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人不当,你偏生要去当什么山匪!”
见到那张面罩下的面孔,原本已经在山匪的猛烈进攻中显露颓势的谭家庄青壮们精神再度一振。马脸男人眼疾手快,竟然趁乱夺走了一柄沾染了诸多同伴鲜血的木枪,挥舞着它,痛苦高呼:“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还有人直接朝着屋内喊:“谭员外,你亲家就是山匪!你引狼入室,害苦了我们这些来助阵的人啊!我家阿兄,已经被这些恶人……”
外面的混乱动静,一样传入躲在屋内的诸人耳中。
最初时,人们还要细细分辨:“怎么忽然闹起来了?他们在喊叫什么?”
到后面,随着外面青壮们的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人们脸上一点点露出了悟神色。
他们看向谭家人、孟家人的神情开始变得古怪。
不过,这一切也比不上谭员外自己的面色变换。
他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困惑又不解,喃喃道:“他们在喊什么?孟家人?山匪?怎么可能……”
这一幕落入君阳眼中,他在最短时间之内提起了最大的警惕。目光如电,在谭家人、孟家人身上穿行!
当下时刻,就是江湖客们计划当中最要紧的一幕。谭家人作为此次诡异事件的核心,知晓了令他们死亡的真相,一定……
“我不信!定然是你们听错了。”谭员外道。
君阳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于其他谭家庄人来说,“山匪就是孟家人”的消息会让他们愤怒失望,但在接受上却没什么大问题。可在谭员外本人来说,那可是他白日还亲亲热热的亲家。自己请他们外出帮忙报官时,孟老三、老四可是一口就答应下来,还关切地询问自己,要不要带着秋郎玉娘出去躲避。
——他当时真的以为这是“关切”。
可如今再想到孟家人那会儿说话的神情语调,谭员外竟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些心理活动一点儿不漏地呈现在谭员外面皮上,又落入君阳眼中。
他听谭员外自言自语:“不可能!不可能!”说着,人快步走到门边,竟是推开了那扇被屋内所有青壮视作救命稻草的门!
至此,外间的场景终于落入屋中众人眼中。屋中众人只看到守在外间、为他们挡住伤害的江湖客们、村中同伴们已经所剩无几。无数人倒在地上,鲜血从他们身上汩汩流下,渗入旁边的土地。而即便是站着的人,到这一刻,同样一身伤口,摇摇欲坠。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白争流都没有放开孟三叔。
他左臂被人砍了一刀,身上也有木□□过的痕迹。麻木痛苦瞬时涌了上来,青年微微苦笑。这场争乱,倒是比“常宅”要严重很多啊。
他是如此,旁边的梅映寒、君陶、聂卢夫妇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相比于已经趴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谭家庄青壮们,他们的情况已经算好。
如今听到身后开门的动静,白争流勉强打起精神,忍耐剧痛,将孟三叔的脸对准屋内众人。
自然也映入谭员外眼中。
谭家庄人一片哗然,“竟然真的是孟三叔!他真的是山匪!”
“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诸位!外面已经不剩几个人了,难道我等要继续缩在屋中,等山匪们杀进来吗?不如与我一同出去,能杀几个山匪,也算是报仇雪恨了!”
最初的震撼之后,青壮当中传来了这样的呼吁声响,并且迅速得到了一片响应。
他们抄起自己带来谭家的农具武器,从门口鱼贯而出——然后一批人毫不犹豫地奔向侧面穿堂!
