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嗔怪地扔给他几个白眼,还是大方地递出了自己的柔荑。"真是便宜你了。"
流畅抒情的音乐在他们滑开的脚步下响起,一寸,一步,握着女主角的手,旋转在这方寸天地之间。你唇畔的笑容在我眼前晃动,我时刻注视着你的美丽。羸弱细腰在我掌中微 动,不及一握。千娇百媚写在脸上,通过指尖细细传递。有一种触动,有一种欣赏。菲丽亚,你让我想起了意大利的天空,想起了我来的初衷,在佛罗伦萨的艺术殿堂之下,每 一个角落都满布阳光,毫无阴暗。如果我的心灵也能像这样,无需打扫,该有多好。
韩海凝望着对面这张美丽出众的脸庞,菲丽亚,我也很想像你这样没有烦恼,没有秘密。能光明正大的和卡尔迪一起走在阳光下,不用再隐瞒。
菲丽亚,谢谢你,给了我短暂的快乐。
"韩,你为什么老看着我。"
"因为你很美。"
"你想追我吗?呃......我可以考虑看看哟!"
"啊?哈哈......意大利的女孩都这么开放啊!"
"意大利的女孩对感情都很认真的哟!哈哈......"
"如果哪天我爱的人不再爱我了,我会考虑你的,菲丽亚。"
"噢!哼,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意大利的女孩都不做备胎的。哼!"
"哈哈......"
一整个晚上的舞会,韩海都与菲丽亚在一起,他们不停地在舞池跃动,像一对金童玉女,羡煞众人。
只是韩海忘了,他欠了一个人、一个约定、一个时间。
结了冰霜的寒眸久久挥不去瞳孔中映下的男女共舞的画面,本该只属于自己的粲然笑容,却放肆地裸露在女人面前,并得到了期许的回应。
原来,只是这样。
冰冻的海洋是什么颜色?整个冻住又被一点点碎开,漫开飞舞的星粒就是一场蓝色的寒雨,想要伸手去接住这一生从没见过的美景,却被落下的寒气冻伤了全身,扎过手掌的碎片连血也流不出。
深蓝的毒寸寸渗入心脏。
这一次,我想放手
时间推进到深夜时分,一辆桔黄色的兰博基尼驶出贝罗奇奥家的大门,缓缓行驶在夜色笼罩的大道上。
"菲丽亚,今天你一直在跟一个男人跳舞,他是谁你知道吗?"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不时转头看向旁边的女人。
"我知道啊,他叫韩海,是个中国人。"女人不以为意地说。
"他可不是一个普通的中国人,他是贝罗奇奥家的家庭教师,先前的那一幕你应该也看到了吧!"
"嗯,对,是挺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以前因为一些原因和他见过一次,没想到今天还能碰上,倒是很愉快的重逢。"女人还有些陶醉于先前的共舞,久久回味。
"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看她那副不自觉的模样,男人笑着发问。
"哈哈......那又有何不可呢!雅可波,你该不会反对吧!"
"我怎么敢,我的公主。"笑着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向前方,突然有一辆车从拐弯处急速驶出。
男人惊慌中猛打方向盘,在一个大大的拐弯后撞上了立在路边的雕像。
"啊......"菲丽亚挣扎着从疼痛中清醒过来。用尽全力去摇身边的男人。"雅可波,雅可波......你醒醒......雅可波......"
男人跌靠在方向盘上,额头处不断有鲜血流出。
无法拖动他的身体,菲丽亚惊慌的四处张望。
有人?在车子前方好像有个高高大大的人影,菲丽亚强撑着身子,打开车门。"喂,能帮帮我们吗?我们撞车了。"
黑色的身影仍然屹立不动,好像没有听见她的呼救一般。
无奈下,菲丽亚只有拖着沉重的身子,捂住被玻璃划伤的胳膊,艰难地走下车,一边向前迈去,一边高呼。"请问,可以帮帮我们吗?我们撞了车,我哥他受了伤,还在里面,能 帮我把他抬下来吗?"
