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无痕(下)————漓江晨雨

作者:漓江晨雨  录入:11-16

  “师伯!”无痕激奋得热泪盈盈,玉冲道长一番义愤填膺的言语,令无痕有如见至亲般暖心。正待无痕欲上前与玉冲道长攀谈之际,身侧一只有力的臂膀忽然拽住了他,一只温热的手掌几乎同时覆盖上无痕的手掌。真实的热度令无痕有如触电般,神情顿时一震。无痕有些慌乱地将手掌从那温热中抽离,朝面前的玉冲道长躬身行礼道:“师伯之挚情厚义,师侄万般感激!师侄也急切想亲自上武当向师尊请安,无奈师侄还有众多俗事未了。请师伯代为向师尊禀明原由,待师侄将诸事办妥,再上武当向师尊请罪!”

  “这……”玉冲道长听闻无痕此言,神色中顿浮失望之情。玉冲道长还想出言极力劝说,见无痕满容坚定的神情,只得怏怏作罢道:“既师侄还有要事待办,贫道就不强言相邀。贫道回到武当,定向诸位师尊禀明师侄之意,贫道先行告辞,盼师侄能早日来武当与众同门相聚,以免师尊挂怀。师侄多加保重!”

  “师伯与诸位师兄保重!”无痕与玉冲道长及武当众人互道离别,玉冲道长神色中竟有几分依依不舍之意。迟疑刹那,领着武当众弟子飞掠离去。

  第六十八章

  望着适才还挤满人群的半个旷场,此刻的空荡有如此刻空洞的胸臆,万般滋味涌在心口。无痕将插在青石砖中的长剑拔出,缓缓地收入剑鞘之中。

  “痕儿!”凝望着眼前的人影,那周身上笼罩着的孤寂几欲怜碎心肠!楚洛南咽喉处如卡硬刺般干涩的轻呼出声。似是鼓足了勇气地伸出微颤的双臂,却又畏怯地僵在半空,俊容中刻满着艰难的挣扎。他可以将眼前孤伶的人儿重新拥进怀中么?他会就此原谅他么?

  无痕的心早已因为那揉尽疼怜与柔情的呼声而颤悸不已,情欲与理智在激烈地厮杀着!幸福近在咫尺之间,近到触手可及!他可以就此奋不顾身地投入那具温暖的怀抱,可残缺的理智依旧死死揪住,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不肯放手!

  幸福?可以保存多久?身侧之人真的可以给他一处避风港么?他真的可以做到倾注此生守侯他么?天下之大,燕瘦环肥。世间如此之多的诱惑与美丽,且卓凡如他,一时的欢颜可以留住他多久?没有天长地久,他如何面对一段短暂凋谢的情缘?

  “楚城主,在下已说过,你所认识的蓝无痕已经死了!”无痕疾快地背过身,咬牙令自己的话语冷漠如冰地道:“在下只想取回家叔遗留之剑,望楚城主成全。”

  楚洛南墨眸深深地锁视着近在咫尺的身影,悲痛终于在无痕将话语道出的刹那,崩裂而出!楚洛南在这眨瞬间终于恍然,原来最伤人的不是刀剑,而是人言!如此陌生淡漠的话语远胜过酷冬冰雪之寒!

  楚洛南强忍心伤地闭上双眸,将那满腔的悲痛隐藏起来。双唇颤动了良久,最终还是将几欲冲出喉咙的解释咽下。他受这点冷漠与眼前人儿相比,何其细微?他宁愿曾在痕儿身上承受过的伤痛,尽数加着于他的身上!惟有如此,他的心方能没有此刻这般噬心蚀骨的痛!

  楚洛南将雪袍内,一直配挂于腰际的长剑摘下。这柄剑,楚洛南几乎一刻未离地带在身上。甚至在夜晚入睡,楚洛南依然要抱剑而眠!那是因为,在这柄剑上,有他最为熟悉的气息!