都不是傻子,谁要真的为谭家送命?当下的要紧事儿,自然是把“山匪是孟家人”的消息传递出去,也好让村中其他人有所戒备。
对!一定是这样。他们一定不是贪生怕死、慌乱逃命。
短短时间,院子里还能站直身体的青壮就消失了三分之一。留下的人里,也有人因同伴们的离去而动摇,脸上出现了既想走,又怕自己逃脱不掉的神色。
而这时候,江湖客们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屋里。
短短时间,留在正房内的只剩下谭家人、孟家人,连带君阳与钱贵。
原本,君阳的视线始终落在谭员外身上。
他原本就觉得谭员外是问题最大的一个,到此刻依然抱有同样态度。主持一切的是他,留下钱大哥的也是他……结果到现在了,院子里的情势已经又变化了一波了,谭员外依然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像是随着看到孟三叔的面孔,他整个人的魂灵都被抽走。只剩下一个行尸走肉,留在君阳面前。
君阳的眉尖一点点拧起。
他忍不住自我怀疑:难道之前的所有推断都错了?难道最要紧的并不是——
想到一半儿,他听到一声惊呼:“阿兄,你身后!”
正是君陶。
他眼睁睁看一把短刀袭向自己的兄长,心头爆发起巨大担忧。好在短刀究竟没有落在兄长肩头,在君陶喊出来的瞬间,君阳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尖锐风声!
他骤然回身,举起长剑,正与短刀相撞!
两把兵器冲在一处,君阳听到了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动。他虎口剧震,眼前是孟大伯狰狞的面孔。
君阳心情忽而一凛。对,自己只顾着观察谭员外的状况,竟然忘记了最要紧的事情。还有两个孟家人在屋中呢,眼看自己一行身份暴露,他们可不是要当场发难?
孟大伯攻向君阳,那么他的儿子,孟家堂兄——
“不!!!”
谭家正房,响起女郎的惊呼!
孟玉娘身前,为妻子挡住来自孟堂兄短刀的谭秋郎身体最初是紧绷的,又在疼痛的驱使下瞬间消散力气,身体软软垂下。
他轻轻晃动,像是还想做点什么。可这时候,孟堂兄一把拔出刺入谭俊秋胸膛的尖刀,鲜血登时从青年胸口喷溅而出!
谭俊秋喉咙里发出哀嚎一样的动静。事到如今,依然坚持让妻子离去。
“玉娘,走,带着文哥儿……”
他没说完。
谭俊秋的身体倒在地上,而孟堂兄已经一脚跨过他,来到他的堂妹、谭俊秋的妻子面前。
那把从谭俊秋身体里拔出的短刀,在短短一息之后,又刺入他妻子的身体。
事情发生的太快,君阳又被孟大伯阻拦,完全无法阻止这一幕。
不单单是他,外面的江湖客们同样被身前身侧的山匪们绊住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谭俊秋、孟玉娘夫妇相继惨死……惨死?
情势又有变化!
被尖刀刺中要害,孟玉娘却没有像是丈夫那样剧痛倒下。她依然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兄长,脸上出现一种混合着惊愕、恍然、痛苦、愤怒……诸多情绪的神色。
女郎像是叹息一样轻声开口:“是啊,旁人知道了你们的身份、阻拦你们的进攻,所以他们该死。我却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是谁,你们怎么会不想杀我呢?”
这话出来,浑身染血、趴在地上的谭秋郎瞳仁骤缩,不可思议地看向妻子。哪怕他什么都没说,旁人也能看明白,谭俊秋心中正想:“为什么玉娘说她‘一开始’就知道!”
她是认识孟家人不错,可是如今这话,却像是妻子从头都明白孟家人对自家的恶意。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懂。
“玉娘……”
谭俊秋虚弱痛苦地呼唤妻子。
孟玉娘低下头,既是看着贯穿自己胸膛的刀,也是看着丈夫。
有什么东西从这一刻开始发生变化。
在众人眼中,女郎缓缓抬起手,握住了刀身留在外间的地方。
锋利的刀刃刺破了她的掌心,更多鲜血奔涌而出,染红了孟玉娘的手镯。
“为什么?”分明没有风,女郎的发丝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吹起,在空中飘飘摇摇,“为什么?!”
第一句,还是虚弱的女声。第二句,她的嗓音骤然尖锐抬高。落入在场众人耳中,恰似一把长针刺穿了他们的鼓膜!