直到走近他身边,借着月光,菲丽亚才惊喜地发现那个男人原来竟是--
"感谢上帝,是卡尔迪少爷。我是萨托家的菲丽亚,你记得我吗?麻烦你帮帮我们,我哥他--"
一轮弯月扬起在男孩的脸上,菲丽亚第一次发现那居然比天上的皎月更加明亮,动人。只可惜,一双冰冻上的寒眸却让人的心瞬间跌入冷窖。
漫漫蓝潮齐涌向巨大吸力的黑洞,像愤怒的阳光一样扩散出无限光柱。诱人心魂的蓝眸却含着致命的冰毒,离不开也近不了。
"让我来,帮你吧!"暗夜中的男声,平稳无波的音调,却唤去人的全部神智,无法忘怀。
"卡尔迪少爷,太好了,谢谢你,谢谢,我--"
笑容僵在嘴角,蓝眼中的一点光芒也瞬间被黑暗侵蚀。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再也发不出声音。
怎么、回事?
无法、无法呼吸!!!
无论她多么努力想去吸进氧气,堵塞的身体却找不到一丝空隙。
剧烈的疼痛从她的脖颈处传来,强大的牵引力似要将她撕裂。
"呼......呼......啊--"
睁开双眼,伸个懒腰,韩海从床上坐起。
又是新的一天了,可惜,他要做的事可不少。
首先得去哄那个坏脾气的小男孩。昨天和菲丽亚跳了很长时间的舞,居然把卡尔迪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等到想起来去找他时,却已是人去楼空。
晚会结束来到他房间门口,敲了很长时间也没人来应。韩海只当他已睡下,于是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心想着第二天再来找他道歉吧!
谁让自己光顾着跳舞啦,唉!
洗梳完后,韩海走下楼梯,已经是早餐时间了。
太好了,卡尔迪也在。
按捺着兴奋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嗨,卡尔迪,早啊!"
只见男孩一副没听见的样子,继续摆弄着手中的面包,连斥责的眼神也没留给他。
还真是不习惯他这样,韩海递上放在桌上的牛奶。"那个......卡尔迪......昨天......"
"韩老师,早啊!"塞萨尔·贝罗奇奥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客厅。
"你早。"韩海笑对着这个家的男主人,低头瞅了一眼仍没有反应的卡尔迪。他暂时放弃地坐到另一边,用起餐来。
怎么搞的吗?卡尔迪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沉得住气,有气必发才是他的特色啊!不是应该对他大吼大叫地质问他为什么失约吗?
现在这样沉默的卡尔迪,还真是让人难以适应。
什么时候转性了。看来,昨天是气得不轻。唉!韩海,你看你都办得什么事。
百无聊赖地咀嚼着丰盛的早餐,下人适时地递上早报。
看报是塞萨尔每天的习惯,韩海见卡尔迪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估计短时间内是没有和好的意思。他索性拿起一份报纸,随便翻了翻。
据报道,凌晨时分,一辆轿车在参加完晚宴回程途中,遭遇车祸。车内一女子被发现离奇死在车外十几米之处。死状同几月前发现的断头女尸如出一辙,死因不明。经法医鉴定,死 者身上并无明显挣扎痕迹,非利器所伤。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中。死者姓名为菲利亚·萨托......
韩海猛地站起身,椅子被他的冲力撞倒在地,他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一遍遍盯着报纸上的名字。
菲利亚·萨托。
菲利亚·萨托。
断头--女尸。
他惊恐地望向坐在对面正气定神闲回视他的男孩,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还嘲讽地挂在嘴边。
"是、是你做的?"他的双唇颤抖个不停。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张开口询问的。有太多太多的感情和理由阻止他去胡乱猜测。可既定的事实早已在心中落了根,却不甘地垂死挣扎。
卡尔迪,这真是你做的吗?
