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面前热泪盈眶的玉冲道长,无痕此刻竟有中如见亲人的激奋。强忍着胸口的酸楚,无痕躬身朝玉冲道长深深一鞠,悲声低呼道:“无痕叩见师伯!”
场中这一变化,令在场众人莫不惊诧万分!玉冲道长这一确认,顿时令整件事件突生颠覆。原本是惨遭‘幽雪城’血洗的‘溢香山庄’等江湖数门,此刻竟反变成宋辞寒等人惨杀‘烟雨山庄’在先,而‘烟雨山庄’借‘幽雪城’之手复仇在后!受害人成了元凶!江湖血案变为罪有应得!此等变故何其离奇!
第六十六章
“玉冲道长,此等关乎武林安危,江湖存亡之大事,不可如此草率行事。还是请宋庄主一同当面理论过,孰是孰非,自有分晓!”说话之人却是惠尘师太。适才受挫之辱,令她几欲颜面无存。此刻出言,无非是以此挽回些许声望。惠尘师太此言倒引得不少人为之附和,众人当下便忙在人群之中寻找起宋辞寒。一番查找下来,竟久久不见宋辞寒露脸。此等情形顿时令五大派掌门代表神色中蒙上一层难堪,受害之人不愿现身,倒令这些帮忙之人显得有些狗拿耗子。
“诸位武林同道!”久未出言的崆峒派掌门,姚仁焘忽地高声喝道:“我等此行前来,并非是为十八年前‘烟雨山庄’与‘溢香山庄’等派之旧仇。今日之举,乃是为邪派‘幽雪城’残杀我武林同道之血债而来。两者何以能混为一谈?‘烟雨山庄’与‘溢香山庄’之旧怨,可日后清算。现下,我等应做之事就是要与‘幽雪城’决一死战!为武林除害!将左邪之力清除殆尽!”
崆峒派掌门姚仁焘此言,恰到妙处地化解了众人此刻的尴尬。一时间惹来众人附声迭起。
“唰!”一道雪刃脱鞘长啸!耀眼的寒芒在白日的折射下,刺得众人目光恍惚。众人定睛细看,只见场中无痕持剑横空指天,俊容激昂凛然道:“诸位前辈要为武林匡扶正义,支持公道。晚辈无痕万不敢阻拦。只是血洗‘溢香山庄’等门之血案,乃晚辈为报灭门之仇所为,‘幽雪城’不过为我所用。晚辈深知诸位前辈神明大义,不畏邪愕。为免诸位前辈为世人落下包庇罪邪,惩恶不办之骂名。晚辈斗胆在此请各位前辈成全,今日如若有哪位前辈胜过晚辈手中之剑,晚辈愿将此段恩怨一肩承当。如何处置任凭发落!如若无人胜过晚辈,就请诸位前辈与武林同道放下此怨下山,从此各不相干,不知诸位前辈以为晚辈此法是否可行?”
无痕此言一出,顿下又掀起一波巨澜。就连诸葛易这边众人听闻后,神情中顿浮现出震惊的骇然!无痕此举不是要将此次五大派与江湖各道中人围攻‘幽雪城’的所有矛头指向自己,并且还要以一人之力力战全雄,将危机化成与个人之间的比试。这是何等之壮举!
而无痕一番振振有词,灼灼在理之言语,却听得五大派各掌门面露愧涩。这无痕明里是称赞五大派与江湖各道深明大义,除恶扬善。实地里却是指责五大派与江湖各道知恶不惩,黑白不辨,枉有武林正道,侠义之仁的虚名!
“阿弥佗佛!善哉!善哉!”弘悲大师额首高语道:“蓝施主舍身成仁,贫僧空悟佛法,望尘莫及万一!贫僧擅作主张,就依蓝施主所言,各派遣一名门人与蓝施主切磋,只论胜负点到为止。”
弘悲大师话刚落音,众人中疾驰出一道人影。细看方知,此人正是崆峒派掌门姚仁焘。只见姚掌门手握一柄阔口鬼头刀,口中低喝一声道:“姚某前来领教!”
言语的当口,手中鬼头刀已狂舞出锋!一柄寒刃瞬间挥霍出数道冷煞寒气,直劈向场中的身影!
