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里有纸巾吗?”晏柠西出门时没带包,只装了钥匙和手机在衣服口袋。
听明白晏柠西的话后,女孩倏地转身,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挎包挪到胸前,一边吸着鼻子一边低头窸窸窣窣在包里翻找东西。
还好,干湿纸巾都是她包里必带的随身物品,可以让她花妆的狼狈时间缩短一些。
“我来吧。”晏柠西绕到她面前,从她手里拿过小袋湿纸巾抽取两张,轻柔地仔仔细细地帮她擦拭。
“今晚只是一个许久未见的老同学来怀安出差,请他吃了顿便饭。”
女孩听到迟来的解释,抿平了嘴唇。
擦完脸,晏柠西走回里面,将脏了的湿纸巾扔进前台边的垃圾桶。再回过头来,见女孩蹲在了地上。
她摸了摸女孩的头顶:“蹲着做什么?不怕丢人?”
女孩拉住她的手:“头晕。”
嗯,能撒娇了。晏柠西在心里笑道。
“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定好酒店了吗?”说着使了点力,将人拉起来。
明柚不答,站直后牵着晏柠西的手往外走。
走出门口十多米,明柚摸出车钥匙,冲马路对面的某个停车位按了一下,嘟嘟,一辆白色汽车的车灯闪了闪。
诧异归诧异,晏柠西很快想通。车子很新,租车的概率微乎其微,不是借来的,就是她家里的。
可她跟谁借呢?她自己说的,又没朋友。
答案呼之欲出。
只能是家里了。
明柚喝了酒不能开车,可晏柠西又没有驾照,只好说道:“我不会开车。叫代驾吧。”
代驾是不可能代驾的,不过明柚也是真没想到晏柠西不会开车。还以为当代年轻人十之八.九都有驾照,开车就跟p图一样,是自我修养手册里的必备技能之一。
“不想陌生人碰我的车,今晚就扔那儿吧。”
有出租车开了进来,从车上下来两个搂搂抱抱的长发女生。
一下车就当街接了个嘴碰嘴的吻。
时间不长,也就两三秒,亲完就勾肩搭背地笑着往酒吧方向去了。
出租车开至明柚身前,男司机探头问道:“两位美女,走吗?这边的路线我都熟,各种档次的酒店我也熟。”
老司机无疑了。
这地点,这时间,她和她在路边的样子,也不怪人家误会。
晏柠西:“不用,谢谢。”
车子驶离,带起一阵凉凉的夜风。
晏柠西抽出有些发汗的手,替明柚把卫衣的帽子戴上:“这几天怀安的降温幅度比衡原大,别一回来就又感冒了。”柔软的发丝,也被她细心拢在了两侧。
随后从兜里摸出手机说道:“我看此处不像是正规的停车场,车子放这儿不安全,我给何老师打电话吧。”
晏柠西提出请何欢来帮忙开车时,看着明柚,在征询她的意见。明柚迟缓地点了头。
“喂,何老师,你睡了吗?”
“还没。怎么了?”
“明柚开了车出来,但喝了酒,你方不方便来帮忙挪一下车?”
“方便,你发我个定位吧。”
打完电话,晏柠西的手就又被明柚拉住了:“何老师过来得二三十分钟,我们去车里等吧。”
后座,明柚歪头靠在晏柠西身上,还拿了个松绿色方形抱枕压在腹部:“晏姐姐,我肚子疼,可能是生理期快到了。”
提到生理期,晏柠西其实自己也疼,主要是集中在第一天,她很明白这种要命的疼痛感。
女生和女生之间最能共鸣的,大概就是生理期的痛了吧。
她手里握着明柚给她的车钥匙,一动不动地端坐着,好让明柚靠得舒服些:“等会儿回去给你煮红糖姜水。要实在疼得忍不了,家里也有止痛药。”
“嗯。”又迷迷糊糊地问,“你答应我的电影,我们什么时候去看?”
“等你比完赛,周末得空了,都可以。”
“晏姐姐。”
“嗯?”
“你不要收别人的花了,至少在我们的约定到期之前,行吗?”说着又叹气道,“算了,你收吧,不收不礼貌。你是老师,免得行差踏错,落人口实。”
晏柠西轻轻笑了下,不语。
齐雪歆的酒量不差,但也喝醉过,醉后尤其喜欢拉着人自说自话。
她一度以为,变身话痨,前言不搭后语,是醉酒之人彰明昭著的通病。很显然,明柚推翻了她的“以为”。
明柚喝的酒不会比齐雪歆少,但她安静,讲话也不颠三倒四,通病这一说就不成立了。
车窗开了一半透气。深夜的街头已无多少归心似箭的行人,零零散散的,大抵也都是些流连灯红酒绿的买醉贪欢者。
人生在世,要经历的事太多了,谁能没有烦恼和忧愁呢?晏柠西也有。
只是她惯于自我排解,不会借助于酒精,也不会借助于他人。
这一点,明柚与她截然相反。
喝酒,砸东西,发脾气……除了这几样,她没见过的方式方法还有多少?
尽管她不认同这些非理智的做法,可每当她说服自己要采取措施来抵制明柚的靠近时,她自己的理智都会被明柚防不胜防的“乖巧”“温顺”所击退。
甚至是,怪可爱。
晏柠西否认不了,是明柚,让她对怪和可爱的结合有了具象的理解。明柚古怪,也可爱。
眯了几分钟,明柚忽然挺直了腰背,转头看着晏柠西,又低头盯着她的胳膊。
“晏姐姐,你的摔伤还疼吗?去疤药有用吗?”