  无痕默然无语地接过楚洛南递来的剑。无痕一直垂首不敢用眸光,去触碰眼前那双墨眸。无痕怕自己会不够坚决,因为在眼前之人的身上,有太多令无痕沉沦的东西。

  当无痕接过长剑的刹那,原本冰冷的长剑上,竟余存着暖手的体温!丝丝暖意,顿时有如烧红的烙铁,烫得无痕胸口情愫激涌!无痕神情在凝固了片刻后,慌忙将长剑紧紧地握在手中,未留只字言语,转身飞奔离去。

  “尊主!为何不将公子留下?”身后一语疑惑将神色恍惚中的楚洛南唤醒。疾快地隐去眼眸中的失神,幽声道:“待我能倾注此生光阴守护于他身侧之时,我自会将他留下。”

  沉默片刻,楚洛南转身对身后伫立的身影道:“钟堂主,你即刻动身,随行护公子左右。不必隐盖身份,我知你念主之心。想认就认罢,也算了却你之心愿。”

  “属下叩谢尊主大恩!”钟逸飞激奋万分地俯身跪地拜谢。起身朝一旁众人抱拳鞠了一礼,提身飞掠疾奔而出。

  无痕神情呆滞地往玉龙雪山下走,双眸有若失魂落魄般空洞。木然地将手中双剑拥在怀中,从楚洛南手中接过的剑上,那已浸蚀上的缕缕磬香,悄然绕缭在鼻息之间。熟悉的气息令无痕眼眸中的水雾,刹时凝结成串串泪珠,夺眶流淌。

  痛楚!已无法再刺破无痕那颗面目皆非的心。麻木,是唯一可以感触到的知觉。因为,在转身离去的刹那,他不仅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幸福,更将那颗为情蠢动的心一并遗弃了!没有了心,也许就无心可痛!忘却了情,自然就无情可伤!

  无痕漫无目地地走进一处枯木林中,惊觉脚下地面突地一塌,顿觉身体踏空坠了下去!还不待无痕缓过神,一张大网骤然疾罩而来,火光瞬间便将无痕牢牢地困在网中!一道劲力几乎在同时,猛然间将大网往上一拽,无痕顿时失去重心地被倒悬在半空之中。

  不好!是陷阱!无痕在刹那间的惊慌后,镇定下心神。双臂忙奋力一震,试图将缠羁在周身的绳网震开。挣扎之下,无痕却惊悸地发觉,这绳网不仅牢固异常。更为离奇的是,这绳网越是挣扎,越是勒束得厉害!

  “哈哈哈!”一阵放声狂笑声刺耳扬来。透过绳网的缝隙,无痕睹见两道身影自枯木林中窜出。虽此刻被倒悬于半空,但无痕依旧能辨认出来人的容貌。

  “宋辞寒!白玉蓉!”愤怒的火焰烧红了无痕的双眸,怒目似刃地切齿道:“我找你二人多时了!”

  “呵呵!”宋辞寒手持着一柄玉骨折扇轻晃,俊逸的脸庞上浮满阴冷得意的诡笑道:“看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我也在此恭候你多时了!”

  “想不到‘烟雨山庄’还余留下你这死灰不灭的孽种!竟连五大派都不是你的对手,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谁曾想,就凭李梦蝶那个贱人也能生出这等厉害的孽种!”宋辞寒身旁的白玉蓉更是阴毒尖刻地冷讥道。头顶纱笠上的纱巾被刻意地挑起,那张已被毁去大半的容貌上,涨满报复得逞的得意与冷残!

  “住口!”无痕暴怒地嘶吼一声,有如惹毛的凶兽,瞪着血色密布的怒目历声喝道:“不准你侮辱我母亲!我会让你后悔出此言语!”话语间,无痕奋力地再度挣扎着身上的束缚,整个绳网被震的左右摇晃着。

  “蓝公子还是省些气力的好!”宋辞寒冷冷地轻蔑道:“此网乃西域毒火藤抽丝所织之网,名为‘困仙丝’!刀枪不开,谅你有绝世神力,也休想挣脱此网!”

  无痕倔强地依旧奋力挣扎,却惟独不见绳网有丝毫松动,反而已勒得无痕险些喘不过气来。此刻手脚被缚,怀中双剑无法拔出。身体倒悬半空,更无借力之处。无痕心中顿下生出焦虑,他原以为这二人不敢在‘幽雪城’前露面,定已逃去远处。不想二人竟在此设下陷阱等他!真是人心险恶,防不慎防!

  “宋庄主!你说我们该如何处置这嘴硬的孽种?他害得我二人四处飘流,连个栖身之处都没有。不如就用我这‘芙蓉锥’,一根一根地插进这孽种的身上。让他流干身上的每一滴血,再全身溃烂而死!如此方能消我心头之恨!”白玉蓉一张狰狞的面目上挤满扭曲的阴毒!话语间,已从宽袖中掏出一把短刃,道道寒刃上闪烁着诡异的乌青之色!那是喂过剧毒方才有的乌青!这便是她‘玉芙蓉’行走江湖中,最为阴毒之器,芙蓉锥!当年无痕的大伯,蓝少谦也是丧命于此毒器之下!