卡尔迪,告诉我,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又做了什么。
卡尔迪,来对我发火也行,大骂我在发什么疯。快啊,卡尔迪--
"韩老师。"塞萨尔放下手中的报纸,满脸狐疑地瞅着他。"你怎么了?"
"没错,是我做的。"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处,卡尔迪一脸阴沉的笑容对向韩海。没想到这么快就登上报纸了,真不能小看了新闻界的效率。
是、是他,真的是他!
没有任何的反驳、任何的解释,干脆利落地抛下一个事实。在那张十五岁少年的脸上他看不到一丝惭愧,自责甚至该有的惊恐,不安也统统毫无出现的迹象。是一颗怎样麻木的心 ,才把他的表情练到这种地步。是该夸他处世不惊、沉着冷静还是痛骂他冷血变态、毫无人性。卡尔迪,你--
"为什么!"双拳重重地落在桌上,他悲痛地怒吼。为什么要这样做,卡尔迪,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应该问你啊,你不明白吗?"好像他问的是一个很可笑的问题,卡尔迪一副静观好戏的表情。
"到底为什么!"脸色发绿地冲着他狂吼,他恨不得冲到对面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撕毁那张笑意盎然的魔鬼面孔,用劲给他几拳,看是否能打醒他。卡尔迪,我所做的一切真的都 白费了吗?为什么到了今天,你还是会做出这种事。你真的让我对你彻底失望了。
"韩、海!"不悦的神色终于出现在卡尔迪一直保持的笑脸上。"注意你的身份,一个小小的家庭教师,你以为你真管得了我吗?从今天起,我不会让你再任由性子狂妄下去。搞 清楚你我之间的主次地位,这才是你该做的。"他稍微停顿,想了一下便说,"至于你所说的那件事,那是我给你的一个警告,别再做惹我生气的事,也永远不许忘记我的存在。 这只是一个开始,再敢有下一次,我会做出比这更恐怖的事情来,别逼我--韩、海!"
只是,一个,开始!
韩海垂下头,不愿再理会那个魔鬼的化身。
菲利亚,一个热情洋溢的意大利女孩,他才刚刚把她归纳为朋友一栏,竟以这样荒唐的理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菲利亚,对不起,是我的幼稚害了你。是我的偏执,我愚不可及的信念造成了你的悲剧。我天真的想要扮演好救世主的角色,一心想把那个陷入泥沼的男孩拉回来。却连累了这个 世界多了一条人命,因为我忘了那个泥沼是男孩自己挖的。
韩海,你真是个畜生,你从小坚持的正义感都到哪里去了。你只是想要拯救一个人,却忘记了二十个生命的无辜。你竟然妄想去救赎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凶手。卡尔迪是人,难道 他的那些家庭教师就都不是人了吗?难道她们就都该死吗?韩海,你到底是怎么了。曾经不是怀着满脸热血答应和玄风共同改变这个污浊不堪的世界吗?曾经不是对那一双双罪恶 的脏手愤慨厌恶到无法共处的地步吗?为什么卡尔迪就不呢,为什么那么轻易就原谅了他,抹煞他一切罪行,只想让他改过。难道他真的改过了就能否定掉曾经杀过二十多个女人 的事实吗?
韩海,是你一手将菲利亚推向了绝路,和你一起在佛罗伦萨留下美好回忆和影像记录的女孩,如今竟只能在照片中看到那一张张笑脸。她何其无辜,在不自觉中成了你和卡尔迪战 争的牺牲品。
对不起,菲利亚,对不起......
"我不会让你再有那种机会!"坚定地说完这句话,韩海转身走向楼梯。
"韩、海!"卡尔迪站起身,不满地说:"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你以为你还能为所欲为的对我发号施令吗?哼,那种来去自由的日子已经结束了。从现在起,给我老实 本份地做你的家庭教师,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你没有反抗的权力,听懂了吗?还有,我好像没允许你离开餐厅哟!"