“师伯暂请让开!”无痕睹见冷历的刀刃迎头袭来,忙闪身朝身际的玉冲道长轻呼一声,手掌同时推出一股力道,将玉冲道长送出丈外。手中软剑振臂一抖,剑锋犹如蛟龙出海般游刃挥霍!刹那间便将姚仁焘手中刀锋尽锁其中。此柄‘沐雪软剑’无痕极少使用,而叔父却在自小就将大伯一身独步江湖的‘沐雪剑法’尽授于他。再加之了空大师数十载浑厚功力,一剑挥出,更如虎添翼般鸷猛凶悍!
崆峒派掌门姚仁焘之所以要先势夺人接下首战,本以为无痕不过是一乳嗅未干的毛头后生,料想也不会有多大能耐。适才见峨嵋派掌门惠尘师太被诸葛易轻易夺剑,此番见如此后生出头,本想先击倒这毛头小生,好一展他崆峒派之威名。然而,十余招已过,姚仁焘非但未如意料中一般讨到便宜。更慌恐地惊觉,这后生手中一柄软剑就似同活了一般!灵巧如蛇地死死缠住他一口鬼头刀,将姚仁焘每一式劲道尽数化去。
姚仁焘越战越惊,本以迅猛见长的崆峒刀法在此刻锋芒尽封!一口利刀挥不出丝毫威力,反倒笨拙地愈加沉重。而对方手中软剑却如洪浪翻腾,每道利刃袭来,姚仁焘无不慌张地险险避让。顷刻间,几道血迹已爬上了姚仁焘的周身。
“着!”姚仁焘突地大喝一声!手中阔刀有如困笼凶兽,奋力拼出一股蛮力,将缠绕在刀身之上的利刃震开,顺势狂妄地连劈数刀,场中骤然卷起股股劲风,直袭向跟前人影!
旁观众人无不为此刻形势暗捏了一把汗,自姚仁焘那盛势凛然的神情不难发觉,此刻姚仁焘所攻几式,可谓已是倾尽平生所成,已将他崆峒派‘囚龙刀法’之最高精髓运至于此。可想此威力足以开山劈石!
此刻场中无痕眼见疾风迎面狂袭而来,神色淡然一抿,手中软剑霍然一抖!剑身闪电般射出数束凌厉锋芒,正将姚仁焘所劈刃气阻在半空之中!
“嘭!”数声震耳回荡的闷响,连同旷场中的青石砖顿时碎块飞溅!姚仁焘此刻面容惊骇失色地瞪着眼前满容自若之人,难以置信对方竟敢硬生生将他劈出的力道顶住!他这几刀之力不下千斤,一介毛头后生怎能有此内力?
还未待姚仁焘从震惊中醒过神,眼前身影穿梭而至。一柄利剑破空划过,惊得姚仁焘仓皇举刀抵挡。剑锋偏挑而过,突见眼前身形倏然收住。待姚仁焘定睛细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此刻在对方手中正攥着,适才从他颈间割下的一缕断发!
“姚某甘拜下风!”姚仁焘神色灰青难堪地抱拳一举,羞恼忿然地拂袖退开。
“华山派夏承贤前来讨教!”待崆峒派掌门刚一撤身,一旁早已按耐不住的华山派掌门夏承贤疾声一喝,跃身疾奔而上。也不待场中无痕是否应答,手中长剑以抽刃而出。眨瞬间,竟已连刺出数剑!且每一剑所刺部位均是人身之要害,既准又狠!丝毫不留破解余地!
好快的剑!
无痕在心中径自暗惊,脚下如踏风火轮般疾步闪出长外。丝毫不敢大意地将手中软剑弹出,剑锋刚刚避开,夏承贤手中利刃竟在刹那间似如骤雨疾扑而至,漫天剑芒罩袭倾泄!好生凌厉的剑法!
在一旁观战的各派掌门看到此处,均不紧面露惊愕之色。这华山剑法乃当世剑术正宗之一!其剑法以细腻绵柔见长,招法刚柔雅润。更旨在精/妙/细!而夏承贤此刻所使剑法却是既快又狠,且每一式攻势刚猛精准!丝毫不见华山派剑法之踪影。身为华山派掌门,竟不习本门剑法!如何能将本门武学发扬光大?
