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息静气,分辨半晌,认出来了。情郎写的,是一个“窗”字。
窗?
白争流心念一动。紧接着,又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有脚落上地面发出的轻微声响。
他瞳仁猛地一震,跟着意识到:“不对啊!来者若是王府中的丫鬟婆子,为什么好好的大门不走,要走窗户?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该说不说,倒是与先前的自己与映寒有几分相像。”
片刻之后。
白争流在心头撤下了“与我和映寒相像”的念头。以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来人的小腿、鞋子。这会儿,就见对方胆战心惊、脚步慌乱地往前。光是走路时的动静,都让白争流担心他会不会引来外头的怨鬼游魂。
他暗暗为来者捏了一把冷汗。好在一直到地方抵达床畔,白争流担心的场景都没有发生。刀客总算能松一口气,紧接着,就听到青年朝床上叫喊:“秋娘,秋娘!”
最开始,嗓音还克制着,知道不能发出太大动静,万一吸引了外头丫鬟婆子的注意力呢?到后面,却因“女郎”久久不醒,也顾不得这些了,开始大声喊叫。
“秋娘,秋娘!”
听着外头传来的叫喊,白争流没忍住,慢吞吞从床底下探出一点儿头,说:“别喊了,他昏着呢。再说,这也不是——”
床边的青年看着自己脚边猛然冒出来的脑袋,瞳仁骤然缩小,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受惊跳起的动物,脸上写满了惊恐。
依然有大半边身体躺在床底下的白争流:“……”
他看着青年明显青白,不似活人的面色,心头无数思绪汹涌奔驰。到最后,化作一句:
“你怕什么?到底我是鬼,还是你是鬼?”
作者有话说:
小白无语.jpg
第238章 少年
半晌,梅映寒也从床底下探头,与情郎一起看向床边的青年——哦,这会儿看清楚了。对方虽然个子颇高,面容却仍显稚嫩。一定要说的话,梅映寒觉得对方并非“青年”。而是“少年”。
以面颊上尚未消散的一圈儿孩童轮廓来看,他约莫只有十三岁上下年纪。一身小厮打扮,光是见到白争流,已经让少年险些眼睛一翻、直接厥过去。再加一个梅映寒,他身体很明显地晃动一下。
看得出来,为了不摔倒,少年还是做出了一些努力。
他双手在身前抓舞。一下、两下……没成功,到底一屁股砸在地上,疼得少年龇牙咧嘴。
白、梅在这个过程中默默从床底下爬出来。一个看着揉屁股的少年,也不说话,只默默观察对方。另一个则三两步走到窗边,检查少年进来时有无将窗户合拢。
片刻后,梅映寒微微点头。
虽然看起来冒失了点儿……不可靠了点儿,但是,少年也有细心的一面。
确认完成,梅映寒回到自己情郎身侧。这时候,白争流终于要开口。
他的目光落在少年面颊上,以视线勾勒那与蒋伯、蒋家伯娘略有相似的眉眼,再想想对方前面叫的一声声“秋娘”。
白争流肯定地开口,问:“蒋顺?”
谁会当着“荣王府”的小厮,又偷偷跑来主家新“姨娘”的房中,紧张又担忧地叫着女郎的名字?
谁会是比如今的秋娘小数岁,又有一张一看就知道与蒋伯一家有血缘关系的面孔?
压根不用细想,答案已经浮在白、梅两人心头了。
眼前少年,定然是秋娘的青梅竹马、蒋伯早些年被水卷走的儿子!
白争流非常笃定于自己的猜测,梅映寒亦不觉得会有其他答案。没想到,后头的发展,又一次大大出乎两人意料。
“我不叫‘蒋顺’,”少年警惕地看着两人,“你们是谁?”
白、梅意外。对上少年的眉眼,白争流实在想不到,竟然还有其他可能吗?
他不解地拧起眉毛,话音里终于多了不确定,问:“你家父母可在江上打渔?你父亲的模样是……母亲的模样是……”
少年听着,抿抿嘴巴,戒心似乎放下了一些。一转眼,却又像是更重了,看白、梅的目光也多了怀疑。
白争流也不理睬,继续道:“你家中那条船的长度是……宽度是……船前舱靠外的位置挂了一个香囊,看起来已经发白了,只能勉强分辨出上头的颜色……”
少年终于道:“你们是谁,如何知道我家状况?”
白争流目光紧紧注视着他:“这果真是你家?既然如此,为何你与蒋伯的儿子不叫一个名字?”
少年莫名其妙:“我就是我爹的儿子。等等,我爹还有别的儿子?”
白争流:“……”他觉得没有,“那你不叫‘蒋顺’吗?”
