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属 第二部————QuiTch

男子终於把他的目光移向了我。

「你好，我是管天。」说完，他依旧冷冷的站在那，并没有像一般人一样伸出手示好。

管天？我还管宇宙咧！

看他那副嚣张的样子，好像有多了不起。像是每个人看到他都应该向他行礼一样。他以为他是谁！

不过……想一想，管这个姓……好像也挺稀少的。印象中姓管的人，只听过管氏……

看他这副模样，打扮，倒也真有几分管氏少爷的架式。好像这几期的财经杂志也有他的照片。

但再有钱也不能欺负人吧。瞧他那什麽眼神，像是要把我剥皮一样，而一旁的俞乐也反常的不像话。

不爽之下，我故意忽略这个什麽管天的话。反正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我看也不看他一眼，拉著俞乐示意要走。

「怎麽？原来聋子的朋友也是聋子啊，听不到我说话？」那个管天故意很藐视的说著。

──妈的，他说那什麽话！

看来这家伙是找架打，八成是上次在饭店他还没被打够！

才刚要上去再给他一拳，却发现俞乐的手紧紧抓著我的手臂。「不要。」他有些哀求著我。

小旋看不过去也说话了。「天，你别这样，他们也只是来──」

「你给我闭嘴！」话没说完就给管天打断。「这没你的事。」

说完，他扬起十五度的下巴，很嚣张的怒视我。「反正──骂了也有些人听不到！」

──去他妈的！到底是在骂谁！

我甩开俞乐的手，过去就想给管天一顿好打。

但才刚甩开，俞乐又随即缠上。「不要，尹捷，不要招惹他。」他有些靠近在我耳边说著，紧紧得握我的手。

没看过他这样低姿态的求我，也没看过他这样的无助。

在美国那次例外。

在这管天面前，俞乐从来都不正常。

「我们走吧？」他可怜的大眼直盯著求我，我只好依著他。

怕那变态又对俞乐做什麽事，我拉起俞乐的手离开那。

走过那对碍眼的一对面前，另一端握著我的手彷佛又握得更紧了。

53

我跟俞乐骑机车到了一家便利商店，我进去买些饮料来喝，刚刚给那变态气得连饭後甜点都没吃。

出来，只看到俞乐一人，坐在一旁的花圃石阶上。

丢了瓶绿茶给他。（喂，你还好吧？）

他看著我点了点，「尹捷，刚刚谢你了。」

谢什麽？什麽也没帮上，连那混蛋一拳都没揍到。

他没看我继续说，「那个人，他……他们家很有势力，黑白两道都吃的开。我们……能少惹他就少惹他。」

不懂俞乐──难道连他在饭店厕所那样对你，你也没关系？

俞乐，你不是这样的。

──为什麽遇上他，你全乱了套？

（你给我说清楚。你，你以前是不是就认识他了？）

（小旋又怎麽会给他抢去了？）

看我一连串比了一堆手势。他倒愣在那。

然後他低下头去，很久都不再有声响。

终於──

「尹捷，我……我现在心很乱，没办法跟你说。」他抬头看著别处。「等到我觉得可以的时候，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我只是静静听著，然後听完──（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吧！）给了他一个微笑。

他也比较轻松的放下了警戒，对我回笑著，突然──

他的手机响了。

「喂，我是，」然後他看了我一眼，「喔，尹捷啊，在啊，他在我旁边。嗯，好，我等等就送他过去。好，不会，再见！」

挂了。「你看看，你家里那个人找你找得快疯了！」俞乐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好像我犯下了什麽滔天大罪。

