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辞的耳畔一片寂静,仿佛此刻整个世界上剩下了自己和谢不逢两个人。
见谢不逢迟迟没有开口。
文清辞总算忍不住道:“陛下,你……”
然而几乎是同一刻,谢不逢便忽然抬头仰望向文清辞,同时轻轻将手指抵在了他的唇上,将他的话拦在了唇边。
“清辞,听我说。”
“……我最后悔的,便是在去北地之前、在回雍都之后,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心意与你道明。”
谢不逢的眼神,在一刻变得无比脆弱。
文清辞的心,随之一空。
身着黑色锦袍的少年帝王慢慢起身,将文清辞紧紧拥在了怀中。
这个拥抱,不带半点的情色意味。
“我喜欢一个男人。”
“……喜欢上了一个叫文清辞的男人。”
这句话少年时的谢不逢也曾说过一遍。
但当这句话从已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头还要多,甚至能轻易将自己抱在怀中的帝王口中道出时,立刻多了几分难以忽视的严肃与认真。
谢不逢清清楚楚地说出了他的名字。
文清辞再也不能像当年一样装傻、逃避。
停顿片刻,谢不逢缓缓低头,轻吻文清辞的发顶。
他终于彻底不再伪装。
将那颗流淌着复杂血液的心脏,捧了出来。
“我对你有爱欲,贪欲,甚至还有一些……卑劣的念头。”
冰冷的手指,从文清辞微微发麻的左臂上划过。
他说:“我想起了长原那一晚。”
“……甚至在那之后,还想对你做更加过分的事。”
文清辞的身体轻轻颤,他不由侧过身,想要躲避。
但谢不逢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今天的谢不逢放肆至极,他再一次将唇贴到文清辞的耳畔,吐出了几个自己从前压根不敢在文清辞耳边说,唯恐吓到他、玷污他的句子来。
谢不逢的声音细如同呢喃。
但侧殿实在太静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砸在了文清辞的心中。
文清辞努力开口,想要转移话题。
谢不逢就像猜到他要做什么一样,直接将他的薄唇捂在掌下。
“宋君然一定没有告诉你,当日我们为何在院内剑拔弩张。”
他笑了一下,闭上眼睛将那日发生的事通通说了出来。
刹那间,文清辞原本略微麻痹的左臂,如被火稍燎一般发起了烫。
谢不逢……他的确是个疯子。
文清辞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他瞬间心乱如麻。
说完这一切后,谢不逢终于停了下来。
此时文清辞的耳边,只剩了浅浅的呼吸声。
沉默半晌,谢不逢终于将手放了下来。
他如释重负般看向文清辞,在这一刻,道出了今日自己最终的目的:
“所以你……现在会讨厌我吗?”幽微的烛火,印在了谢不逢的眼底,他看上去小心又紧张。
谢不逢缓缓松开了文清辞。
“你对我说这些,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文清辞努力调整呼吸,艰难问道。
那双向来看不出什么情绪的黑瞳,竟在这一刻清楚地泄露了主人的情绪。
不安、紧张、迷茫。
……谢不逢假若想逼自己救他,大可以将这一切藏在心底。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一切。
“只是想告诉你,你方才想救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很危险,有很多卑劣的念头。除非身死,都无法放下执念。”
“我怕我……做出什么令你厌恶的事来。”
例如去松修府,直接派大军在山林中寻到神医谷所在。
他怕自己真的失控。
怕理智的囚牢,困不住心中的疯狂的野兽。
说到这里,谢不逢的心竟不由一痛。
只要一想到“文清辞厌恶自己”这个可能,他便无比紧张,无比害怕。
谢不逢注视着文清辞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若你厌恶我,不想再见到我。今日甚至随时都可离开雍都,我绝不会阻拦、干涉。待我自食恶果、毒发之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会牵绊你的自由。”
“至于今日的一切,你便权当我是任性吧。”
文清辞的声音无比干涩:“为何说是任性。”
谢不逢的目光向北方落去。
他说:“当初攻打北狄的时候,我有无数次差点战死于沙场。”
“彼时我并不害怕,只是……有些遗憾。”
文清辞的目光,终于迎了上去。
他听谢不逢说:“遗憾死之前都不能见你一面,再同你好好告个别。”
说话间,这位年轻的九五之尊眼中满是眷恋。
“所以,假如你真的厌恶我,再也不想见到我。”
“那么不要躲,也不要再不告而别,好不好?”