少年理直气壮:“对啊,我叫‘蒋金顺’。”
白、梅:“……”
少年,也就是蒋金顺继续道:“阿爹、阿娘说了,我出生之前,他们招待了一个算命先生上船。那老头子还真有几分本事,说以我娘的命格,生出来的孩子非富即贵,走在路上都能捡到金子。一辈子,都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我爹娘听了这番话,登时大喜过望,连在船上吃饭的钱都没有收,只央着他帮我起一个名字。
“那算命先生大笔一挥,我的名字就成啦!只不过,我从来没有捡到过金子。”
说到后面,蒋金顺原本的得意高兴,变成迟疑犹豫。
他挠挠头,目光在房间之中飘浮。触及床上的“新娘子”时,少年猛地“呀”了声,近乎是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几乎是朝床上的身影冲了过去,同时焦急道:“我与你们说什么废话?秋娘她爹就不是个好东西,我当初就和她说了,可她总是说她爹也有对她好的时候。我呸,一点儿小恩小惠,就换秋娘伺候他那么多年?
“到如今,又直接送了秋娘下来。我家妹子,为什么如此命苦……”
讲到后面,少年情真意切地难过起来。
前面叫了那么多声青梅的名字,对方始终没有反应。这会儿,他也知道叫没有用处,干脆直接抬起手,一把扯开“新娘”的红盖头。
过程中,蒋金顺还嘀咕:“我也没死多久啊?为什么秋娘个子长高不少。之前还是矮乎乎一个小毛头呢,现在眼看着比我还……还?”
他手中揪着被扯起的盖头,看着倒在床上的人,目瞪口呆。
光看脸色,都能想到少年这会儿在想什么。
“这老头怎么在这里”“这老头怎么还没死”“秋娘呢”“秋娘有没有危险,为什么她没有来这鬼境”……
神色之丰富,看得白、梅叹为观止。
良久,蒋金顺终于像是缓过神来。接受了自己看到的现实,也意识到白、梅两人出现的不寻常。
他慢慢转头,看向白、梅,问:“刚才我就想说了。你们两个活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上下打量江湖客们一眼,“又是男人,这地方的老鬼看了你们,连‘怜香惜玉’的心情都不会有,只想着赶紧把你们脖子扭来倒酒。快点出去吧!现在逃,还来得及!”
说完这句,他又望向床上的王有田。
“不管究竟是怎么回事,秋娘没事儿就是好事。在这老东西手里,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如今他要嫁秋娘,没想到,却是把自己送进来了,哈哈!”
蒋金顺幸灾乐祸。一面笑,一面重新朝窗口方向走。
白争流叫他:“顺哥儿,你去何处?”
蒋金顺说:“回去干活儿咯。那老鬼难伺候着呢,今日再成亲,就要吃八十八条百斤重的大鱼。说这种大鱼,都是马上要跃龙门之辈。被他割肉喝血,日子一长,他也能跃过‘龙门’,去当真神仙。嗯,给我分的数量是两条,我到现在才抓住了一条,得赶紧去抓第二条!”
说着,他的手摸上窗框,就要将其打开、从屋内翻出。
梅映寒拦他:“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爹、秋娘过得如何吗?这么急着走。”
蒋金顺“呀”了声,“怎么不着急?若是到摆宴时还找不到,我就要去当那第八十八条‘大鱼’了!”
话音里藏着的血腥意味,听得白、梅心头微惊。
只是惊过之后,两人更要劝:“那老鬼平日怕是不光是吃鱼吧?死在他手上的人命不知凡几!”
蒋金顺抿抿嘴巴:“那当然啦。不过,这有你们什么事儿?”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头,用一种于少年自己来说算是凶悍,对白、梅而言却颇色厉内荏的神色看向两人。
“还说我呢。我着急,你们就一点儿都不急?……哦,好像还真是。”仔细观察了白、梅片刻,蒋金顺颇不可思议,“你们不怕死吗?真想被老鬼端着脑袋喝酒。”
白争流、梅映寒:“自然不想。”
蒋金顺:“那你们——”
白、梅:“正因为不想,所以我们才要来。”
少年听着这话,眼里透出迷茫。
白争流进一步说:“你自己就是死在荣王手上,又在这地方待了些时候,自然知道荣王一年要杀多少人。此等恶鬼,难道还要放任他继续?”
蒋金顺怔然片刻,抿抿嘴巴,反问:“不然呢?我被淹死的时候,倒是希望有人来救我,可结果如何?”
