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没喝尽兴:“回什么酒店啊?好不容易能聚一回, 不得来个夜场?”
“酒吧?ktv?会所?舞厅?咱换个地方再玩儿玩儿呗。”
“把这几个不省人事的送走,我们转场。”
“好不容易聚一回,陪完了老师, 怎么地也该陪陪老同学、旧情人什么的了, 你们说是不是啊?”
张教授已走, 晏柠西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再无心思跟这群人花天酒地:“你们去玩儿吧, 我喝了酒头痛,就先回酒店了。”
一个大她一届的师姐拉住她:“别啊晏师妹,我们几年没见,这次相聚后,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别扫大家的兴嘛,你要走了,罗永俊不也得跟着你走啊?他可是操办这次聚会的核心人物,走不得……”
又一个师弟凑了过来:“罗师兄劳心劳力,这后半场啊,我们都该给他敬几杯酒。晏师姐,你可不能把罗师兄拐走了……”
晏柠西不胜酒力,被师姐拽得踉跄一下。
“小心。”罗永俊适时移到晏柠西身后,右手勾在她腰间。
稳住身形,晏柠西拂开罗永俊的胳膊,寒气逼人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明天早上要赶飞机,祝你们玩儿尽兴。”
说罢,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愣着干什么?追啊!”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怂恿道,“罗永俊,你今晚追不回来晏柠西,这辈子也没指望了。”
“喂,我们能帮的可都帮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啊。”
“连张教授都看好你们俩,怂什么怂?人家晏老师那是面冷心热,指不定是在欲迎还拒呢。”
“罗师兄,事不宜迟,你再不趁热打铁把晏师姐追到手,我就迎难而上了啊。晏师姐也一直是我女神,要不是你在前面挡了路,我怕伤了和气,早就下手了……”
罗永俊被众人吹捧,摆手笑道:“得了得了,你们一个个的演戏还都演上瘾了啊?”
女人伸手推了他:“瞧你那点出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好好好,我去追。你们先定地方,订好了给我打电话。我尽量,尽量把人追回来好吧?”他要不追出去,这脸算是丢尽了。
……
罗永俊拔腿追出饭店,看到形单影只的晏柠西在路边打车jsg。他身上有很重的酒气,出了饭店后,酒气这东西就变得格外的清晰可闻。
晏柠西自己身上也有难闻的酒味和烟味,同在一个包房,不可避免地会沾染上。她懊恼的是,没带可更换的外衣外裤,难道明天要穿着脏衣服去见明柚吗?
早知道张教授也这么“放纵”他们,就该多带一身换洗的外套。
读书时,张教授对学生抽烟喝酒的行为都是要谆谆告诫的。今天来的都是毕业生,他也不管了。
“柠西,你看时间还早,十点都没到,再陪大家玩会儿吧?我保证凌晨十二点之前,劝大家各自散场回酒店。”罗永俊劝说道。
“我说了不去,不想再说第三遍。”晏柠西少有的动了怒,“罗永俊,你是你,我是我,你要在他们面前扮演绅士、扮演领头人的角色,那是你的事,别把我牵扯进去。我们不可能有同学以外的任何关系。”
“晏柠西,你真的要把话说得这么绝吗?你现在清醒吗?”
“我很清醒。”
被当面拒绝的罗永俊,酒劲上来,酒壮人胆,抓住晏柠西的手腕:“你喝醉了,一个人不安全,跟我进去。”
“放手!”
“我不放。”
晏柠西本身力气就小,再加上喝了酒浑身乏力得紧,哪里敌得过罗永俊一个高大的男人。
两人在马路边拉扯,互不退让。
晏柠西一气之下狠狠踩了罗永俊一脚。而罗永俊本能闪避,手上霎时间松了力道。晏柠西手上还使着劲儿,一挣脱,身体就失去了平衡,向后栽倒下去。
……
今晚的明柚没在校园内逗留,晚上各高校的聚餐她也推掉了,晚饭后就直接回了宿舍休整。
九点洗漱,换了睡衣。想着打完视频就睡觉,明天早起提神。
等到十点,没收到微信消息的明柚,到宿舍外如约给晏柠西打去视频通话。
“喂,你好?”屏幕上却是一个陌生女人,她身后是白色的墙面。
明柚戴着耳机,调试音量:“你好,晏柠西呢?”
“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妹妹。我知道她今晚参加老师的寿宴,打电话也是约好的。”明柚惴惴不安,“晏姐姐怎么了吗?为什么手机不在她身上?”
确认了身份,对方直言道:“晏师姐她不小心从台阶摔倒,我们已经送她到医院了,医生说有轻微脑震荡迹象,需要留院观察。晚上又稍微喝多了酒,现在还没醒。”
“摔了?在哪家医院?”明柚慌神了。
“s市第三人民医院。你要过来吗?我们正愁没有她家人或朋友的联系方式。”晏柠西跟他们的交情,都只能算同学。
“我……我不在s市。”明柚犹豫了,理智说道,“快凌晨了,没有航班,我去不了。我可以明天赶最早班的飞机过去,但今晚,能不能麻烦你们……”
“妹妹客气了。晏师姐跟我们聚会出了事,我们这么多人怎会坐视不理?”
