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向北————kingofpain[上]

作者:kingofpain[上]  录入:11-30

我像所有那些快快乐乐生长着的孩子一样,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很幸福地慢慢长大,童年,少年,青春期,后青春期。在这段时间里虽然也感觉到过烦躁,但是发泄的方式也只是和同学踢球,奔跑,喝酒,喝酒时大声唱唱歌,没有早恋,虽然一样体会到了那种朦胧的幸福。这种幸福是苏瑾给我的,没有压力,只有甜蜜。然后大学,然后工作。这种平平淡淡的顺利让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幸福,直到某一天。从那天开始我的生活突然变得一团糟,但是我记不起"那天"具体是哪一天。我想摆脱这种无聊的生活,因为我这个时候才发现我突然不知道为了什么活着了,虽然现在我活得很好。他们让我活下去,但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在"那天"我才突然感到自己的存在,就好像不是从出生就有了那种感觉,而是在"那天"我才有了那种属于我的存在感。但是这种存在感我宁可没有,因为这让我难受。当我走在大街上的时候,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觉得他们全都心怀鬼胎对我不怀好意,他们坚强得像块冰,慢慢地凝结着,让我所处的空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这是一种压力,或者是比压力更严重的一种感觉。我想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这让我想起中学时曾经在我脑袋里一闪而过的一个念头,当时当那个念头闪现的时候我正躺在我的床上听着我的那些个大学舍友们在讨论什么狗屁理想的问题,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念头冒了出来。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是汗,还有恐惧。现在这个念头又一次冒了出来,我的感觉还是像第一次碰到它时一样,浑身是汗,还有恐惧。

18
在考大学的时候我的第一志愿填写的是西北工业大学的航空航天系,因为当时听说那个学校的那个专业在全国来说是最牛的,并且我碰巧也喜欢得要命。我不是喜欢做这种研究工作,而是喜欢太空的空旷。我想我研究出了航天飞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作为中国载人航天飞机的功臣提出坐飞机出去转转应该没有问题,并且那个时候我会精通航天知识,应该是做宇航员的首选。但是后来听别人说我的这个想法根本就是滑稽至极,大概意思是说专业分得很细,我根本就不可能从一架飞机的一个螺丝钉研究到让飞机飞到别的星球上再飞回来,顶多是某个环节中的某个小小的螺丝钉,并且还有一个更致命的,我的眼睛近视得很厉害,连一般飞机的飞行员都对眼睛要求相当高,更别说是航天飞机了。我听了当时就泄气了,并且庆幸自己没有考上,否则的话我要是真研究出了航天飞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驾驶我的心血去飞岂不是很亏。那个人的嘲讽语气让我很受不了,要不是看在他经常陪我喝酒的份上我早就跟他断绝来往了。那个人就是小小,我的高中同学,我的偶尔的炮友。他现在靠形而上、安眠药和啤酒为生。
老天有眼,我的第一志愿没考上,考中了第二志愿,一个不算小的城市的一个不算大的大学的花瓶般的专业--中文。当然我不是说中文是个花瓶专业,而是说中文在那个学校是个花瓶专业,这一点可以从它从理科学生中召文科生就可以看得出来,虽然招生简章上写得冠冕堂皇:培养跨学科的新世纪人才。
小小学的也是中文,不过不同的是他在高中时读的就是文科,并且考上的也是一个重点大学的拳头学科。
和小小有点相同的是李乐,他在高中读的也是文科,考上的也是一个重点大学的拳头学科中文,但是是在外地,杭州。
和我有点相同的是周。他在高中读的是理科,但是不同的是他连第二志愿也没考上,于是他放弃了下面希望接受他的那些个学校,去了杭州。
还有一个苏谨。她学的文科考的文科然后留学还是文科。
我,小小,周,李乐,苏谨,我们这五个人是中学时的同学,毕业后还借着惯性进行着联系,但是时间再长点就像那些沿着一种中心高速旋转的物体突然失去了向心力,各自向不同方向飞奔而去,但是在我们认识的时候却是我以及我们最迷茫的时候,有点像是青春期的遗留症。我们焦躁不安,不知所措,转来转去地急着找到一个前进的方向,却不知道那其实都是在原地打转。