白争流:“没有人救你,我们却救下了秋娘。”
少年咽了口唾沫,沉默。
白争流大致说了他们在上头遇见王有田父女。在听说了王有田的行径之后,决定让王有田代女出嫁,又请蒋家夫妇送秋娘离开的事儿。
大约是听到关于自己父母的描述,蒋金顺的神色有了变化,眼神也慢慢变得复杂难言。
白争流:“……我们能救一个秋娘,第二个、第三个呢?且不说我们会不会一直逗留在芙蓉江边,就说这让卖女求荣的父亲代替女儿‘出嫁’的事儿,能做一次是不错,做第二次、第三次就难了。到时候,还是有人要遭祸害。”
梅映寒:“顺哥儿,你爹娘、秋娘如今走了,日后却还是要回江上的。到时候,他们究竟是平平安安,还是像王有田威胁的那样,三天两头翻船,甚至更加糟糕……”
蒋金顺终于听不下去,狠狠地揉了一把脸。
“好吧,”他说,“说这么多,你们是想让我做什么?——先说好,我就是个小厮。身份顶不上事儿,和人打起来更是三两下就要被人打散。你们要是打着让我带你们杀了老鬼的主意,可就大错特错了。”
白争流看着他一脸紧张,紧张之余又有点儿跃跃欲试的样子,忍不住笑。
笑过之后,青年开口,问:“你在荣王府多少年了?”
蒋金顺思索片刻,才回答:“我是比秋娘大了两岁的,如今秋娘多大了?”
他前面虽然认错了对象,但对“新娘”身高的感慨是实实在在的。自己的确死了太久,又一直待在水中,连外头的年月都不太记得。
好在他不记得,白、梅却记得。此刻飞快地回答他:“是二八之年。”
蒋金顺笑了:“若是我还活着,应该有十八岁。可现在,”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苦笑,“人都死了,怕是早就长不起来咯!”
白争流说:“所以,你约莫来了四五年。”
蒋金顺抿抿嘴,默认了这句话。
白争流问:“这几年中,有没有某个时候,荣王的实力忽然提升许多?”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239章 一百零九
口中问着问题,内心之中,白争流其实知道一个答案。
“今年三四月吧。”蒋金顺果然说出了白、梅所想的时间,“那会儿老鬼不知怎么了,接连数日都是满脸喜色的。还说什么‘皇兄当初没有守住江山,如今却不同了’‘我这便招兵买马,又有……’”
少年停顿一下,挠挠头,脸上露出一点迟疑。
“他仿佛提了一个人名字,可具体是谁,我是不记得了!总归意思是有他招揽来的‘侍卫’,又有那人带来的兵马,两边约定了时间,要一起进攻岸上呢!”
讲到这里,蒋金顺回过味儿来了:“吓!两位,你们当真能对付那老鬼吗?真让他走到这一步,我爹、我娘,还有秋娘!他们可怎么办才好。”
他开始忧心忡忡,白、梅也意识到,事情恐怕比自己最开始想象的还要严重。
谁知道荣王还有这等“雄心壮志”?再有,“另一个人”是谁?刘武吗?他又会带什么“兵马”过来……
最好的答案,是御香坊。□□王找“侍卫”,都要找各家身强体壮、能打会武的青壮。而御香坊,不是白争流有意瞧不起,可其中的香师弟子们老的老、弱的弱,很明显与这两个字挂不上号。
刀客、剑客喉结微微滚动,默默告诉自己:“这些事是该考虑,但并非现在。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处理好眼前状况。”
这么想了良久,两人总算静心。换梅映寒问蒋金顺,“从三月、四月到现在,那老鬼可有什么时常在的地方?”
蒋金顺咬着嘴巴思考:“常在?那应该是一百零五姨娘处吧。她是去年纳进来的,一直到现在都颇得老鬼爱重。此外,七十二姨娘处,老鬼也爱去。她来的时候我还没死呢,只听旁人说,她原本是勾栏出身。与人私奔,结果那人不过要卷了她的钱财逃跑。两人纠纠缠缠间,汉子把七十二姨娘杀了,抛尸在芙蓉江。恰巧被出来巡视的老鬼看到,就给她带了回来。”
“之后她就留下来当姨娘了,那害了她的汉子也被老鬼捉住,说是给她出气还是怎么着,总归后头既再也没有人见过。”
白争流、梅映寒:“……”
白争流干巴巴补充:“最好是只有老鬼,没有旁人在的那种地方。”
蒋金顺抽了口气,“哦!原来你们是要问这个。”
他前面完全理解错。这会儿把思绪拉回正轨,少年再抓抓头发,“我想想啊,没有旁人在……有了,书房吧!除了上朝、出去巡视,还有与姨娘们在一起的时候,老鬼去的最多的就是书房了。”
白、梅听到这里,精神一振:“好,你带我们过去。”
蒋金顺听着,先点头,再摇头。
“我是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儿,”他说,“可我也进不去啊!”
白争流:“进不去?”
“对,”蒋金顺点点头,“老鬼仿佛在外头布置了什么东西。从前也有其他下人想要进去,结果还没到地方呢,就碰到机关,人一下子没了!还有人私底下琢磨,老鬼经常独自去里头待着,每次出来都状态极好,里面定然有好东西。于是啊,躲在外面看老鬼是怎么往里面走的。
“倒是让他看到了,可等他过去,想要尝试着复刻,就……”
少年一摊手。
“还是那回事儿,魂飞魄散了!”
