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记事 第一部——chineseodyssey

叶翔把濒死的他救活，给了他永恒的生命。

“你不怪我吗？”叶翔向他趋近。“不怪我在没有征得你的同意下，把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艾力斯摇了摇头。他很清楚叶翔当时救他并不是出于善意，叶翔只是需要一个侍从，而他的样子刚好对了叶翔的胃口。

他看过叶翔的弟弟。他和叶成有一点点神似。

即使不能再回到人类的世界也没关系，如果叶翔是修罗的化身，那他情愿活在有叶翔的炼狱里，也不想留在没有叶翔的天堂。

“很好。”叶翔满意的点点头。

他不会一直都屈居在他人之下，那个所谓的首领根本没有资格指挥他。既然身为人类的时侯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那么他至少要在永生的世界里成为黑暗之王。

我们是被神选上的人。

这是他清醒后首领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多么滑稽！神凭什么选择了他？神又凭什么放弃了小成？如果这就是神的玩笑，那他决定要用永恒的时间来诅咒神的选择！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叶翔对寂静深夜突然响起的铃声并不理会。直到艾力斯应门回到客厅，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便服的男人，他才皱起了眉头。

其中一人是几个小时前才碰过面的华特警官。

“打扰了，”华特也不多说废话，他将手上的纸张递给了艾力斯。“这是搜查令。我们怀疑府上的园丁舒曼先生涉嫌营区的命案，警方向有关单位提出申请，现在要搜查这座府邸。”

仔细确认后，艾力斯向叶翔颔首，示意手上的文件不假。

“还真是锲而不舍啊。”叶翔交叉着双手靠着壁炉，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戾气。“请便吧，不过麻烦快一点，我很累了。”

华特一挥手，训练有素的便衣立刻散布大宅各个角落。艾力斯站到叶翔身边，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他不认为警方能找到营区命案的线索，事实上，他们和营区的命案无关，唯一和案件有关的舒曼也永远消失了。他所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果然，当警方要求打开通往地下室的门的时侯，叶翔的神色已经难看得不能用阴骘来形容了。

暗夜记事05

一般人对地下室的印象不外乎是阴暗或潮湿的，可是叶家的这个地下室则完全和阴暗潮湿搭不上边。这里的照明比楼上客厅明亮，灯光的颜色也更加柔和；用上好材质建构的墙壁上挂着颇有品位的现代抽象画，地上光洁冰凉的大理石在四周柔美灯光的照耀下淡淡的映出进入室内的人影。

如临大敌的华特和另外三个持枪的便衣警员面面相觑。

面积不小的空间里，除了正中央两个长方形物体，什么都没有。

“那是什么？”其中一名警员咽了咽口水。

“你说呢？”艾力斯似笑非笑的反问。

华特的额头沁沁冒出了冷汗，他虽然不算经验老到，可是近三年的警务生涯中，他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事。

若由外观来判断，位于看来像是长形祭台上的东西，是两具棺木。

最奇特的是，这两具棺木都是透明的，他所在的角度可以把棺木里头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

“你为什么把这种东西放在这里？”华特小心走近其中一具棺木，厉声责问。

“这不算违法吧。”伫立在地下室入口处的叶翔森然道。

华特一侧头，其他警员连忙向前，伸手去掀开棺盖。

专注在眼前的奇特景象，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叶翔后发先至，一只手掌已经按在棺木上头。

“警官，你应该看到了，这是空的。”叶翔冷冷的说。

“我要检查有没有夹层。”华特在叶翔散发出来的低气压下毫不退缩。“还有，那里头放了什么？”

另外一具透明棺木里有一个裹着白布的物体，显然不是空棺。

艾力斯及时在叶翔要发作前开声，“警官，恐怕你得另外提出申请才能开启那个棺木。”

“不要告诉我说里头真的有具尸体……”一个警员喃喃道。

叶翔的脸上似笼罩了一层霜，一字一顿的说：

“那是我弟弟，谁要敢动他的棺柩，我会让你们所有人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叶翔的样子俊美，说话的声调也不大，不过他说出来的每句话都让人毛骨悚然。

“你在恐吓警务人员吗？”华特强忍着骇然的感觉，硬着头皮迎向叶翔的目光。如果里头真的放置了遗体，那叶翔的病态就不是普通的严重。

“警官，我们是在提醒你，要开棺得有特别的许可。”艾力斯拉了拉叶翔的衣袖。

“马汀，跟总部说我们需要支援。”华特挥了挥手，马汀立刻走上楼打电话。“至于这个看来像是空的棺材……”

叶翔抽回按着棺盖的手。“这是水晶打造的，市价两百二十万美金，棺盖的重量大约有九十公斤。你们不妨试着开开看，若是有甚么刮花损伤，我会照价索赔，接着……”

他望向华特，“我会请最好的律师对你们警署提出告诉，至于你……华特警官，我会让你永远无法在警界立足。”

华特愤怒的涨红脸，正要开腔反驳，出去打电话的马汀匆匆走了进来，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华特的脸色先是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

他和叶翔无言对视数秒，终于下了指令：“收队！”

