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罹城 下————温暮生

元玘虽然心里对纪翔这样的做法有些异议，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这个男人，是在为自己着想呢。

买完了衣服，纪翔又带着元玘去了趟商场，等他的车装满生活用品回到公寓时，已经是下午了。

“元玘，你自己上去吧。”纪翔将房门钥匙给他，“我要去趟公司。”

“那你晚上还回来吗？”元玘问。

“回来。”纪翔点头，“所以，你别又乱跑。”

“好的。”元玘垂下头，笑了笑。

纪翔开车走了，元玘看着身边几个大购物袋，心里做了个决定。

最让林歌奇怪的，是他们的纪大总裁下午回到公司的时候，跟几天前的脾气暴躁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整个会议上，他虽然依旧是冷着一张脸，但都静静听完了每个部门经理的意见，最后再说出自己的看法，而不像之前那么暴跳如雷，见人就呵斥。

这改变也太快了。

甚至下班的时候，他还对自己打了声招呼。

难道是彩票中奖了么，林歌寻思着，可是纪翔，会稀罕彩票中的那点钱？

纪翔在掌灯时分回到了公寓。

一进门，他竟然情不自禁地说了声：“我回来了。”

“啊，你回来了！”厨房传来元玘的声音，纪翔皱了皱眉，“你在干什么。”

“纪翔，你先去客厅休息一下，很快就能吃了！”元玘的声音混合着油煎的杂音飘荡出来，纪翔狐疑地走到厨房门口，看到了他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画面。

元玘正穿着早晨买的白色毛衣，围着一条围兜，正在灶台上鼓捣着什么，那纤细的身影，真的有想让人一口把他吞掉的冲动。

“你别进来啊。”感觉到身后有人走近，元玘急道，“这东西油烟很大，会呛着的，呃……”

他话还没说话，纪翔就忽然搂住他的腰，扭过他的脑袋从后面吻住了他。

元玘手里拿着锅铲，双眼直直的，好变天，才惊呼一声扭过头，将锅里的鱼迅速翻了个个。

“你的脸上有油烟味，很难闻。”纪翔轻舔着元玘的嘴角，“不过很好吃。”

元玘一颗心像小鹿般乱撞，声音都开始结巴，“别……别闹了，快出去，等会溅着你……”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搂着元玘的手又紧了紧，“这种感觉真是奇妙，下班回了家，看见有人在厨房里为我做饭，纪翔闭着眼睛，将下巴抵在元玘的肩膀上。

感觉温热的鼻息不断吹拂着自己的颈窝，元玘的脸色越涨越红，他一伸手关掉火，将那条鱼放进一边的碗碟里。

“出去吃饭。”他有些生气地说。

纪翔这才松开了他的腰，边走边说，“我还在高级饭店订了位子，现在是不用去了。”

元玘面色一滞，悻悻道：“那……那你还是去饭店吧，我做的不好……”

纪翔却没在理他，自顾自的走到桌边坐下，桌上已经放了四个小菜，清炒竹笋，香菇鱼丸，红椒肉丝，还有一碗鲜虾汤。

元玘将手中的红烩鲈鱼端上桌，纪翔立刻拿起筷子，送了一块鱼肉进嘴里。

“怎么样？”元玘忙问。

“胡了。”纪翔皱皱眉。

“都是你，刚才……”元玘有些沮丧，“算了，这条鱼我来吃吧，你吃其他的就好。”

“不行。”纪翔却断然拒绝道，“这条鱼是给我做的，怎么能让给你。”

“可是胡了……”

“胡了也不行。”依旧摆着那张冷脸，纪翔竟然将一大块鱼肉夹进了碗里。

元玘不露声色的笑了笑。

他很久没有做过饭了，只不过是想试试，没想到纪翔却真的吃。

他在吃他做的完饭，在这个家里，这个小屋子里。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埋头吃饭，周围虽然很安静，不过元玘却觉得有一种淡淡的温馨感。

“纪翔。”元玘忽然说，“我爱你。”

纪翔的动作顿了一顿，然后又继续往嘴里送着白米饭。

没有回答。

其实元玘并没有指望过他能回答，他不过是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反正这种心意，总是要告诉他的。

他也埋头继续吃饭。

“傻。”

忽然，对面传来了一道细不可闻的声音。

元玘眼皮跳了跳，抬眼一看，纪翔依旧在吃着东西，表情淡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一样。

他再次埋下头，却忽然幸福地笑出来了。

Chapter 29(1)

“对了，我听普林斯利说，你告诉他你有两个愿望？”

坐在沙发看着电视，纪翔问向正在屋子里不断打扫着的元玘。

“呃？”元玘抬起头，想了想，才微微一笑，“你知道这个啊。”

