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好!"杨至纬点头笑了笑后,转身迈开步伐往二楼走去。
他拾级而上,沿着走道来到姜见君的房门,虽然不期待有响应,但他还是礼貌性地敲了两下。
果真没回音。他旋开门把入内,就见姜见君大刺刺地躺在床上,仅着一件四角内裤,应该是用来掩蔽兼避免着凉的被子被他丢落在地下,整个精壮的身躯全被一览无遗。
这人,睡觉还会踢被子,真是的。
杨至纬拾起被子,盖上姜见君晒成均匀小麦色的身体。
杨至纬将背上的重量卸下,将它放置在床旁的书桌上,他没忘记今天来的目的,打开背包将姜见君的作业拿了出来,漂亮的黑瞳随意一瞥,不经意看到原本摆设在桌上的相框有些改变。
原本放置在相框里的照片是他和杨至纬最近的一次合照,可是现在却换成另一张,照片中素未谋面的女孩盈盈笑着,仿佛在宣告她的胜利一般。
前阵子来的时候,照片明明还是之前的那张,怎么才过没多久,就有人进入姜见君的世界?
直盯着那张灿烂如花的笑靥,他没办法让自己不在意,一股酸到入骨的滋味像水一般,迅速地在四肢百骸流窜,那女孩的笑容刺目得像是在嘲笑他。
可恶!他干嘛要在意姜见君喜欢谁啊?他要喜欢谁是他的事,他一点都不想管!
杨至纬将书放下后,拉好背包拉炼,抓起背带转身就想走,但不仅脚不肯听话,就连眼睛也不听话,他直望着相框,怎么都无法移开,不能抑止的醋意越积越多,终究满溢了出来。
杨至纬闪着晶亮如火簇剧的瞳眸一扫,扫向还沉浸在梦中、睡得一脸安稳的姜见君。
看见他就生气!杨至纬将满腔无从发泄的醋意化成怒气,寄托在手上的背包,迁怒地把装放得满满都是书的背包往姜见君的脸上丢去,藉此泄愤。
无端被重达五公近的背包砸中脸,是人都会痛醒。
姜见君痛呼一声,拿开背包坐起身,捂着受创的鼻子看向罪魁祸首,低叫道:"你在干什么?"
"叫你起床。"杨至纬心里的怒火翻腾,却故作面无表情,抓回背包冷冷地说道。
"叫我起床需要用这种方式吗?"很痛耶!
"用这种方式叫你起床算是便宜你了。"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终究隐忍不住,杨至纬微眯着眼,咬牙切齿,忍不住吼出声。
可恶!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好生气,直想质问他那个女孩是谁;可是他有什么权利去质问,姜见君不过是他的表哥而已,表哥要交女朋友,他这个表弟哪有权过问。
"便宜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啊?"不明就里的姜见君跳下床,抓住杨至纬的手低问。
"我哪有生气!"他才没有生气,干嘛要为他生气?强抑下奔腾的情绪,杨至纬别过头,睁眼说瞎话。
"你现在不就在生气。"这样都不算生气,那怎样才算生气?
"我没有。"不想承认他的情绪波动轻易地就被姜见君撩起,杨至纬嘴巴抿得死紧。
"你有!"姜见君松开对杨至纬的钳制,伸手将他始终不愿正视他的脸扳回来,再笃定不过的开口:"你就是有。"
"你要我讲几次,没有。"杨至纬伸手拉下他平贴在两颊上的手,转身就想走,不想再争辩下去;再看见姜见君,他会忍不住想揍他,以发泄满腔的火气。
姜见君拉住他的手腕,坚持想问清楚,"你到底在气我什么?"
"我只是心情不好迁怒而已。"杨至纬背对着他,微侧着脸,随意编了个理由,但眸光却无法控制地直令他生怒的照片上瞟去。
迁怒,这怎么可能?从小到大杨至纬从没乱发脾气过,姜见君压根儿就不信。
他蓦然发现杨至纬的目光总定在某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时才发现相框里原本的那张照片被取而代之了。
怪了,谁动了他的相框了?昨天明明还不是这一张的啊!
