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之恋曲 下+番外————陵小羽

"谁说我哭了？我是去倒茶！"老二倏地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下，然后倒回来拿起了放在桌几上的杯子。
我看着他渐渐走去厨房的背影，心久久无法平静。
明明一个月前，我和他根本在水火不容的两个世界。而如今，我们却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并尽自己所能带给对方温暖。
洛元的温柔让我迷眩。这才是他吗？为什么他的笑容令我感到如此心安？好像什么困难都不会怕，好像什么难题都能解决。究竟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他总是在我最难过的时候陪伴在我身边。他用他温暖的怀抱和双手给我力量。
我是喜欢上他了吗？是喜欢上他了吗？这样的自问，令我察觉到了内心深处的惊慌和害怕，随之而来的，是油然而生的内疚感和负罪感。
正当我心烦意乱的时候，忽然从厨房里传来一句暴吼："桥！你给我马上过来！"
我慌慌地奔过去，却看到洛元手捧着一碗青菜在颤抖。
"怎么了怎么了？"
"这个青菜......放了多少天了？"
"我算算哦。"掰掰手指头，我数起来，"一天，两天，三天，五天，七天......"
洛元的唇角抽搐的频率越来越快，一脸快崩溃的样子。
"不对不对，好像是四天......耶？等等......好像是六天？"
洛元彻底疯了。
"给我扔出去！这种东西人还能吃吗？"洛元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放。
"当然可以啦！微波炉热一下就好啦！"我理直气壮反驳道。其实我也明白，这东西，是没法吃了。这碗青菜只是不幸地被我遗忘在了冰箱的角落里罢了。
"限时三秒，立刻扔掉！"
"为什么要扔掉啊？！你不就是有洁癖，怕我弄脏你的冰箱吗？！"我有些愤然喊道。
"......对，对，对！就是这样！你既然明白为什么还不快点扔掉？难道要我拉住你的耳朵再说一遍吗？"
"乔洛元！你有种！你厉害！我现在就去扔掉！省得碍着你的眼！"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端起碗，头也不回地就摔门而出。
一定是错觉！我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人呢？差点就被他的温柔给迷惑了！看到没有，这才是他的真面目！洁癖加狂躁，性格又烂，脾气又差！乔洛元！你可恶，可恶，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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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我感觉有些冷。
唉，暂时是不想回去了。吸着拖鞋，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试图让寒凉的夜风吹走我所有的不快。身边的车流在夜色中发出或明得耀眼，或红得炫目的色彩。我仰起头，寻找挂在夜空中的月亮，却失望地发现今夜的它似乎黯然无光。
走着，走着，发现面前的路似乎越来越是熟悉了。
定睛一看，我恍然。是红豆冰沙店呵！
每次心情低落的时候，都会不知不觉地跑到这边来。
已经快深夜了，店都已经打烊了。我傻傻地在店外站了会儿，正欲离开，忽然听到了一声巨响--似乎是从店里面传来的。
奇怪！刚才那声不会是我的幻听吧？大门已经锁上了，照理说店里面应该没人了。况且眼前一片漆黑，分明连半个人影子都没有......
不对，声音不是从店里面传来的。
不知怎的，一种不安的情绪在我体内蔓延开。我依着直觉，往街角后面的巷子快步走去。乒乒乓乓的声响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人在打架斗殴。我的一颗心登时悬了起来。
远远的，我看到云正和一个高大的男人扭成一团。那男人挥来一拳，云又踹过去一脚。我朝他们奔过去，借着昏暗的灯光，终于看清楚了男人的样子--
竟然是阿伦！在红豆冰沙店打工的阿伦！
他们正专心应付对方，全然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于是我赶紧蹲下来，躲在了垃圾筒的后面。
两人又各送了对方一拳后，都止不住地向后狼狈退去。好不容易站定后，云背靠着一堵墙气喘吁吁，向阿伦射去了凌厉的目光。
"我绝不会让你毁了这家店的！"云握紧拳头大声吼道。
"不要拦我！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阿伦的眼红得可怕，浑身上下散发着凶狠的戾气，哪里还有平时半分沉默的样子！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沉默的羔羊"？！
"就算你要杀我，我也会一样阻止你！"云反吼回去："你给我记住，这家店相当于我的生命！如果你想毁了它，就从我倒下的身体上踩过去！"
"臭小子，敢说这样的话，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话落，从身上摸出了一把匕首，在月夜下亮晃晃的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这还了得？都动刀子了！眼见阿伦拿住匕首往云身上横冲过去，我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怕给云添乱，我不敢贸然上前，只是眼角瞟到脚下的一块砖头，便急忙攥紧在手里。
霎时间，现场只剩下了男人们粗重的喘息声和激烈的打斗声。
云虽然有惊无险地躲开了锋利的匕首，但一直被迫得连连退后。阿伦又高又壮，身上的力量大得惊人。情势对云越来越不妙，我看得心焦，却苦于施不了援手。
忽然，云一个向后的踉跄，背部重重地撞到墙上。阿伦乘势压近，匕首高高地举起，然后闪电般的往下刺去！
我只觉得连呼吸都要停住了。
匕首落到一半便硬生生止住。原来，云的十指死死扣住阿伦的手腕，咬着牙，使出了全身的气力作着抵抗。阿伦大吼一声，匕首又移下去几分。
死阿伦！敢动我的云！！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愤怒地冲出去，拎起手上的钻头就往阿伦的脑袋上重重砸去！
"你也给我记住，云相当于是我的生命！如果你要伤了他，就从我的倒下的身体上踏过去！！"
阿伦不可置信地转过脸来，手上的匕首"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云也松开了手指，背倚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一行殷红的血从阿伦头上流了下来。他朝我一步一步走来，像头受了重伤的野兽。我警觉地向后退去，随时准备再送他一记砖头。
"盗版......"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吐出了这两字，然后才在我面前轰然倒地。
我顿时傻眼。又踢了几下躺在地上的阿伦，见他没什么动静，才确定他是真昏过去了。
"云！"我扔下砖头，飞奔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抱住。"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否则我该怎么办？！"
"桥......"云大汗淋漓，湿嗒嗒的刘海粘在额上，胸口微微起伏。他半阖着眸子，扬起的唇畔逸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是笑了吧？
不再冷冰冰的，仿佛不带任何感情的云。
"桥，你来啦......真是的，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下定了要彻底离开你的决心呢......你干吗又来招惹我？还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救了我，还说了这么令人感动的话......咳咳，桥，这回你是真完蛋了......"
