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这又是何苦来!”
周妈妈还和书生大哥咬着耳朵,小房间的门却在这时开了。
头一个出来的是小春,他板着脸,冲单间里的人看了一眼,说声告罪后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温玉良出来的又慢些,一边将门轻轻带上,抬头再看,脸上一时便略有些讶异。
“哟,李兄,卫大人,哪阵风把你们两位给吹到我这单间里来的?”
他一面说,一面挪至桌旁,看到两位大哥起身,又招呼着他们复又坐下,彼此寒暄了几句,接着便旁若无人的用手示意我走回去坐到他身边。
我因为心中糊涂,也不知道这样的场面该如何应对,茫然想了想,还是顺着温玉良的意思回了席。
才坐定,温玉良的一只手臂便附了过来,斜斜地搂住了我的腰。
“不用说话,一切只管听我安排便是。”
他将唇一并贴到了我的耳根,口中呼出的热气吹得我脸上直发烫——
原想挣开,但一想到答应过要听他的话,我便一口大气也不敢出了。只将眼神放直了,看着对桌的两人出神。
结果这一看便发觉:布衣大哥不知何时已放下了手中酒杯,转而愣愣地看着墙上的字画发呆,脸色虽涨红许多,不过也算比先前的要平静了;书生大哥仍是笑着,不时扯出些话题来与周妈妈和温玉良谈笑,有时正好用摇着的扇子遮了半边脸,眼色却是不为人察觉地一变。
这样别扭的情形维持了约莫半刻钟,书生大哥突然将扇子一收话题一转,聊起了他和周妈妈之前聊过的事情——
“原以为这凝翠楼雪藏数年的头牌,必是有妩媚动人之态千娇百媚之姿,而今一见方知见识浅薄……”
“哦?李二爷的意思是我家小翠儿的品貌名不副实?”
周妈妈将眉一挑,不等书生大哥说完便先问道。
“非也非也。”书生大哥摇头,瞟了一眼温玉良,见他只是自顾自地斟酒吃菜,于是抖开了扇子冲我一笑。
“在下想说的是,翠儿姑娘虽没有一副风流媚骨,却浑身上下透着股清新爽朗的灵气——大胆相视不乏天真俏皮,不言不语不失端庄秀丽……”
“便好似那树上挂着的青梅,让人一见垂涎,二见牵肠呐……”
书生大哥的话音一落,身旁一直装作专心吃喝的温玉良便小声地咳嗽起来,急急寻着茶碗喝了半盏,稍待平缓后,这才淡淡看了书生大哥问道:
“李兄刚才的那一番话……是在夸赞小翠儿?恐怕小翠儿会受之有愧。”
“皆是肺腑之言,并无丝毫夸张。”对方朗朗一笑。
“哦?听起来,李兄倒是很喜欢小翠儿啊。”温玉良目光回转,将视线收回,拿起一双银筷上下挑动起来。
“实不相瞒,姑娘品貌出众,在下早已心生爱慕,只是有一点可恨,不知当着翠儿姑娘的面,当讲不当讲。”
温玉良转头看我一眼,眼中俱是笑意。“哪一点,李兄但讲无妨!”
“那就是——相、见、恨、晚呐。”
“哈哈哈。”温玉良失笑,说了句“李兄真是爱说笑”,便放下筷子站起身。“夜已深,今日逛了一天,小翠儿也累了。我先带她回房休息,就先告辞了。”说着便拎起我要走。
书生大哥愣了一愣,忙在后面喊了句:“三爷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温玉良转头。
“啊,是这样,三爷来淄硫城里也有些日子了,小弟一直未能尽一尽地主之谊。正好这几日天气好,不妨约个时间,就由在下与卫兄做向导,带三爷在这城里城外走走……当然,三爷也可带上翠儿姑娘,一起在这附近游山玩水,享乐一番……”
“李兄的美意我心领了。”温玉良淡淡一笑,“只是这淄琉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该玩的该看的,我都玩了看了。再者,前日家父来信说是有急事相告,让我过两日便起程回奉阳去,因此剩下的几日,我只想与小翠儿好好厮守一番……所以游玩一事,还请改日再谈。”
说完,温玉良便俯身将我搂入怀中,站定身子往单间里最后扫了一眼,笑着说了声告辞。
第七章
温玉良出了单间不往大门走,却径直上了楼梯,熟门熟路地找个房间,将我抱了进去。
“不回去吗?”我等他将我放在床上,又见他开始自己给自己宽衣解带,便有些疑惑。
“今日怕是被人盯住了。现在回去,只会暴露身份。”温玉良一面卸着身上的玉石配饰跟我说话,一转头又唤了楼上站班的伙计,让他去准备洗澡的热水,“我们先在这住一晚,等明日交代小春的事情都办妥了,我再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在这儿住一晚?”我嘀咕一句,也没想着反对,只用手指按了按透着香气的绣花被褥,倒着身子便躺了下去。
“你刚才不让我说话,真是憋死我了。”
“怎么了?”