等等!杨至纬该不会......姜见君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他为这个可能感到无比兴奋,脸上不禁浮现一抹狂喜,唇边的笑意咧得好大,语调高昂地宣告他做出的结论:"你......该不会是吃醋吧?"
杨至纬微微一僵。
姜见君的问话像是狠狠地刺进心中一般,让他莫名其妙出现的火气有了合理的解释。不!他不想承认。
"我说对了吗?"姜见君简直不敢相信,一颗心被喜悦涨得满满的,在此刻现实反而有些虚幻,让他不自觉地想再次确认。
原来杨至纬不是无动于衷的,原来并非他一厢情愿。
"对你个头。"杨至纬挣扎开他的手,伪装平时的平和脸孔,转身正视着他。"我干嘛在意你有没有交女朋友?"不要承认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
"你──"要他承认有那么难吗?他刚才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这时还想要欲盖弥彰,他非逼出他的真心不可。
"我要走了。"不给姜见君再开口的机会,杨至纬往门口溜去。
"杨至纬!"眼明手快的姜见君跟着上前想逮住他,趁这难得的机会,非把话说清楚不可。
就在他伸手要抓杨至纬时,突如其来的一个重物又不偏不倚地砸中他受创的鼻子,让他原本还隐隐作痛的鼻子更加疼痛。
"哦!"姜见君吃痛地低叫一声。
杨至纬见状,赶紧乘隙逃脱,但离去前还是不免担心地望他一眼,连着两次重创他的鼻子,希望不会有事。
"可恶!"又是这个背包!
姜见君捂着鼻子,跟着他的脚步下楼,追到客厅就见自家老妈有些傻楞地站在那里,他开口问:"妈,杨至纬呢?"
"他说有点事,先走了。"还走得相当匆忙,好象有恶犬在后面追他。
"啧!"被他逃了!平常见他跑步也没这么快。
"你怎么穿这样下来,快去穿衣服。"看见儿子仅着一件内裤的模样,她催促着他回房去穿正常点再下来。
"好啦!"他心不甘情不愿地乖乖走回楼上。
真是的,错失了大好机会!不过......那张照片到底是谁放的?
杨至纬急速奔跑着,边跑边不住地喘气,仓皇的回到家,双脚已有些虚软,他跌跌撞撞地上楼躲回房间。
关上门后,他背靠着门板,跌坐在地上。
不过是一张小小的照片,怎么会让他的情绪如火燎原般蔓延开来。
明明告诉自己该舍得的,可感情却怎么也丢不掉,只好将它深藏在心底,牢牢地覆盖住;怎知洞越掘越深,终究还是让它满溢了出来......
明明告诉自己该遗忘的,但已深深烙印在脑中的身影怎么挥也挥不去,顽固地盘踞着,像一刀刀的刻划植入,侵占思绪抹煞不掉......
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心早就战败沉沦是事实。
杨至纬低垂下头,紧皱着眉头,满脸的痛苦煎熬。
其实一直都知道姜见君的视线总跟着他的身影绕,因为偶尔四目相交时,他会发现自己正被他锁在眼眸中。而那双眼瞳里的热情,仿佛正告诉他,他期盼他一个眼神响应;但他办不到,响应姜见君的感情,就势必会伤害到其它人。
他们是表兄弟啊!而且两家族是如此的亲近,若是被父母知道了,他们会有多伤心?