纪翔含糊的应了一声，当初他不过是找普林斯利问了问元玘走之前都说了些什么，普林斯利便把这个告诉他了。

“这个是，秘密。”元玘狡黠一笑，竟然不回答。

纪翔表情停滞了片刻，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元玘不回答他的问题。

“告诉我很难吗？”纪翔皱起眉。

“或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顿了顿，元玘又说，“纪翔，我明天想出趟门。”

纪翔声音立刻冷了下来，“你要去哪里？”

“去一趟利兹酒店附近，那里有一个老婆婆卖的颜料很不错。”元玘如实答着。

和纪翔住在一起已经一段时间了，可是纪翔基本上不让他出门，他也听话的不出，平常往来的地方就是距离公寓不远处的超市，买些菜，然后回来继续做着家事。

不过即便是这样，生活也会很无聊，元玘便开始怀念他的画笔。

“我想画画。”元玘缓缓说着，“如果很久不画的话，手会生疏的。”

纪翔关了电视。

“明天，明天我带你出去。”

元玘本来只是这么说说，他也不觉得这件事纪翔会放在心上。

可是第二天，纪翔真的没有去公司，而是载着他买了画板和画具，再次出了城。

跑车飞驰在郊外的路上，纪翔戴着墨镜，双眼不住地瞟向坐在身边的元玘。

元玘正一遍一遍地摩挲着刚才新买的画笔。

“就那么喜欢？”纪翔调侃道。

“非常喜欢。”元玘如实说着。

“比喜欢我还要喜欢？”纪翔好像有意似的，带着一种戏谑的语气脱口而出。

元玘一滞，急忙道，“没有。”

“没有，那就是比较喜欢我多一点了？”纪翔哈哈大笑，而元玘却脸红心跳，急忙将笔收进了一边的盒子里。

车子飞速向前奔驰着，片刻之后，就带着二人到达了目的地。

就在这条河边，这个地方纪翔曾经带着元玘来过一次，而就在那一次，纪翔遇上了刺杀，元玘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子弹。

而就在那一次，元玘发现了纪翔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已经从一个救命恩人产生了变化了。

此时，整个河边的树木都变成了金黄色，与夏日相比完全是另一番风味，偶尔一阵风吹过，红叶唰唰落下，很美。

元玘一下车，就被这景色给迷住了。

纪翔来到车后座，取出了一个巨型画板还有一大盒的颜料，走到河边撑起来，“真不知道你是要画什么，居然要这么大的画板，还有这么多颜料。”

那画板完全拼接起来撑开足有近两米长。

“我一直想要完成一幅画。”元玘走进画板，一边将颜料取出来一边说着，“那是我父亲的梦想。”

“韩枫？”纪翔脱口而出。

元玘一愣，“你知道我父亲是谁？”

纪翔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他只好笑笑，“我猜的，上次看你画那副四时歌的《春光》，我就猜测你和韩枫有关系了。”

“是啊……”元玘情绪惆怅起来，丝毫没发现纪翔的表情有什么不对，“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如果爸爸没有死，说不定我也不会在这里吧。”他转过头，看着纪翔，“也更不会遇见你了。”

纪翔伸出手，摸了摸元玘的头发。

“爸爸一直有一个心愿，就是将四时歌全部画齐，可惜的是，他只完成了前面三幅，独独剩下最后一幅《秋叹》，他只花了一半，就去世了。”

“那你……”纪翔看着那巨大的画板，若有所思。

“我想代替爸爸完成心愿，画出《秋叹》，让四时歌成为四幅完整的作品。”

面对元玘这样的豪情壮志，纪翔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渺小。

他不知道吧，不知道自己的妈妈与她母亲之间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

对于他来说，自己不过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有，爱慕对象。

“我知道或许我画得没什么功力。”元玘继续说着，已经在手里托起了色盘，“但是我会努力，我会让它成为我这辈子最好的作品。”

“你会的。”看着元玘的侧脸，纪翔忽然轻吻了他一下。

纪翔明白，自己对这个男孩的感觉，是越来越不同了。

“谢谢你。”元玘睁着清澈的眼睛看着纪翔，纪翔审视着那双眼睛，瞳仁透亮，黑白分明，眼角带着漂亮的弯。

他甩甩头，“我去一边休息。”

元玘笑着点头，开始作画。

纪翔走到那颗大榕树的下边，背靠在树干上，静静看着元玘瘦削的背影在画板前忙和着，手里的炭笔上上下下，大幅度在那画纸上描绘着轮廓，阳光在他身上洒下了一层光晕，天气不热，他竟然还会有擦汗的动作。

纪翔眼神不断闪烁着，缓缓闭上眼睛。

两人在晚上回到了市区，不过这一次再没什么状况了，上次那起刺杀不知道麦恬是从哪里弄来的情报，最终得知不过是弗雷为了报复安排的，现在那个老家伙早就去见了上帝，恐怕也是他罪有应得。

“去不去吃饭？”纪翔问道。

“不了。”元玘微笑了一下，“我想睡一会。”

