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谦君润如玉[上]

过去的岁月里，有很多时候李路因为他们之间过分和谐的一幕，甚至觉得不管性别的话，他哥哥和BRIAN就是天生一对。
最为讽刺的是，现在两个人生死相隔，杀死哥哥的凶手居然是BRIAN，李路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残忍的事实。
那么BRIAN呢？他是否也经受着自己一样的折磨？
哥哥死后，当痛苦中的他知道凶手是BRIAN的时候，他相信的所有都瞬间崩塌了。
他觉得哥哥傻得可笑，自己的信任也白痴的可笑。
现在的他也竭力警告自己，不要因为BRIAN的牺牲而影响自己清醒的判断力，脑子却不受控制的闪过BRIAN挡在他身前倒地的一幕。
BRIAN，你这么做是为了偿债么？还是，因为我是李闵浩的弟弟？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李路守在BRIAN的床前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下午。
夕阳的最后一抹金黄扫进房间的时候，病床上的BRIAN终于熬过麻药醒转过来。
李路看着他逐渐清明的眼睛，诸多情绪复杂的闪过，安慰，欣喜，内疚。。。接着化为深海一样的平静。
李路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自我保护的意识太强烈了。
平日里的冷淡和平静，都是做给那些金钱交易的恩客看的。只有此刻忽然流露的强烈情绪，才是真的他吧。
他思忖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瞬间太多感觉堵塞上来，他只是冷淡的问。
"没事了？ "
BRIAN点了点头，接着两个人陷入了冷硬的僵局里。
这时，玄柱带着个女医生走进来。
"李路，这位是这里最好的心理医生，她擅长意识催眠。我给她讲了大致的情况，她说BRIAN现在这个情况最适合进行催眠。 "
看着李路疑惑的目光，女医生温和的解释。
"首先病人身体虚弱，意识会比较难以控制，容易从潜意识里得到答案。再有他失去的记忆和枪击有关联，而这次受伤也是和枪击有关，说不定可以触动什么相关记忆。"
李路没有马上答复，而是征询的看着BRIAN。如果BRIAN拒绝的话，他不会在这时候趁人之危。
BRIAN看着心理医生，目光果决。
"我愿意现在进行。"
李路看了他一眼，虽然BRIAN竭力维持神色的平静，眼内的恐惧和担忧却怎么都隐藏不住。
催眠正式开始。
BRIAN服用了促进催眠的药物，慢慢如同沉入了梦乡。
催眠师用轻柔的声音引导着他。
"BRIAN，你现在回到你最恐惧的时刻，你在哪里？"
"一个房间。。。"
"什么样的房间？"
"很黑。。。"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么？"
"有。。。"
"那个人什么样子？"
"年纪很大，有白色的胡子，穿着黑色的衣服。。。"
"他说对你了什么？"
"他要我脱掉衣服。。。"
催眠师抬起头，和李路，玄柱面面相觑。看起来他们走入的并不是希望得到的记忆空间，仿佛是BRIAN从未开启过的另一段记忆。
催眠师征询李路。
"李先生，是否要继续？"
李路看着BRIAN缺乏血色的脸，犹豫着。玄柱知道他担心BRIAN的身体承受不了，于是说。
"医生说他的身体暂时不要紧，虽然这涉及他的隐私，不过为了不遗漏一点线索，我想还是继续下去。"
李路皱着眉点了点头。
催眠师继续提问。
"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抱我。。。"
"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抚摸我。。。我很痛苦。。。反抗。。。咬了他。。。"
BRIAN呼吸开始不均匀，眉头因为痛苦紧蹙着。
"然后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把我关进一个黑屋子。。。"
"是不是很小的屋子？"
"。。。很小。。。没有光。。。"
"屋子里你能看见什么？"
"有很多又大又凶的老鼠。。。他们会咬人。。。"
BRIAN的声音开始带着哭音，听上去就像一个恐惧的小孩子。
"我好饿。。。很多天没有吃饭。。。我要死掉了。。。老鼠会吃掉我。。。"
"那个人还出现过么？"
"他放我出来。。。说给我饭吃。。。"
"然后发生什么？"
"。。。他想抱我。。。我想吃饭。。。我让他抱。。。活下去。。。不要被老鼠吃掉。。。"
"你多大？BRIAN。"
"12岁。。。" e
催眠医生一脸遗憾的看着两个人，慨叹道。
"在美国，这种虐童案并不少见。看来这位先生就曾经遭遇这种不幸，难怪他有幽闭症。"
李路的手心沁出汗来，他从未想到BRIAN经历过这样的童年。难怪他一直感觉BRIAN身上有种自弃，厌世的感觉，一直对谁都不冷不热，甚至对哥哥也看不出有多热烈的爱。
他本以为像BRIAN这样甘心为了钱当MB的人，说不定天生就是金钱的奴隶，所以除了钱什么都不在乎。
看起来，是他刚愎自用了。BRIAN经历过这样的遭遇，能挣扎活到现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对催眠师摇摇头。"结束吧。别再问下去。"
这次玄柱也不再说什么，和催眠师一起走出了病房。
李路看着脸色惨白的BRIAN，似乎还陷在过去黑暗里的回忆里，额头溢出一层细汗，嘴里不停的呻吟。