原来她还惦记着自己的伤。
晏柠西记得明柚那天送齐雪歆出门加买药膏,花了足足有一个小时。但齐雪歆很快就给她发了语音消息:
【晏花花,别看小乖乖在家被我调戏的时候很有定力,你是没看见啊,我刚刚一给她塞红包,那小脸,那小耳朵,刷一下就红了】。
所以明柚出去的这么长时间,不是齐雪歆占了。
小区外的两家药店规模都不大,她买回来的药膏一般小药店是没有的。
为了不辜负她的心意,伤疤脱痂后,晏柠西每天早晚都会涂抹,也没吃辛辣刺激性的食物,恢复的很好。
晏柠西帮女孩把蹭乱了的刘海一缕一缕地塞到帽子里:“不痛了,疤痕也在变淡。”
“喔,有用就行。”头发理好,明柚又枕靠回晏柠西的肩,“和你待在一起时,总让我恍惚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晏姐姐,你家里有弟弟妹妹吗?”
“没有。”
“没有才好。我不喜欢小孩子,从早到晚哭哭啼啼的烦人得很。”
……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飞逝,晏柠西看到了何欢。车牌号和车子所处位置的照片,上车前她就拍下发给了何欢。
明柚呼吸绵长,已经靠在晏柠西肩头睡着了。
“我不太懂车,车钥匙给你。”
何欢从窗缝接了钥匙:“你跟她一起喝的?”明柚戴着帽子,何欢看不到她的脸。
晏柠西摇头:“她身体不舒服,去我那儿吧。”
“好。”
坐进驾驶位,何欢才注意到钥匙扣上挂着一个竹节形状的小吊坠。
——今天陪室友逛街买檀木梳,看到一个竹节钥匙扣。
——沉香木,有淡淡的木香。
——我买了。
——发快递后天能到,周五在学校记得签收。
那是明柚大一下学期给她发的消息。按照描述来看,就是这个了吧。颜色比她想象中要深,个头比她想象中要小。
所以,明jsg柚是买了两个吗?
“何老师?”
何欢被晏柠西唤回了思绪,将钥匙放置在右边的座位,从后视镜里与晏柠西相视。
镜子里也有一小半没被帽子挡住的明柚的脸。她们,都这么亲密了。
为了能尽快赶来,她面膜都没敷完就套上外衣出来了,脸上没有丁点妆容。可同样是素颜,与明柚和晏柠西比起来,何欢自惭形秽。
年龄给女人造成的焦虑,只有到了三十岁的女人才能真的懂。属于她的这道三十岁的坎,正在一天天缩短距离。
学生们一届一届地长大,她一届一届地变老。她没有青春可以耗了。
“稍等,我调整熟悉一下座椅和操作系统。”
晏柠西:“不急,安全第一。”
一键启动。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一响,明柚的脑袋动了动,她没有进入深度睡眠,但她是真的累了,也是真的头晕。
“晏姐姐,是何老师来了么?”
“对。”
“噢。谢谢何老师。”
脖子睡得酸痛,她试着坐正身体,可腹部的疼痛感一点没消,一动就难受。
晏柠西帮着托住她的腰和脑袋,让她正靠在座椅上。左右回头看了看,发现后方有一个U型枕,拿来给她戴上:“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嗯,谢谢晏姐姐。”
“胃里怎么样?犯不犯恶心?车里有垃圾袋吗?”
“没喝到那种程度。”
何欢架好手机,开启导航,踩下了油门。仿佛她此行,只是一个代驾。开车是她的本职工作,而不问不说,就是她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与职业操守。
入戏
狭小的空间内, 三人无话,只有导航的声音时而响起:“前方100米,红绿灯右转, 即将到达目的地。”
何欢怕吵到闭目休息的明柚, 导航声音开得也不大。
车子开进车库,并且在离晏柠西所住楼栋较近的地方找到了车位,停妥。
晏柠西开门下车, 绕行至另一边, 车门也正好从里面打开。
明柚握住晏柠西伸出的手,迈下车,随手将抱枕丢进了后座, 但脖子上的U枕还套着。晏柠西替她解开取下,弯腰放回原处。
何欢把车钥匙递到明柚手里, 却偏头对晏柠西说道:“我就不上楼了。”
“谢谢, 麻烦你了, 何老师。”不管什么理由,深夜叨扰让何欢来当司机, 晏柠西心里始终有些过意不去。
“何老师, 劳累你专程跑一趟, 是我的错。”
明柚用拇指摩挲着冰凉的竹节吊坠, 主动揽下这份罪责,“我也想不到还能用什么言语或行动来表达对您的感激之情了。往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何老师尽管吩咐吧。为老师服务, 我一定尽心尽力, 任劳任怨。”
何欢笑笑:“好啊, 你自己说的,别赖账。”
说罢抓着明柚的胳膊, 表情也变得严肃,“小酌怡情,大饮伤身。不论喝多喝少,只要是喝了,就千万不要开车,不能有侥幸心理,更不能拿生命来开玩笑,知道吗?”
“我没有。”
明柚沉闷地反驳道。当老师的都是“一丘之貉”,晏柠西、齐雪歆、何欢,怎么一个个都拿她说教。
“没有就好。明柚,我不是在教育你,也不是在责备你,我是,关心你的身体。”何欢退了两步,冲站在一块儿的两人挥手道别,“好了,你们快上去吧,别管我了。我从另一部电梯走,离大门近一些。”
晏柠西也挥了挥手:“到家联系。再见,何老师。”
小腹一抽一抽的痛。
明柚没说再见,她抬手抓着晏柠西的袖子:“晏姐姐,我们上楼吧,我,感觉不太好。”
……
回到公寓,明柚一进门就去了卫生间。果真中招了。
她的生理期每月没个准数,一般会推迟个大约两三天,这个月的日子应该要到后天左右了。哪知又准了。
好在她用护垫做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