“那你就睡吧。”纪翔边开车边说。

“嗯。”元玘应了一声，轻轻合上眼，片刻之后，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纪翔一路将车开进车库里，看着元玘的睡颜，没有叫醒他，而是轻轻抱起他，旁若无人地走进了公寓底层的大厅，径直进了电梯。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浅浅地滑过一道闪光。

接着，有一道黑影将手里的东西塞进背上的大包里，转身走了。

刚回到家，将元玘再床上放好，纪翔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看看来显，是麦恬。

他皱了皱眉，接起来。

“你最近都干什么去了。”麦恬劈头盖脸就问道：“约你你也不出来，打电话也不接，去你公司你都是在开会，难道找你这个纪大总裁就这么困难吗？”

纪翔退出房间，缓缓道：“你有什么事？”

那边的麦恬似乎急速喘息了几下，才说：“好吧，大总裁你很忙，不过我们订婚典礼的事情就一点都不知道？”

纪翔这才想起来，似乎是前几天郑羽妃才跟他说过要着手操办他和麦恬的订婚典礼。

“我知道了。”纪翔应了一声，准备挂掉电话。

“怎么，就不想听见我的声音了？”麦恬发出一声轻笑。

“我很累。”

“我知道，你哪天不累，明天出来吃个饭如何？”

“看情况再说。”讲完了这句，纪翔干脆地挂上了电话。

订婚典礼吗，他想了想，郑羽妃说的日子，应该已经不远了。

他脱下衣服，走进浴室。

谁知道在第二天，一场却风波骤然而起。

纪翔才踏出公寓的大门，竟然就有数名记者对着自己一顿狂拍，这种阵仗在他住处外面却是第一次上演，纪翔只是愣了那么一下，那些记者就围了上来。

“纪先生，听说你正在和一个男人发展私密关系，是真的吗？”

“纪先生，我们收到报道你在家里养着一个漂亮男孩当床伴，请问有没有这回事？”

“听说那个漂亮男孩是之前你母亲的助理，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发展这段关系的？”

“纪先生，你的女友麦恬小姐也看见了这张照片，你有什么对她说的？”

“有传言纪先生你是隐性的gay，对于这种说法你怎么回应？”

……

这都是什么，这些记者都是干什么的？

就在这时，一个记者将一张报纸举到自己面前。

纪翔双眸瞬间变得凝重。

上面财经区的头版上刊登着一张巨大的照片，正是昨晚自己抱着元玘埋进公寓楼时的情景。

该死，这些记者什么时候学会蹲在自己家的楼下了？

忽然，一辆轿车在一边停住了，林歌从车上冲了下来，“对不起，让一让，对不起，现在纪先生不接受任何的采访，请让一让。”

他一路破开人群来到纪翔面前，护着他朝外走，终于，在一阵急促的闪光灯中，两个人都上了车，轿车疾驰而去。

“这都是怎么回事？”纪翔一上车就冷声问道。

林歌眉头皱得紧紧地，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好几份报纸递给纪翔。

“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这么做，这张照片昨天晚上几乎发给了巴黎所有八卦报纸的报社，今天一大早就传开了，现在外面说什么话的人都有。”

纪翔只随便看了看，就冷哼一声，将那些报纸摔在地上。

“纪翔，我要问问，你和元玘那孩子……”林歌顿了顿，“真的是那种关系？”

纪翔眉头皱紧，“连你也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吗？”

“不是。”林歌摇摇头，“只是，纪太太和麦小姐已经来了公司，正在你的办公室里等你……”顿了顿，他又说：“这件事现在在整个上流社会闹得沸沸扬扬，恐怕是不好收场了，我看了看纪太太他的脸色，很不好。”

纪翔撑住额头，揉了揉眉心。

车子很快到了纪氏。

纪翔面无表情地下了车，果然，在整个纪氏的大门边挤满了记者，看见纪翔一下车，无数闪光灯接连亮了起来，只是早有保安在大门边组成了人墙，那些记者最多只能举起相机对着纪翔一阵狂拍，但却根本无法靠近。

带着林歌快速走进大门，周围才终于安静下来，林歌冲着前台的一个秘书使了使眼色，那秘书立刻会意，拿起了电话。

两人进了电梯，上到顶层，纪翔一迈进办公室，就看见一身白色长裙，正坐在自己位置上的郑羽妃，而她的身后，站着泫然若泣的麦恬。

Chapter 29(2)

“你终于来了。”郑羽妃柳眉一扬，“我还以为你会躲在家里不敢见我。”

纪翔走到桌前，挪开一张椅子坐下。

“现在，好好解释给我听吧，希望你的解释能得到我的谅解，不然，我不得不把这件事情通知你的父亲了。”顿了顿，郑羽妃又说，“身为纪氏的继承人，竟然和别人大玩同性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以后等你当了董事长，会有多少人在下面闲言碎语，还有这照片，你看看这照片，像什么话，韩元玘，那个韩元玘，你怎么又和他搞到一起去了，他不要脸，我们还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