"不要。。。我不要。。。妈妈。。。救救我。。。痛。。。老鼠要吃掉我了。。。妈妈。。。"
李路抓住BRIAN在空中胡乱划着的手，心里有一丝哀伤。
他记得BRIAN说过，哥哥临死前嘱咐他好好的活下去。哥哥是否也知道BRIAN这些黑暗的过去？是不是曾经在他身处恶梦的时候，会温柔的唤醒他？
想到曾经很多人说过他的声音和哥哥很像，他在BRIAN耳边轻声呼唤着。
"BRIAN，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BRIAN果然慢慢安静下来，缓缓睁开了眼睛。幽深的瞳孔里却没有焦距，他拉过李路的手贴在脸上。
"闵浩，你没有死？。。。我想告诉你我也爱你，可是我明白得太晚了。。。死的是我，就好了。。。"
李路看着他苍白而失神的脸，意识不清的眼睛里尽是痛苦和自责，他控制不住眼睛涌上来的潮湿。
他忽然明白，对于李闵浩，他们的失去都是一样的。
只是，自己还可以用恨发泄失去爱的痛苦。而BRIAN，却连这个资格都没有。
亲手杀了自己爱的人，是不是比自己死去更痛苦？
他发现自己对BRIAN的怨恨已经不再那么强烈，甚至开始有一丝同情。
BRIAN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在一瞬间无法动弹。在他意识到迎面而来的热气时，BRIAN的唇已经近在咫尺，不容他抗拒的贴上来，温柔的带着满足的叹息。
门轻轻被打开，玄柱看着眼前的一幕，缓缓关上了门，走了出去。

劫后重逢
医院门前
玄柱和李路站在黑色的车边，目送着浅蓝色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融入了涌动的人群。
玄柱看着李路若有所思的脸，问道。
"李路，你就这么放过他？"
李路躬身坐进车里，面色平淡。
"他只不过是替罪羊，就算我现在杀了他，我哥哥也活不过来了。"
玄柱疑惑的看着他。"难道，你不想从他身上知道真相了？"
脑中忽然浮现出那天病房里的一幕，他接着闭上了嘴。
李路嘴角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真相？。。。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玄柱没有立刻接口，隔了半晌道。
"你，知道了什么？"
"一些早该想到的事情。"
李路接着想起了什么，嘱咐道。
"最近叫帮里的兄弟准备一下，我不想再听见鲨鱼帮这个名字。另外，放消息出去，就说BRIAN想起了事件的主谋，杀死我哥哥的。。。就是鲨鱼帮。"
玄柱看着他，不解的。
"这是BRIAN亲口说的？你确定这是真相？"
李路高深莫测的笑了。
"没错，起码是合理的真相，一个可以让真正凶手放松警惕的真相。"
看见玄柱疑惑的目光，李路解释。
"BRIAN他，已经想起我哥哥死前对他说的话。并且，提到了事情的主谋。"
"是吗？他都想起了什么？"
车子的冷气似乎开得不够大，玄柱抹了下额头的热汗。
李路倚靠在车座上，正视着前方。
"虽然递枪给他的人的脸始终想不起来，不过现在知道的一切已经足够了。"
玄柱也不再说什么，黑色的车子平稳的行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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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平凡的夜晚。
FANY照旧进行了两个小时的健身，一小时的射击练习，甚至还参加了一个跆拳道课程。
他习惯于用严格的训练充实自己，对他来说，汗水带来的不只是身体的强健，还有确认自己一日日强大起来的安全感。
大汗淋漓后，他忽然感觉身心似乎都空荡起来。这本已习惯成自然的运动日程，今天居然让他莫名烦躁起来。
他隐约觉得，自己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等他的双腿将他带到了酒吧的门口，他才想起，原来他忘记跟BRIAN解释和道歉。
解释什么呢？自己为什么背弃诺言？。。。为什么道歉呢？因为他水深火热的时候自己却没有帮他？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迟来的一切，做作的一点价值都没有。可是他一直替他担忧着，也许他只是想亲眼确定他是真的一切都好。
所以，他来了。
他抬起头看了眼那个很有意境的名字，city high,空中之城。这里，是属于谁的天空里的城池？
FANY推开了酒吧的门走进去，迎面而来的喧嚣带着纸醉金迷的颓废。混合着浓烈香烟和香水气味的暧昧氛围，让他适应了好一会儿。
刚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他就被迎面而来的热情白人女郎拦住了。等他好不容易解释清楚自己不需要"服务"挣脱出来，又看见了黑暗深处互相抚摸调情的男性情侣。
他的脸微微有些燥热，他很少接触酒吧这样的声色场，更别提GAY BAR这样特殊的地点。
原来，BRIAN生存的环境是这样的。
这里对他来说既新奇又陌生，甚至还带着点恐怖。点了杯不知名的鸡尾酒，他找个角落坐下来，心里忐忑不安的环顾着。
他既希望看见BRIAN，又怕见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早在路上，他就在想象中演绎了数遍可能发生的对话，构思了数遍开场白，最后索性放弃了。