不少谭家庄青壮惨叫一声,捂住流血的耳廓。而这时候,孟玉娘也抬起眼睛——
君阳离得最近,也就看得最清楚。
女郎的眼睛,也变成了鲜血一样的红色。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今天是凌晨被烟花声吵醒无数次的江江……(躺平)
第52章 留下
变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孟玉娘双脚离开地面的时候,江湖客们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最先留意到镯子变化的,依然是钱贵。他原本躲在正房角落,正是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前面的一切变故,都没把他卷入其中。
到此刻,屋内骤冷。女郎身前,握着刀柄的堂兄像是什么力量定住身体。几个呼吸过去,依然没有丝毫动作……
直到女郎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掌心扣在堂兄脖颈上。
堂兄身体一震,像是所有意识忽然回笼。他开始挣扎,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响动。但比他瘦弱许多的孟玉娘此刻却像是有了无穷无尽的力气,分明只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就让孟堂兄完全无法挣脱。
一阵阴风从钱贵身侧刮过。
他身体本能地一缩,同时瞳仁颤动,留意到了女郎身上最醒目的变化。
钱贵把自己的发现喊出来:“你们看!她的手镯,手镯变红了!”
话音落在院中诸人眼中。尚且留有意识的谭家庄青壮们满脸茫然,不知道钱贵在说什么。白争流脑海中倒是闪过一句话音,正是他们在谭家度过的第一个晚上,完成抢掠、从谭家离开的山匪所说。
那人不断地擦拭手镯,同时喃喃道:“这颜色,真漂亮!可怎么就擦不掉呢。”
手镯原本的绿色,真漂亮!可为什么在他们杀掉镯子原本的主人,那个以“孟玉娘”之名去到谭家的女郎之后,她的血就像是渗透进镯子深处,再也擦不掉了呢?
前天夜里,山匪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当下时刻,江湖客们却隐约察觉了其中关键的地方。
君陶在其他时候总是慢了半拍反应,如今却第一个意识到:“钱大哥的簪子有所不同,难道那个镯子也有不同?咱们一开始全都想错了,不是谭员外、谭秋郎,也不是文哥儿。这里的‘常老爷’,是戴着镯子的孟玉娘?”
众人听着这话,嘴巴上不说,心里却是认可的。
——毕竟谁都能看出来,孟玉娘现在的样子,根本不是活人会有的状态啊!
不说飘飘摇摇的头发衣服,流下血泪的眼睛。就说她的双脚吧,前面有裙摆遮着,还不是很明显。如今却越来越清晰,原来早在不知多久之前,女郎的双脚已经离开地面了!
这是活人?不可能!分明是仇怨极深,一心报复的怨鬼!
再细细去想,如果触发孟玉娘如今状态的关键就是“鲜血染红手镯”,那么接下来会发生的——
“砰!”
孟玉娘身前,堂兄的脑袋直接炸裂,血肉飞溅得到处都是。
白、梅两个、君家兄弟看着这一幕,直接想到了他们进入谭家之前的发现。
谭员外住的正房,谭家小夫妻住的东厢房,里面的血迹都呈现出一种自下而上的飞溅姿态,一看便知道是屋子里的人被一刀割破喉咙。西厢房却有不同,里面的血迹散得到处都是,当时众人还非常想不明白,这副样子究竟是如何造就。
疑问一直持续到现在,他们终于有了了悟。
原来如此!
“砰!砰!”
几人思绪正动,他们身侧,又有几个山匪脑袋炸开。
血肉溅射得到处都是,整个正院都成了由鲜血碎肉组成的地狱。
有留到此刻的谭家庄青壮,在孟堂兄脑袋爆炸的时候只是傻愣愣地看着。这一刻,温热的血液触碰到自己的面颊,他骤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青年惨叫一声,先是跌坐在地上,随后察觉不对。
温温热热、湿湿润润。
他一点点地、颤抖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之下。
那里先是被同为谭家庄青壮之人的鲜血染红,到如今,更是有一片足有巴掌大的碎肉落在上面。碎肉之上还带有一点毛发,像是某个山匪的胡须……
“啊啊啊啊啊!!!”