我打了两个滚,趴在床上看着他——
“你们刚刚一直都在说那个什么小翠儿姑娘的事,我当时就想问了,那小翠儿姑娘也是这楼子里的人么?听你们讲得好像还挺漂亮……可惜了我却一直没见着……哎。”
我叹了口气,心里突然想起我那跑错地的漂亮媳妇儿,不知她现在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温玉良听我说完,手中的动作便停了一停,然后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揉着肚子背着我抖了一阵。
“那小翠儿——”他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回我一句,“那位翠儿姑娘……只怕你今生都是见不着的。”
“你怎知我见不着?”
我一头雾水睁大了眼,就等着他回我,可等了半日不见他说话后,也就死了心没敢再问。
想来那翠儿姑娘必是个天仙一样的人物——
所以除了温玉良和周妈妈,其他人都是轻易不可得见的。
这样起身坐在床上默不作声地想过一阵,一直在外间脱着衣服的温玉良却突然对着门外头大喝了一声:
“谁?!”
我被温玉良的声音吓到,呆了一下,忙探出头去张望。
只见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沉了沉气,用手急速地将房门一推——
“呼啦啦——”
却见门开以后,外头就三五成群地倒了一片:
楼里的几个看着还眼熟的伙计,正狼狈地坐在走廊的地上,一齐看着温玉良讪笑。在他们身后,还放了个极大的澡盆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温玉良低头看着,沉下声。
“三爷!”一个稍机灵点的伙计眼看形势不对,连忙站起身来解释,“我们正准备给您送洗澡水呢。”
“送洗澡水——要这么多人?”
“两人用的澡盆子,没这么多人抬不动啊。”
“既然送到了,那蹲在房门口不出声又是怎么回事?”
“三爷,您这就有所不知了。”伙计嘿嘿笑了两声,“这原本就是我们楼里的规矩,无论是给客人送菜送饭还是送水报信儿,都要在门外先听听动静,否则一不小心闯进去,若是误了客人们办事,这不又是我们的不是……”
一席话说完,走廊上便是一阵闷笑。温玉良板了板脸,末了也笑了:
“没想到你们楼子里还有这样‘体贴’的规矩……只是对于客人而言,终归还是失礼的吧。”
“是,是,三爷教训的是。”
几个伙计都从地上爬了起来,忙不迭地弯腰道歉。
“既然已经送到了,那就进来吧。至于以后——我这规矩不多,找我有事,就光明正大地在这门上敲两声。让不让你们进来,到时候再说!”
“是,是。”几个人连声应了,然后七手八脚地将那只大澡盆连着一扇青纱帐的屏风一起抬了进来。
看着他们在外间置好屏风,又在澡盆里倒了大半盆子的热水与凉水后,温玉良便一挥手,摒退了原本还要留下来替他擦澡的丫鬟——
“你们都下去吧,剩下没你们的事了。”
“是,爷,您慢用。那我们就先下去了。”
刚才应话的伙计将丫鬟们手中拿的毛巾皂角一起放在了屏风一角的凳子上,然后偷着眼瞄了我一回,呵呵笑着退了出去,顺带地,将一直开着且往里漏风的窗子,和着那扇大门也一并给关上了。
“倒也算是个会办事的。”温玉良盯着关上的门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屏风后头的澡盆子边,继续解他脱了半天也没脱完的上衣扣带。
屋子里没了刚才那一阵的热闹,比起之前就更显得安静了——除了我不安分地在床上翻动而引出的床脚的咯吱声,便是温玉良衣服上的带子一根一根被扯掉的声音。
嘶啦嘶啦的,听在耳朵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温玉良。”
又踯躅了半日,我才小声地开口。“问你件事儿,可以么?”
“叫我大少爷我便应你。”他一面回着,手上的动作却不见减慢。
我咬了咬牙,不情不愿的——
“大少爷。”
“恩,说吧,什么事?”
我翻身正眼看着他。
“小春刚才回来……他和你在小房间里说了什么?是不是……关于秋儿姐姐的事?”
“啊?恩。”温玉良大概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略抬起头看我一眼,干脆应了一声,复又低头拉扯起腰间的带子。
一时又没了声响。
“小贵子……”过了好半天,终于等他将里衣从裤子里松出来后,温玉良这才一边漫不经心地笑着,一边拎着外衣向床边走过来,“我刚才还以为你又要问那位翠儿姑娘的事呢……”
我摇摇头,看着他,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是问我和小春讲了些什么话——我现在只能跟你说:时候到了,你自然便会明白。”
“时候到了?那是什么时候?”我接过他塞向我手中的衣服,不解地望向他。
“教你一句话。”他站到了我面前,对着我脱掉里衣,然后又拿下头上束发的玉带,随意丢到床上,“那就是——天机不可泄露!”
“什么天……”
我瞪起眼睛还要再问,他却指着铺得满床都是的衣物一改口气命令道:
“把这些都折一折,饰物归到一类,顺便把那件青色上衣上不小心打的死结给我解开。”
“啊?”我瞠目结舌半饷,终于明白了——
温玉良一定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正经地回答我!
半柱香后……
“呼……你脚上的伤不能泡水倒是可惜了。”
温玉良大半个身子都舒服地沉在盆子里,只摆了个后脑对着我,这样甚是得意地感慨。
我愤愤地扫他一眼,一面为他折着衣服,一面暗地里使劲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