  无痕死死地盯着白玉蓉手中的寒刃,身体在刹时轻颤了一个哆嗦。神情中数不清是愤恨更多,还是震惊更多!叔父在手册中提及过大伯就是命折此器之上,叮嘱于无痕要万加谨慎防备。却不想他辜负叔父一片苦心,今日自己竟也将命丧于此!

  “呵呵!”宋辞寒阴森地冷笑道:“那就一并尝试一番宋某的‘魂笑针’罢!”话未落音,只见宋辞寒手中玉扇一挥,一股细密银光破空掷射而出,直打向对面绳网之中的无痕!而一旁的白玉蓉顿时面容一冷,不甘示弱地忙将手中一把‘芙蓉锥’尽数弹出。

  眼见那闪烁着乌青毒色的寒光迎面射来,无痕绝望地闭上双眸。无痕此刻心中除了对叔父满腔的愧疚与悔恨外,惟有期盼在他死之前,能少一些对肉体折磨与摧残。

  正当无痕准备承受那毒器钉入身体上的痛楚之时,突听身侧一股劲风掠过,接踵而来的是一阵细碎的刃器碰击的脆响。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未来,甚至身体上感觉不到丝毫损伤。无痕困惑地睁开眼眸,惊见自己面前竟多出一道身影!高大壮硕的身形,肃冷阴鸷的黑袍,还有那张诡魅的铜面罩!

  “万雁归?”宋辞寒与白玉蓉难以置信地瞪望着眼前之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第六十九章

  无痕也被眼前之人惊楞了!无痕如何料想:在此危难时刻,出手救助自己之人竟然是自己原本要杀之人!这一震惊绝不亚与宋辞寒与白玉蓉。

  “万雁归!你为何要阻拦我等?你可不要忘了,你‘龙王帮’之所以被杀得片瓦无存,可全拜你身后那孽种所赐!”眼见好事将得逞,却不料半路杀出个坏事的‘无相龙王’!宋辞寒怒发冲冠地气败低吼道!

  “呵呵!”铜面具下的脸看不见任何表情,只闻那冰若寒霜的冷声低哼道:“万雁归早已随‘龙王帮’烂为碎泥!现下只剩罪恶昭着的沈云羽苟活于此,沈某先替师门讨还血债!”万雁归历声一出,顿时将宋辞寒与白玉蓉惊得面容失色!还不待二人缓过神,突见万雁归手中倏地射出两道劲力,电光的刹那,结实地拍在宋辞寒与白玉蓉前胸!

  “扑!”宋辞寒与白玉蓉纷纷自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肢体竟在同时如被钉在了地上一般,僵硬地动弹不得!万雁归这一掌不仅将二人心脉震伤,竟还能在同时封住二人周身经脉,此招玄机暗藏,可谓一石二鸟!

  “你!”待宋辞寒与白玉蓉缓过气息,暴怒气结地历声嘶喝!二人如何也料想不出,这位昔日一孔出气的‘盟友’,竟会真的对他二人下手!且下手之狠,丝毫不与他二人留有余地!这令二人差点忿愤得背过气去!

  正当无痕被眼前突来的变故不知反应之际,忽见眼前高挺的身形乍然一颤!口中骤然喷出一口淤血,眼见那冷硬的身躯刹时便颓然瘫软跪倒在地!在无痕惊愕的注视下,只见万雁归艰难地伸出微抖的手臂,自腰肋出猛力拔出一冰短刃!是白玉蓉的‘芙蓉锥’!想必是适才为替无痕挡暗器时,不慎漏接了一柄!

  “哈哈哈!”白玉蓉此时神情有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兴奋!挂着血迹的朱唇怒扬着肆笑道:“万雁归!你有‘无形剑气’又如何?中‘芙蓉锥’之人绝不会活过半个时辰!如若你好生将我身上穴道解开,我说不准会替你解了此毒,你也好少受些折磨!”