看我没反应，他推了我的肩膀。「喂，就去吧。」

我瞪了他一眼，坐下。

结果他挨到我旁边，用手肘撞了我一下。「应锋他，真的是爱惨了你。」

听见了，却是许久都没有办法回应。

後来，我转头问了他。

（我问你──什麽是爱？）

他看我问了他这个，倒也有些傻了。但是，几秒以後，他又恢复了大脑运作。他看了我，又转了过去，看著晚上台北的车阵。

「就算一个人，不再对你好、对你很差，你还是想待在他身边──那就是爱。」然後他又补了一句。「起码我是这麽认为……」

──一个人不再对你好、对你很差，你还是想待在他身边……

当俞乐这样说的时候，我心底毫无预兆的涌上一个人的身影。而那个人，不是应锋。

这点让我感到恐惧。

如果，今天应锋不再对我好，我还会留在他旁边吗？

答案很清楚。

原来，我还真的很自私。

「喂，走吧，应锋那家伙一定担心死了。」俞乐说著边把安全帽丢给了我。

点点头，跟他上了车。

还没进去，就看到应锋在大门口等我。

他也不知等多久了。现在天气还正冷，他一个人穿著薄薄的衬衫就站在那，不怕冷啊？

看著，心里倒有些感动，有些愧疚。我也是个人，他这样对我，我不会没有感觉的。

走了过去，就见他上前用力的抱了我。

「捷，我好怕，好怕你又像上次一样不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冷的发抖吗？

松开他的怀抱，我对著他说──（对不起。）

然後轻轻回抱了他。

他加了手劲。「不，捷，不用说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如果……你真的不想搬，我不该逼你的。对不起，捷，我什麽都说好，只求你下次别再一声不响的走了。」有些压迫的拥抱，却真切的表达了他的心情。

感觉著他双臂的温暖，想起了俞乐说的──

他真的是爱惨了你。

是啊，现在的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真的是爱惨了我。

──我该拿什麽回报你，应锋？

回到他家，我先去浴室洗了个澡，半天耗在外面，也有些累了。

躺在浴缸里，想著今天发生的事──Skylark遇上的管天，突然分手的小旋，明显隐忍什麽不说的俞乐，他异常的情绪……

是因为管天抢走了小旋吗？

如果是这样，大概也情有可原。毕竟，对於像管天那样子的成熟人物，俞乐在各方面，都还太稚嫩了。根本不能与管天相比。

这样子的管天也很惹人厌，依他的条件，要什麽美女，名媛没有，偏偏要来抢小旋。小旋虽然外表也挺出众的，但我不信可以抵得过管大少身边那些精心打扮挑选过的上流女子。难不成是他想换换口味，尝试看看小家碧玉的滋味？这也不无可能。
悲就悲在，小旋还是跟著管天走了，而且很明显的，她是心甘情愿的。

爱情就像翘翘板，失去一方，就再也玩不起来的游戏──即使留下的一方还在努力挣扎，也只是白费工夫。

终於，我才想起了应锋。

和他复合也有一个多月，我还是无法从中找出与他相处最适合的平衡点。

我喜欢过去那种无忧无虑的同居生活，虽然他有时候会闹我、烦我，但气氛还是快乐的。我的心也常能因他的三言两语而轻松下来，或是得到一种安定的力量。

然而现在情况却转变了，我依旧是我，应锋依旧是应锋，但是我们之间最基本对於对方的要求也不再和以前相同。他想知道我的行踪，想知道我的想法，以及其他的一切一切。可能，以前的他，都是不著痕迹的，去做这些事。但是现在的他，却是强势的，明显的表达出来。这让我感到烦躁与不安。
我不喜欢这样子，说不出来为什麽。

至於我，我想跟他索求什麽？信任吗？还是什麽？

这点或许连我也不知道。

信任──连以前对我很好的「陈锋」，都不能给我了，怎麽能要我在现在的应锋身上得到。

如果排除以上这些乱七八糟的因素，他倒是待我依旧，甚至比以前好上许多倍。有时候连我自己也很难相信，一个人可以对另一个人好到这种地步。

或许，凡事就是无法十全十美，有这样一个爱我的人，我想，我也应该满足了。

起码──

这个时候的我，是这麽想的。

54

下起雨了。

当我意识到自己已在浴室待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听到了外头，雨打在屋檐铁窗，凌乱得完全失去节奏的雨声。