忽然，他的双臂环上了我的腰。
紧紧地，传递着某种坚定。仿佛一辈子都不会松开。
他的头靠近我的耳边，炙热的呼吸与寒冷的空气中摩擦出动人心魄的火花。
"为什么，我会，完蛋？"我微微颤抖着声音问道。
"因为，不管你身边还有没有别人，我都会，赖定你一辈子了。"云轻笑着回答。
"云......"
我知道，我的心在那瞬间被打动了。
或许，本就该如此吧。我们两人，应是密不可分的。无论是谁离开了谁，被遗弃的那人都会感到痛苦。此时，我们只能用拥抱来表达自己赤诚的情感。
云和桥，会在一起，一辈子......
......
......
"去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声，在黑夜中显得尤为疯狂和恐怖。
我顿时心头狂震，还未来得及作多想，就被反应快一步的云大力推开，然后"扑通"一声，惨兮兮地跌坐到地上。
发出刺眼光亮的匕首，飞快得划过了云的手臂。
"云！！！"我惊骇地大叫出声。
云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狼狈地闪过了阿伦又一次凶狠的袭击。因为受伤，云的动作有些迟缓，而阿伦则越刺越凶，显然已经情绪失控。
死阿伦！每一刀下去都那么狠！我要发飙了！
光线太暗，找不到刚才扔掉的砖头。怒发冲天的我抡起拖鞋，冲到阿伦背后对准他的头猛砸了好几下。他转过身来，一双眼红光四溅，可怕得紧，然后二话不说，又挥着匕首朝我刺来。
可恶的塑料拖鞋！早知道我就应该穿双铁拖鞋出来！
我一边恨恨地想，一边仓惶地避过他这一刺，然后蹬蹬蹬退到云身边，随即拉起云就跑。
阿伦在身后跌跌撞撞地追来，我们没命似地在前面狂奔。那男人，失去理智了吧！如果被他逮到，我们一定会死得很难看！幸好他受了伤，否则我们恐怕早就被赶上了吧！
似乎感觉到了那匕首锋利处传来的阵阵凉意，我拉住云，跑得更快。却不料云突然脚步一软，顿时跪在地上，脸上一阵痛苦。
"怎么了？"我急忙蹲下来查看。
"该死的，刚才躲闪的时候好像扭住脚了，我现在跑不动了。"云沮丧地单拳捶地，然后下一秒钟神情尽变，猛然伸手将我一推，眼里的痛心，无奈，焦急，忧虑在一瞬间统统爆发出来。
"桥，快走！那男人是疯的！别管我了！他就快追上来了。"
"白痴，我看见了。"低头抚着云的额头，替他掳了掳凌乱的刘海。
云怔然。
忽然深深搂紧他，以背部将他护在怀里，用全身的沸腾的血液去温暖他。
怀里的人拼命挣扎，我却轻轻笑了。
怎么可能再丢下你一个人就走呢？以前做错过一回，现在就不会重蹈覆辙......
杀来吧！我会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你到最后的一分一秒。
云......