两个男生相爱,需要很大的勇气,而他没有姜见君坦然面对的勇敢;他很胆小,只想当父母的好孩子、别人眼中的乖学生,他不愿意让家里的人去面对别人指责的目光。
如果真的必须要提择,在理智思考过后,他想,他会选择放下姜见君。
虽然已下了决定,但这揪紧到无法呼吸的痛楚是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真的吗?)姜见玥不敢置信地声音透过电话传来。
"没错!"姜见君笑得合不拢嘴地宣告。
(杨至纬真的吃醋了吗?)怎么可能?杨至纬是多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他的表达方式总是不着痕迹,仅是几个顾盼的眼神动作,细微得让人察觉不到他真正的心意,就连她也是观察好久才发觉到。
"怎么,你不相信吗?"面对老姐过度的反应,他回问着。
(不,只是觉得你别高兴得太早。)就算显露出情意,只怕杨至纬也不愿意面对接受,到头来,只怕老弟会空欢喜一场。
"怎么了?"听到她的话,姜见君像被感染似的,也紧张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杨至纬情愿顾全所有人的感受,而不顾自己一人独自快活?)如果是杨至纬,他很有可能这么做,他总是替别人着想。
"当然有想过。"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一点。刚才涌现的喜悦随即被现实压下,他不禁嘟哝着抱怨:"你就不能让我多高兴一下吗?"
(现在高兴,到时只会伤心,既然你也有心理准备,劝你早点和他谈清楚吧!)趁着杨至纬心情被扰乱的时刻,趁着他的心墙还没有越筑越高的时候,看能不能逼出他的真心。
"我也知道。"其实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和杨至纬说清楚了,只是到时候结果不如意的话......"老姐,如果......"
(和他谈了之后再说,到时候不管怎么样,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佚。)她懂他的意思,如果是最坏的情况,看来她手边的留学资料就会派上用场了。
"嗯!"
微风轻吹,蓝色的天空美得像画,杨至纬正悠闲的坐在树下,唇边带着无法抑制的微笑,眼睛笔直的望着前方那片翠绿的草地,像在引颈期盼着什么。
突地,远方出现了一抹身影,缓缓地朝他走来,当距离逐渐缩短,他的心就跳得越快,一股愉快喜悦的感觉急速蔓延开来......
待他看清来人的面孔后,他便不假思索的站起身往前方奔去,步伐虽然紊乱,却能感受到自己满心的雀跃。
投入那人张开的双臂迎接的怀抱中,听着耳旁的心跳声,感受着满溢的幸福感,他随即听见上方传来的温柔声音:"你看!我们也可以很幸福的,不要再躲我了,好不好?"
"我也不想躲的,可是我......"明明都已经依偎着幸福了,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会dm慌乱,好似亏欠了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对你从来没有可是,我确定就是你了,以后不会变的,那你呢?不要管那么多,只要老实的告诉我。"诱人的语调低吟,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极轻,却极有分量。
"我也一样,就是你了。"抛去迟疑与畏惧,坦诚的面对自己后,心情竟是如此轻松。
杨至纬双眼一睁,恍然从梦境中惊醒,望着在黑暗中失色的白色天花板,脑中不断浮现梦里那句话──我也一样,就是你了。
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他一直坚持己见,想要否定掉心里最真实的感觉,可是梦骗不了人,也骗不了自己。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梦里那人的面孔,虽然成熟许多,但的确是姜见君,在梦里的他是期待的,那样不顾一切的冲动;除了眼前的人之外,什么都不管了。
但他哪可能不管呢?他不是没想过,如果他们不是表兄弟,如果他们其中有一人是女生,那么他就不会有这么沉重的包袱,也可以诚实的面对自己。可是如果,永远只是如果。
而他终究只能空想,事实摆在眼前,无法随自己的意愿改变;而那场梦,也就是梦,不会有实现的一天。
已经躲姜见君好多天了,越是不见面,想起他的机率就越高,明知道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和他干脆的做个了断。
也许是他还舍不得切断吧!