“谢谢。”
“你记下我的电话,我们保持联系。”
“好,你说。”
记完手机号码,那边说了“再见”,明柚登时慌了:“等等,先别挂电话,让我看一眼晏姐姐,我想看看她。”
“病房里面关灯了,你别说话,我用手机电筒照一下让你看。”
只一眼,明柚的理智就崩塌了。
通话结束,她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低头看着自己穿了凉拖的脚,狠狠一脚踢在墙上,想用痛让理智回来,让脑子清醒。
可脚趾头擦破皮,指甲边沿渗出血,也盖不住她心里的痛。
她抱膝蹲在地上,心越来越疼。
咬着牙打开地图软件,查看衡原与s市之间的距离,上面显示了估算的驾车时间:6个小时。
后又查看了航班。
早班机七点十分,飞过去要一个半小时,八点四十落地,再打车前往医院……准点不延误,市内不堵车,九点半能抵达医院是最理想的状态。
可如果现在叫车出发,凌晨四五点就能到医院。
冷静下来后,明柚向心痛妥协,选了能早几个小时见到晏柠西的驾车方案。
想见她,想陪在她身边,一刻也不能等。
看明柚换了衣服,顾希芮下床问道:“明柚,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希芮,我…我姐一个人在异地,在医院,我必须见到她才放得下心。”明柚声音颤抖。
“生病?还是…?”
“再不走就要锁门了。”明柚从衣柜取出一个双肩书包,把小挎包整个儿塞了进去,“我明天到了会跟你说一声的。”
另外两个室友闻言,纷纷趴在了床边。
“明天到?明柚,你是要去很远的地方?那明天的比赛……”
“明天就是冠军赛了,依你的实力,第一名十拿九稳。你要是赶不回来,前面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功亏一篑了……”
“好,注意安全。”顾希芮对另外两人摇了摇手。
她没有拦明柚。
她相信明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相信明柚在得失之间有了取舍。她更相信,能让明柚的心变得有温度,能让明柚为之义无反顾、方寸大乱的那个人,值得明柚不计一切代价地奔赴。
……
夜里两点,晏柠西醒了。手机就在柜子上,触手可及。
她点开和明柚的对话框,最新的聊天记录显示是【通话时长 04:56】
谁接的?
罗永俊?
不等她细想,仅仅是多看几眼屏幕,她就犯了恶心,跌跌撞撞去卫生间,干呕了一阵。总感觉很不舒服,可又具体说不出来。
昏倒前,她是身体后仰,头着了地。
置身于医院,并不意外。摔倒后的事她也不是毫无印象,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昏昏沉沉的顾不上。
病房还有其他病人,晏柠西打开了卫生间的灯检查身体。
脑袋疼,胳膊肘疼,屁……股也疼。
脑袋缠了一圈绷带,她看不见是磕破了,还是流血了。但自己这么快就能醒过来,身体其他部位也都没有被包扎过,行动如常,那就不是什么重症。
回到病床前,借着从门缝照射进来的光线,她找到放在床边的包,摸出湿纸巾擦脸。
凉意透过肌肤,让她脑中清明了不少。她知道明柚的手机一直是静音模式,夜里也没有铃声会吵到她或她的室友,便还是给她发了消息。
【晏柠西:只是喝多了,别太担心。上午有空再联系。】
发完,握着手机一沾床就又昏昏欲睡了。
……
明柚叫了网约车,上车后没一会儿,顾希芮就打来了语音通话,问她乘坐的什么交通工具,详细到车牌号都问了。
明柚在车上不断催眠自己:我不是害怕晏柠西出事,不是担心晏柠西的身体,我这么做是为了让她内疚。
一夜未眠。
五点十分,明柚风尘仆仆赶到了晏柠西所在的医院。
凌晨的医院,并不是一些人想象中的鸦雀无声,且恐怖阴森的情形。
凌晨的医院,有轻微的咳嗽声、呻.吟声和说话声从不知方位的病房里时而传出,还有值班医生和护士的叮嘱声及家属的询问声,以及各种仪器的嘀嗒声或嘟嘟声。
这些医院特有的声音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罩在头顶,远比普通的阴森恐怖更令人感到恐惧和心悸。
长长的过道,压抑的氛围,昏暗的灯光,以及不用闻就能感受到的独有的气味,每一样有形的无形的,都让明柚痛不堪忍。
她扶着墙,只觉得天旋地转。心脏一阵钝痛,噩梦将袭。
负责
明柚忍着心理和生理上的痛, 寻着那个女人给的房号,一间一间终于找到了晏柠西的病床。
放慢脚步,动作极轻地来到靠近房门的这张病床边。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眼泪瞬间涌出打湿了睫毛。
有所感应的晏柠西蓦地睁开眼, 惊恐之际,抬起的手被明柚握住:“晏姐姐,是我。”
“明柚?”
“嗯, 是我, 我来了。”明柚坐在床边,把头埋在晏柠西胸前,听着她骤然乱了节奏的心跳声, “别骂我,骂我我也哪儿都不去。”
晏柠西摸着女孩的头发, 不敢去想她是怎么在凌晨赶来的。两座城市相距五六百公里, 飞机不可能这么早, 也没有深更半夜的高铁动车。
千里迢迢,星夜兼程。想着想着, 晏柠西的眼眶也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