我在这里提到他们,是因为他们在某个时间段内都以不同的方式进入过我的生活,然后又以不同的姿态各自退去,但是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一个疤痕。我们五个在各自的身上都能看到些自己的影子,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吵起架来也跟仇敌似的。当我想到他们几个的时候,总有些宿命的感觉,甚至是我们大学时的专业都一样,周虽然无没有考上但是他的理想也与此相关。这真是,真是他妈的巧。
中学时李乐、小小和我住在一个宿舍里。宿舍里有四张双层床睡七个人,剩下一个铺位用来放行李,但是和我关系最好的就只有他们两个。李乐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每天就想着做一个旅行家,四处游荡,并没有多少心思放在学习上,因此学习一团糟。小小在我们三个人里面最聪明,这不光是在学习方面,也还包括他的看待人情世故方面。我什么也不想,只会发呆。三个人并没有多少相同的地方,除了一样,喝酒。因此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的时间是喝酒,喝酒时大声唱歌。
我和小小都是通过李乐认识周的。那天晚上我和小小在宿舍里百无聊赖,然后决定去喝酒,就像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在学校外面一家酒店里碰到了李乐,他正在和一个人吃饭。看到我们,李乐高兴地和我们打招呼,让我们和他们坐在一起,然后介绍说这是二班的,周。我见过他,他上课的教室就在一班也就是我所在的那个班的隔壁,但是从没有说过话。他长得并不算好看,很瘦,甚至给人感觉有点干瘪,但是看起来干净、利索。由于是第一次和他说话,我有些拘束,或者说是比较有礼貌,于是在喝了一会儿后周对我说我是个虚伪的人。我当时很生气,因为觉得他说的是不对的,但是我还是保持着礼貌,没有去反驳他,也因此那天晚上我没有喝醉。喝过一次酒后周和我们就熟了起来,加入到我们的喝酒行动中。周的酒量不行,但是每次喝酒都叫嚣着跟这个干杯跟那个干杯,因此我们三个还没有进入状态的时候他已经趴在桌子上不说话了,即使小小用他难听的嗓子唱最摇滚的摇滚都吵不醒他。因此我们干脆就不管他,喝酒唱歌。等我们也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就轮流抬着他往回走,爬男生楼。我们之所以要爬是因为过了11点后宿舍楼的大门就关了,看门老头也睡觉了,敲开他的门是要交钱的。据说这是学校的规定,但是女生楼就不要钱,想不通。我们从宿舍楼的后面顺着下水管道爬到二楼,然后大声唱着歌顺着楼梯走到四楼宿舍。偶尔也会碰到一两个坐在楼道路灯下用功的学生,抬头看看我们,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他们见惯不怪,或者是漠不关心。
在我的印象中周是个经常迷茫的人,虽然他也是最快将自己的想法身体力行的人。一次中学毕业大学还没毕业时我们几个聚在一起喝酒,喝了一会儿,周突然对我说:
"未来怎么办?"
"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你呢?"她又转过头去问小小。
"先上学,然后再说其他。"
"那就是也是不知道喽。你知道吗?"周问坐在旁边的李乐。
"我也是不知道。先上学吧。"
"还以为你们考上大学的会知道呢。"周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小小看到情绪有些沉闷,连忙吆喝着喝酒喝酒。啤酒被冰得冰凉,一口喝得太多的话甚至会反弹性地打一个嗝,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小口喝酒,都是半杯或者一整杯地往下灌。一点一点往下"抿"啤酒的人不光我们都会嘲笑他。
我拿起小小的烟点上一支抽起来。小小看到后问道:
"你怎么抽烟了?你不是不抽烟的吗?"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有抽烟的权利,有不抽烟的权利,有从不抽烟转变到抽烟的权利,也有从抽烟转变到不抽烟的权利,有抽这个牌子的烟的权利,也有抽那个牌子的烟的权利。我这是在享受我的权利呢。"
"对对,我们还有喝酒的权利呢。来,喝酒!"
