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向北————kingofpain[上]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睡得这么沉连小飞走都不知道，我实在想看看小飞早上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赤裸裸地睡在一个陌生人房间里是个什么表情，况且那还是他自己主动让自己赤裸的。但是我从来没有过这个机会，小飞和我混熟了后在我这里住过无数次，但是每次都是在我醒来之前就已经走了，好像已经养成了个习惯。我睡觉是属于很警觉的那种人，睡不实，但是显然小飞的动作更轻。
还没有抽完一支烟，电话就在响。是老张打过来的。
"还没有起床？"
"没呢。现在几点了？"
"受不了你！已经快中午12点了。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着吧？小飞呢？"电话里传来老张暧昧的语气。
"屁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对那种人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他早就走了，招呼都没打。"
"哼哼，难说！"
"不相信拉倒！你打电话就为了这事儿？"
"我只是顺便问一下，这么激动干吗？"老张听出了我的不高兴，语气软了下来，"想请你吃晚饭啊。"
"我不喜欢和一堆陌生讨厌的人吃饭，酒都喝不爽。昨天晚上坐在那里我差点难受死。"
"我知道。我今天晚上请你吃饭就是为了补偿昨晚你的精神损失的。今天在我家里吃，就我们俩。"
"你老婆女儿呢？"
"她们昨天就去青岛玩了，一个礼拜才回来呢。"
"靠！我明白了，不是想请我吃饭，是你想喝牛奶了吧？"
老张笑了。
挂了电话，我起床洗漱然后去楼下餐馆吃饭。回到房间打开电脑上网。我熟悉的几个网站图片更新速度远没有我浏览的速度快，我就用Google搜索同志小说看。我看了一会儿纯情的，想想不好，晚上要见老张，应该看些激情一点的培养一下情绪。但是那些色情小说的作者都是一些急性子，还没写几个字就开始急匆匆地脱裤子了，然后就是一些抽插嗯啊粘稠之类的描写。我的情绪刚培养出来一点看到那些就败掉了。我喜欢看那种两个人还没有互相确定对方身份时的描写，一点一点地暗示、试探，很有一种勾引的感觉。对，就是勾引这个词。勾引是美妙的，做爱是糟糕的。小说中两个人发生了最后那点关系后，美好的感觉就没有了，也就是说他们之间要结束了，当然，如果在做爱的过程中做啊做啊地做出爱情的话就另当别论。
我在台湾一个网站上找到一篇文章，看了个开头，然后忍不住一口气读了下去。那是一个很感人的故事，作者说那是他的真实经历，我不在乎这些，真的假的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是在一种嫉妒心态中看完那篇文章的，嫉妒里面的两个主人公的故事。文章很长，有七八万字，竟然花了我近三个小时的时间。我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那些满屏满屏的繁体字，然后坐在那里发呆。
我知道有些东西人是永远都不能去亵渎的，也没有能力去亵渎。虽然有时候表现得无所谓，但是在内心，还是渴望向它靠近，就像本能般地去靠近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抽了一支烟，然后满是忧伤地坐车去见老张。

31
老张乐呵呵地给我打开门，我闷声不响地走了进去。
"怎么了？"
"没什么，情绪有些不好。"
"月经不调了？"
"屁！我刚才看了一篇小说，里面两个人真幸福。"
"奥，就为这事儿？哪天我也给你写一个，把你写得比他们还幸福。"
"没用的。那是人家的真实经历，你写的肯定是编出来的。你说现实中真有那样的事儿吗？"
老张走过来把我抱在怀里。"当然会有。不要着急，你还这么年轻，总会碰到一个属于你的。"
老张的怀抱温暖而有力，我也紧紧地抱住他，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这时我突然哭了。过了一会儿，老张才扶正我的身体，眼睛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
"你知不知道，你哭起来的时候真的很难看。"
"废话！没有人哭是好看的。"我低下头不看他。毕竟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哭是件很丢人的事情，并且我这次情绪的突然爆发也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那你干吗不笑？来，笑一个。"老张见我不说话，就低下头从下面看着我的脸笑嘻嘻地说。我忍不住被逗笑了。
"哎，想不到你也会哭，我一直还以为你是个没有感情的动物呢。"老张装出一脸忧伤的样子。
"屁话，都怪你，谁让你抱我的？"
"这还是我的错了？"
"当然是你的错。"我重新紧紧地抱住他。
老张也抱住了我，过了一会儿他说：
"你抱多久都没有关系啊，但是我知道再晚一点菜场就没有新鲜的菜了。"
"你还没有买菜？"我一脸吃惊地离开他的怀抱。我还以为他早就准备得差不多了。