“就在今日,同我好好地道个别。”
这一瞬间,文清辞突然忘记了怎样呼吸。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眼圈也在顷刻间泛红。
从医一世,文清辞从未惧怕过“死亡”。
甚至曾日日与死亡相伴。
他以为自己早能坦然面对这个问题。
同时能坦然接受,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死亡”的结局。
可是这一刻。
在谢不逢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
文清辞却忽然想明白了今日的第一个问题。
——自己不想让谢不逢死。
哪怕他说了这些,自己也同样不想他死。
第88章
复杂的情绪, 此时尽数掩藏在了漆黑的眼瞳之下。
只有文清辞知道,此刻自己心情究竟有多么的复杂。
殿内阒然无声。
谢不逢垂眸深深地注视着文清辞的眼睛,等待着他的答案。
时间在昏暗的烛火中停滞。
不知过去了多久, 文清辞也慢慢地垂下了眼眸。
谢不逢的呼吸在这一瞬停滞。
……他在等待那个答案。
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文清辞便忽然转过了身去。
谢不逢瞬间咬紧了牙关, 心脏随之传来一阵钝痛。
清辞还是要走吗?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下一秒他却发现——文清辞并没有向殿门而去。
……而是转过身,走向了殿边的另一架烛台, 接着从一旁取来火折,将灯烛点亮。
火苗瞬间燃起,将盘龙状的烛台璇绕。
不过眨眼间, 整间侧殿都明亮了起来。
习惯了黑暗的眼瞳微微眯起。
那道纤细的淡色身影, 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了温度。
清润的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谢不逢听到, 文清辞淡淡地说:“‘望闻问切’四项缺一不可。将灯火点亮, 才好诊病。”
语毕,便转身将刚才放在一边的药箱提了上来。
他的动作还是记忆里的那般优雅。
一点熟悉的苦香在鼻尖散开。
巨大的喜悦在刹那之间冲散了谢不逢心底的钝痛。
……文清辞没有走。
至少今日他没有走。
*
谢不逢所服药物剂量不小,哪怕文清辞想, 身为一名“半路出家”的药人, 他的血也完全不够为谢不逢解毒。
能从哪个方面看,这位年轻的帝王, 的确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毕竟体内还有毒未解,谢不逢的状态并不好, 时常疲惫。
得到答案之后, 他便被回归太医身份的文清辞勒令休息。
这个时候他倒听起了话来。
结束这一切, 文清辞终于穿过太医署熟悉的宫道, 独自一人向那间小院而去。
虽然知道了谢不逢服的是什么丹丸, 但是要想尽快解毒,必须先弄清楚丹药的配比。
哪怕是文清辞,也不可能一直向它们的成分牢背于心。
不过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自己当初带到雍都来的医书中似乎有所记录。
那些书应当还放在过去的住处……
文清辞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宫道上,听上去尤其孤独。
但脚下的阵阵回音,却终于使得他的心情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文清辞缓缓停下脚步,站在了熟悉的院门前,并仰头向院内高大的玉兰看去。
成为翰林之后,文清辞在皇宫外也有了自己的府邸。
但是对他而言,太医署的这间小院,才是自己那几年的“家”。
停顿片刻,做好心理准备的他终于小心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这里还保留着当初的样子。
夏末太阳依旧毒辣,空气也有些干燥。
院角的竹篮上,满是正在晾晒的药材,甚至于……似乎不久之前,才被人翻动过一次。
文清辞犹豫了一下,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自己的卧房,而是向耳房走去。
泥炉与当年他用来熬玉兰花粥的紫砂锅,还好好地放在这里,甚至于一边的瓷瓶中,还存着当年的玉兰花瓣。
文清辞忍不住伸出手去从炉上拂过,指腹之上,竟连半点灰尘都未沾。
此情此景,不由令他在这一刻生出错觉——泥炉上的余温,还未散尽。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快点做正事!
意识到自己走神,文清辞连忙将思绪拉了回来。
他快步退出耳房,向卧房而去。
伴随着一阵轻轻的摩擦声,木门被文清辞缓缓地推了开来。
与院内的一切一样,这里仍保留着当年的样子……
床单上的被褥整齐叠好,桌柜、椅凳通通一尘不染。
就像主人只是稍稍离开了一会,不过多时便会回来一般。
文清辞站在屋内,不由恍惚了一下。
这些都是谢不逢亲手整理的吗?
怎么可能,他已是一国之君,怎么会闲着没事,天天来这里收拾房间?