周的提议立刻得到我们的响应。酒杯一碰然后一扬脖子就空了。
这个时候正是中午,艳阳高照,小店里没有空调,只有几个风扇在不停地"呼呼呼"地把热气吹过来吹过去。天气热得让人想立刻把衣服脱得光光地泡到水里去。啤酒虽然能够带走一点身体里的热量,但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夏天像一件浸过水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
那天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四个人出乎意料地一个都没有醉,只是往外走的时候都是脚步摇晃。时间还早,李乐提议去唱歌。在唱歌方面除了李乐我们三个都没有这个天赋,但是却又都提不出什么更好的消遣方式,就打车去新街口,那里有几个挺大的卡拉OK场所。我们选择了好乐迪。进到包厢后李乐和周点歌,我和小小去一楼的小超市买酒。当我们提着一篮子啤酒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唱了,是李乐的独唱。
"你的影子无所不在
人的心事像一颗尘埃
落在过去 飘向未来
掉进眼里就流出泪来
曾经沧海无限感慨
有时孤独比拥抱实在
让心春去 让梦秋来
让你离开
......"
我知道这是齐秦的那首《往事随风》。我承认齐秦唱歌很有实力,并且有些歌也挺不错,但是我就是对他的歌提不起兴趣。不过我倒是很喜欢听李乐唱这首歌,感觉他唱得比收音机里听到的齐秦本人唱得还要好听。李乐的嗓子很干净,嘹亮,节奏感很强。当这首歌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种听进行曲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振奋。当李乐唱完的时候,我们三个都夸张地尖叫,吹口哨,鼓掌跺脚的,李乐也夸张地拿着话筒说着"谢谢,谢谢歌迷的支持"之类的话,周还和李乐拥抱了一下。然后四人举瓶庆祝。
李乐的"开场歌"让气氛活跃起来,本来不喜欢卡拉OK的在酒精的作用下也变得跃跃欲试。在我们买酒的时候李乐和周已经为我们四个在电脑上点了很多歌,一首一首地接下来,等不及的就拿起另一个话筒和另一个人合唱。我还唱了我的保留曲目《大阪城的姑娘》。这是我唯一可以一个人唱的歌,因为我极少拿着话筒唱歌,因此以前我唱这首的时候他们都老老实实地听我唱完,但是这次小小忍不住也拿了另一个话筒和我合唱。他本来就是个乐盲,唱歌又大声,结果弄得我拿手的歌也跟着他跑调了,周和李乐就在那里"啊哟阿哟"地喝倒彩。唱完以后我大声宣布:
"以后我拒绝和小小同志同台演出。"
"知道你不会的啦。"小小故意挽住我的一支胳膊嗲嗲地说。看到小小居然做出这种娇滴滴的样子,我们三个差点笑背过气去。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去过同志酒吧,也不知道小小是个比我还彻底的同志。
"你们两个的关系很暧昧哟。"李乐故意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我们说。
"哼哼,相对而言,我更喜欢周。"说完,小小松开了我又挽住周的胳膊。
"不行,我可不想和你搞同性恋。"周笑嘻嘻地躲开了。
"我对天发誓,我对老唐同志没有半点非分之想,我这一生只对周同学存有非分之想。"
玩笑归玩笑,当再次开始唱歌的时候我早就忘了自己刚才的"声明"。当时我们都把小小的那句话当作是一个玩笑,后来我才知道,小小说那句话的时候是真心的,也许那是他唯一的一次表白心迹,也许当初他也以为只是玩笑。他借着酒劲说出了他日后想说的话,但是我们都忽视了,包括周,甚至包括小小自己。
周曾经对我说过我是一个虚伪的人。他这么说的时候另外一些人正在说我是一个很有风度的人。周是对的。我没有办法真实地生活。这不怪别人,原因在我。因此虽然在学校里他这么说我的时候让我感到很难堪,但是分开后我唯一还想一起聊天的就是他。他是真实的。