"还没呢。昨天喝了那么多酒总要多睡一会儿的。"
"你中午不是就起床了吗？"
"肚子饿了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再睡啊。"
"怪不得长这么胖，吃饱了就睡。"我捶了一下他的圆鼓鼓的肚子，"小心没人要。"
"不会的，我知道有人就喜欢这样的肚子。"老张笑嘻嘻地看着我。
"哼！"我转过头不去理他。
"走吧，我给你做饭吃还要让你玩，你陪我去一趟菜场总是应该的。"老张拉起我的手。
"好吧，给你个面子吧。"我装出一幅高傲的姿态。
"今天我们走楼梯。"走出门，老张说。
"怎么了？电梯没坏啊，我刚才还是坐电梯上来的。"
"就当健身啦。"老张不管我的意见，拉着我的手走向楼梯间。21层楼，我数不清有多少级台阶，我和老张就那样拉着手走了下来。小区的物业管理很不好，有些楼层的楼梯间里没有灯，黑咕隆咚的，我和老张就互相提醒着对方扶着对方往下走。走到外面，我们才把手分开。
红彤彤的太阳挂在很远的地方，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让两个人的看起来更加亲密，让一个人的更显孤独。
菜场里人还很多，老张熟悉地在里面转来转去，我跟在他后面。我看着他的背影，想，他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但是我不会爱上他，他也不会爱上我，刚才只是我脆弱，因此他给了我一个肩膀。那只是一次突发事件，和爱情无关。他喜欢各式各样的男人，和我一样。

32
回到家，老张在厨房里忙活，我在他房间看书。老张是大学中文系教授，因此房间里有很多的书，大大的书架占满了正面墙壁，上面塞满了书。我随便抽出一本小说来看，但是心里却总在想老张。老张是个很不错的人，他在学术方面很有成就，并且也很顾家，性格温和。他在各个方面都很好，除了一点，他是个同性恋。有时候我会想老张如果不是同性恋该多好，那样的话即使他色也没有关系，那将会是一段段的风流史，现在被发现或者以后被发现都无伤大雅，反而会被看作是文人的性情所在。但是他偏偏喜欢男的，这一点真致命，也真莫名其妙。
老张的手艺很不错，几个菜不光烧得可口，看起来也养眼。
"做你的家人一定很幸福，就冲你的烧菜手艺也值了。"我喝着温好的黄酒说。黄酒在温的时候打进了鸡蛋花，老张说这个补。他不希望我总是喝啤酒，因为那样容易把肚子喝大，像他一样。
"你不是我的家人不一样还是吃得到？"
"我是不是可以在这里吃一星期？"
"当然可以。"
"来，为了我幸福的一周干一杯。"
老张笑呵呵地端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然后我们一起喝掉。我们慢条丝缕地吃着饭，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那些话无非是关于我们都认识的那些同志的，谁和谁在一起了，谁和谁分手了。老张不去酒吧，但是酒吧里的那些事情他好像全知道。
吃完饭，我洗澡然后躺在他的大床上看电视，老张洗碗。过了一会儿，老张也洗好澡躺在我身边。我转身抱住他，然后亲吻。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躺在他身上抱着他闭着眼睛让自己平静一点。老张也抱着我。过了一会儿，他说：
"你今天好像特别温柔体贴，不像以前那样猴急猴急的。"
"我有吗？"我用胳膊支起身子看着他。
"当然有。以前你也不管人家疼不疼就猛戳猛戳的，只管自己开心。"
"你又给我做饭又给我玩，我总得有所表示啊。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我笑嘻嘻地说。
"哼！你是不是说以后每次我都要给你做饭吃啊？"
"当然了，最起码你还要给我做一星期呢。"
"我真是命苦，不光要给你做佣人，还要让你满足。"
"呵呵，命中注定的。刚才你舒服吗？"我轻声说。
"嗯，舒服。"老张轻声说。过了一会儿，他捏捏我的鼻子，说：
"有人说鼻子大的人那个东西也大，真的唉。"
"大了你才能满足嘛。"我伸手掏了掏他的已经软掉的东西，说：
"你的这么小，你老婆能满足吗？"
"这个时候不要说这个。"老张的脸色变了。
我明白自己说错话了，马上闭上了嘴。我能够理解老张的意思，因为我也是这样。在同志眼里，有些事情是避讳的，不能碰。就像我从来不允许我认识的同志叫我小名，不管我和他的关系有多亲密，因为那个名字只有我的爸妈叫过，我一听到那个名字就会想起我的爸妈。我不希望我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的时候想起我的父母，那样我会很难受，非常难受。
我重新把头埋在老张的脖子旁。过了一会儿，老张拍拍我轻声说：
"去洗澡吧。"
"嗯。"
我们重新躺在床上后，我把头枕在老张胸膛上，一支手搂住他，一条腿搭在他的身上，老张也用手搂住我。过了一会儿，他说：
"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噢，不说算了。"
"说也没关系，我在想这个礼拜我们能做多少次呢。"说完我压在老张身上，开始我的进攻。老张笑了，高喊着救命。
