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属 第二部————QuiTch

那人却在看到以後，将我们拦了下来！

「这，我们有什麽问题吗？」俞乐有些著急。

那海关只是摇摇头。「这位先生──」他指著我。「他的护照有点问题。我们必须把他拘留一段时间。」

很制式化的回答。既没回答到重点，也轻易的把我扣了下来。

真是见鬼了。我拿的可是「尹捷」的护照，这也有问题？

难不成当了一阵子王林，尹捷倒成了失踪人口、还是通缉犯？

所有疑问在官方给我们一个正式回应之前，都没有办法解开。俞乐坚持要陪我，但按规定他只能在外头的等待室等我。而我，已经被押到了里面的类似审讯室的地方。

难道之前盗取JB银行的密码被发现了？还是说侵入N国侦查局的系统被抓了？还是……

太多了，真要想，好像每个都是原因。但想想又不太可能，我的手脚一向俐落，而且一旁有Zeus罩著，怎麽可能还会出错？

还在想，却看到有人打开了门，在原本有些灯光黯淡的房间，来了一阵刺眼的光──

李园？！

（怎麽是你？）我对著他很惊讶。

「小尹，你真的太难找了。什麽都不说就一走了之。最後，非得要我用这种方法把你逼出来。」他有些淡淡的说著。

看我愣了，他倒露出了些许笑容。「你可别忘了──我是个警察呢！除非你一辈子不用护照，身分证。否则我说什麽都能找到你！」

（找我，做什麽呢……）

看来人是李园，刚刚胡思乱想的担心也消失得一乾二净。心里顿时踏实不少。

李园，总不会害我的。

他看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倒也无奈了。「你呀，可真拿你没辄。那边还有个人在为你失魂落魄呢，你现在就这麽消遥？」

──有个人……

（你，你们不会是要──）

「对，就是要把你送去见应锋！」他靠了近对我说。

不，不想见他。

（何必呢。）

我有些无力的倚靠在椅背上。

李园却接著说了。「尹，你可能以为这不过是多此一举。但是，你就回去跟他当面谈谈吧！不然就当看他一面也好。他那麽大个儿人，总不能一辈子那样消沉。」

李园盯著我，八成今天我不说好就别想走出审讯室。

我朝他轻轻的点了下头。

正要起身，才想起了俞乐──（还有，叫我朋友先回去吧。告诉他我没事，别让他担心。）

看了我的话，李园倒有些惊讶。

瞧了一会儿他才说。

「尹，你怎麽就对别人这样好。而应锋，你连见他一面也不愿。」

不敢看李园的脸。

──我……

为什麽我会这样？

这答案，我自己也答不上来。

50

一切

　　只是不希望你难过

在李园的半强迫下，我坐上他的机车，前往那个我很久不曾回去的地方。

曾经以为我可以在那安静的过完这一生，谁知偏偏又碰上一个人，对我好又骗了我的一个人。

──应锋，你何苦执著？

我自己也明白，那样的分开，或许有些小题大作、有些莫名其妙。但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会那样选，选择离开你。不要再问我为什麽，是我的心让我这麽选。

应锋，希望你能懂。

「到了。」李园跳下车，脱下安全帽。

我点点头，把帽子递给他。

「走吧！还不走？」李园看我僵在那，便拉了我的手往楼梯走。

要见了，要见了。该说些什麽？

不知道。心里竟是一片空白般的平静。

走到房门口，李园对著我说。「他就在里头，钥匙你自己知道在哪。我没告诉他你要来。」他又有深意的看了我。「但是也不用通知他──因为他时时刻刻都是在等你的。」
我皱了下眉。

李园退开一步，我走上去在门口蹲了下来，掀开踩垫，拿出了里头的钥匙。

「你好自为之。」李园说完就走了。

好自为之……

拿著钥匙，竟有些发颤。抬起手，插入钥匙孔，转开──

仍是一样的摆置。

一如四个月前，这里一点都没变。

我放轻的脚步走到了客厅，却发现空无一人。只有电视上，还大声的播放著面包超人。

──难道出去了？

才想要走了出去，却听见厨房传来一阵金属碰击的声音。

原来是在煮饭。

我不敢踏进去看里头的人，只好愣站在客厅。但只过了一会儿，便听见里头的脚步声在移动──

我连忙躲进了门口的玄关处。

这个地方就在客厅入口，但和餐桌也只有一墙之隔。我倚靠在墙上，考虑著，是否现在就出去。

谁知墙的另一端，却清楚传来应锋的声音。

「捷，我煮了你最喜欢吃的炒饭──」他的声音变得有哑。

我以为他已知道我进来，刚要转身走去他那──

「你等等就会回来了吧？」

原来，是他在自言自语。我停了下来。

「那你要早点回来，不然炒饭都要冷了。」他低喃著。

不一会儿，他又说。「不过冷了也没关系，我会再给你煮的！」

听了他的自言自语，我的心，好像在滴血。一滴一滴，流往心里那个最深的角落。但我总觉得，那流的都是他的血。

忍不住偷偷伸了头往餐桌那瞄去──

我几乎要认不出那是他。原本脸上有些红润的双颊，如今全陷了下去，眼里布满了血丝，留得极长的腮鬓，一直延伸到宛如被削尖的下巴。明显消瘦的侧影，以及憔悴疲惫的面色。
──应锋……

