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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下两下解决数个地痞流氓,冯清把黎晨拖到吧台。
“Din,帮他上药,我先走一步。”
季南才刚离开,酒吧里不知为何事叫嚷,冯清自顾自喝酒。吵架、再不济来打的,无论多麽激烈他都见怪不怪。
偏偏又遇上他,被一夥人打。脚步迈了若干次,还是留下来帮他摆平,说起来这算是真正救他,也不枉他一直视自己如救命恩人。
“恩人,你这就要走,怎麽也要请你喝杯酒。”黎晨拖著伤腿去拦冯清。
“闭嘴,要不今夜让你爬著回家。”
“我们可算有缘?你救我两次!”
“是我倒霉。”遇上你,总没有好事情,这是冯清的结论。况且他长得也算高高大大,却连那麽几个人都摆不平,一看便是世家公子,冯清没有好感。
“恩人……”
“再叫我撕烂你的嘴。”可也奇怪,冯清平素绝无兴趣与人多言,可这会儿倒和黎晨一对一的说怪话。恐怕还是不同,毕竟阴差阳错救下这人,自此无路可退步父亲後尘。黎晨,可算与他有缘,只可惜是“孽缘”。
“恩人,你有女朋友吗?”黎晨冷不丁冒出这麽一句。
什麽,没听错吧?冯清的忍耐快到极限,趁他爆发之前选择离开这倒霉地方,离开这叫黎晨的“煞星”。
“那恩人,如果没有的话,不如给我一个机会?”对著冯清背影,黎晨大喊,喊得四周围的人全部看他。
紧绷的神经线折断,冯清折回来掐住黎晨下巴。
“我是缝上你的嘴还是撕烂它?”
“吻烂它。”黎晨撅著被冯清掐成鸭子状的嘴老实回答。
“啊……”惨叫响彻酒吧,冯清毫不客气的拽脱黎晨一只胳膊後离去。
蓝筝伏在冯清身上,任他把哈雷开的飞上天。
这样一个男子,越是狂野,反而越得安心。蓝筝搂他的腰,紧贴那宽阔厚实脊梁。
季南失约,仍旧冯清送他。呼呼夜风似能穿过身体。
“张林还没回来?”车停在门外,窗口不见灯光。
“一心扑在向日葵上。”
“噢……”冯清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蓝筝笑得腼腆、淡然,柔柔映在冯清眼底。
“谢谢你,我先进去了。”
“等等……”手被冯清握住。“……我喜欢你。”
心被薄薄的暖围裹。
“可是我知道,你无法回应……”
蓝筝讶异的抬起头,他第一次看到冯清笑得如此好看,那纯净的黑眸闪烁著迷离忧伤的光,而光芒的背後又有某种通达。“你喜欢季南……”
冯清伸出手指,轻轻触上蓝筝脸颊。
张了张口,却无法吐出只言片语,蓝筝感受冯清指尖点点的温度,他只能望向他,那样悲哀而感激的凝望。
“心情不该被隐藏,是不是?”手指沿著脸颊轮廓滑至下颚“Good night.”冯清柔声低语,落下一个薄吻。
冯清的嘴唇很凉,蓝筝却觉得温暖,隐约有种流泪的冲动。这是一个爱他的人送出的最好礼物:理解和坦诚。
这是个不同的夜晚,冯清的表白令蓝筝释然,淡淡的喜悦和感激汇合成一条浅湾汩汩流淌心底。
清凉的晚风从半开的窗口吹进屋子,蓝筝看见一角夜空,美丽、深邃。
躺在另一张床上的张林均匀的呼吸著,画廊的工作虽然辛苦却让生活因此更加充实,张林的脸上从早到晚都挂著灿烂笑容。
生活对他还是不错的,蓝筝暗暗的想。
还有季南,他不会放弃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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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葵因为有人全心打理,生意越发繁忙。
有意开始新生活,陈言终於在季南和张林的鼓动下辞去名伶旧职,专心做起画廊老板。
张林对陈言的回避视而不见,那次的误会反使他想法设法对陈言好。慢慢的,陈言的态度软下来,甚至带有一种慷慨赴死的心态来恢复他和张林的关系。
如果有一天克制不住就干脆让他知道吧。
又是一个美丽的黄昏,向日葵即将打烊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一个人。
“你们老板在吗?”语气十二分的不客气。
店里夥计从未见过此人,加之他态度骄横,大家互相使个眼色谁都没有吭声。
“你们老板在吗?听不到我说话都聋了吗?”