这一次我更加细心耐心，仔细地亲吻抚摸他，感受他的呻吟，转换不同的姿势，尝试让他感受到最大的刺激。老张在我身下快乐而满足地呻吟着。我喜欢他的这个表情，这也让我更加兴奋。在报纸上看到过一篇文章说在蚊子的眼中人不是一个人形，而是一团血。我想现在我和老张就是一团血，沸腾着，燃烧着。在我的抽插下，老张达到了高潮。当我看到那团乳白色的液体射了出来落在老张白白胖胖的肚子上的时候，也达到了高潮。
那是甜蜜的一个星期。每天下了班我就去老张那里。我们一起买菜，一起吃饭，一起饭后散步，在没人看到的时候偷偷拉着手，亲吻，一起洗澡，做爱，一起看电视，聊天，互相搂抱着睡去。在这几天里，我和老张像是在谈恋爱一样。其间小飞曾经打过一个电话给老张，在我的多次警告下，老张终于下定决心不去碰他，让他把书放在他的办公室。上次老张让小飞把书还到他家是想勾引他，当时老张的理由是他除了上课很少去学校，而那个礼拜由于调课而没有小飞那个班的现代文学课。
一个星期后，老张的老婆女儿从青岛回来了。我和老张的亲密关系就告一段落，恋爱也结束了。我重新去酒吧玩，找喜欢的客人。再次见到小飞，是在一个月后。

33
离开老张后，我又开始了往常的生活，白天上班，晚上去酒吧。
这样过了大概一个月，一天晚上我坐车在去酒吧的路上，眼睛看着窗外，看是否有帅老头。这时我看到了小飞。他和一个女孩牵着手走在人行道上。这时正好碰到了红灯，车停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大声喊了一声小飞的名字。小飞扭过头来看了看，终于看到了我。他笑着跑了过来和我说话，经过自行车道时差点和一辆自行车撞在一起。那个女孩也跟了过来。
"你好。很久没见了。"
"是啊。和女朋友逛街呢？"
"啊，啊她是我同学，沈红。"小飞有些窘迫，抬起扶在栏杆上的手指了指旁边那个女孩。沈红也和我打了声招呼。她很文静，也很漂亮，和小飞很般配。我和他们随便聊了几句，绿灯亮了，车向前开去。我向他们挥挥手：
"有时间到我那里去玩啊。"
我也不知道他们听到我的话没有，路上很吵，只看到他们也抬手挥了几下。在车上我想着小飞和沈红走在一起的情景，心里为他高兴。一个漂亮的男孩和一个漂亮的女孩手牵手走在路上，多美好。他们也许会一直这么牵着手，直到都已变得白发苍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些的时候我的心里酸溜溜的，我是在嫉妒小飞和沈红的关系可以这么在大街上肆无忌惮还是在嫉妒沈红？
我想起我前段时间参加的一个中学同学的婚礼。那是一个庞大的婚礼，亲朋好友来了很多塞满了整整一个宴会大厅。专门的司仪，安排有很多节目。我发现我的那个新郎同学站在台上竟然很紧张，一点都不像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他，而他的新娘就镇定多了。我在台下看着他的可爱的紧张，羡慕他，羡慕他们。
是的，在我心里一直对异性恋者抱有一种羡慕甚至是嫉妒的心态，他们的幸福或者不幸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展现给别人，相恋时他们可以在阳光下牵着手走路，分手时他们可以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面吵架，甚至他们的滥交都可以获得理解，认为他们只是在追求一种刺激，甚至认为那是一种蛮不错的生活方式，是某些小资们的小资调调，顶不济被认为是贪图享乐。而对同志圈就不这样了，一场认真的爱情被认为是稀少的，并且都带有悲悲戚戚的调子，419，3P多P，MB，不再被认为是追求刺激或者是生活方式，而是与爱滋或者其他疾病挂起了勾，报纸上一场简单的敲诈因为涉及到同志而显得异常吸引人。有些同志因此甚至傻逼到认为应该向非同志展示同志中"好"的一面，而把那些"不好"的藏起来。他妈的这样累不累啊？你想骗谁啊？有必要吗？同志和非同志除了做爱以及谈情说爱时的对方性别不一样外，别的都一模一样，一样堕落，也一样奋发上进！我承认，非同志没有义务接受同志的存在，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多项选择，但是，同志也没有必要刻意为了非同志的所谓"理解""接受"而"维护"自己的形象。单凭某些同志的"不好"而判定整个同志圈的"不好"，那是某些非同志的白痴，而和同志无关。有一个人对我说过，你可以come out啊，这样你就可以像异性恋一样正大光明地和同性谈恋爱了，你应该勇敢一点，勇敢地come out。但是我知道，一个人是否come out和他妈的勇气没有关系，而和其他东西有关。一个同志是否出柜，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还牵扯到身边其他人，而那些人是他在乎的，不能伤害的，并且也是无辜的。
想起一个有关妓女的问题。上学时我的世界文学老师，女的，在班上说过她对于这个问题的看法，她认为中国应该建立红灯区，然后她说了她的理由。我以及我的很多同学都赞同她的观点，因为这不是单纯的道德问题，而是一个理智地解决问题的办法，在这个时候理智比疲软的"单纯道德"更加有力、可行。我总觉得红灯区这件事和同志有相似之处，也许有同志会认为拿妓女和同志做类比心理上没法接受，其实没有必要这样，妓女说不定还觉得拿同志和自己做比较很恶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