这四个月，你到底是怎麽过的？

我回头无力的停靠在墙上，现在任何人来，只要轻轻推我一把，我就会轻易的倒下。

太苦了，应锋。你不该是这样的。

爱情也不该是这样。

再这麽下去，你会死的。

过了许久的沉静。

突然，他的声音又响起。「捷，我──」

然後变的有些哽咽。「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你回来吧，回来吧，我求你了！就见我一面也好……」

减弱的音量却在我心中被放大了无数倍。

──求你了！就见我一面也好……

不是你。那麽悲苦，那麽哀恸的声音。应锋，多希望不是你。

四个月来，你就是这样渡过每一天的吗？

不，应锋，你告诉我不是的。你只是，只是今天特别难过，对不对？

第一次知道自己这样惨忍。

为什麽，我让你那麽不快乐。

在一刹那间，想起了俞乐跟我说过──

选择一条让自己，自己身边的人，能够快乐的路。

应锋，现在的你，一点都不快乐。

不再犹豫，我伸出脚步，转身走去──

「捷？！」

在那一瞬间，我才知道人的脸，能够一下子能有那麽多种表情。他的脸在那一秒变了少说五六遍。吃惊、不信、疑惑、狂喜，不停的在他脸上转变著。

他冲上来将我紧抱著。「是你！真的是你！」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他削瘦的下巴抵在我的肩上，好痛。

但是，心更痛。

「捷，我真的很想你，想你想的快发疯了。捷，你知道吗？」他又加了他的手劲。

知道，我都知道。

只是一直很可笑的以为我们可以忘了对方。

终究，还是会不舍，还是会难过。没办法狠狠的将彼此丢开。

──对不起，让你难过那麽久。

对不起，应锋。

良久。

他松开抱著我的右手，抚上我的後脑，很轻，很柔的抚摸著。「捷，我真的好爱你。」

──爱……

就是它让你如此执著的吗？

他靠在我耳旁，缓缓的说话。「以後，让我对你好，好吗？」

被他抱得不能动弹，我只能僵硬的点了头。

他吻了我的额，很慎重，就好像我是什麽易碎品。

然後他将他的脸颊靠著我的，我才知道──

他泪水的热度。

「不要再离开我了。」

被贴紧的双颊，只有他的泪还在无声的流著。

51

莫名其妙的离开，又莫名其妙的复合。

那天之後，应锋又再度进驻我的生活。而且，这次他显得强势又不容拒绝。

他对我很好，但也更多限制。好像这次吧，他要我搬回去跟他住，但我不想，原本他也是好言好语的哄著我，但我一概不领情，几次下来，我们倒弄得有些僵了。

「小捷，为什麽就不肯搬过来陪我？我们不是在交往吗？你忍心见我一个人？」

看著他的音量有些大了，但我也只能对著他摇摇头。

「为什麽不？捷，你给我个理由？」他有些认真的看了我。

──为什麽不？

不早说过好几百遍了。住在俞家很好，我喜欢在那里的生活，所以，不想改变。

（俞家住得好好的，干什麽搬？）我有些冷淡的把话写在纸上。

「难道，捷，你不知道我很不好吗？」他抓了我的手，「每天早上醒来，我都要担心自己之前是不是在作梦，其实你根本没有回来！捷，我只想看著你，跟你一起生活，这样也不行吗？」
他的脸上又露出那天的那种表情。好像我做了多惨忍的事。

我知道他苦，但没办法，我只是一个自私的人，只会为自己想。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跟你说过──我是个坏人。

所以，不用求我，应锋。你再继续求下去，只会让我觉得麻烦。

而且俞乐自从上次从美国回来，行为开始有些反常。这个时候搬走，我怕他受不了。俞乐这小子看起来就好像以前一样嘻嘻哈哈，不知死活的。但我知道，他的内心不如表面上那麽简单，那麽坚强。
不回应应锋的问题，我有些冥想的垂下了眼帘。

「捷，还是说，在你心里──俞乐比我重要许多？！」他有些强硬的固定我的肩，逼我注视他。「或是，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不能再相信我？」

讨厌他这样的动作，这样的语气。我挣扎了起来。

在他放开以後。我告诉他──

（这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写完之後，我就转了身。

站了十秒，呆站在那十秒他都没来叫我。

於是，我冲出了门，准备回俞家。

「捷！」

不再理会後头的声音。纵使心里有些痛。

跑到了看起来有些陌生的路，我才停了下来。走在不知名的路上，我才能静下心来，想想刚才发生的事。看著街旁的商家，店家，人人在自己的岗位上工作著，我突然觉得有些累，有些莫名其妙。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爱情。