起身随手摸了件衣服穿上，拿起毛巾，边胡乱擦著头发边走到客厅。

「捷，你洗好啦？」应锋看到我出来变伸了手把手中的马克杯递给我。「快喝吧──天气变冷了，你今天又在外面跑。你看──是你最爱的热可可喔！」

接过杯子，望著他的脸，又把视线拉回手中的马克杯──上面印著很久以前，我和他在无聊时候用手机照的相片。他那时候偷偷把照片拿去给别人加工，然後做成马克杯。虽然嘴上骂著他很白痴，居然花钱做那种打死我也不会用的东西，但是，看到他拿到成品时一脸幸福的陶醉样，不知为什麽，我心里好像也有了那麽一丝喜悦，或是──比喜悦更深刻的东西。
还有，我喜欢的也不是热可可。

只不过，当我和他重逢的那一晚，他给我泡了一杯热可可，那时我喝了一口，刚重新见面的两个人，顿时陷入一片沉静，正愁没话讲，我只好「说」出──这东西挺好喝的──这种蠢话。
天知道，我根本不喜欢喝这个。

但每次看到他的脸上勾著微微上扬的嘴角，温柔的将杯子递给我时，想跟他说我其实不喜欢喝的话，也全吞了下去。

好像这一次，我又静静的接过杯子，一口一口浅酌著。

「捷，今天你走了以後。我想了很多，」他的侧脸看起来有些忧郁，「我不该那麽逼你，虽然，我真的想你搬过来，但是……你也有你的苦衷。所以，我们还是维持原状吧！」
然後，他转了头，对我微笑著。

虽然一个多月来的调养，他的脸已不再那麽削瘦，但还是留下了一个有些尖的下巴。小薇说，这样更吸引人了──现在很多男明星都是这样，别人想要都得不到！

『锋哥，如果你去当模特儿、明星一定迷死一堆人，我李薇一定当你第一个fan！』

我听了差点没昏倒。

应氏的二少爷不在家族企业帮忙、打拚江山也就算了，还去做那种抛头露面，卖皮相的工作？！

小薇这话让应家那边的人听见，八成都要拿菜刀跟她拚了，然後再动用保镳将应锋绑回去。那像我这麽好，只是昏倒而已。

虽然他的身材还真的不错。一米八五的身高，穿上衬衫是个有些削瘦的身材，谁知脱了衣服以後才发现全然不是这麽回事。站上伸展台，大概也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麽都好看。就是脸有点小，我看不太惯。
托他爱洗完澡就不爱穿上衣到处晃的习惯，那副身体我也看了八成八。每次他都还用那种暧昧的眼神看我，活像写著──「想不想试试看？」还对著我抛媚眼。

去！谁想跟他试试看！

我索性装做没看见。几次下来，他看我根本毫无反应，倒也安分许多。

「小捷，我想过了，以前你跟我提过──」他摆了一脸认真的样子，害我也不禁正襟危坐起来。

「我会回去爸爸那边工作的，大概就从明後天开始。你觉得怎麽样？」

面对这样一双无害的眼睛，期待著我的回答，我只是经轻的点了头。然後又低下头去喝我的可可。

摸著马克杯上他的脸，那原本有些丰润光泽的双颊，才四个月不见就变了一个样。

其实他不用这样的。

他可以回家，安稳的当他的少爷，每天翘著二郎腿过著饭来张口，茶来伸手的好日子。何必委屈自己挤在那麽一个三十坪不到的小公寓，还苦苦巴望著某个人来陪他住。而且那个人还对他爱理不理。
忽然，我心里又浮现当我再重新见到他的那天，他憔悴无神的双眼，还有脸颊上许久未刮的胡渣，彷佛一一见证了他这几个月来的等待。当他的自言自语从我耳中进入，最後抵达大脑中心时，觉得连心里好像也起了变化──有什麽慢慢瓦解了。
我轻轻的往桌上放下杯子，对上他的眼睛──