两个礼拜,姜见君等了两个礼拜!谁知那家伙连背包里的书都不要了,情愿躲他两个礼拜也避不见面。
杨至纬提早上学,姜见君逮不着他;放学,他借口读书留在学校的图书馆内,天天晚归。
假日,他便是一溜烟地跑得不见人影,只丢下一句,说要去找报告的资料,连行踪都没透露。
可恶!难道杨至纬想躲他一辈子吗?他已经等到不耐烦,准备采取行动了。
姜见君算好时间,打听到这个周末杨至纬的父母会出国。
于是星期六一大早六点,他就起床洗脸刷牙,趁着家人都还没醒,拿着杨至纬家的备份钥匙就偷溜出门。
平常三姨和三姨丈很少在家,为方便他们照应杨至纬,便打了备份钥匙给他们,没想到这钥匙竟在此时发挥它的功效。
姜见君没注意到一双窥伺的眼睛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假日清晨的街道,行人很少,只有一些早起的老人家出门散步,呼吸这难得的清新空气,享受没有嘈杂声响的静谧时刻。
姜见君走了二条街,脚步停驻在杨至纬家的大门前,掏出口袋中的钥匙开门入内后,脱了鞋,熟稔地直接上楼左转,来到杨至纬房门前,轻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睡得迷迷糊糊的杨至纬爬起床,伸手旋开门把,用带着浓浓睡意的嗓音道:"妈!我昨晚很晚才睡,不要吵......"不对!他家没人啊!爸妈昨天晚上就搭飞机去日本了。
等到门全开,原本惺忪的睡眼瞪大,睡意一瞬间全失。
天啊!是姜见君。
他下意识地想关门,姜见君先一步地用手抵着门,坚持不让他得逞。
论力气,杨至纬哪敌得过他,只好乖乖地放弃,松开紧握门把的手,退后一步让他进来。
"有什么事吗?"该死!他还没有准备好要面对姜见君,尤其是在做了那样的梦之后。
"你在躲我。"姜见君跨进房内,反手关上门,不让他有任何逃离的机会。
"没有,这阵子我很忙。"杨至纬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是吗?"姜见君挑了挑眉,压根儿不相信杨至纬的说辞,他缓缓地向前一步,逼进杨至纬,直勾勾的眼望着杨至纬的眸,嗅出他心里的畏怯与害怕。"你究竟在怕什么?"
"我没有。"他不喜欢姜见君那双像是能把他看透的眼睛,杨至纬旋身背对着姜见君,逃避的意味浓厚。
"你有!"姜见君伸手扳过他瘦弱的身子,双手紧箍住他单薄的肩膀,不愿让他再当缩头乌龟,坚持要和他面对面说清楚。
"放开我。"杨至纬挣扎着想脱逃,姜见君那双漆黑的眼瞳像是要把他吸进去一般,狂惊得吓人。
"不放!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面对,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之前以为杨至纬无动于衷,现在知道杨至纬心里也是有他的,既然相爱为何不能在一起?他不想懂他的顾忌,只想将他拥入怀里。
姜见君的话落在耳际,杨至纬停止挣扎,僵直身子,微侧过脸,努力回复平常口气说:"我想谈这个。"
"难道你要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吗?别傻了,我们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姜见君微微使力摇晃着杨至纬的身子,想摇醒他那固执的脑袋。
"我只想这样下去,见君!"杨至纬深吸了口气,微仰起头,再坚决不过地宣告。
"要你承认这个事实很难吗?"姜见君松开手,往后退一步,紧绷着一张脸,"你为什么总是、总是不肯真实地面对自己?"
承受姜见君不停地质问逼迫,杨至纬强装起的冷静溃堤,低吼出声:"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
"你愿不愿意这样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你一直在逃,杨至纬!你对自己很不诚实,你知道吗?"看着杨至纬失常的举动,姜见君却像身外人一样,异常冷静。
"不逃,我还能怎么样?你要我怎么诚实,我们两个都是男生、是表兄弟啊!我没有勇气面对这样的感情,我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正常男生,拜托!你不要再来扰乱我的心,麻烦你离我远一点!"原本没打算说这样伤人的话,但被姜见君一激,他开始慌乱失措,气话就不知不觉地脱口而出。
"只要你给我一个清楚的答案,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来烦你!"杨至纬真的伤到也了。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烦他的,但偏偏心就是遗落在他身上,怎么讨都讨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