——几乎是在这念头冒出的同一时间,就被文清辞自己否掉。
他的视线掠过小屋,最终落在了桌角的书案上。
文清辞终于想起正事,快步走到书案前翻找了起来。
那几味毒,并没有现成的解药,只有解毒之方。
假如谢不逢只吃了一味的话,毒或许好解。
可是这么多混在一起,就必须要考虑相克和禁忌,仔细斟酌才可以。
烛火映亮了不大的卧房,将文清辞的五官照得格外柔和。
他只要一看医书,便会入迷。
寻找到记载那几味丹药的医书后,文清辞便在纸张上写写画画,思考起了解毒的方法。
等他意识过来,已是月挂中天之时。
文清辞缓缓搁笔,起身活动了活动手腕。
时间已晚,还是早一点休息吧。
正在此时,夏末微凉的夜风忽然顺着窗吹了进来,轻轻抚过文清辞没有帷帽遮挡的面颊,吹得墨发于背后轻舞。
文清辞的视线不由自主向窗外落去。
他原本只是随意一瞥,没想到竟看见——一身玄衣的谢不逢,提着盏灯笼,穿过宫道缓缓踏入了院中。
两人的视线,在这一刻相对。
“……陛下?”文清辞不由一惊,接着立刻向目光移了开来。
等等,谢不逢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间院子并不大,谢不逢身高腿长,不过几步就穿过小院走到了门边。
不给文清辞任何思考的时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谢不逢已经将灯笼吹灭,轻轻地悬在了屋外。
这个时候文清辞终于想起,在涟和县的时候,那名年轻太医曾对自己说——谢不逢至今仍住在自己的旧宅中。
所以说……他到这里,自然是来睡觉的了!
他的确曾和谢不逢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室友。
但那哪能和今日相比?
彼时谢不逢还是个少年,而如今的他……早已长大成人,且还同自己说过那样的话。
注意力在书本上移开后,谢不逢不久前于他耳边轻喃的话语,再一次回荡在了文清辞的心底。
如一颗石子,坠入了寒潭。
寂静的夜晚和沉默一道,放大了房间里的暧昧。
明明在这里住了几年。
直到现在文清辞才意识到,原来这间卧房,是那么的狭小。
文清辞不由向后退了半步,他强忍着,装作不知道地提醒道:“陛下今晚不回宫休息吗?”
他内心活动极其精彩,可是表面只能强装淡定。
和文清辞不同的是,谢不逢的语气平静至极,像是真的在单纯回答文清辞的疑惑似的:“此地便是我这一年来日常起居之处。”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未搬入宜光殿,玉光宫则久未有人居住,还是一片破败。”
谢不逢的声音低沉,略微沙哑。
自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宜光殿是历代皇帝的寝殿。
废帝谢钊临生前就曾住在那里,当日的宫变也是在宜光殿外爆发的,怎么说都有一些晦气。
谢不逢不想去那里,也情有可原。
而玉光宫则本就年久失修,给皇子住就已经很过分,更别说让皇帝去了……
文清辞有些许沉重地点了点头。
自己怎么不知道,皇帝陛下居然有这么多的“惨”?
太殊宫内人人皆知,谢不逢将从前的太医署,化作了居所。
一时半会间,文清辞好像真的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将皇帝从这里“请”出去。
至于自己。
作为一个“死人”,更不能大半夜地在太殊宫里乱晃,寻找住处。
见谢不逢在这里理不直气也壮,揣着明白装糊涂。
文清辞索性也当装作无事发生,直接破罐子破摔。
不就是当室友吗?
有什么好怕的。
“好,”文清辞强忍着朝谢不逢微笑道,“陛下请自便。”
语毕,便立刻闪身回到了屏风背后。
因此他没有看到,在自己话音落下的同时,谢不逢的唇边,竟不由自主地漾出了浅浅的笑意。
白日里马车一点也不快。
但到底在路上折腾了几天,文清辞心里虽忐忑,但还是没用多长时间便进入了梦乡。
而刚刚好好休息过的谢不逢,却和他截然相反。
夏夜木窗微启,有凉风顺着窗缝吹了进来。
将房间里的淡淡苦香,吹得极清极淡。
文清辞睡觉向来安静,半点声音都不会发出。
哪怕舟车劳顿,熟睡之后他仍是静得连呼吸的声音也难以察觉。
此时苦香被微风吹淡。
夏夜无蝉,一时间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
就如之前那数百个日夜一般。
谢不逢的心中,忽然不安了起来……
文清辞真的在自己身边吗?