其他警员全部大感愣然，艾力斯露出微笑，做出送客的手势。

灰头土脸的走出叶家大宅，马汀忍不住问：“老大，这叶翔是什么来头，连局长都卖他的帐？”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他们真的有特殊许可证，要将亲人遗体留在自家宅邸好像也不犯法。”

“谁会这么做啊，这家人未免太奇怪了！”

“话说回来，那个叶翔有够阴阳怪气的……”

听到这里，华特忍无可忍的停下脚步。

“老大？”

“你们先回去。”华特将警徽丢进车里，转身走回叶宅。

华特的手指还没有按到门铃，大门便被打开了。开门的艾力斯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去而复返，华特也不打招呼，老实不客气的踏进屋里。

“一个晚上见三次面，我们还真有缘。”抱着黑猫站在阴影中的叶翔像是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脸上甚至难得的出现了笑意。

艾力斯暗暗叹了口气。二少爷在笑，这个华特要倒大霉了。

华特掏出佩枪放在茶几上，一言不发的走到叶翔面前。

“你到底是什么？”

“真的想知道？”叶翔饶富趣味的看着他。

华特点点头。

“跟我来。”叶翔放开手里的猫，走向地下室的入口。

暗夜记事06

华特自认不是胆小的人，虽然幽闭的地方让他打从心里发酵出不舒服的恐惧感。还好叶家的地下室很宽敞，不会给人窒息的感觉。

不过在叶翔将地下室的门关上的霎那，华特觉得整个空间突然变小，气温也骤然下降了十度。

直觉告诉他最好趁现在马上离开，双脚却生了根一样，钉在地上无法动弹。

“你害怕？”叶翔脸上的笑容扩大了。

“别装神弄鬼，”华特底气不足的后退了一步，“这棺木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叶翔好整暇似的踱到空棺旁，他的动作看在华特眼里，甚至带着行云流水的韵律感，饶是华特打从心里把叶翔当做了犯罪分子，但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叶翔真是他所见过最优雅好看的人。

然而下一刻，叶翔的行为却完全推翻了华特的认知。

只见他轻轻一带，就将那具说有九十公斤的棺盖提起放到一旁。

华特不可置信的向前，试图像叶翔一样拿起棺盖。搞不好是障眼法，这根本是个朔料盖子……冰凉的质感，沉甸甸的重量，华特使尽力气，只勉强将盖子挪动了几寸。

姑且不论棺木是不是如叶翔所说全由水晶打造，这九十公斤的重量只怕不假。两个成年男人倾全力才能抬起的物体，叶翔轻轻松松的用两只手就办到了。

“我有空的时候会躺在里面。”无视华特惊骇的表情，叶翔的手轻抚着棺缘，踩着依旧优雅的步伐，转到了另外一具棺木的前方。

华特摒住气息，他留意到叶翔这回只用了一只手便掀开了棺盖。

“我特意采用透明的水晶，因为这样就可以看着小成睡着的样子。”叶翔无限怜惜的抱起棺柩里的物体，本来冷酷的眼神居然变得十分柔和。

“他……他不是死了吗？”华特的思绪乱成一团。他依旧没有见到白布下包裹的东西，照形状来看那是个人没错。

这个怪力叶翔的精神状态实在不大正常，他把棺木放在自家地下室，还经常睡在里面，现在又把一个他说是他弟弟的死人抱了出来……华特只觉头昏脑胀，所有的事情都不合常理，再不搞清楚状况，他恐怕也会发疯。

“没错，他没有活下来。”叶翔神色一黯，垂首看着怀中的人。“所以……”

当叶翔再度抬起头，华特发现他的瞳孔变成了暗红色。不管他活到几岁，华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这个景象，那奇异的暗红不像是这世间所有的颜色，仿佛是地狱的火焰，燃烧着毁灭和杀戮，而真正震撼他的，是叶翔眼里那刻骨铭心的伤痛。

“我要你们统统陪葬。”

华特觉得一股寒意从头窜到脚底，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以前，叶翔已经悄没声息的来到他身后，华特的手臂一阵剧痛，接着是骨头被硬生生扭碎的声音。

被叶翔单手压在棺木上，华特痛得眼泪不受控制的飙了出来。他外表温文，性子却极强悍，居然忍住了不哼半声。

“你不是人……”华特喘着气道。他倒不是在咒骂泄愤，而是总算领悟他的对手不是人类。

叶翔俯下身，冰冷的气息吹到华特脸上。

“那你说，我是什么？”

华特艰难的半转过脸，发现叶翔另外一只手居然一直抱着那个死人。

“妖怪。”华特不愿示弱。

“你不怕？”

说不怕有点过于吹嘘，但是华特的表现十分镇定，置生死于度外的气度终于让叶翔对他另眼相看。

“我读过你的档案，”叶翔说话的语调越发轻柔，像是为了避免吵醒怀里的人。“我知道你最怕什么。”