  万雁归听闻白玉蓉此言,神色有刹那的凝固。面罩下的唇角倏然扯出一抹悲凉的凄笑,已侵入体内的毒性,令那张刚硬的双唇不由激烈地抽搐着。奋力地咬紧牙关,呼气冷抽地低喝道:“十八年前犯过的错,十八年后,我还会犯同样的错么?当年因我一时贪念,更误信你等卑劣无信之徒,方使我恩师被弑!‘烟雨山庄’百余同门丧命!今日,我岂能放过你二人?”

  “呵呵!”宋辞寒冷声诡笑道:“好个沈云羽!既然做了婊子,还妄想假装贞洁烈女!你以为如此容易么?当年如若不是你觊觎蓝晋池的‘玄天剑谱’,想据为己有。我等如何能轻易将蓝晋池人头取下?‘烟雨山庄’如何落至满门被灭?”

  “啊!”宋辞寒话音刚落,突听枯树林中爆出一声悲历的嘶吼!一道身形同是腾飞而起,疾若骤风般狂驰而来。眨瞬间,人影已落至众人眼前。还不待众人细看来人容貌,一柄利剑已破空架至万雁归脖颈上!

  “六师弟!”万雁归那双面具内的眼眸中,涨满难以置信的激动。颤抖的嗓音中听不出是惊还是喜!

  “住口!”钟逸飞刚毅的脸庞上刻满鄙厌的愤怒,双目喷焰地历声冷喝道:“你这弑师叛义的卑鄙之徒!有何颜面自称我‘烟雨山庄’门人?竟可为区区一本剑谱,勾结贼人,毁去恩师呕心建立的基业!如此丧尽天良,欺师灭祖之罪行,天理难容!”

  “师弟!扑!”万雁归听得钟逸飞一番痛斥,顿时痛心疾首,羞愧难容。一股悲戚攻心,顿时一口淤血喷洒而出。身形在煞时如被抽空了所有气力般,无力地瘫倒向一旁,脸庞上的铜面具悄然脱落了下来。

  “你?”钟逸飞的目光在睹见面具下的面容之时,神情徒然一震!

  “很恶心,是么?”万雁归虚脱地凄然一笑,被焚毁的脸上溢出悲凄的悔恨,双目含雾地戚声道:“老天早已将我的罪恶看在眼中,让十八年那场火毁去我这虚伪的面容。我早就该去九泉之下向师父及少庄主忏悔,受炼狱之刑!可我不敢去,我不知以何颜面面对师父、少庄主及诸位同门。我苟延残喘的活着,期盼时间能冲淡所有因我而死的同门,对我的怨恨!”

  “你真以为时间能洗刷干净你身负的罪孽么?你凭什么以为会有人宽恕你?你能偿还我们所失去的一切么?”钟逸飞近似失控地悲愤嚎喊!锐利的双眸中盛满辛酸的悲痛,及凄愤的不甘!凝望着眼前,曾是昔日情同手足的师兄,他有太多的愤恨!他恨他撕碎了原本幸福的生活!他恨他将仇恨灌满他的人生!他更恨身为这一切罪魁祸首的他,为何要在此刻才来忏悔!

  “师弟!”万雁归将钟逸飞满目的伤痛尽收眼底。一声掺满懊悔与凄苦的轻呼

  一出,一股鲜血旋即涌出唇角。万雁归奋力撑起虚弱的躯体,伸出微颤的手臂,自怀中摸出一本籍谱,气息沙哑地道:“师弟!是我为了贪图师父此本剑谱,方才使师父惨遭毒手!少庄主被这二人所害!更令诸位同门师弟命丧黄泉!我深知自己罪重难恕,恳求师弟将此剑谱转交少主。我沈云羽此生愧欠同门之债,待来生变作牛马再赎还今生之罪过!师弟,保重!”只听万雁归最后一语几欲泣声低呼,那凄凉决然的话语令在场众人一惊!不待钟逸飞出言,突见万雁归将钟逸飞手中长剑猛力往胸口一送!

  “扑!”一声闷响,长剑刺透了万雁归的躯体!万雁归微微地扬起那张面目已非的脸,一抹释然地笑意在满是血迹的唇角绽放,有如一簇怒放的血梅!笑意凝固的刹那,万雁归无力地垂下了脸!

  钟逸飞的神情也在刹那时凝固了!良久,方才将双目痛苦地闭上,泪珠悄然滑下脸颊。

  “哒!哒!哒!”枯树林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疾驰而来,将此刻的沉静骤然打破!两道朦胧的身影策马奔来,还不待坐骑凑近,忽见马背之上的身形霍然腾空跃起,有如铁梭钻空疾射穿至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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