周没有考上大学,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上大学。他说他已经讨厌了上学,准备自己教育自己。他这么说的时候高考成绩已经下来了,因此我说你是自找台阶下吧。他的回答很干脆:"放屁。"我没有说话,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刚才的确是在放屁。
周现在在写小说。他高考后就在杭州找了个工作。他的家虽然在南京,但是他还是跑到了杭州,这当然不是杭州的经济比南京发达,而是他不想再在家里呆着,他想过一种离群索居的生活,因此他跑到杭州后什么人也没有联系,就像是蒸发了,但是过了不久他又开始在5460同学录里出现了。他在上面的留言是他没法完全与过去隔绝,因为李乐考上了浙江大学,找到了他。他在无数次留言形容他的生活的时候用了下面这些词:走来走去,无聊,飘浮,他妈的,迷惘,徘徊,行尸走肉,靠,闪烁,空虚,破碎,没劲,遥远,晃晃悠悠,花儿,非洲,风,太阳,垃圾,飞行......还有很多,因此后来他发现自己的词汇很丰富,就决定写小说,但是他的小说写得并不成功,因为到他死都没有一家杂志社或出版社打算出版他的小说。小小是南大中文系的,因此周就把自己写的小说寄了过去,希望能够得到"专家"的肯定。小小的评价是"你永远是个在文学门口徘徊的文学青年"。
"靠!他妈的我永远都不会进这个门。我只是想赚点儿钱。"
我每天上班时开着QQ都能碰到他,和他聊天让我觉得愉快。但是他的情况并不比我的更好,或者说是比我的生活更糟糕。他现在开始吃安眠药,但是这样也不能让他能够安稳地睡个好觉。我还可以睡着,如果我什么也不想,如果我喝了很多酒。
他找不到方向了。或者说他开始寻找方向了。

19
一个人吃饭有一个最大的不好就是你不知道吃什么,做一个菜觉得亏待了自己,做两个菜又吃不下。因此更多的时候我会图省事跑到外面的小馆子里吃。附近有两个是我吃饭的常驻地点,一个是我住的附近学校里面一家新疆菜馆,另一个后面会提到。
这家新疆菜馆位于这个学校"著名的小吃一条街"上。晚饭的时候我往"一条街"走去。这条街上全部都是小餐馆,路过的时候耳边不停地响着各个餐馆老板娘或服务小姐的招呼声:"吃饭吗?"我没有停下来,而是径直往里走。在这条街上我已经吃了无数次了,但是只在"新疆馆"餐厅吃,这并不是说这个餐厅做的菜好吃,只是我习惯了。我第一次在这里吃,第二次没有改变,还是在这里吃,第三次第四次也就都没有改变。
老板娘看到我来了,很热情地打着招呼。我要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盐水花生,一个小鸡炖蘑菇,一瓶冰啤酒。我知道一会儿我还会再要一瓶,但是我没有一次要两瓶,因为以前我都是喝完一瓶后再要的,没有一次要完。这里的特色菜是大盘鸡和手抓饭,我从没有吃过。我敢打赌自这个餐馆开张以来我是这里最常来的常客,但是他们的特色菜我从没有吃过。大盘鸡量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我不喜欢浪费,而手抓饭我要过几次,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点老板不做。
我慢悠悠地看着电视喝着啤酒,在西红柿炒鸡蛋上来之前我像往常一样喝完了一瓶,于是我又像往常一样又要了一瓶。店里只有我一个客人,老板娘没事了就和我聊天。我不喜欢,只想安安静静地吃饭、喝酒,但是我还是很有热情地边吃边和她聊。老板娘并不是新疆人,而是东北人。她问我喜欢吃什么馅的水饺,准备第二天给我做。我奇怪她可以为我做水饺,为什么不能给我做一次手抓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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