青年完全被这一幕骇傻!他身体不断抽动着,整个人抖得像是筛糠一样。面色呈现出一种发青的惨白,以至于旁边的君陶分明也被碎肉飞溅的场景吓到了,到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叹道:“他不是已经是死人了吗?死人也会害怕?”
一旁的白、梅,加上聂、卢夫妇:“……”
小兄弟,真会说话。
其实你可以不说的。
不过,虽然心中无奈,几人倒也认可君陶的感叹。
眼见一个游魂被眼前的血腥场面骇成这副样子,众人的心情是有点微妙。尤其是后面那青年近乎是半爬着挪去前院了,后面多半是从前门跑了,众人更是忍不住喟叹:“分明也是鲜活的人,可怎么就……”
他们没有说下去。
随着一个个山匪的死亡,青壮的逃离,如今还站在谭家的,真正只剩下江湖客们,加上孟玉娘、谭员外。
孟玉娘已经将身前的孟堂兄甩开。而后,她十分珍重地蹲下身,将丈夫抱了起来。
谭俊秋已经断气了。所有山匪的武器都带毒,他又不像是外面的江湖客们,纵然被毒兵刺中,也能通过给自己点穴等方式,延缓毒发的进程。又被伤到了胸口这样的要害,刀尖毒素便迅速蔓延到心脏,让他惨死当场。
孟玉娘却并不在意丈夫已经没了呼吸。她沾满鲜血的手从谭俊秋的面颊上摩挲而过,轻声开口:“秋郎,你也太傻了。明明一直怀疑我与堂兄有私情,如今更是知道我们来到谭家就是为了劫掠你与公公,却还是要为我挡这一刀。”
她眼中的血泪滚滚流下,雪白的脸颊上瞬时多了数道蜿蜒的红痕。
而她怀中,谭俊秋已经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女郎不知是意识到了这点,还是明明知道状况,却又不想面对,还在喃喃讲话:“我与那人何曾有什么关系?……无非就是他威胁我,说要将我是假孟家女的事情告诉你和公公。若我不想让你们得知真相,知道我来你们家是别有用心,就与他们里应外合,把家财统统抢去……”
她嗓音明明不算高,可这话却飘飘忽忽,钻进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江湖客们心道一声“果然”。孟玉娘这会儿透露出的状况,与他们先前猜得相差无几。
君陶的神情甚至一点点变得轻松,还能与旁边的师姐夫妇玩笑:“按照白大哥、梅大哥的经验,只要女鬼散完怨气,咱们就能出去了!师姐,姐夫,咱们接下来可得快马加鞭,速速赶回峨眉啊。你们‘失踪’了这么久,师父可是担心坏了呢!”
聂清娥闻言笑笑。月色之下,女郎原本就因伤重失血而苍白虚弱。如今唇角弯起的模样也透着勉强,不过君陶看在眼中,只当这是师姐的伤又开始疼痛,依然没有猜到真相。
他十分在意另一个细节:“咱们都算是挂了彩。白大哥,梅大哥,等从这鬼地方离开,伤是照旧,还是恢复?”