三十余招已过,无痕着实未曾想到,当今武林中竟有以快见长的剑法。一时间令无痕不敢贸然出招反攻,只以剑锋将袭来的杀气隔于身外。无痕同时在细心留意着夏承贤的章法,二人一攻一守已对峙近五十来回。无痕似乎摸索出些许对方剑法的套路,此套剑法是以迅快为长,意在顷刻之间以快将对手章法扰乱,再侍机击中对手破绽。
夏承贤见对方只守不攻,且自己又久战不下。不由俊容一沉,手中力道突地在瞬间提起数倍之重,满天剑气如旋风骤射而出!顿然间便将无痕罩于寒芒之下。无痕玉容漠然冷凝,丹田真气暗聚,手上软剑在刹时忽地奋力一震!原本柔软的剑身竟在此时倏然刚挺傲立,一套‘烟雨十二式’鬼魅般倾泄而出!无数剑影有如狂澜拍浪,将夏承贤手中剑锋尽数吞噬!更为凌厉的寒刃破空直射向夏承贤周身!
“扑嗵!”在众人惊呼声中,夏承贤被重重地震出数丈开外!好半晌,夏承贤方才蹒跚地站起身,面容狼狈死灰地拍掉衣袍上的土尘。一张俊郎的脸庞上涨满愤恼。朝场中搭手一拱,冷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夏某定当择日再向阁下讨教。告辞!”话毕,忿然拂袖疾步挤开人群,跃身几个起落竟以跳至索桥对面!华山派余下众门人见掌门离去,忙纷纷随其撤身离开。
第六十七章
华山派突地这一撤,令其余各派无不为之震动。悄然间,竟有不少江湖各道中人趁此机会跟随华山派其后离开。见此情形,少林众僧中的弘心大师在此刻忽地腾空跃起,口中大喝一声道:“贫僧前来讨教了!”
无痕见弘心大师赤掌一拂,两股浑厚的劲力旋既卷风袭来!无痕从容地将手中长剑往身侧的青石砖上一插,双臂同时运足力道往前一送,正与弘心大师拍来的掌力撞了个正中。
“砰!”平地一声炸响,令刚稳下身形的弘心大师顿时心中大惊。他如何也未料想到,眼前这不过双十年纪的后生小辈,竟能轻易地就接下自己近五成的功力!这需何其深厚之内力?
“好功夫!”弘心大师沉声冷言低喝道。双掌在眨瞬间已酝足力道,佛手轻印出两道掌风,疾风似焰,直掠得无痕衣袍劲舞!这是佛家玄宗中至高绝学‘大悲手’!果真不愧为少林泰斗中的四大高僧!
无痕不敢懈怠,忙将了空大师授与自己的‘伏龙罗汉掌’尽数推出。四道炙烈灼热的掌风顿时交织在一团,两套皆出少林秘籍的绝世武学此刻可谓棋逢对手,众人顿觉掌风四溢,烈风掠面!眼帘中哪还看清场中二人?只能见两道一黄一墨形影在疾驰穿梭!
“弘心大师!贫尼来也!”突听场外一声尖喝,只见惠尘师太疾如历风般抽出身后弟子手中利剑,身形随声穿空而出。手中一柄寒刃瞬间划出数道冷光,直袭场中正在纠斗中的无痕。
这一刹那变故顿时令在场之人神色大变,谁人会想到,这挤身武林宗师的峨嵋派掌门惠尘师太,竟会做此趁人之危之事!旷场另一侧的诸葛易众人顿时也是神情失色,急欲要欺身前来解围。但惠尘师太此举大出众人所料,晃眼间,惠尘师太已将剑锋逼至跟前。
而此时正与无痕苦斗的弘心大师见此情形,非但未加以阻拦,反将手中掌力推至极限!两道灼如烈焰的掌风逼得无痕只得奋力挥掌迎上。
就在众人眼见惠尘师太那一剑将刺入无痕腰际之时,旷场中一道雪影疾如刃光地闪至眼前,掠起一股骤风劲啸而至!众人只能见一束雪光闪烁,原本正欲持剑突刺的惠尘师太,手中利刃竟在眨瞬间消失!惠尘师太本人还未反应过神,身体已被如同重物般掷摔而出。跌出数丈之外后,倒地喷出一口鲜血。久久不能动弹!
“嘣!”一声破空震响,只见旷场中正奋力一击的弘心大师与无痕对掌间,二人纷纷被震得身形连连后撤。刚退出数步,无痕突觉身后一只有力的手掌将自己稳稳地托住,一股浑厚的清流刹时由背心贯入体内,滋润着热浪翻腾的胸口!