（我明天搬过来。）

那几秒，他都愣在那，嘴巴开开的，好像听到什麽不可思议的消息一样。

（喂，我说我要搬过来！）我推了他。

谁知道他突然像见鬼一样跳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小捷要跟我住了！要跟我住了！！」听声音兴奋得还以为是那一个幸运的白痴中了彩券一样。

然後我整个人就被他拉了起来，紧紧圈住。

「谢谢你，捷。」这句话是从他紧靠在我颈间发出的。

不用说谢谢，真的不用。

我能给你的，远比你已给我的还要多的多。

良久以後，他才慢慢抬起头，有些认真的看著我，脸上则是有些不正常的红晕。

他将他的唇缓缓靠上了我的，很轻柔的，双手也悄悄的下滑至我的腰间。

当他的舌溜进来时，我睁开了我的眼，那时，我在他眼里，清楚的看见──叫做情欲的东西。

在感觉到上衣被由下往上拉起的同时，我迟疑了一下。他见我没抵抗，又继续摸索，将手伸了进来。

在他有些温暖的手碰上我的上身时，我突然轻颤了一下。他彷佛感觉到我的不适，嘴唇从脸颊吸吮至颈间，企图转移我的注意力。

他开始想解开我的裤子褪去的时候，我脑中突然好像有什麽东西象奇异的电流一样激上了心头。但，那不是性欲，甚至称不上兴奋。

惊觉自己的双手被他固定住，我一惊，连忙全力挣扎著──

他强势的往墙上一按，在墙与他的身体之间，紧紧的压著我，不断的啃咬，并持续的在腰间向下摸索。

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我的意志！

脑海中那些陌生得令我不敢回想的回忆瞬间冲上，淹没了情绪。

这时候，什麽感觉都没了。

我奋力的挣脱他的手，然侯踢了他企图控制我双脚的膝盖，再狠狠推了他。

最後，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我无力的单手靠在墙边轻喘著。

他也已满身大汗，却不解的直视著我。

「捷，我……」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慌张。

我转身让背靠在墙边，缓缓的滑下，颓坐在地上。

手使不出力气，我用唇形缓慢又颤抖的告诉他──

（不要靠近我。）

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他，眼神中掠过一抹受伤的难过。原本带有闪烁光芒的黑色眼睛，倏地变得黯淡了下来。

最後，他走进了房间，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只留下一个模糊而廖落的背影，还有一句低声得我几乎听不见的──

「对不起。」

55

我诱惑了一个人。一个我极爱的人。

一切都是故意的，故意突然拥抱著他，故意低喘著在他耳边吹气，故意让他抚上我的身体。

我决定在完事之後给彼此一个了断，我和他生命的结束，爱情永恒的开始。

他很温柔，甚至动作已经慢到让我有些不耐烦。但他仍坚持他的步调，说怕会伤了我。

等等就要完全抛弃这副躯体了，又何必在乎那一些小小的苦痛？

我故意和他唱反调，不顾他的阻止，擅自动了起来。

我看到他眼里的惊讶，还有疯狂与失控。在他低吼了一声後，抬著我的腿，我们两人正式的结合为一，深深的，再也没有别人，乱序的瞳孔内只剩彼此。

完全失去理智的摆动，只能依循著最原始的欲望，起伏运律，撞击，撕裂。

但我感受不到撕裂的痛，我享受著他为我发狂的表情，那种完全被情欲淹没的深情，叫著我的名字，彷佛被冲击成只剩碎片的那一刻，我只知道──这个人此时此刻，为我痴狂。
我紧抓著他的背，留下一道道的深痕。我要他永远忘不了我，就好像我永远忘不了他。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