白争流原先正看着孟玉娘方向,心中隐隐觉得奇怪:山匪们全都已经死了,按说眼前的场景是该对照“柳娘子捉住常老爷、安伯,将他们全部用鬼火燃尽”,可那时候柳娘子已经释然回到生前模样,眼前的孟玉娘,却还维持着鬼相。
他略有不安。这时候,听见了君陶的话。
白争流回神,答道:“我也不知晓。上次在‘常宅’,除去身亡的胡大哥之外,我们至多是劳累,却没有受伤——不过,当时我被带入井中,身上衣服湿透脏污。再回广安郡守府时,却是连这些潮湿脏污一并带了出来。”
君陶听着这话,心有失望,但还是笑道:“也能想到这般状况。无妨,咱们都能出去就好了。”
白争流没说话。
他尽量克制,不让自己的目光挪到聂、卢二人身上。
为此,刀客视线再度转向正抱着丈夫哀悼的孟玉娘。这时候,她已经不再说话了。只抱着丈夫,低低呜咽。
这期间,依然不断有鲜血从她掌心淌落。
是要等她哭完吗?想来也是,骤然遭逢了这种事……
白争流瞳仁忽然一颤。
“有问题。”他快速地、自言自语一样地说道,“咱们在谭家看过西厢房的情况,也就是说,孟家人那个时候已经死了。
“为什么官府一直找不到山匪们的踪迹?恐怕是因为……”看看周围的一片血肉。
也就是说,“孟玉娘知道山匪们是想杀人灭口,并且将他们屠戮殆尽”,分明是一件早就发生过的事情。
既如此,为什么“谭家”依然存在?
“不好,”白争流道,“诸位,我等速速离开此地!”
伴随白争流的话音,正房内,哭泣的女郎一点点抬起头。
她用那双鲜红流血的眼睛看着众人,脸上勾出一个苍白诡异的微笑。
“诸位啊,既然已经来了我们谭家,不如日后也留下来吧。
“与我和秋郎、公公、孩儿一起。咱们日日摆宴,日日快活。
“我要秋郎活着,要所有人都活着……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重新变得尖锐,震得众人身上伤口剧痛,竟有再度崩裂的趋势!
作者有话说:
小白小梅·战损版
第53章 逃!
谭家之外,山林之中。
女郎的讲话声、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落在众人耳边心上。
“为什么要跑?”孟玉娘问,“可是我家公公招待得不好,让诸位大侠心怀不满?”
众人不应。
“文哥儿一个月大了,”女郎又叹息,“正是最可人疼的时候呢!你们有仔细看过他的样貌吗?是不是与我家夫君一模一样?”
众人不应。
“我明日一定好好与公公说道,”女郎又道,“既然邀了客人来家里,就要好生对待呀!怎能让客人这么慌慌张张地走——”
白争流骤然停下脚步!
他身后,其他江湖客们一样停在原地,再不前进一步。
一丈之外,孟玉娘正幽幽地注视着他们。那双被鲜血染红的眼睛看起来可怖非常,偏偏女郎面上还没有几分怨色,只有满足的微笑。
她问:“我看诸位大侠,都是擅长用各种兵器的。正巧,秋郎整日与我说,他身子不好,不能如寻常父亲那样教孩儿读书习武。几位既然要在家中长住,我这个当阿娘的,便越过夫君与公公,为文哥儿做了这个主。从诸位大侠里,为文哥儿选一位师父。”
女郎话音落下,那道鲜红的身影从原地消失。
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非但没有庆幸,反倒升起十二分的警惕!
“这位小郎君觉得如何?”细细地吹气动静落在君陶耳边。青年一个激灵,身体的本能让他逃开,可是冰冷麻木的感觉顺着肩膀一路蔓延。
余光之中,孟玉娘正靠在他身侧,脸上还是那副虚幻笑脸,“我听你说了几日‘师父’,想来是个尊师重道的少侠。往后呀,也请好好教导我们家文哥儿……”
终于还是要死在这里了吗?
明明自己还站在原地,意识却像是已经脱离了身体。无法操控自己的躯壳逃走,就连给阿兄使眼色,让他快走,都像是单纯眼皮抽筋。
君陶身体微微颤抖。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白大哥、梅大哥一再说只有怨鬼才能对付怨鬼。面对孟玉娘,自己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
阿兄,快逃!师姐、姐夫,快走!还有白大哥梅大哥,钱大哥,你们统统——
“不要碰阿陶!”
君陶心中正是高呼,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他眼睁睁看兄长提剑过来。他同样有半边身体的衣裳被血液染红,正是从谭家逃出来的时候,在女鬼手底下收受的伤。
可当时他们能逃开,如今呢?还是快快抛下他,才有机会多逃走一些时候!
君陶很想这么告诉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