他知道潜意识里自己认为亏欠他，才会觉得无论说什么都像是狡辩。
一个角落忽明忽暗的光芒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打火机不停开关发出的光芒。而把玩着这个打火机的人，正是BRIAN。
此刻的他一身肃静的黑衣，修长的双腿交叠着翘起。一只手擎着酒杯，一只手握着打火机。头微微的低垂着，静默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火光偶尔亮起时，能看清那修长睫毛在脸上的剪影。
FANY看着他，觉得眼前的人陌生的根本无法和他认识过的JOE重叠在一起。
那个会因为他的邋遢而怒吼，善良的过分，并且喜欢眺望沙漠夕阳的大男孩，和眼前满腹心事的男人，哪个才是真实的他呢？
这么想着，他几乎要失去勇气走向他，却还是举步走过去。他不喜欢退却，他们之间的旧帐总要解决。
不等他接近，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坐在了BRIAN的身边。BRIAN的神色像变魔术一样，从满怀心事的忧郁霎那转变成灿烂的笑容。
BRIAN为男人点起一只烟，自己也接过一只烟抽起来。
FANY头一次发现，男人吸烟的姿势也能这样自然而优雅。BRIAN说话时的语速似乎忽快忽慢，表情丰富的带动着身边男人的喜怒哀乐。
不知道男人说了句什么，BRIAN忽然大笑起来。
清泉般的笑容里，有着少年的帅气，也带着点少女般的甜蜜妩媚，甚至还有一丝婴儿般未经世事的天真。各种看起来互不相干的特质，融合在一个人身上居然也能如此妥贴自然。
BRIAN忽然向FANY的方向看过来，微微一抬眉的瞬间，电光火似的霎那已经结束。
他们的视线仿若有过交集，又似乎只是匆匆掠过。
FANY甚至无法分清他们是否曾经对视过，这一刻，他的决心骤减了一半，正迟疑着是否要现在离开。
BRIAN对那男人说了什么，男人起身离开了。
FNAY惊讶的看着BRIAN向他的方向走过来，他不禁站起身，注视着BRIAN在摇曳的光线中变幻莫测的表情。
随着BRIAN的接近，他心跳如雷。
BRIAN在他的面前站定，忽然诡异的一笑。FANY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一拳打倒在地。
他躺在酒吧冰凉的地面上，揉着火辣辣的脸颊，恍惚的摸不准发生了什么。他抬起头，看见BRIAN比地面还要冰冷的表情，和周围渐渐围聚过来的人群。
BRIAN环顾了一圈，似笑非笑道。
"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老情人算算旧帐有什么可看的？"
FANY哭笑不得的坐在地面上，就算他构思了数千种见面的场景，也没有料到有这样的见面礼等着他。
BRIAN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表情冷漠。
"没有得到高升？FANY，你耍我耍得很爽吧！"
FANY知道他是真的误会了，缓慢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衣服。
"BRIAN，你的行踪不是我告密的。而且。。。我也不是CHAOS的人。"
"哦？"
BRIAN有些兴趣了，他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被一个演技高超，而眼神过于单纯的小子骗了。但是他也认了，因为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能为你的愚蠢负责。
可是此刻听起来，一切似乎没那么简单。
他朝FANY示意了一下。
"我们去那边聊。"
两个人在一处安静的角落坐下来，FANY讲述了自己被义父派去加州的前因后果。
BRIAN认真听完，啜了口红酒。
"我该相信你么？"
FANY耸了耸肩。
"随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因为你毕竟救过我，而且我还答应过你会帮助你。很抱歉，我没做到。"
BRIAN忽然笑了，嘴角漂亮的大括号昭示着主人的好心情。
"别告诉我，你一直良心不安来着。"
FANY知道BRIAN相信了自己，他继续说。
"我也曾试图帮你调查真相，可是义父考虑到CHAOS和EREBUS关系的敏感，阻止我介入这件事情。"
BRIAN没有说话，心里却冷笑着。尹赫这么做恐怕不是因为敏感，而是因为怕FANY调查出不利于他的事情吧。
眼前单纯的家伙，看来是对这所谓的义父言听计从惯了，居然一点独立的判断力都没有。
但是难得他们萍水相逢，他还这样为自己奔走。想到这里，他看着FANY笑得很温柔。
FANY注视他的笑容，发起呆来。
BRIAN对他来说，真是个神秘的人物。刚才对那个男人巧言令色的BRIAN，此刻和自己坦然相对的BRIAN，让他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
BRIAN，活得很像是个变色龙。
他正想着，BRIAN已经点燃了一支烟，随后递给他一只，凑过来帮他点燃了。
BRIAN柔顺的黑发近在眼前，FANY隐约闻见BRIAN身上有一种很淡却很温暖的香气。不像是香水，分不清是皂香抑或是皮肤里散发出的味道。
BRIAN抬起头，吐出一口烟圈，倚靠在沙发上。璀璨的黑眸深沉的如同一片深夜的海，偶尔的波动中又幻化出黑夜中刀刃样的冰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