什么档案？华特纳闷，是他在警校的成绩？还是……

很快的他就有了答案。

叶翔说的档案，一定是他咨询心理医生的纪录。

下一秒钟，华特被丢进了棺材里，叶翔轻轻松松将棺盖阖上的同时，不忘留下让他呼吸的缝隙。

潮水般的晕眩感袭来，华特的神经线顿时达到临界点。他用没有受伤的手不断敲打着棺盖，可是却无法撼动顶上的障碍物一分一毫。

混蛋！叶翔肯定是故意的！打断他一只手好让他没有办法离开！

冷汗沿着他的额头滴落，华特张大了口，耳膜隆隆作响，心跳如擂鼓，不能呼吸的窒息感几乎要逼疯了他。

对于幽闭恐惧症患者而言，再也没有比被关进小空间里更恐怖的事了。

快要失去意识时，他再度觑见一个让他难以忘怀的景象。

白布滑下的一角露出了苍白的肤色，叶翔抱着那个死人，低头吻上了应该是死人嘴唇的部位。

华特相信自己若不是昏倒得及时，肯定会当场吐出来。

暗夜记事07

好一片万里无云的天空……这里的天气和他们飞离的城市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艾力斯伸了伸长腿，眯着眼喝下上了飞机后的第十二杯酒。

能够暂时脱离那个阴郁的地方对他而言是件美好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他是少数在转变后还响往阳光的暗族。

二少爷惹出这么大的事，短期内他们大概不会再回去那里了。

叫来机舱上的服务人员，艾力斯又要了一杯酒。由于叶翔坚持要带上叶成，这回他们乘坐的是叶氏的私人飞机，因此艾力斯酒喝得比平时更凶。

“艾力斯先生，我联络过医院，伤者已经苏醒，并没有什么大碍。”一个高瘦的男子来到艾力斯身边，恭敬的报告。

暗族里阶级制度分明，艾力斯身为叶翔的左右手，身份自然甚高。

“嗯。”艾力斯吩咐，“安排人手，继续监视那家伙。”

华特的运气不赖，二少爷居然没有对他下毒手，这实在有点不像叶翔的作风。不过一般人若是经历那种事，就算不魂飞魄散，也会留下心灵阴影。

“在想什么？”突然出现的叶翔在他身边坐下。

不管多少次，艾力斯还是不能习惯叶翔这种神出鬼没的作风，尤其是当叶翔把脸挨近他的时侯。

“华特醒了。”艾力斯挪了挪身子，不着痕迹的拉开和叶翔的距离。离那张漂亮的脸远些对他的心脏比较好，虽然他的心并不会跳动。

“是吗？”叶翔爱理不理的翻开手里的小说。

“二少爷，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去招惹警察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招惹完不把对方毁尸灭迹就更糟糕。

“不为什么，好玩而已。”

叶翔一付理所当然的语气，艾力斯听了不禁为之气结。

“二少爷！你这样胡闹回去又要被首领教训了。”

“你很烦耶！”叶翔丢开手里的书，索性打横着躺下，将头枕到艾力斯腿上。

艾力斯的手一颤，差点将酒洒了出来。他不知所措的呆了一会，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知道叶翔为什么会这样，每回和叶成独处后叶翔就会跑来腻在他身边。

高傲的叶翔，冷酷的叶翔，阴狠的叶翔，在他心目中，是天地间最孤独的人。

叶翔把感情全部病态的倾注在一个永远也不会回应他的人身上；而他却无药可救的被叶翔这种执着所吸引。

犹豫了半晌，艾力斯终于投降似的叹了口气，把手放到叶翔头上，轻轻摸了摸那柔软的头发。

叶翔闭上眼睛，没有制止艾力斯。那个警察……生气圆睁双眼的时侯有一点点像小成。

在人群里寻找小成的影子是这些年来他从不间断的嗜好。

刚才在后舱，他又重温了一遍小成身上的触感。那过份苍白的肌肤在他肆意的揉捏下，很快的便出现红红的印子。

暗族的人个个力大无穷，相较之下小成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叶翔没有办法将力道拿捏好。而且，不管他做了什么，小成也不会给他任何反应。现在的小成全靠他每日输入的生气维持形体，所以他不会晓得在那样的状态下，小成会不会觉得舒服。

他多么想再听小成叫他一声哥哥！他多么希望小成能张开眼睛，对他笑，对他生气，跟他说话。

若是时光能够倒流，他要回到当初带着小成离开叶家庄园的那段日子。

从一个村落漂泊到另外一个村落，天地间他们仿佛只剩下彼此。

叶翔很喜欢和叶成相依为命的感觉，虽然他比叶成年长，但叶成经常是反过来照顾他的那一个。从来没有吃过苦头的叶翔可说是生活白痴，叶成负责两人的起居饮食，让他有干净的衣服穿，美味的食物吃。路上需要用到的钱则由叶翔打点。

叶翔是个优秀的猎手，他的箭术和枪法都非常优异，猎杀到的珍稀兽皮售出所得让他们能够继续流浪。

变故发生在他们决定落脚的地方。

玫瑰村庄开着满坑满谷的玫瑰，拥有绿手指的小成爱花，一看到那些花儿立即着了迷，央求着要他长住下来。