转回头去注视他那张与平时的确不一样的脸。韩海,你竟然没有注意到。怎么,现在就要对他发起战争是吗?那么,他可不可以选择逃离。
漠视他的命令,韩海转过头,继续走向楼梯。
"韩、海!!"卡尔迪压下尖锐的眉目,低声有力地说道。"我的话你没听到吗?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稍微停顿了两秒,韩海继续大步向前走。
"卡尔迪--"塞萨尔惊呼一声。
"咻、咻、咻--"疾风一般扫过他身边的物体,重重地插在了他前方的墙壁上。
是--刀、叉?
肩膀处传来东西滑落的感觉,韩海低下头一看,他的双肩衣袖被划了很长的口子。
这、这是--
愤怒地转回头,望向始作俑者。
卡尔迪冲他邪佞地一笑,桌上的杯盘刀叉缓缓升向半空中,围在男孩身边。食物跌洒在一片狼籍的桌布上,浸溶在一起。
"想再试一次吗?继续挑衅啊!韩,我倒要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卡尔迪,你太过份了。"塞萨尔·贝罗奇奥站起身,大声地斥责。
一瞬间,一把闪着银光的水果刀来到了他面前,离他的鼻子只有几公分的距离。"你、你--"塞萨尔支吾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确定他不会再出声打扰。卡尔迪继续将视线移向站在远处的韩海。
握紧双拳,韩海低下头站在原地。
"看来你还想再试一次。"眼角微微一动,一把餐刀迅速飞离他身边,擦着韩海的脖颈处,飞向后方。
一阵浅浅的刺痛传来,他抬手摸向脖颈处略带凉意的地方。
血?
他恨恨地抬起头,焦距对准男孩。
看来他这次是来真的了,不会再对自己手软,不会只是一个恶意的玩笑。韩海,你现在面对的还是原先那个总会对你耍小脾气的男孩吗?
他连塞萨尔·贝罗奇奥--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有着不会放过的狠劲。更何况只是你,一个微不足道的家庭教师。
韩海,你错得太离谱了。
想利用自己对他的特殊性,改变一些事情。现在,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筹码。还能任意妄为吗?
"万事都要以你的安全为先。"
"韩海,我等着我们能永远在一起的那一天。"
玄风,玄风......我好幼稚......如果你知道了这一切真相,也许真的会大骂我一顿吧!玄风......
松开紧握的双拳,韩海不甘愿地走回餐桌旁。每一步对他来说都沉重如灌铅,每一步都是绝望的割断他与卡尔迪之间的联系。近了,走近了,心,却远到无法回来的距离。
卡尔迪,我们都坐上了单程车,方向相反的单程车,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我不会一直傻下去,一直做着不可能的梦。
纵使你有再绝艳的容姿,纵使你有再无奈的悲哀,纵使你有再强烈的爱憎,也不能成为你杀人的正当理由和开脱的借口。
卡尔迪,如果我再容忍你的这种行为,我还是个人吗?我还对得起我的朋友,对得起我的良心,对得起我一向坚持和贯彻的原则吗?
卡尔迪,这一次是真的放手了。因为我的心,已经没有想要被拉回的愿望......
对不起,可我必须这么做。你必定要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没有人应该逃脱法律的制裁。
他最后深深地将卡尔迪的容颜刻在脑海里。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菲利亚,我是一个懦弱的男人,我现在无法帮你挥出有力的一拳,无法帮你杀了眼前的男人。对不起,对不起......
"很好,现在,坐下,继续用餐吧!"笑着抱胸而坐,"我要看着你一口一口把桌上的食物给我吃干净,一点都不许剩哟!"
连瞪视他的力气都没有,韩海卑悯着伸出手。
他又怎么是卡尔迪的对手,只要他一个眼神,下一秒,也许他的头和身就会分家。
"韩海,我等着我们能永远在一起的那一天。"
玄风,我也等着那一天,现在的我,好期待那一天快点到来。
捏起桌上化掉一半的蛋糕,麻木地塞向嘴边。
玄风,没关系,我才不在乎这些。他要怎么样对我都好,因为我终于可以很快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