“先生我们要关店了,有什麽事情由我转告老板可好?”即使心存不满,店员还是回应的彬彬有礼。
来人冷哼一声,竟自顾自朝店深处走去。
“先生,请不要乱闯,先生!”
“出什麽事了?”就在这时,传来陈言的声音,他和张林刚裱完画一同从隔间出来。
“陈言,好久不见,看来你过得不错。”
“徐培,你来这里干什麽?”陈言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我们已经说好不再打扰彼此生活。”
“是嘛,我有答应过你吗……”答的心不在焉,徐培瞟一眼张林紧接著又冷冷看向陈言:“我可没有冤枉你,你急急离开我,不就是为了和这个臭小子在一起吗?现在你竟然连职也辞了!”後几个字说的极尽刻毒。
“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扯上……”
“是又怎麽样?”张林闪身走到陈言前面,无所谓的对上徐培的眼睛。
“咚”的一计重拳,张林未及躲闪,整个人踉跄後退一大步,唇角被打裂,瞬间渗出血丝。
店员平日里都和张林要好,见状一拥而上把徐培围拢起来。
“你们都别管。”张林直直走到徐培跟前:“一对一?”
“好啊。”徐培冷笑:“打死了别来怨我!”
“够了!”陈言拦到二人中间:“张林这与你无关。”
张林抹一下嘴角道:“晚了,现在已经有关了。”言罢盯著徐培道:“我把你欠陈言的一并要回来。”
“来啊!”
……
陈言从里面锁好店门,只留最外大厅的吊灯亮著。叹口气转头看张林,他正拿一根棉签费力的往胳膊上擦酒精。
“我来吧。”陈言拿过他手里的药棉。
陈言垂著眼睛,表情悲哀,拿药的手迟迟不动。
“我还是自己来吧。”语气闷闷的,张林伸手去抢药棉。不小心牵动伤处,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干嘛啊?”陈言皱眉。
“你是不是怪我打他,你还喜欢他?”
感觉到张林语气的不快,陈言抬起眼睛,张林盯著他,双眸中闪烁著孩子般的气恼。
“瞎说什麽!”陈言别开视线,重新低下头去。看著张林臂上好大一块淤血还有脱皮的地方,心里又是怜惜又是酸涩,他小心的蘸上酒精一点一点细心擦拭。
“疼的话告诉我……”
张林由看那小心滚动在胳膊上的棉签转到去看陈言,他真温柔。
低著头小心翼翼,垂下的眼睑只看得到一层绒密的睫毛……还有玲珑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没想到陈言近看这麽漂亮。心当下一紧,身体也不由跟著动了动。
“怎麽,疼吗?”紧张的抬眼看张林,发现张林也在看他。“你……我去拿创可贴。”慌忙躲避那素来坦白的目光,陈言欲扭身,不小心手里还握著的酒精瓶落地,“!”一声摔得粉碎。
陈言忽的颓然:“你干嘛要和他打啊,弄到现在一团糟。”
“说白了你就是怪我打他!”张林“霍”的起身:“他活该,你……你愿意心疼……你你……”
说不下去,他索性低头去拾瓶子碎片。
“够了,别让我再为你担心了好不好……”手腕被陈言很轻很轻的握住:“我是不想你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受伤……”
陈言叹息似的语气,覆在腕上冰凉而柔软的手……很舒服的感觉。
“起来吧,都这麽晚了,一会到药店买点酒精你回去擦擦。这些明天再收拾。”陈言站起身:“来,我拉你起来。”