他死的时候,正在变声的时期。平常说话还好,这会儿嗓音提高,声音里的哑意就似遮掩不住。落在白、梅耳中,竟有几分狰狞意味。
白争流眼皮蓦地一跳,看着眼前的少年,问:“你如何知道这么多?”
少年摸摸鼻子,小声说:“因为我听到他的打算了嘛。原本想着,如果他能成功,我便也偷偷摸上去。纵然不像那个侍卫一样,能拿到老鬼手里的好东西,而是只能跟着喝口汤,也是好事儿。”
他颇有追求。只是在白、梅花面前展露这份“追求”,又让少年有些难堪。
他忍不住又解释一句:“我之所以是当小厮,就是因为实力低微。那些能打会斗的,当了侍卫,待遇上升倒是其次。最重要的,他们每年会有一次回家的机会。”
回家啊。
蒋金顺脸上浮出向往。
“王二牛说了,他上次回去,给他爹娘送了好大一条鱼。凭借那条鱼,他爹娘能吃上半个月猪肉呢!若是去换鸡蛋,还能换更多。对了,家里的船也能请人来修。不用他爹一把年纪了,还爬到船篷上头。
“张福也说,他拿了一块在江底下见到的银锭给他媳妇儿。有了钱,娘儿俩的日子能好过很多。
“我想了好久,等我有钱了,要给爹娘送什么。到时候再悄悄往里面夹一点给秋娘的东西,哎,可我只记得她想要吃城里的糖葫芦,却又是万万没地方买的!”
糖葫芦?
这三个字,和白、梅见到的那个勤劳干练的女郎难以挂钩。可细细一想,少年心头的秋娘,可不正是那个只有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白争流安静半晌,告诉蒋金顺:“按照我与映寒的经验,除去恶鬼之后,像你们这样的游魂,并不会直接消散,起码还能逗留半日工夫。若你真有这等愿望,到时候,兴许真能去城里买一串儿山楂蜜枣。”
蒋金顺眼前一亮,“果然如此?”
白争流承诺:“若是你实在赶不及,我可以去买一串送给秋娘。到时候,直接放在她门外,不让她看到是我拿去的。她若问起了,我便把咱们在这儿的一番对话告诉她。”
蒋金顺沉浸在白争流的话里。良久,他弯起唇角,朝白争流笑笑。
“真好。”他嗓音恳切,“大侠,你可真是个好人。我——”
白争流道:“不过是举手之劳。”
蒋金顺叹:“从前可没碰到一个愿意因‘举手之劳’而帮我的人。”说着,嘴巴瘪起一点儿,神色之中的喜悦也一点点散去了,“唉,大侠啊……”
白争流听出他有话要说,便问:“怎么?”
蒋金顺定定看他,仿佛要开口。偏偏这时候,房外间,忽而传来一阵嘈杂响动。
喜娘的声音依稀传了过来,在说:“新娘子该起来啦!王爷马上就要过来,可得先给新娘收拾一下。也顺道给她讲讲,与王爷成婚,有什么要注意的事。”
屋内,两人一鬼对视一眼,紧接着便一起冲向旁侧的窗户。
身法摆在那里,他们的顺序很快变成白、梅在前,蒋金顺略后。但江湖客们也没落下蒋金顺,一个翻出去了,另一个还在窗口等他。
很快,蒋金顺的手搭在白争流掌心。这时候,门口也传来了喜娘等鬼推门的动静。
“吱呀——”
屋门在喜娘的掌心之下朝两侧分开。
“吱呀……!”
窗户闭合。临剩一条小缝的时候,蒋金顺还在百忙之中回头,朝床上昏迷不醒的王有田做了一个鬼脸。
在少年的鬼脸之中,喜娘一只脚踏入屋内,脸上带着夸张的笑脸:“新娘子,可别睡了,该起身啦!”
窗外。
两人一鬼听到喜娘高高兴兴地朝床的方向走,“好我的一百零九姨娘,等伺候完王爷,咱们再睡不迟……”
虽然肉眼看不见,白、梅却能拿新学会的功夫,将屋内一切映入脑海。
只见喜娘扶起床上的王有田,却还是不曾掀开他的盖头,只轻轻晃晃他,就让王有田清醒过来,听她道:“王爷马上就要来了。”
王有田先是一愣,随即像是记起什么:“唔,呜呜!”
喜娘听得一愣,轻声嘀咕:“这一百零九姨娘的声音,怎么如此粗哑……”
王有田:“……”
王有田不敢“唔”了。
他猛地想起来,自己周身可没一个是活人。把自己老头子的身份瞒住,他还能多活一时三刻。若是瞒不住,这会儿就教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