一想到这个问题,他的心脏便重重跳动,仿佛要在下一刻冲破胸膛。
明明白天才见过文清辞,甚至将他拥在了怀里。
可是这一刻,谢不逢竟然不由自主地怀疑——白天发生的一切,或许只是自己的一场梦罢了。
文清辞并没有回到雍都。
抑或者在自己说出那番话后,就离开了这里。
榻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琥珀色的眼瞳,看上去格外冰冷。
谢不逢放缓动作、屏住呼吸,起身向着屏风而去。
……月光穿过窗,顺着床幔的缝落在了文清辞的脸上。
将他的皮肤照得苍白到几近透明。
确定这一切并不是梦后,谢不逢的心,方才一点点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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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太医署早已搬至别处。
近一年来,谢不逢一直在这里处理公务。
故而前后几殿中,早已没了草药,煎药的东西,也被一并搬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文清辞便定下了第一副药方,并在第一时间遣人将它送到了现在的太医署内。
两个时辰过后,有太医将煎好的草药送到了此处。
好巧不巧的是,送药来的竟然是文清辞的熟人。
当初便是他在涟和,为自己讲述了谢不逢和那位“故人”的往事。
见到是文清辞,他瞬间瞪圆了眼睛。
年轻太医将汤药从木盒中取出,放在了桌上,接着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外面的侍从,压低了声音问:“……你,你怎么进宫了?”
刚才看到那副药方的时候,他的心中就已经生出了怀疑。
同样的重剂、险方,怎么看怎么像那位松修府同僚的手笔。
而现在,见到来人熟悉的身影与帷帽,他的心中瞬间生出了无数个精彩的念头。
但最后,却只能先拐着弯问:“你……你知道巡官大人的身份了吧?”
草药煎煮复杂,说话间文清辞正端起药碗,观察汤色,以确定煎煮的效果。
闻言,他的动作不由一顿:“知道。”
文清辞只能这样回答。
接着立刻转移话题:“今日汤药还有几分未煎煮到位,明日可以多煎一盏茶时间。麻烦您了。”
“好好,我记下来了!”
没想到说完这番话后,对方竟还不急着离开。
那年轻太医轻声问:“那你现在应该知道,我当日说的‘亡妻’是谁了吧?”
谢不逢和“太医文清辞”的故事已经传遍了卫朝的大街小巷。
自己若是说不知道,恐怕都没有人会相信。
没有办法,文清辞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若我记得没有错,你说的那位,似乎是个男人?”
他默默地想要纠正对方“亡妻”这个词。
但那位年轻太医显然会错了意。
“对对,”他抬眸看了文清辞一眼,神秘兮兮地说,“你们两人都会医术,身形差不多,气质好像也有些相似。”
见文清辞最终还是来到太殊宫,他终于深吸一口气,将当日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实不相瞒,我觉得陛下定然是从你的身上,看出了他的影子。”
他这番话语气抑扬顿挫、非常夸张,就差没直接说,谢不逢将文清辞看做他自己的替身了。
“陛下对那位太医用情至深,无人可比,”担心文清辞深陷其中,年轻太医不忘叮嘱,“你可千万要记得啊。”
文清辞:“……”
这话自己应当怎么接?
见文清辞迟迟不说话,那名太医不由有些着急:“我真不是开玩笑!”
“听说陛下挚爱之人是个男的后,雍都也曾有公子尝试着接近他。非但没有成功,甚至差一点点就要丢掉性命,甚至牵连到全家……陛下心里早就有人了,他对你再特殊,都是因为那位太医。”
语毕,他再一次认真问道:“你记住了吗?”
有帷帽的遮挡,年轻太医没有看到,文清辞的脸色早已随着自己的话而产生变化。
担心对方又噼里啪啦地说下去,文清辞只得咬牙说:“……记住了。”
“好好,那就好!”年轻太医总算松了一口气,“我先回太医署了,明日定按照你的要求煎药过来。”
语毕,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刚煎好的药尚且滚烫。
热气穿透瓷壁,刺向文清辞的指尖。
直到指腹被烫红,文清辞这才如梦初醒般轻轻地将药碗放了下去。
直至此时,他的耳根仍泛着浅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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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不逢回宫后,累了好些时日的谢观止,终于迫不及待地将奏章交还给了他。
他虽然还在病中,但每天仍要处理诸多公务。
据文清辞了解,谢不逢之前都是在太医署侧殿忙这些事的。
但等他回来,皇帝陛下竟也跟着将工作全都搬到了卧房。
动作极其自然。
煎煮好的汤药还在桌上晾着。
淡淡的苦气,如一条丝练在房间内飘舞。
文清辞坐在案前阅读医书,谢不逢则在榻边,批阅着奏章。
就在这个时候,文清辞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轻咳。
他笔下一顿,忍不住回头向榻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