“你拉得动我吗?”张林孩子气的瞅住陈言。
“试试。”
“好。”
……
“来。”冯清朝季南摊开手掌:“我们再玩一次。”
“无缘无故……”季南轻笑,目光扫过躺在冯清手心的银币。
“你也说了,不过是个游戏。”抛起的银币在空中一闪,冯清反手将它扣住。
“正。”季南呷口酒,漫不经心回答。
“如果上次你有今天的幸运,故事的结局便不同了……”季南握住酒杯的手没有动,目光落在冯清出示的正面银币上。
哈雷在高速路上飞驰,黎晨紧紧搂住冯清的腰,他已无暇享受这样的亲密接触,只觉得心脏快要从口里蹦出。
车在跨江大桥上停下,冯清只管把头盔一丢,抽出烟来点燃。
“恩人,我的命是你给的没有错,但是你也不能不把我的命当命啊……你知不知道这样开车很危险的……”黎晨气息未定的抱怨,他仍坐在摩托後面,因为一下地还会脚软。
冯清懒得理他,靠了身後的桥栏吸烟,夜风裹乱他的长发,和那些轻烟舞动纠缠。从前他的眼里结冰,现在却是绵密的网,里头罩满忧伤。
黎晨心一动,也不管脚疼的凑上来:“你怎麽啦?”
冯清只是淡淡的瞟他一眼,回头继续抽烟。
“哎,不要这个样子,有什麽事说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我们很熟吗?”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当然熟了……不熟你又怎麽会拿车载我呢?”
“我载你到这里是想把你从桥上扔下去,讨个耳根清静。”冯清冷冷回答。
“恩人……你不是说真的吧!”
看一眼黎晨,表情认真,忽然就感觉好笑。其实他长得蛮漂亮,只是个性软塌塌的。“我没名字吗,不要一直叫我恩人。”
“那我可不可以叫你清……不不,冯清大哥,老大也可以……”
只要稍微给他好脸色,这个麻烦的男人就要喋喋不休,冯清不再理他,转回身去吹风,不过心情比刚才多少敞快一些。
和季南摊牌的同时,意味他放弃蓝筝,其实也谈不上放弃,因为他们彼此喜欢对方。这样子,可以算是失恋吗?
黎晨还在耳边东拉西扯,具体说过什麽他一概听不进去,不过却没有那麽寂寞。从前他习惯独来独往,现在反而会害怕独处。在酒吧里遇到黎晨,当时正和季南尴尬著,所以找个借口和黎晨走出来,不觉已折腾到现在。
“时间不早,我送你回去。”
“还坐这个飞回去?”
“那你待著吧。”冯清说话间长腿一迈已跨坐车上。
“好好,恩……不,那个冯……我坐……”
“喏。”冯清把头盔递给黎晨:“降低你的死亡几率。”
这次,黎晨既没有接也没有多说话,他只是笑著摇摇头做到冯清背後,把手放到他腰上。“好了。”
回去的时候,冯清放慢车速,他很少开这样速度。
换个角度看世界,风景大不相同。夜晚的风像是双细嫩小手柔柔的拍在脸上,身後多的这个人死命楼他的腰,简直呼吸受阻。
那是和蓝筝完全不同的感受,但好歹也是个伴儿。想到这里,冯清暗暗叹下口气。
要怪都怪我姐,故事给我便个大概就闪人了,让我开始一个一个安排。早知道才不要写这麽多人出来,弄到头大~
不要嫌我罗索,我马上会解决掉季南的一对,哼哼哼~不过,写H真的让我很郁闷,天崩地裂的郁闷~不知道这方面的写作水准能不能培养啊~
“他怎麽样?”
“腿骨骨折,还有一些皮外伤。”季南叹口气道:“还好没什麽大碍,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和徐培谈一谈,你不觉得张林受的这些伤太冤枉吗?”