或许我最爱的不是你，但你却是我值得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无法想象，如若这世上没有你会怎样。
至少，我的生命将不再完整。
对不起。还是无法对你说出"爱"字，但是--
"云，我喜欢你。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他忽然停止了挣扎。
然后，在抬眸的瞬间，泪花夺眶而出，流了满面。
又在下一片刻，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无法遏止的惊惧。
已经来了吗？
将头埋在他的肩胛上，我闭上了双眼。
"我要杀了你们！"那个疯狂的声音在我身后骤然响起。
而我只能，将那个在我心中永远最美好的他，紧紧地，紧紧地，拥在怀里。
37、了解
我感到后背一凉，紧接着是一股剧痛。瞬间弥漫出的血腥味像一张无形的网迎面扑来，令我呼吸困难，心跳遽快，犹如一只垂死却无法挣扎的鸟儿，只能任由自己从半空中直直坠落。
而死神却在下一秒钟将我遗弃。
"桥，我们有救了。"怀中的人蓦然出声。
我忍住痛，惊讶地转过脸去，发现阿伦一脸扭曲，眼里射出愤怒的火焰！他癫狂着转过身去，并高高举起了刀尖上淌着鲜血的匕首。
只听一记清脆的声响，匕首被踢成了两截，飞出去的小半截"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阿伦站在原地，身形僵硬，手里还持着半把匕柄，似乎连反抗斗忘记了。
然后他庞大的身躯便飞了出去，经过了一轮完美的弧线，最后"轰"的一声，惨不忍睹地跌落在了某店的台阶上。
灰尘翩翩扬起，他挣扎了几下后，便死寂死寂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幸好洁找到这儿，否则今天我们俩儿就死定了。"云自嘲地勾起嘴角苦笑了下。
我瘫坐在地上，心里倏感轻松。
没事了。
云不会有事了。
抬了抬左臂，钻心的痛楚立刻袭来。想起云也受了伤，便急忙察看起他的伤势。
"云......"我突然噤声。
摊开掌心，满手的血，狰狞地爬满了我的眼。
是刚才不自觉压到了他的伤口吗？可他为什么不出声？难道不知道要喊疼吗？
觉察到我责备的眼神，云嘻嘻笑开道："你说喜欢我啊，我开心得哪里还会觉得痛。"
我却忽然想哭。
一种莫名的酸涩涌上了眼角，胸口堵得慌。
 
这个白痴......
洁把匕首踢到了远处，拿出手机报了警，然后疾步走到我们身边。
回想起回国以后她对我的冷漠，我不禁黯然。她一张清秀的脸庞写满了担忧。而那些担忧，应该与我无关吧。
"桥......"她却突然扑到我怀里，方才的镇定自若不见了，现在只是抱紧我微微发抖。
"......"我惊讶得措施不及。
"白痴，白痴，白痴！"她轻轻喃道，声音又软又柔，"哪有人用你这种方法保护人的？如果我没赶到，你岂不是要被剁成肉酱了？"
我的嘴巴仍呈Ｏ字型，受宠若惊得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这，这是怎么了？洁干吗突然对我这么关心？害我，害我--
又忍不住想哭了。
"洁，你碰到他的伤口了！他会痛死的啦！"云在一旁大声嚷嚷起来。
洁慌忙移开了手，一脸的抱歉。
"不痛，不痛......"
真的......原来太开心，就会连痛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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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去了警局做了笔录，伤口也在救护车上简单包扎了一下。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云下班后又折回来拿遗忘在休息室柜子里钱包，碰巧看到阿伦正在往地上浇汽油。他大惊之下跟阿伦扭打起来，并从休息室打到店后门，又从店后门打到了街角的巷子。这场架虽不至于旷古绝今，但也实属罕见，途中惊飞三只昏睡的野猫，五只迷途的鸽子......呃，不好意思，跑题了。
至于阿伦为什么要烧冰沙店，几天后我们才得知，阿伦是在这家店里跟他的女朋友吵架分手的。当时两人还打了起来，那女人还被玻璃杯打破了头，直到警察来了才平息了风波。
我们问经理方方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还要聘用阿伦。方方苦笑说，她根本对阿伦的脸没什么印象。因为他本身就是存在感特别低的男人。又正好店里需要一个搬货的帮手，她看中了阿伦的强壮这才聘用他的。
我问云他要烧就烧呗，干吗还要到店里做几天的苦工？
云笑笑回答我说，他可能以为如果成为了店里的员工，就不会被怀疑到是纵火的元凶了。
我了然。原来他是个没胆鬼。做了，又不敢承认。女朋友跑了，不仅不知反省，还只会一味的迁怒。靠，我服了！
不过我是否应该感激他呢？如果不是他，或许我和云不会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那天，我们三人在做完笔录后，又去了医院处理了伤口，最后一起回了久违的家。
云累得先睡过了去。然后洁拉住我说了许多的心里话。
"桥，你是不是很讨厌刚回国时见到的我？"她笑了笑问道。
我摇了摇头："不是讨厌，只是......很难过。我想六年的时光竟然让我们如此陌生，早知还不如不出国的好。"
"其实你知道吗？那时我却是真的非常非常讨厌你。"
我垂下了眼眸，苦笑着点点头。
紧接着是一阵静默。
"桥，你还记得出国前你对我说过什么吗？"洁突然问我。
"唔？"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说，云和洁从此以后要好好在一起，互相照顾彼此，因为你最不放心的，就是我们两个......那时候，我就在心里牢牢记住了你的话。为了更好地保护他，我去学空手道。知道他喜欢你，便帮他挡下了那些狂蜂烂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