路径不是更省事。
“大概他没想到……最后一段路会是迷宫吧。”贺决勉强解释一句,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西斯翻个白眼,别说宫醒意,他们都没想到,下九层竟然会是一个迷宫。
西斯与贺决陷入犯难中,没注意到林束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迷宫?
感觉很有趣,他以前好像经常玩来着。
一群小伙伴陪他玩,跑进迷宫里躲起来,然后被他一个个找出来。
他喜欢找人,但被他找到的人,似乎不是很高兴。
唔,好像还有人哭起来。
是因为输了游戏,不开心才哭得吗?
第82章 Ⅲ.《杀死知更鸟》23
“这里就是……下九层吗?”西斯左右打量, 看到那些蠕动着的紫褐色树根时,瞳孔微缩,背脊一阵阵发寒。
他对下九层闻名已久, 却从未真正去过,现在看到这样迷宫一样的通道,着实有些意外。
“不,”贺决蹙眉摇了摇头, 紧了紧手里的刀,望着那些树根的神情非常警惕,“我虽然没有去过下九层, 但知道, 绝不是这个样子。”
在西斯与贺决两人说话时, 林束走到一根粗大的树根前,像蟒蛇一样的树根紧紧缠绕在一起,不留半点缝隙。
走近了细看, 发现树皮其实是黑色的,只是黑色树皮下似乎流动着腥红的液体,所以看起来像是紫褐色一样。
西斯看到这样诡异的东西,只觉心中发毛, 恨不离得远远的——但林束不仅要走近看, 还动手摸上了。
林束先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那截树根似乎都被戳得愣了下,瞬间停止了蠕动。林束颇觉有趣,又张开五指, 从树根上轻轻抚过。
“滑滑的, 凉凉的。”林束轻声点评, 觉得怪舒服的, 手来回滑动几下。
更像是蛇了。
反观那截树根,像是被调戏的小姑娘一样,整条树根都僵在那里不动了。而缠绕在这截树根身上的其他树根,好像遇到了瘟疫一样,纷纷自动与其脱落,远远散开。
西斯望着这诡异的一幕,目瞪口呆,贺决脸上表情也有刹那空白。
只有连默脸上表情没什么异常。
甚至他就站在一旁,看林束愉快地与树根玩耍,眸中似乎还流露一点点欣慰——大概就像带孩子出去玩的家长,看到自家孩子玩得开心时那种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