透过病房的玻璃窗,张林很安静的躺著,似乎是睡熟了。
陈言看得到他脸上青青紫紫的伤痕,上一次和徐培打架的旧伤还没有痊愈,现在又添了这些新的伤口。“你好好看著他……我出去一趟。”
季南点点头:“有什麽事的话给我电话。”
“陈言还没到吗?”蓝筝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刚来过,现在大概去徐培那儿了。”
“他自己?”
“本来就应该他们两个去解决,迟早的事情。”
“嗯。”蓝筝略有些无奈的点点头。
“你也累了半天,我去买吃的,你要什麽?”
“什麽都好,反正不是很有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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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你非要用这种方法不可吗?”陈言悲哀的开口,他住过的房子在眼里变得陌生而空旷,什麽东西已经遗失了,大概是他们的爱情吧。
“其实我出手不算重,只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年轻人不要太猖狂的好。”
“够了,徐培,够了!你想要干什麽!”陈言冲过去,狠狠地揪住徐培的衣领,逼他和自己对视。“你在伤害一个和我没有关系的人!”
“陈言你知道吗,你好久没这麽激动过了,”徐培歪著头,用一种冷冽而嘲讽的眼神:“我还以为我们平淡的生活已经磨去你所有的激情呢!”徐培一掌打开陈言的手:“那麽怕我伤害他,你们之间还是清白的吗?”
“是我一厢情愿的,是我喜欢他!他是正常的,他有未婚妻,是我!是我!”
“你爱他?这个理由足够我杀他一千次……”徐培凌厉的眼神瞬间松垮下来,脸上出现自嘲般的笑容,带著深深的悲凉。“陈言……那场与世俗的征战耗尽你所有的热情了。表面上你在迁就我、顺从我的一切,甚至是做爱……只要我想要你都不会拒绝……你早就不爱我……可是你不肯承认……”徐培在桌上摸索出他的香烟,“啪”的一声,微蓝的火光在烟上漾起一朵小小的火星。“回到我身边来吧,否则我会杀了他。”
“就算你杀了他,我也不会再回头,我们之间正如你所说的,早就结束了,我希望你不要逼我连那些回忆也抹去……如果你愿意,去杀他吧,反正我们都一无所有的了……”突然有很多话想说,可当它们齐齐涌向嘴边,陈言反而觉得那股感情激荡的他几乎失语。可他还是挑选了那麽多残忍的话来说,说给他曾经深深爱过的男人。
“对不起……徐培……”最後看他一眼,无论如何还是想把他的样子看进自己骨子里,那张脸变得太多,快要认不出了。
陈言发出的一切声音忽然变得遥远起来,好像吹在深谷里寂寞的风声,呼呼掠过耳边……咆哮著,带著他的激情,终於刮远。
“陈言,你的爱没有死,死的是对我的爱。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大概是我们采取了不同的方式吧。你还是没有我坚强呢,那些困难让你耗尽热情,却让我拼命的来守护啊……都过去了,陈言,都过去了……我不想让你最後还恨我,我只想让你觉得你曾经爱我……并没有错……”可惜这些心底的呐喊,陈言没有听到。
颤抖的手已经无法把细细的烟送进口中,那一圈一圈青白的烟雾嫋嫋的起舞。泪水还可以是烫的……
“喂,徐先生,一切都准备好了。”
“好的,九点锺机场见。”
徐培走进两个人的房间,里面所有的陈设都被他小心覆盖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心里期冀有一天再回来。
拖出行李,徐培朝外面走去,他的手里握著一封寄给陈言的信。
徐培还是流泪了,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这间房子里的故事也画上句号。
两天後,陈言收到徐培的信。他出国的消息还是从别人口里得知,而信里除了陈言的那串钥匙外,没留下只言片语。
既然走,就走得干干净净,失去的感情就如覆水难收,说得再多结果还是一样。
收到信的那个晚上,陈言在他和徐培的房子里坐了整整一夜。爱恨消失後,胸口只留下巨大的空洞,呼呼灌进冷风。原封未动的家具被单子罩的仔仔细细,仿佛也把回忆封进真空,虽然回不去但至少不要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