应锋，你知道吗？

我也曾叫他回去他们家，回去上班，他可有听我的话？还不是照常三两语就把我打发，他爱在那边耗，我哪有办法。

我知道他是怕我突然又人间蒸发，消失不见，所以采取二十四小时紧迫盯人，半秒不离。但是他不知道他这麽做，并不会让我觉得他爱我，觉得他对我好。我只认为，那是他不信任我，怕我背著他又跑了。
应锋，我都还没说不信你，你倒先不信我了？

会不会有些可笑。

而且我也不喜欢两个人什麽都不做，就成天腻在一起。四个月不见，一复合就是这种仗势。应锋，我受不了。

爱情只是生命的一部分，而不是让它紧紧束缚了你的生活。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种话，但我只觉得，那麽苦的爱，让我们都不快乐。

每当我面对他的要求有些面有难色的时候，或是有什麽争执，他常常会摆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而我也将因此让步。表面上看来，我操控著彼此间的主控权；事实上，是他说了算。
这样的相处，让我觉得有些累。

於是，我逃开了。暂时的逃开。

然而，我在想，或许在我自己的内心，却是因为不敢面对应锋最後问的两个问题，才狼狈的逃开。

我甚至不敢拿他和俞乐比较。但我也觉得，他们是不用比较的，完全不一样的存在，该如何比较？

俞乐是俞乐，他是他，无从比较，也不需比较。

看来今天又被这些事弄糟了心情。

觉得很郁闷。我传了封简讯给俞乐──

【喂，我在XX路上的麦当劳前，你刚下课吧！来接我。】

不到十分钟，这小子就出现了。

（飙车啊你？这麽快！）我用手肘碰了他一下。

他笑著说。「想见你啊！我拚了命冲过来呢！」

说的好听，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是他们学校就在这附近。

在要跨上车的最後一刻，我问了他：（今天不是你们学长的毕业摄影展吗？怎麽样，成不成功？）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脸，变成了惨白的颜色。几乎让人不忍看。

就好像在美国的最後一晚，那种徬徨又恐惧的呆滞。

──俞乐，你到底怎麽了？

我不敢问出口，只能暗自的在心里猜想各种可能的原因。

「成，成功。」勉强说完这两个字，他急忙有些笨拙的发动了引擎。只留下那两个颤抖的字还停在我耳边。

52

「你还没吃饭吧，去Skylark？」

我点点头。

十五分钟以後，我和俞乐坐在加州风。

等菜的时候。

「怎麽，你今天不用陪应锋啊？」俞乐交叉著双手，带著笑问我。「还是，又吵架啦？」

点个头算是承认。

「你也真是的，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两个人闹什麽。」

（他先起头的。）

「他又叫你搬去住？」

（嗯，算是主因。）

「你怎麽就不顺他的意，你不也喜欢他吗？」

（……我也有我的原则。）

「去，你每次都这麽说，要我是应锋──早把你一脚踢开！」他指著我夸张的说。

──但你不是他。

我故意轻藐的看了他一眼。（哼，你要当应锋还没那资格呢！）

眼前这位大小孩倒有些恼了，「我没资格？我还不屑咧！」

俞乐大概也只见过应锋几次，但每次应锋的脸色都不是很好。他不喜欢我和俞乐比手语，或是读唇语，那会让他觉得他被忽略了。久了，在他面前，我也尽量少提俞乐，免得他又胡思乱想。
他应该是真的不大喜欢俞乐，所以也一直吵著要我搬过去。

菜上来了，两个饿得前胸贴後背的人，也安静下来。

好一阵子没空「说话」，场面到有几分和谐。

一直到中间喝饱吃足了，我才要问了他──

（喂，你最近怎麽了，怪怪的。）我装作不在意的随口问问。

他倒有些傻了。「我……怪怪的？」

（是啊，心不在焉的。）我瞄了他一眼。

「大概是，大概是摄影展的事在忙，所以，所以有些昏了头。」他吞吞吐吐的。

再看不出来他在找藉口，我就不叫尹捷。

（你可别骗我啊──我最讨厌别人骗我。）我认真的看著他。

「我……」他有些犹豫。「其实，我和姚采旋分了。」

（分了？怎麽分了！前阵子不还好好的？）我有点让他吓到。

他倒是很平淡的说：「没什麽，有更好的人，不选是笨蛋。所以我们就协议分手。」

不懂。

（谁？谁遇上好的人──）我才刚问到一半，却看到我们旁边突然来了一对情侣。

「俞乐，怎麽那麽好雅致也来这吃饭？」情侣中的男子说了话。

一听声音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一抬头，才发现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才知道──

那是上次在饭店骚扰俞乐的人！

要命，居然在台湾又遇上。而且，他旁边那位女伴，说巧不巧──正是我跟俞乐刚刚口中的女主角。

这种情况，再白痴也知道是小旋看上别人了。

「俞乐，不给我介绍介绍？」那名男子见俞乐没反应，又向前靠了近。

俞乐的脸色立时刷得惨白。他手有些僵硬的往我这摆，「他是我朋友，叫尹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