被震开数丈之外的弘心大师刚一稳下身形,唇角顿时涌出一股腥红的热液。弘心大师忙压下气息,合掌闭目地稽首低吟着佛号道:“阿弥佗佛!”。弘心大师适才之所以未阻止惠尘师太偷袭,心中无非是对爱徒之死耿耿于怀。本欲是借惠尘师太之手除去杀徒之人,却不料此时一直未露面的‘幽雪城’城主楚洛南出手将惠尘师太打伤。弘心大师更没料想到,这年轻后生的功力竟深厚到令人乍舌之地步!能将四大高僧之一的弘心大师震伤,内力何其可怕?
在一旁观战的弘悲大师已将场中情形看得仔细,见无痕所使掌法,面容上浮满震惊的诧异。良久,方才隐去神情中的惊色,上前稽首作揖道:“阿弥佗佛!罪过!罪过!胜负已分,我少林甘拜下风!”
“弘悲大师可真是慈悲心肠!”无痕身后那张绝美的俊容上刻满森历的冷哼道,雪袖霍然一挥,手中那柄至惠尘师太手中夺过来的利剑,顿时震成铁片碎落一地。惊得面前弘悲大师面色乍变!而弘悲大师身后众人见此无不冷气倒抽。
“本尊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方才与尔等手下留情!不想诸位自诩武林正道之士,竟也做此为世人所不耻之事!弘悲大师,难道这就不怕令武林同道齿寒么?”
“阿弥佗佛!善哉!善哉!”弘悲大师被驳得无地自容,忙垂首默念着佛语。楚洛南雪袍轻舞上前,墨眸肃煞地凝视着面前一众武林各派。俊逸的唇角冷蔑地轻扬地低喝道:“不要以为尔等能如此轻易进得‘幽雪城’,就当是我‘幽雪城’软弱好欺!自我‘幽雪城’立城至今日,还从未有人在此讨得便宜!今日本尊暂施仁义,如若不想葬身在此,就趁本尊未改变主意之前,自行离去。若待本尊反悔之时,谁都休想从此走出!”
楚洛南话语匍定,人群中立在最后位置的众人,顿时忙不迭地冲向索桥方向。而稍后的人群也在此时争先恐后地夺道而逃!各派掌门见此情形,神情中分辨不出是失望还是凄凉。弘悲大师波澜难惊的双目中,涨满失望的伤痕。无奈地合掌念道:“阿弥佗佛!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佛祖慈悲!善哉!善哉!”
顷刻间,原本黑压压的人群竟散去大半!场中还剩余下少林,武当以及峨嵋派众门徒。弘悲大师示意峨嵋派弟子将已被震伤了心脉,动弹不得的惠尘师太扶回,径自朝场中的无痕作揖道:“施主身怀绝艺,贫僧实为撼动!贫僧冒昧,不知施主适才所使掌法,可是我少林绝学‘伏龙罗汉掌’?”
无痕听闻弘悲大师此言,不紧一楞。不想这弘悲大师竟能一眼识出他所使招法,高僧之名着实不虚,无痕忙回敬一礼,额首道:“大师法眼,正是!”
“请施主恕贫僧贸言,施主习得此掌法,可曾见得贫僧师叔了空大师?”弘悲大师神色甚是激动地追问道。
无痕听弘悲大师这一问,再度惊了一愣!无痕未曾想,这了空大师竟是弘悲大师之师叔!了空大师在少林中居然有如此之高的辈分!无痕思索片刻,朝弘悲大师鞠了一礼,道:“晚辈与了空大师萍水相识,这‘伏龙罗汉掌’确是了空大师所授。晚辈受了空大师所托,欲将‘伏龙罗汉掌’之经文归还与贵寺。待晚辈将私事了却,晚辈定携经书亲上贵寺,交与贵寺掌门。”
“阿弥佗佛!施主原乃师叔之亲授弟子,便是与我少林渊缘非浅!贫僧定会回禀掌门师兄,静候施主光临敝寺。贫僧等告辞!”弘悲大师言罢,领着少林众弟子退出索桥,往石缝道中奔去。峨嵋派则紧随其后,旷场之上唯独还余下武当一派。
“师侄!”玉冲道长疾奔过来,神情悲喜掺半地道:“现终于得真相大白!师侄快随贫道同回武当,向三位师尊禀明实情。‘烟雨山庄’与少谦师弟着急血仇,我武当派绝不能袖手旁观!宋辞寒等恶厮做尽如此丧心病狂之罪孽,我等誓要与其讨还此血债!以慰少谦师弟及‘烟雨山庄’百余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